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壶里面是带给以隽的粥吗?”我朝那个保温壶努努嘴。
卫蔓霖也望望自己手里的保温壶,然后才羞涩地点了点头:“嗯,他吃不下其他的东西,只能喝点白粥。”
“怎么都不劝他去医院?这样下去身体会垮掉的。”
“已经去校医院看过了,烧也差不多退下来了,医生说按时吃药再多休息几天就好了。”卫蔓霖一五一十地交代,最后还不忘补充一句,“我知道今天是以隽的生日,你是特地来为他庆祝生日的吧?”
被卫蔓霖这样一提醒我才想起我这次来北京的初衷,想来过去也是我太过偏执,一直对卫蔓霖心存偏见,其实多一个人关心以隽又有什么不好,就像现在,要不是有她照顾以隽我还能指望谁?只是,她不该以这样的身份出现在以隽身边,要我将以隽拱手相让我做不到,所以我的内心始终还是矛盾的。
“算是吧。”随便敷衍了一下,我突然生出一种和卫蔓霖好好谈谈的想法,毕竟目前的状况我已经落在下风,虽不甘心,但也绝对理智,因为我明白面前的人现在对以隽来说有多重要,所以我的措辞尽量温和,“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卫蔓霖微偏着头,露出孩子气的一面。
“你为什么会喜欢以隽,他个子不高也不强壮,跟他在一起你能有安全感吗?”
听到我的问题之后卫蔓霖迅速羞红了脸,呼吸明显变得紊乱,眼睛也不再直视我,不着痕迹地偏向走廊尽头的窗外,望着一片阴霾的天空,似乎在回忆些什么。
我也不着急,整个人倚在墙上等着卫蔓霖给出她的答案。良久,一声低笑冲破耳膜,我转头注视着卫蔓霖瘦削的侧脸,看她的嘴一开一合。
“其实喜欢一个人是不是真的需要理由呢?”卫蔓霖慢慢把视线转向我,盯着我的眼睛不闪不躲,“有时候我也会经常问自己这个问题,我究竟是喜欢他什么,但是喜欢就是喜欢啊,连我自己都没办法控制,我只是清楚地知道我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所以我花了三年的时间努力学习,争取和他考到同一所大学,你看我现在不是就已经实现我的梦想了吗?”
配合着脸上张弛有度的笑容卫蔓霖显得很有自信,我不知道她嘴里已经实现的梦想是和以隽在一起还是和以隽一样都考上了央财,或许两种成分都有,而我呢?
“但是你知道吗?”话锋突然一转,卫蔓霖的情绪变得有些黯然神伤,“虽然我们已经在一起了,而且也都考到了央财,在外人看来或许我们出双入对的关系羡煞旁人,但是对于他我却觉得始终还是不够了解,我总是觉得他心里像是藏了很多事情,而这些事情又让他心绪不宁,自从念大学以来我就有这种怪异的感觉。我也曾经试图开导过他,不过他似乎不太愿意提及,所以我什么都不能为他做,如果男女朋友的关系建立在不够信任的基础上你觉得还有意思吗?不过我就是不想轻易放手,我就是想牢牢抓住他!”
“其实有时候我很佩服你,真的,我欣赏你的坚持和执着。”
我从来没想到原来卫蔓霖喜欢以隽已经到了这样一种狂热的地步,她很真诚,她懂得该怎样去爱护一个人,她也知道该用实际行动来打动对方,只是这样单方面的付出是不是真的能得到回报呢?她说她看出以隽有不愿提及的心事,她觉得以隽还不够信任她,这是不是也意味着一些什么我还未参透的事实?
“我只是做了一些顺应自己的心的事而已。”卫蔓霖笑笑,掩饰刚才的失态。
“可是万一有一天你因为某种原因要离开他呢?”鬼使神差的我居然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离开?”卫蔓霖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字,“说实话我从来没想过我会离开他,既然我肯花三年的时间来让自己达到和他一样的高度,你认为我会这么轻易就放弃?”
“我只是说万一。”
“好吧,也许是我太爱钻牛角尖了。”卫蔓霖小幅度地点头,语气里略带点自嘲的味道,“可是虽然我自认为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他,但是我却不能保证他终有一天不会离开我,你是不是觉得很讽刺?”
“为什么这么说?”
“我说过他还不够信任我,把什么都埋在心底不愿意向我倾诉,那么这段关系迟早会有终结的一天,即使我不愿意主动放手,但只要他开口我还是会尊重他的决定。”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好了。”的确,现在我面前的卫蔓霖和以前真的不太一样了,她变得敢爱敢恨,变得豁达开朗,变得让我刮目相看,再也不是以前那个胆小到需要人保护的小女生了。
“呵呵,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明明之前我表现得那么明显了他都不接受我却在最后的班级旅游活动里突然接受了,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虽然我不自诩头脑很聪明,但是这点我还是看得清楚的,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才让他的转变这么大这么突然。”卫蔓霖主动朝我近了一步,更近的距离让我无法忽略她眼中的炽热,她坚定地说,“不过就算是挡箭牌我也认了,谁叫我从高一开始就已经喜欢他到无法自拔的地步。就像那次文艺汇演我演灰姑娘他演王子,我总是幻想着能够像舞台剧里一样我们最终会走到一起,过上幸福的生活。”
“也许是你想太多了,其实以隽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复杂。”不知怎么的,看着卫蔓霖这样子我禁不住开口劝慰,我希望她不要受到伤害但同时又希望以隽最终真的能回到我身边。
“但愿吧。”轻叹一口气,卫蔓霖把手里的保温壶递给我,“你拿进去给他吧,我明天再来看他。”
接过保温壶,我笑着对卫蔓霖点点头:“谢谢你。”
“去吧,我先走了。”最后留给我一抹浅浅的笑意,然后径直下了楼,娇小的身影透出些许落寞,居然就这样烙印在了我的脑海,挥之不去。
第九章:探病(下)
拎着保温壶往回走,轻轻推开宿舍的门正好和坐在宿舍正中的桌边喝水的以隽四目相对,没有擦出什么火花,以隽只是淡淡地扫了我一眼,甚至一点也不意外我居然会出现在北京,然后把眼神收回继续喝着手中的水,连招呼都不屑和我打。
我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调整好脸上的表情之后才朝桌边的以隽走去,顺手把粥放在桌子上,然后伸手探了探以隽额头的温度,以隽没有反抗我的动作或者说他根本不屑反抗,就这样任我的手贴在他的额头上。
“还有点烫,药在什么地方?再吃一副然后上床去休息吧。”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来稀松平常一点,收回手之后就在桌上寻找着以隽的药。
“是药三分毒,吃那么多干什么?”以隽抬头望了我一眼,带了三分冷漠七分淡然。
正在找药的手不由得一僵,晾在半空中不知所措,眼角的余光突然瞄到刚才放在桌角的那壶粥,嘴角咧开到一个合适的弧度,殷勤地向以隽示好:“那喝点粥吧。”
“蔓霖回去了?”以隽也看到了卫蔓霖送来的粥,直接越过我的手拎到了身边,旋开盖子,把粥倒进一个小碗里自顾自吃了起来。
“嗯。”说不尴尬绝对是骗人的,以隽的冷言冷语我虽然已经习惯,但是心里不堵得慌却也不太可能,只能尽全力保持住面上不露出破绽,“我和她谈了一下,她告诉我其实你和她的关系算不上好,很多事情你都不愿意和她讲只会闷在心里自己一个人难受,只是旁人看不出来而已。她还告诉我说她知道你选择她并不是思考很久之后的结果,而是基于某种突发情况,她只是你的挡箭牌。”
以隽停下喝粥的动作,终于露出了自我进门以来的第二个表情,有些惊诧,有些慌张,眼睛死死盯着我不放:“你告诉她我们之前的关系了?”
我抿抿嘴唇没有作答,只以沉默来表示我并没有这么做。
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以隽收回眼光定在面前的一碗白粥上,良久才又吐出了一句话:“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希望你不要插手。”
“我没有想要逼她离开你的打算,她也已经明确向我表示了她不会主动离开你,除非你亲口让她离开。所以我只能从你这边入手,我要你清醒过来之后主动向她提出分手。”
以隽嗤笑一声,瞥了我两眼,继续说:“你不仅脸皮变厚了,连自信心也增强了。”
“我只是想做顺应自己的心的事而已。”毫不犹豫地借用了卫蔓霖的话。
“随你吧。”以隽说完之后就只顾着喝粥不再睬我了,宿舍里只剩下喝粥的声音和那位上铺的兄弟一如既往的鼾声争奇斗艳,我自动退开给自己找了个离以隽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静静等着以隽喝完粥。
“又不是过二十岁的生日,你来这里干什么?”这是以隽喝完粥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不算太刻意疏远但也绝对算不上亲近。
我强迫自己一定要沉住气,不管以隽怎么对我都要咬牙忍下来,所以我讨好似的拉过凳子靠近以隽坐了下来,为免以隽觉得不自在刻意保持了一米左右的距离。
“只是想来看看你而已,然后就趁着你生日这个契机来了。”
“现在你看到我了,满意了就回去吧。”
“我想留下来多陪你几天。”
“宿舍没多余的地方给你睡,住酒店又太浪费钱。”以隽扫视整个宿舍一圈在明明还有几张空床位的情况下这样说道。
扯扯嘴角苦涩一笑,面对以隽如此明显的逐客令我有些无可奈何,只能换着话题说:“我看北京的天气挺干燥的,然后我就去给你买了一些护肤品,用过之后皮肤就不会那么干燥了。”
估计以隽也是早就已经注意到桌上这个装着护肤品的不大不小的袋子了,所以听完之后没什么特殊的表情,只是婉拒道:“我用不惯这么高级的产品,你带回上海自己用吧,我就用蔓霖买给我的大宝就行了。”
“不是很贵的东西,但是保湿效果真的特别好,就当生日礼物你都不能勉为其难地收下吗?”
“我很好奇的是你为什么会认为我连自己的皮肤都保护不好,竟然需要你来关心?”以隽横了我一眼,语气里明显多了质问。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单纯地想送给你而已。”
“呵,看来我以前说你贵人多忘事真是没有说错,你难道不知道北京的气候其实和A市差别不大吗?上辈子加这辈子在这种环境里生活了三十几年的我难道会不知道冬天要尤其注意皮肤的保湿不然就会被风吹得皲裂吗?”
“……”我顿时无言以对,是啊,我怎么会因为过分担心以隽连这么常识的事情都忘记了,一直都知道以隽的自尊心强到不行,我这么做无异于怀疑他的生活自理能力,真是失策了。
“算了,你把东西一起带上就回上海吧,我想再多休息一下就不送你了。”以隽再次下了逐客令,这次是赤裸裸地想要把我扫地出门。
想来想去我也不能就这么灰溜溜地回上海,索性我就来个死皮赖脸到底了,朝以隽挤出一个绝对友好的笑容,拎上一袋子Clarins的产品起身:“那你就好好休息一下,我明天再来看你,今天先到处去逛逛。”
“你到底想干什么?”以隽横眉冷对,不过我却嗅出了一些些妥协和无奈的味道,在心里得意一笑,面上表情不变:“你先休息,我就先走了,明天再来。”
在以隽冒出下一句为什么之前我迅速退出了宿舍,还把门给带上以示决心。
出了宿舍楼,我以为自己走得够潇洒,不过终究还是没忍住回头望了望以隽宿舍所在的窗户,我不期待以隽能伫立在窗边目送我远去,只是就想再看一眼,仅此而已。
其实这栋宿舍楼并不是新建的,外表经过多年风霜的侵袭也已经变得斑驳不堪,楼内宿舍里的条件也实在是不怎么样,可是就算明明知道以隽会再次拒绝我的好意我也还是掏出裤子口袋里的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第十章:叙旧
见面约在北京一家很有名气的高级私人会所,当我赶到的时候已经有人等在会所外面,瑟瑟的寒风吹得那人风中凌乱甚是狼狈,不过那人却在见到我时立马就换上了和一年多以前那副狗腿子讨好无出其右的脸色,一阵客气的寒暄之后就引着我去到已经订好的包厢。
引路的人首先恭敬地为我推开了包厢的大门,然后退到一边让我先进去,我笑着点点头并不推却他的好意,这边厢刚一进门还没看清楚房间里的摆设就被来人突然袭击了,一个身材发福的中年男人一见面就给了我一个大大的熊抱,嘴里还夸张地表达着对我的思念之情:“尚老弟啊,这么久不来北京玩可想死哥哥我了。”
我有些猝不及防,还未反应过来,中年男人又继续说:“今天刚一接到你的电话哥哥我就推掉了所有的饭局过来见你,怎么样,这次是又来北京做什么买卖的?”
面对如此热情的东道主我只能略带尴尬地笑笑,然后不着痕迹地将他推开保持了正常范围的距离,为了应景我也不好意思泼人家的冷水,所以我配合着也顺带表达了一下一年多不见的相思之情,脸上是得体的笑:“我对张总也甚是想念,所以这不是一得空就过来了吗,没想到张总待客还是如此热情,我都有些招架不住了,呵呵。”
“客气客气,哈哈哈哈哈。”张总爽朗的笑声环绕在整间包房,紧接着肥胖的手又搭上了我的肩拉着我往房间中央的圆桌走去,按着我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之后又是一阵酣畅的大笑,幸好王助理在进门之后就已经关上了门,否则外面大厅里的客人此时就该进来骂娘了。
在椅子上坐稳之后定睛一看才知道面前摆了一桌子什么东西,面对眼前一桌子的山珍海味我首先是有点眼花缭乱,这不就是传说中的慈禧老佛爷她老人家生前最最钟爱的满汉全席吗?猛咽一口口水之后心里多多少少也有些受宠若惊,同时心里也大概有了点底,这次张总这么爽快地答应见面,而且这么厚待我摆明了是上次我来北京时告诉他未来两年国内和国外哪几只股票最值得投资之后让他赚了不少,在此之前他也曾无数次打电话给我,表面上的意思是想邀请我再次到北京来玩,不过潜台词是什么他和我都心知肚明,只不过当时我一心以为以隽会和我一起考到上财然后毕业就顺理成章地留在上海了,来北京发展的机会微乎其微,所以面对张总的热情好客我总是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婉拒了。
只是万万没想到以隽最终会选择北京,那么我就必须做好两手准备,上海、北京两边都不能松懈。
而这次我来北京看以隽也是真的有求于他,谁叫老话都那么说了“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我还没自大自负到认为我比张总更有实力,他的身家背景我就算是拼了命赚一辈子可能都赶不上,谁叫他的后台够硬而我又是白手起家的勤劳大众呢,只不过我和他的合作是互利互惠的双赢,钱这种东西谁也不会嫌多不是?所以我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还是主动联系了张总。
事实上,除了张总以外在北京这样偌大一座城市我还真的想不出还能有谁可以有这个实力帮我,反正之前已经有利益上的纠葛了,那么我也不在意再多利用对方赚一笔,相信张总也是已经把这个道理看得很透彻了,否则也不会一而再地放下身段来和我这个毛头小子称兄道弟地拉拢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