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潘忻现在觉得发出一点声音都吃力,想抬手擦汗抬了两下抬不起来,心里开始烦躁起来。
这时一片温凉如同及时雨般覆上了潘忻的额,稍稍缓解了他的热度。
“忻儿,先喝点粥,喝完我们吃药。”那声音再度无比温柔地在耳边响起。
潘忻张了张嘴,就有温热润滑的粥送到嘴里来,但是吃了两口缓解了一下口中的干渴,潘忻又觉得累起来,连口也不愿再张开了。
“乖,张嘴,再吃一口。”那声音诱哄着,但潘忻再吃下一口以后便再懒得搭理,任那人哄得再甜蜜也不肯张口。
仇舞将勺在潘忻嘴边送了几次,还是没能将那口粥送下去,便威胁道,“再不张嘴别怪我来硬的了。”
潘忻心里暗骂这人怎么对于一个病弱的人这么没有同情心,突然觉得两片温软带着熟悉的香气覆上了自己的唇,几乎是本能地便张开了自己的口,向那柔软索取着。
一碗粥就这么见了底,晕晕乎乎的,潘忻感到嘴里甜淡软腻的粥水变成了苦涩腥重的汤汁,下意识地就要往外吐,这时那熟悉温软的舌便顶了进来,趁着和他相抵纠缠的机会一口气把苦汁全部灌了下去,潘忻觉得肺腑一阵烧,转头就想吐,却被那片柔软的唇封住了出口。
可恶,太欺负人了!潘忻憋得两眼泛泪,重视把那口小小的药汁彻底吞了下去。
“好好休息,吃了药就会好的。”
才做完那么强硬的事,声音却又那么温柔地哄骗,真是表里不一的恶魔,潘忻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在仇舞的温柔抚慰下再度沉入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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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那梦变得不那么水深火热了,潘忻觉得自己就像在一只小舟里,小舟飘浮在一片白茫茫的海上,随着波浪载浮载沉,周围都是浓重的白茫茫的雾,和水连成一片,看不到边。
潘忻觉得待在这里无比甯静,但是又仿佛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潘忻努力地想,顺着心里那隐隐的一丝悸动,眼前浮现出了那张从小到大思念过无数回的妖美面庞。
“舞儿。”潘忻伸出手,那片人影就散了,消失在白茫茫的雾中。
潘忻心里突然觉得空落落的,疼得发慌。
“舞儿,舞儿不要离开我,舞儿到哪都要带着我!舞儿……”潘忻坐在小舟上,望着周围白茫茫的雾无助地流下泪来。
“忻……忻儿……忻儿……”那温柔的声音在耳边断断续续传来,渐渐清晰,潘忻觉得自己被抱入一个温暖的怀里,潘忻抬了抬眼皮,终于睁开了眼。
“忻儿,我在这里。”仇舞轻轻抚着潘忻的背,一遍遍地在他耳边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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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潘忻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多,仇舞一早亲自端了早膳进来,一如既往地端了碗准备喂潘忻吃。
潘忻看着正在房间里准备洗梳热水的小絮,有点不好意思,“我身子已经好多了,还是自己来吧……”潘忻说着要从仇舞的手里接过碗。
仇舞绕开潘忻伸来的手,将他小心翼翼裹回被子里,露出一个宠溺的笑,“妾身就是想伺候相公,相公就随了妾身的心愿吧。”说着还对着潘忻眨眨眼,抛出一个媚眼。
看了仇舞这么久,潘忻还是对仇舞的美毫无抵抗力,一下就被降服了,乖乖地张嘴让仇舞喂饭。
仇舞一口一口吹凉了喂过去,脸上笑得比蜜还甜,潘忻怔怔望着仇舞,有些失神。
前几天醒来的时候,潘忻想起了前段时间发生的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不知该怎么面对仇舞。
而仇舞却像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样子,将他逼问出来后,还皱着眉头敲他脑袋说他怎么能做这么离谱的梦,告诉他梦里也只能梦他是自己的。
那些日子都太真实,每一日每一日都深深印刻在记忆力,可仇舞却说自己全是在做梦,说他们从来没分开过,说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说自己现在出来自立门户有了自己的家业,说自己是让着他才嫁与他为妻,但实质上他才是夫。
仇舞说了好多好多,潘忻觉得一切都好不真实,自己似乎完全没有这些记忆,但是又觉得似乎本来就该如此,或者说他也真的很希望是这样。
他曾经怀疑是不是仇舞受了太大刺激所以记忆错乱了,所以偷偷地问过小絮,小絮只无奈地笑着摇摇头,告诉他生病的是自己,说他之前得了一种怪病,大夫说了他可能醒来以后会记忆错乱。
小絮问他,和首领在一起不好吗?
好,当然好。因为自己最爱的人就是他。
于是小絮告诉他,人生若梦,梦若人生,追究那么多真真假假有什么用呢?还不如好好珍惜眼前触手可及的幸福。
潘忻觉得小絮说得很对,自那以后就再没纠结过到底是自己做了一个漫长而荒唐的梦,还是现在是个虚幻而不实的梦了。
“忻儿,这几日在家里闷坏了吧?乖乖再休养几天,等你彻底好了,我就带你出去玩。”仇舞放下手里的空碗,拿过一旁温过的湿巾仔细地为潘忻拭净嘴角。
潘忻抱着仇舞的手臂将头轻轻靠了过去,轻轻地答“嗯。”
其实能这样日日与你相守,无论身在何处心里都是满满的,幸福的,又怎么会闷呢?潘忻轻轻地笑了。
“笑什么?”仇舞低头看潘忻。
“没,我在想,我的媳妇儿真漂亮,偷着乐呢。”潘忻露出一脸色狼的坏笑。
“啊,你又在想那种不正经的事了!”仇舞故作娇羞地拢了拢自己前襟低下头道。
“嘿嘿,小娘子,让相公来调戏下吧。”潘忻见状更加得意忘形,装大色狼就往仇舞身上扑去。
仇舞松开扶着潘忻腰的手,稍稍转背故作逃避,却在潘忻扑来的下一秒突然转身,正好将潘忻整个裹入怀里扑到在床上,邪邪地盯着潘忻,伸出舌尖往嘴角一舔,“正合妾意。”
这下换到潘忻红了整张脸。
“喂,你……”话还没来得及出口,便被热情的吻堵住。
小絮忍不住偷偷笑着,赶紧为两人带上门出去。
交缠嬉戏的舌,交融的甜美津液,吻着所爱之人甜蜜柔软的唇,是久违的感觉,两人都沉迷其中久久不能自拔。
潘忻的身躯渐渐瘫软,无力地躺在仇舞身下,仇舞伸出手在潘忻胸口摸了两下就要往他的衣襟里伸去,却突然止住,红着脸粗喘着突然坐起来。
潘忻也呼吸未平,等待已久的继续未来,潘忻睁开带着水雾的朦胧双眼。
仇舞把头转向一边,拼命忍耐着。
潘忻不解地去拉仇舞的手,仇舞忍了半天才尽量平稳地说了一句,“乖,等你好了以后我们再继续。”
仇舞露出一个勉强的笑,额上渗出晶莹的细汗,温柔地摸了摸潘忻的脸,“先给我存着。”
“这也能存着?!”潘忻又惊讶又不满,撒娇般地瞪着眼望着仇舞。
仇舞飞快地把头转开,“当然能。”
“那你怎么不敢看我?”潘忻露出恶作剧的坏笑,把自己的头又凑到仇舞面前。
“我哪有。”仇舞语气还算淡定,但一边说着一边已经转过身背对着潘忻而坐。
潘忻从没见过仇舞这样,心里觉得有趣极了,更加锲而不舍起来,坐起身,伸出两只小魔爪往仇舞背上摸去,感受到仇舞在自己的手触到他的瞬间身子微微的颤动和拼命压制。
潘忻顺着仇舞的背轻轻往下摸,然后滑至仇舞的纤腰,正要往前环住,仇舞突然猛地站起来,背对着潘忻恍然大悟道,“啊,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事。不行,我得赶快走了。晚点再来看你。”
仇舞背对着潘忻一口气说完,便火烧屁股般地逃了。
“喂!”潘忻在背后气急败坏地叫道,可是仇舞的身影已远去。
潘忻低头看着自己精神奕奕的分身,郁闷地用手摸摸,微微闭上眼,“舞儿,好想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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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仇舞说着便往冷水里一跳,整个人沉进水里去。
“主人。”小絮的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仇舞身后。
仇舞缓了缓热辣辣的脸,抬头瞥了小絮一眼,又恢复了高贵神祗的模样。
“京城里最近的消息,丞相派系里一些重要人物开始莫名地陆续死亡,死因不明。”
“哦?”仇舞从冷水里站起身来,若无其事地理了理湿发。
“唯一的线索是,那些人的手臂上都有一条暗蓝色的水纹。”小絮继续认真禀报。
仇舞听到水纹两字,无意识地将右手搭上了自己的左臂,有些若有所思。
“还有什么吗?”仇舞语气里带着一丝冷意。
“没有什么其他的了,只是抽掉这些人以后,之后顶替上来的人其中有一部分是颜琰安插的亲信,甚至其中不少是出自‘殒’。”
“殒……”仇舞微微思索了一会,低头冷笑,“恐怕不止其中的一部分,而是顶替上来的全部,都是出自殒吧。”
小絮心里一惊,“属下立刻去查!”
“嗯。”仇舞点了点头,小絮立刻失了踪影。
仇舞卷起自己的袖子,左手臂上有一条莹亮的蓝色水纹,下面闪动的波纹仿佛是会流动一般。
这是近日才发现的,而且据近几日的观察,这水纹似乎还在一天天往上蔓延。
“会死吗?”仿佛自言自语,仇舞的眼中有不明的情绪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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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舞天还未亮的时候潜入义庄去查看了最近离奇死亡的那几个丞相派系官员的尸体,每个人死相凄惨,放置超过三日的全部烂得面目全非,唯有左手臂完全不会腐化,一如刚死的尸身一般,还带着些微弹性,手臂内侧手肘以上是一个显眼的暗蓝色水纹,和仇舞身上的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那些人身上的水纹已不再鲜亮,也不再有波光流动,仿佛盖着一层死灰般阴沉暗淡。
每具尸体的水纹都蔓延至胸口,换句话说,大概也就是水纹蔓延至胸口时,也就是那人的死期了吧。
仇舞下意识地抚了抚自己的左臂。
那样仿佛炫耀挑衅般的死亡标志,真像是颜琰一派的作风么?自己离死期还有段日子,不知在此之前,除了自己以外,还有多少个人现在正活在即将死去的恐怖之中呢?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潘忻的门口,轻轻地推开门,生怕惊醒了沉睡中的人儿。
待踏进屋内,才发现那人一大早正坐在床头摆弄着自己一头垂腰的黑发,不知道在折腾些什么。走近了看,才发现他是想将发盘在自己送他的那一只珠花上。
听到脚步声,潘忻仰起脸对着来人露出一个灿烂的笑,但没一会,那俊美的脸蛋上又染上一层无奈的忧色。
“怎么了?”仇舞坐在潘忻身边,环抱着他温柔地问道。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仇舞只要在潘忻身边,就总喜欢抱着他,好像有什么不安非要用这种动作来填满来确认似的,不过还好潘忻也不讨厌仇舞一天到晚抱着他,所以也就没特别在意,只当做是仇舞特别的撒娇,便由了他去。
“这个珠花,我缠了好久都缠不到头发上去啊……”潘忻露出一脸放弃的表情。
仇舞瞥了一眼潘忻缠在乌发里的润白的手,轻笑了一声,温柔地理开潘忻的发丝,将他的双手先解放出来,再接过潘忻手里的珠花,三两下便给他做好一个发髻,然后拿过一旁的铜镜递给潘忻。
潘忻端着铜镜左照右照,免不了又是一番孤芳自赏。
喜滋滋地欣赏完了,把镜子一放,眉一皱,转过头来对着仇舞责怨地说,“真是的,怎么送给我这么女气的东西。”虽然嘴上埋怨着,手却还爱不释手地摸着那珠花。
仇舞微微眯眼一笑,也不揭穿,“哪有,这珠花被我家忻儿一戴,就一点都不女气了,绝世而脱俗,美得很。”
得到仇舞这番盛赞,潘忻脸上难得地红了红,确实,这珠花虽然是女儿家的玩意,但是仇舞挑的这一只,潘忻佩起来却看不出女气了,墨色如云的黑发上绽开一朵白色珠花,下面追着两只小巧的玉蝴蝶,随着主人轻轻一动,便在花间相互追逐着,仿佛活了一般,映衬着主人白玉般无暇柔美中带着一丝俊气的脸蛋,仿佛仙人一般,无视性别的纯美。
仇舞抱着潘忻亲了亲,亲昵地贴着他的脸说,“忻儿,等我赚够了钱,我们就去乡下买一块地,过男耕女织的生活。”
谁知仇舞话音刚落,潘忻就从他怀里挣出来,一阵呸呸呸,“我才不要去什么乡下,乡下哪有京城繁华。再说了,我们俩在一起,那怎么也过不了男耕女织的生活啊,最多男耕,没有女织!”
潘忻瞪着仇舞,强调着自己性别,不要仇舞抱着自己抱习惯了,就天天把自己真当做女人了。
仇舞忍不住扑哧一笑,忙哄着道,“好好好,我们不去乡下,不男耕女织,我们去寻一处幽静之地,不要有别人打扰,到时候每日我练武养花种草,你就跳舞给我看,我们两人隐居去过神仙般的生活,好不好?”
仇舞一边轻轻抚着潘忻头上的珠花,一边温柔地道,“忻儿不是很爱跳舞么,当年我想把这个送给你的时候就想,要是忻儿戴着它跳舞,那样子一定很美。”
听着仇舞换汤不换药的说法,潘忻忍不住一笑,本来想说什么,张了张口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于是低下头来掩住了自己脸上的飞红。
其实他想说,他潘忻只爱舞给仇舞看,他的舞,从来都只为了他一个人。
“好吧,等我身子好了以后,就跳舞给你看。”
“嗯。”
第二十二章:爱别离
清晨柔和的阳光洒在执手相望的相爱的两个人身上,时间仿佛都舍不得挥霍此刻的美好,恨不能就此停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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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潘忻的身子总算好了许多,已是五月初,空气里都带着阳光的暖味,在床上已经闷了好些日子的潘忻再也待不住,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去走走。
仇舞今天推开门看到的就是潘忻坐在窗前像小猫一样地用两只爪子刨着窗子,连他进来都没有转头看一眼。
“怎么,就这么想出去吗?”仇舞语带笑意。
潘忻撇了撇嘴,这话仇舞真是明知故问,反正答了也不会让自己出去,这样反复逗自己,有意思吗?
见潘忻不理自己,仇舞走到他身后轻轻地将他抱了起来,头埋在他的颈项里,吸着他身上桃花般清爽柔和的气息,贴在他耳边问,“怎么?还在生我的气?”
潘忻最爱美人,如今大美人仇舞这样抱着他柔声细语,他又怎么受得了这样的勾引,小心脏立时迅速地跳了起来。
“乖忻儿,不要生我的气了嘛,我也不是故意的。”感到潘忻呼吸变得急促,仇舞打蛇随棍上,立刻抱着潘忻的腰在他身后扭了扭身子蹭了两下撒起娇来。
何曾见过高傲完美如神祗般的仇舞撒娇,潘忻心里顿时被一种奇妙的感觉塞得满满的,整个人飘飘然起来,立刻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嗯,原谅我吧?”仇舞说着在潘忻日渐红润的唇上吻了吻,潘忻掉了魂般地点了点头。
“那我们去床上休息吧。”仇舞的笑里闪过一丝狡黠,揽着潘忻就往床上走去。
潘忻乖乖地被仇舞抱着,待到两人都躺在床上一丝不挂了才发觉哪里不对。
“怎么,怎么回事……”潘忻脸红着抱住胸。
仇舞坏笑着将他胸前的手扯开,好好地压在两侧,故作为难地道,“我也是为了忻儿好啊,忻儿那么想出去,我只好替你检验下你是不是真的好彻底了,才好决定是不是能让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