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不像你的作风。”在我的印象中以隽是属于那种从来不翘课的神人。
以隽嗤笑两声,对我略带俏皮地眨眨眼睛:“我记得某人曾经说过没有翘过课的大学是不完整的。”
“呃……”我像吃了一只死苍蝇一样说不出话了,这句话曾是我的“名言”,有一段时间偶尔会翘课来北京看以隽,为了堵住以隽的嘴便随口胡诌了一句,没想到这次被以隽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
“别管那些了,赶紧吃吧,填饱肚子才是硬道理。”
以隽曲起手指敲敲桌面示意我赶紧吃饭,我想想也就释怀了,以隽和我一样,大学里那些知识都是学过的,重生之后再学一遍意义其实并不大。
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饭,把碗往饭桌上一搁以隽就习惯性地起身想要收拾桌上的碗筷,我眼疾手快地跟着起身一把按住以隽的手,以隽疑惑着抬头望我:“怎么了?”
“先别收拾了,我们出去散散步吧,据说北京的夜景很不错。”
“怎么突然有这个兴致了?”以隽笑着收回了被我按住的手,站直了身子立在饭桌旁上下打量我,眼里毫不掩饰的是疑问。
“就是有这个兴致了怎么着,一句话你陪不陪我吧?”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顺带挤眉弄眼佯装出一副痞子的样子。
以隽转转眼珠,不置可否地耸耸肩,两手一摊也学着我的样子痞痞地说:“大爷今天心情好就是陪陪你又怎么样?”
“哟,在我面前装大爷?”我一挑眉毛,邪恶地笑。
以隽实在装不下去了“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瞬间变成了两弯月牙,透出几缕明媚的光,最后在笑岔气之前用尽全身力气憋住笑冲我招了招手粗声粗气地吼了一声:“走了!”
来北京的次数算起来真不少,但是真正仔细欣赏过这座城市的次数实在是少得可怜,往往是心血来潮的时候飞来看看以隽然后又匆匆赶回上海或者干脆只为这里的遍地黄金来寻找赚钱的机会,根本无暇顾及高高在上的首都究竟长成了啥模样。
从来不知道以隽居然还有当导游的潜质,整整两个小时带着我在公寓附近几条街转了个遍,还给我详尽地介绍了几座地标性的建筑,前身是什么,现在又被用作什么,我简直想高呼一声“谷歌地图”!
“渴了吧?我去买点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眼尖地发现对面街有一家便利店,于是我赶紧制止了滔滔不绝的以隽,一溜烟就不见了人影。
拎着两瓶水回来的时候看见以隽正蹲在地上观察路边花坛里的花花草草,认真的神情犹如三岁的孩童般充满了童真,让人不忍心去打扰。
刻意放轻了动作,我也像以隽一样在花坛边蹲了下来,顺着以隽的眼光望向花坛里那一丛丛生机勃勃的小花小草:“先喝点水吧。”递上一瓶水给以隽。
以隽顺手接了,拧开盖子“咕噜咕噜”喝了两口,然后把瓶子里剩下的水尽数浇在了花坛里,我好笑地观察着以隽这个很小孩的举动,在以隽倒完他手里的那瓶水之后很自觉地把我自己的水也递了上去。
以隽摇了摇头没有接,拉着我一起起身,淡淡地说:“回家吧。”
“刚才看什么看得那么出神?”我和以隽并排朝家的方向走着,想起刚才以隽蹲在花坛边的动作仍然忍不住发问了。
“生命。”以隽只是简单地说了这两个字。
“?”我满脑袋疑问,但也没有再说什么,正好这个时候前面有个转角,以隽突然拉着我的手就朝一条我平时没怎么注意过的幽静的巷子里走去,连手上还剩下大半瓶的水掉了都没来得及捡起来。
我还没反应过来问以隽为什么要走这条陌生的路以隽就像有先见之明一样率先开了口:“这条路也可以回家,只不过要多绕几条街,平时没什么人从这里过。”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路边几盏破旧的路灯泛着昏黄的灯光,对于照明作用它们似乎并没有尽到职责,几米开外就已经看不清楚路了,幽深的巷子里更是安静得连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声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唯一有意思的是地上的影子,我和以隽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有时候会因为角度的问题在地面上重叠或是纠缠,就像一对甜蜜的形影不离的恋人。
颇好的氛围在地面上第三道影子出现的时候被打破,面对着突然从黑暗里现身的陌生男人我和以隽都是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对于面前的男人浑身散发出的不怀好意的气场我们下意识地贴得更紧了些。
正在考虑要不要沿原路返回陌生男人就开口说话了:“求财而已,用不着怕。”说完还朝我们抛了一个得意的笑,配合着脸上两道异常狰狞的刀疤和标准的瘾君子没有焦距的眼神诡异非常。
我下一个动作就是伸手把以隽揽到身后护着,微眯着眼打量面前的男人,脑子里快速计算着男人的战斗力以及要是硬碰硬我有几分的胜算。
“兄弟,这条路又不是你家的,我有必要给你过路费?”我也不是好惹的,这男人要是想摆平比他足足高了十公分有余的我他还需要在心里好好掂量掂量,所以我露出了明显的不屑的笑。
以隽在背后轻轻戳了我后腰一下,很明显是想告诉我不要硬来,我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示意以隽我心里有数。
“这么有骨气的年轻人现在真的是很少见了,不过嘛……”男人故意拖长了语调,略厚的嘴唇朝我们身后的方向努了努。
顿时一股不祥的预感同时在我和以隽心底升腾起来,我们默契地一起转身然后同时愣在原地,几道黑影迅速地从我们看不见的阴影里蹿了出来,一字排开堵住了我们的退路,背后男人猥琐的声音继续耀武扬威道:“不过也只剩下嘴硬了。”
“怎么办?”以隽小声地在我耳边说,声音里倒没有要退缩的意味。
我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同样用只有我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待会儿如果真的只能硬拼了你就先跑,尽量朝人多的地方跑,我脱身之后再来找你。”
“不行,太危险了。”以隽几乎在我说完的同时狠狠瞪了我一眼,语气里更是不容置喙般的坚定。
我笑了,揽过以隽的肩膀无赖地笑道:“那要不咱们把全身上下值钱的东西全都掏出来给他们让他们放咱们一条生路?”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以隽白了我一眼,音量也不受控制地变大了不少,“就算我们把值钱的东西全都掏出来了你觉得他们真能就这样轻易放过我们?”说着还不着痕迹地看了看包围着我们的近十道高大身影,意思就是如果只是单纯的求财根本用不着这么大费周章出动这么多的人马。
“你倒是提醒了我。”身后的男人像是这一伙人的头头儿,慵懒的声音一直环绕在小巷的上空。
“提醒了你什么?”我保持着一贯的镇定,搂着以隽的腰一起转身直视发话的男人。
男人一脸淫荡的笑,眼神赤裸裸地扫视被我护在怀里的以隽,下流的样子简直让我直想冲上去压着他狠狠揍他一顿。
“这么漂亮的男孩子光是看看就让人心神荡漾,操起来的滋味肯定也不错。”男人此话一出,身后的小喽啰们就跟着起哄,说的无非也是一些不堪入耳的下流至极的话。
怀里的以隽身子也是明显的一僵,我紧了紧手臂,愤怒地瞪着一脸淫笑的男人:“就凭你也配?”
“老子今天就想尝尝他的味道怎么样?”男人朝我们近了两步,这让我更加清楚地看到他眼里熊熊燃烧的欲火,这一下我终于知道男人并不是在和我们开恶趣味的玩笑,他来真的了。
以隽已经吓得说不出话,单薄的身子从男人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就开始瑟瑟发抖,我也是心乱如麻,但也只能强装着毫不畏惧,尽量稳定住语调不要发抖:“漂亮的男孩子北京多得是,只要有钱还怕玩不了?你要多少,我给你就是。”
“呵呵。”男人略一沉吟随即又开口道,“钱我要,人我也要!”
“……”我无言地望着对方脸上半点开玩笑的样子都没有,心里琢磨着退路究竟在哪里。
“易尧。”怀里的以隽低声唤着我,颤抖的声音让我无端心疼。
“我在我在。”
“我不想……”
“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我立马截断以隽的话,“相信我。”
以隽乖巧地点点头,伏在我的胸口听着我不断加速的心跳。
“老兄,出来混总得给自己留点退路。”我腾出一只手伸进裤子口袋里掏出钱包扔在地上,“要不然以后怎么死的都不清不楚。”
“威胁我?”男人朝我们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一副吃定我们的样子。
“不敢不敢,只是想和你讲讲道理而已。”我赶紧解释,免得这群亡命之徒真的发起疯来那就大事不妙了。
“道理?”男人皱眉,“我就是道理!”说着猛地抽出藏在腰间的匕首迅速朝我们刺来,身后的几个壮汉也像是得到命令一样飞扑了上来。
我一见情况不妙立马把以隽推开侥幸地躲过了男人的第一刀,男人见我反应快不由得有些恼羞成怒,红着眼就又朝我捅来。
以隽被突发情况一吓也清醒了不少,从地上爬起来之后就想朝我这边扑来制止男人刀刀都想置我于死地的动作却被几个身高一米八几的壮汉堵得水泄不通,脸上挂着和他们的头头儿如出一辙的丑恶的淫荡表情。
我身形一闪又顺利躲过了男人绝对没有留余地的一刀,顾及以隽的安危拼了命地往人群中间扑去,这才是真的前有狼后有虎,在成功扒开两个壮汉之后我却忽视了身后带有凶器的男人,顿觉后腰一阵剧痛,手上的动作一滞我整个人愣了两秒钟才结结实实地朝地上摔了下去,重物着地的一声闷响引起了专注于上下其手调戏以隽的几个人。
一个黄毛第一个叫了出来:“大哥你杀人啦!”
接连着剩下的几个人也开始七嘴八舌,手里还握着滴血的匕首的男人也是一惊,双眼无神地望着手里的凶器,最终在愣了五秒钟之后拔腿就朝巷子深处跑了,群龙无首的几个人眼见老大都跑了也跟着迅速作鸟兽散,很快,小巷又恢复了先前的宁静。
我已经痛得麻木,眼前的景象也变得越来越模糊,只感觉滚烫的鲜血正在不断地从我的身体里面往外涌,我躺倒的地方已经血泊一片,惊魂未定的以隽痴傻地注视着倒在血泊里的我说不出话,我勉强自己挤出一个虚弱的笑,想说点什么却悲剧地发现开了口什么都说不出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以隽的痛哭终于在怔楞了十秒钟之后爆发,响彻整条小巷。
越来越迷离的神智已经捕捉不到以隽飞扑过来的身影,我只能一开一合着几近惨白的嘴唇告诉以隽我还活着。
“易尧,易尧,不要睡,不要睡……”以隽搂着我的头不停摇晃,带着哭腔的话语在耳边忽远忽近。
“易尧,你听到了吗?不要睡!”以隽越哭越厉害,搂着我的手不住颤抖着,“我命令你不准睡!”
以隽,我没有睡,我没有睡,我很想开口告诉以隽我没事,我很想抬手摸摸以隽哭花的脸体力却已经不支,抬到半空中的手重重落了回来,眼皮越来越重,一点一点地慢慢合上。
“易尧,我们还有很多事没有做,我不准你就这样扔下我,我不准,我不准,我不准……我带你去医院,我们去医院,易尧,我求求你,我求你……不要睡,不要……”耳边以隽的声音越来越轻,直至我什么也听不见陷入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第二十章:苏醒
这个情景好熟悉,熟悉到让我胆战心惊,我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却发现好像被人刻意捂住了眼皮一样沉重,周围还有不断蹿高的火苗焦灼着我的身体,火越烧越旺,温度高得几近要将我蒸发,这就是所谓的地狱吗?蒙着眼被推下火海?
我清楚地记得这一世我在医院重生的那一刻也曾经历过这样的煎熬,难道说我又死了?这次是又要重生回到几岁?
“易尧,你醒了吗?易尧?”
耳畔是以隽最熟悉不过的声音,温润的嗓音彻底把我拉回了现实,我听着听着竟有些着迷,我想回应以隽,我想告诉他我真的知错了,我再也不会做出背弃他的事,我想要一辈子和他在一起,可是喉咙里烟熏一样难受,浑身也酸痛得快要招架不住,我甚至连嘴都张不开,只能任由以隽焦急的声音不断回响在耳旁。
“易尧?你听得见我说话吗?”以隽的声音已经颤抖,我感觉到他修长的手指在我脸上温柔地来回抚摸,“我不恨你了,我也不想再刻意疏远你了,我们重新开始,只要你可以醒过来,易尧,你听到了吗?”
我听到了!我听到了!我在心里呐喊着,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起身拥住以隽却感觉到肩膀上死神张狂地挥舞着他的镰刀,只要我一起身就必定身首异处。
“易尧,我知道你可以听见,我也知道你想醒过来,但是你自己不能控制,对不对?”
酥酥麻麻的感觉持续传来,以隽竟是伏在我的耳边轻轻噬咬我的耳垂,他知道这是我的敏感点,他在极力取悦我,只要我能醒来。
我想动动手指头告诉以隽我听到了,但是可恶,我居然还是丝毫都不能动弹!那一刀真有这么致命?我这一辈子难道都要过着这种听得见,感受得到但是不能说话,不能睁开眼,不能动弹的植物人生活?
情绪一激动牵扯到后腰的伤口又是一团厚重的乌云当头压下来,我再一次陷入深度昏迷,不知道何时才能再次醒来。
迷迷糊糊又睡了好长时间,这次不知道是哪个新来的实习护士在给我扎针,扎得我好痛,条件反射般的我整个人直接就从床上大叫着弹了起来,却又因为撕扯到了后腰的伤口而又“噗通”一声跌回了病床,长时间没有睁开过的眼睛被病房里的日光灯灯光刺激得很痛,我禁不住微眯着眼打量周遭的一切。
“易尧!”站在一旁观察护士给我打吊瓶的以隽见状尖叫一声立马扑到我的床边,牵起我的手仔细揉搓似乎是要确认我真的醒了一样,他眼里的期待和欣喜我又怎么会看不到,只不过躺了这么多天我实在是太虚弱了,张嘴想说说话却只能发出几个沙哑的单音,索性我也就放弃说话了,就让以隽这样拉着我的手深情凝视。
“罪魁祸首”的那个小护士见我突然之间醒过来也小小地惊了一下,然后就很负责任地跑出去叫医生了。
“易尧,你真的醒过来了?”以隽似乎还不太能适应我这么戏剧化的苏醒方式,拉着我的手一个劲儿地又亲又揉。
我盯着以隽瘦了一大圈的脸看了半晌才缓缓点头,以隽望着我面无血色的脸终究还是哭了出来,没有夸张的嚎啕大哭,只是默默地流着泪,每一滴眼泪都滴到了我的心里,漾起一圈圈的涟漪。
“别……哭。”我艰难地发音,说出来的声音却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粗嘎得近乎难听。
以隽反倒不在意,只一味地点头但是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流,很快医生就闻讯赶来,以隽怕他情绪不稳定会妨碍医生给我检查身体,所以很不舍地松开了从一开始就紧紧抓住我的手,悄无声息地退到了病房的角落里,低垂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让人不忍苛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