苏锦蓦地抬起头,太阳穴都跟着突突直跳,一拳头捶在沙发上,恶狠狠吼道:“一定把他给我找出来,妈的敢藏我的人,先废了他!”
良庆沉着脸,想了一会,又爆出一句更让人呕血的话,“……苏清语已经辞职,还办好了去澳门的签证,明天中午的飞机,不过去多久还不清楚。”
“你说什么?他,只他一个人吗!”苏锦睁大了眼睛,惊诧的看着良庆,“是,”
苏锦瞪着血红的眼,抬脚把椅子踹到墙边,良久,怄怄的坐在沙发上,两个胳膊枕在头下,只剩胸口嗬嗬的浮动,满脸的悲怒。
已经三天了,仍是茫无目地的到处乱撞,他甚至觉得自己像一条猎犬,正站在人海济济的浪潮中,发疯似的尖起鼻子努力的嗅寻着嘉倪的味道。
这条线是不是也要就此断掉,苏锦不敢继续去想,他就觉得鼻子酸的不行,甚至有些希望嘉倪真的藏在苏清语那,这样最起码他能知道人还好好的生活在这个城市,就算一时还见不到,他也可以一直等下去,至少会有一丝放心,至少不用像现在这么恐惧,连梦里都是血腥。
花嘉倪把孩子送到门口,直到看着收养院的车渐渐远离才进屋,苏清语摸着他额头的绷带,有些歉意的说:“本来想带你出去的,又给耽误到这时候,你现在还想去吗?”
嘉倪点点头,苏清语从衣架上抓起件衬衣,说夜里凉让他披上。苏清语尽量想找一些远离繁华地段的偏街,最后实在没办法,直接开到市区外的城郊去了,花嘉倪迷迷糊糊睡了一路,直到苏清语把他喊醒,才算是揉揉眼睛下了车,苏清语递给他一瓶水,看着街道两边一栋栋窄矮的小四合院,喝了口水,缓缓说道:“嘉倪,我这两天听说苏锦,要结婚了,而且,能给苏氏带来高额的利润,你有想过以后的事情吗?真就打算这么下去?”
花嘉倪捏着手中的瓶盖,迟迟不做声,苏锦结婚,他做个什么鬼打算,他又能有什么打算,所有的憧憬都在那天下午就给统统搅乱了,让他再也没有勇气里出头绪来。
揉揉鼻子,故作不在乎的笑道:“是要结婚了,他们很般配,哈哈,比我强,而且我还答应了到时候去喝孩子的满月酒呢,你说,我该送点什么好呢,小衣服?嗯,不行不行,他们那么有钱,不稀罕这些,哦,对了,送个同心锁好了,同心协力,百年好合。”
苏清语皱着眉不忍心的看着他在那笑的瓷牙咧嘴,那里面的痛他最能体会,就像当初他看到嘉倪和苏锦在一起一个滋味,只是,花嘉倪比他还要自欺欺人,苏清语慢慢靠过去,结实的搂着他,“不要在我面前演戏了,我怕我再次控制不住自己说我喜欢你。”
花嘉倪身子一抖,随即推开了苏清语,哈哈一乐,说道:“我才没演戏,我是刚从戏里醒过来,”
苏清语就这么看了一会儿,真觉得眼下这种情况,实在不好表示什么,便活活咽下了心里的那堆话。
花嘉倪咕咕噜噜喝了一肚子水,擦擦嘴看着街对面的杂货铺出神,“清语,我想去打个电话,”
“给家里吗?”苏清语问道,说完便掏出自己的手机,花嘉倪摇摇头,径自走到对面的街边,站了半晌,苏清语不用想也知道他打给谁,于是就跟上去,木着脸门神似的站在一边。
“你真的要打给他?”
“嗯,还有一些话,要说清楚,说完,就不欠什么了。”
僵硬的拿起冰凉的听筒,颤抖的按动着连做梦都不会记错的号码。
苏锦坐在地板上,茶几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精致酒瓶,手里握着的水晶杯早已见底,苏锦靠着墙,喘着粗气垂眼看着手里的照片,这是俩人在滑雪场的酒店里照得,他搂着花嘉倪,硬掰着他的小脸贴在自己嘴上,事后还背着嘉倪偷偷洗了出来。
明明那么甜蜜,怎么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了,苏锦挪挪身子,捞起酒瓶把杯子满上,扬起脖子,淋淋泻泻的灌了下去,他宁可就这么不清醒,就不要尝受一个人的生活。
忽地一阵铃声,把苏锦吓了一跳,看着屏幕上的陌生号码,顿了一下,瞬间一个激灵,是嘉倪吗?!
一把抄起手机,可里面却一直沉默不语只有微微的呼吸声,苏锦眼神一下子有了光彩,像一个快要窒息的人吸食到了氧气,兴奋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嘶哑着嗓子喊道:“嘉倪,嘉倪!是嘉倪吗?”
花嘉倪听出他喝了酒,更听出了话里的迫切和悲伤,为什么要这么糟蹋自己,为什么不能好好生活,让他即使离开也不能安心。
苏锦那边不知疲倦的唤着他的名字,一遍遍的说着有多想他,最后连自己都哽咽的说不去了。花嘉倪只觉得眼里滚烫,眼睛睁得大大的,紧紧捂住嘴巴。
不能哭,不是还有话要问吗?不是明明说好了要恨他吗?为什么还要哭,他骗了自己,骗了小诺,他不值得。
花嘉倪抹了把脸,深深调整了呼吸,这才鼓起勇气说了话,“……苏锦,我这是,最后一次给你打电话了,我想了很久,想清楚了,我们还是,分手吧。”
苏锦之前提起的心,还没来得及捂热,顿时就坠入了冰渣里,那个人消失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打来电话,难道就是要和他说分手吗?那个他离开一会儿就要蔫叽的嘉倪,真的是电话里的人吗?还是爱他的人吗?
苏锦脑子嗡嗡响,连耳朵都要听不到了,“我不会分手的!你现在在哪,我去找你!”
他一定要见到那个人,这之间有太多的误会,总不能让他把一肚子话活活压在肚子里吧!他要解释清楚,只要说开了,嘉倪就会乖乖回来。
花嘉倪眼泪一滴滴滚下,纵使心里如同有千刀万剐,也不会再回头,他们已经没有路走了,既然给予不了,又何必再去牵绊他呢。
“别再找我了,我已经开始新的生活了,你不用担心。”
苏锦语调一提,顿时悲楚的吼道:“什么叫不用担心不用找!我他妈都快找疯了你知道吗!”
“没用了,不要,再找了,兰婉是个好女孩,别辜负她,孩子,孩子出生的时候告诉我就行。”
苏锦心抽疼的厉害,眼睛霎时从清晰变成模糊,辩解说道:“我和兰婉没关系,那孩子和我也没关系,你为什么都不信我?”
花嘉倪把脸微微垂下,万分心痛打断道:“那,至少小诺和你有关系吧,”
苏锦蓦地噤声,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隔了会儿,不可置信的说:“你说谁?”
“小诺!许诺!你真的忘了吗?”
苏锦心里的火忽的一下着了,愤怒的骂了句,他不用再怀疑了,嘉倪就是在苏清语那,不然,他怎么会知道许诺的事!
苏锦脸色阴鸷的吓人,鼓着腮帮子,恶狠道:“谁告诉你的!是不是苏清语!你在他那对不对!”
花嘉倪身子一抖,开始后悔自己的唐突,这会害了清语。
“说话!”苏锦粗暴的吼道,花嘉倪攥着拳头,心里的疑问一下落了地,脸色苍白,“苏锦,我和苏清语没关系,你,你不要找他,小诺因为你才死的,我,我真的是,看错你了。”
苏锦赫然而怒,嘉倪不但要离开他,还对别人的话深信不疑,心里登时燃起被人背叛的怒火。
“你敢走!苏清语那婊子养的没那么好心,许诺是因为我死的,可那算他自找的,我他妈也受伤了!”
花嘉倪浑身的血都要倒流了,那个人什么时候变的如此无情,让他心寒,“所以我们分手吧。”
花嘉倪痛苦的呜咽了出来,苏锦眼睛都要喷火了,把所有的想念都化成了愤怒,咬着牙凶狠的威胁道:“花嘉倪!我不管苏清语跟你说了什么,总之,你要是还想让他多活几年,就老老实实给我回来,你要是敢对不起我,老子就是耗上一辈子也会把你抓回来,到时候让你求死不能!”
花嘉倪后背冰冷,他终于知道,他曾经对苏锦的恐惧,并不是毫无根据的,这次真的要彻底死心了,花嘉倪咬着唇,闭上眼绝望的哭道:“我不会回去了,之前是我瞎了眼,你干什么都行,可你要敢伤害清语,我绝对不会原谅你,我会恨你一辈子!”
花嘉倪一连串的说完,啪的挂掉电话,眼泪就跟断了线似的,顷刻滑落,苏清语之前觉得在那站着不妥,便到车里坐着,看他挂上电话,就赶紧出来,把人拽到车上,花嘉倪拿手遮着眼,无声的抽噎着,苏清语看不过去,就上去轻轻抱着他,摸着他的头。
苏锦握着电话,鼻翼剧烈的张合着,人找到了,心却伤的更彻底,花嘉倪的每句话就跟拿刀生生剜他的肉一样,他竟然说恨他,他凭什么?!自己把心都掏出来给了他,他凭什么恨自己,就是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吗!苏锦的身体顺着沙发滑下,一屁股坐在地上,把嘉倪的照片捏成一团,悲愤的抬起头,一脸的死寂,慢慢合上眼皮,喉头收紧,眼泪顺着泪腺咽进了喉管,钻进了血肉里,冰凉的让人颤栗。
良庆从外面回来,刚一开门,就见苏锦坐在地上,半靠着沙发,浑身浸湿,一杯杯酒往头上浇,这幸好是回来了,不然真不知道要闹出什么样呢,几步跑过去,一把夺过酒杯,拖着苏锦的衣领弄到沙发上,苏锦也不睁眼,随他那么摆置,良庆叫来几个手下,把人弄到卫生间,整个洗了一遍,才算换了衣服,抬到床上。
他也不敢走,就这么守着,派出去找人的都换了几个班了,他跟着苏锦那么久,才发现这个硬的跟铁似的男人,脆弱起来也那么可怕。
苏锦迷迷糊糊躺到半夜,忽然醒了,腾的坐起身跟诈尸似的抓着良庆的领子就说,嘉倪给他打电话了,还把号码给良庆看,让他赶紧找人去,良庆这些天也折腾惯了,匆忙吩咐手下的人去查号码。
人也派出去了,苏锦酒劲还没过,一堆烂泥似的趴在床上,又悲恸起来,没完没了的和良庆讲他跟花嘉倪的各些种种,一时间就跟祥林嫂上了身,良庆没谈过恋爱,他哪体会的了啊,瞪着快要缠到一起的眼皮直发愁,不过他看得出来,老板这块大冰坨是真动了感情了。
花嘉倪躺在床上,回忆着苏锦的话,心里开始后怕,他不能在这呆下去了,不能连累清语啊,翻身下床,看苏清语在收拾东西,一看嘉倪过来,有些难色的说道:“嘉倪,明天我要去趟外地,可能要半个多月才回来,这段时间不能照顾你了,”
为难的低下头,从钱夹里抽出一张卡,又拿出一叠现金,把花嘉倪拉到身边,叮嘱道:“这里有10万块钱,这些你先拿着花,不够了给我打电话,”
“不,我不能要你的钱,你能收留我,我已经很感谢你了,我不能要,”
花嘉倪执意的退回手中的卡,身子不停往后缩,“你总得有吃饭买药的钱吧,听话,拿着,”
“我,我有钱,”
苏清语挑挑眉,“就那50块钱?”
花嘉倪抿着嘴不说话,苏清语叹口气,“你手头有钱,我多少放点儿心,留着吧,乖乖在家等我。”
花嘉倪拗不过,把钱收好放进抽屉里,他越来越觉得亏欠苏清语太多,苏锦撂下话,就一定不会放过他,自己还是早些离开吧。苏清语走前,花嘉倪特意做了极其一顿丰盛的早餐,他知道这人情注定是补不上了,但愿别再给他徒增麻烦。
空旷的屋里,花嘉倪认真的在纸上写着,他感激他,却唯有感激,留下一张欠条,一封信,花嘉倪从一叠钱里只抽出了三张,这已经很好了,足够让他一个人开始新的生活。
第六十五章:错过
花嘉倪一时没找到什么像样的工作,家是不敢回了,他实在没有胆量再去挑战他爸的耐心,那顿打,现在还记忆犹新,颓丧的叹了口气,拖一天是一天吧,出了那么大的事,他哪还有脸再回去,他现在不想面对任何人,只想一个人静静。
“3号洗脱机的洗完了吗?洗完赶紧拿去烘干!都忙死了你还有空发呆!想不想干了!”
领班恶声恶气的训了一顿,踩着皮鞋走了,花嘉倪蓦地清醒过来,赶紧手忙脚乱的把东西放进置物车里,他出来快两个星期了,300块钱早就花的一毛不剩,由不得他挑了,眼下填饱肚子要紧,所幸找到了一家酒店洗衣房的工作,包吃包住,工资也还行,就是累了点,可足够养活自己。
酒店的老板是个新加坡人,对员工的素质要求很高,连一个洗衣房的临时工上班都得打卡,还发给他两套新的制服,说是方便换洗。
“喂!听说那欧巴桑又找你麻烦了?”
白净的小伙子说完,嘭的一声把肩膀上的一麻袋消毒粉扔进箱子里,花嘉倪对他的力气实在佩服,应了声,无奈的靠在正轰隆隆运转着的大机器上,“别理她,她就那德行,没别的能耐,就会欺负新人,”
一脸鄙夷的说道,又学着那女人的样子,尖嘴猴腮的拱着嘴,插着腰,逗得花嘉倪咯咯直笑,末了,又冲他八卦的眨眨眼,小声说道:“她啊,啧啧,时间长你就知道了,别看穿的挺性感,其实就是个卖猪肉的。”
“卖猪肉?”
花嘉倪不解的望着他,那人看他那二了吧唧的脸,解释道:“你丫火星来的吧,这都不懂,就是傍着有钱的男人睡,然后捞好处的那种,明白了吧,我呸,卖屁股的烂货,真脏。”
花嘉倪愣了一下,脸刷的红了,好像脸上被狠狠的呼了两下子,烧的抬不起头,他暗暗的揣测自己,是不是也和那个女人一样,依靠男人来生计。
“想什么呢?走啦。”
“去哪?”
花嘉倪迷茫的看着他,小伙子大围裙一甩,搂着花嘉倪的脖子就往外走,“你干活干傻了吧,当然是吃饭啊!小爷我饿死了,快走!”
员工餐厅的饭菜不错,看着小伙子吃的酣畅淋漓,嘉倪总也调不起胃口,最近接二连三的事情不断,像过山车一样,让他心都挤进嗓子眼里,如今这么一平淡下来,还真有点不适应,心里也更不安起来。
苏锦三天两头的不上班,公司里大大小小的事也甩手不管了,除了继续他的寻妻工程以外,就是到处的闲晃荡,那大钱花的连眼皮都不眨一下,员工们都还指望着养家糊口呢,看老板都消极了,各个的没了主心骨,可这也不是个事儿啊,董事会的元老们坐不住了,电话直接打到哈尔滨,苏老爷子一听,差点没从沙发上蹦起来,压着心里的三味真火挨个安抚人心,挂着电话,头都大了好几圈,一敲拐棍,气沉丹田的吼道:“备车!”
杀到那小败家子的公司的时候,良庆刚代开完会议,苏老一拍桌呵道:“胡闹!他当这是什么地方了!啊?人呢!”
良庆站在那,微微欠着腰,支支吾吾说:“……苏总最近身体状态不佳,所以,”
“不佳个屁!身体不佳,我看他是脑子有病!”
良庆皮笑肉不笑的咧咧嘴角,心里就盼着人赶紧回来,苏锦刚和那群狐朋狗友散了会,一身的香水烟酒味,一进办公室,直接往沙发上趟,连正眼都没看老爷子一眼。
老人一看,这是要翻天啊!举起拐棍就落在苏锦大腿上,骂道:“你还知道回来!你去哪了,啊?公司是怎么回事!你给我坐起来说话!”
苏锦眼都没睁坐起身子,耷拉着眼皮冷声说道:“你不是巴不得我找个女人吗,我这可找了你又骂我,”
“混帐东西!我是让你找兰婉,不是让你天天的鬼混。”
苏老爷子一巴掌打在苏锦脑袋上,苏锦嘴角一挑,不以为然的抓了抓头发,“兰婉是不可能了,花嘉倪找不着,天仙我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