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东西都买好已经天黑，闹市中熙熙攘攘的人流加上霓虹灯的点缀颇有点不夜天的味道，街道两边自发形成的夜市上借着年关的到来也卖些喜庆的小玩意，北北的目光被一个小贩手中的兹花吸引，“多久没见到这玩意了？”北北突然想知道南南的童年是怎么过的，“是否跟自己一样呢？”……
回到宾馆，南南还是悄无声息，北北不敢开灯放下东西悄声走到他身边，发现南南在黑暗中睁着双眼出神。“醒了？”“嗯”北北支起轮椅推到床边，南南偏偏头没有做声。“这个见过吗？”北北拿出兹花在南南眼前晃晃，“咦？！”南南眼前一亮，露出个久违的笑脸。北北把他抱到轮椅上推到窗边，打开窗户点燃一支扔了下去，两个人静静地看着空中炸开一个个小小的火花劈啪作响着坠下才到一半就骤然熄灭，北北偷偷望了一眼发现南南打起精神一直微笑着专注地望着窗外，觉得心中踏实起来，干脆将能找到的纸片全都点燃扔了出去。“会着火吗？”南南问，“不会，烧到一半就会灭掉。”“哦，小心不要烧到手。”……
第十二章：若飞
南南及时阻止了意犹未尽的北北想把床单点燃扔下去的冲动：“别玩了，陪我说说话吧？”“好啊”北北蹲下身把手放在南南膝盖上，平视着他的眼睛：“你小时候玩过这个吗？”“没有”南南答道，想了想又接着说：“小时候跟我妈在一起，她怕我出去乱跑就把我绑在椅子上，像现在这样。”说完就低头望着绑在身上的束带不再吱声，北北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累吗，到床上坐会？”把南南抱上床，北北随后在他身边躺下，两个人满怀着心事，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北北，以后别把我一个人扔下好吗？”南南扭头望了一眼北北，小声恳求。“对不起，再也不会了。”北北帮南南了翻了个身面对着自己，让他枕在自己胳膊上。发现南南右眼角下有一个米粒大小的红点，用手非但没擦掉反而把南南弄疼了：“南南，你这以前就有颗痣吗”北北用手在南南脸上点了一下，“没有啊，在这吗？”“嗯，眼角下面。”“那里是泪痣。”“会常流泪的意思吗？那……”北北想到红色的岂不就是血泪了吗？再看就觉得触目惊心真如同溅上的一滴鲜血一般。
自己怎么也开始胡思乱想了？北北把手轻轻搭在南南腰上，闭上眼睛说：“睡吧，定好明天的飞机了。”怀中南南的肩膀微微抽动了一下：“抱着我好吗？”北北把南南揽入怀里，觉得怀中的人本来小巧的骨架已经突兀出来，再用力就会折断一般，只能轻轻虚掩着搭上手臂。“用力一点好吗，我什么也感觉不到。”南南低声说，北北在南南身上轻柔的抚摸，手心中传来的触感熟悉又陌生，同样一副躯体不再柔软光滑热烈地扭动着回应自己的爱抚，变得苍白无力瘦骨嶙峋奄奄一息，“这里有感觉吗？”手从南南的腰开始缓慢地向上触摸着每一寸肌肤，“没”南南回应的声音越来越小。手在锁骨下方停了下来，此时南南紧闭着双眼已经有了泪痕。“现在呢？”北北在锁骨窝上吻了下去，温热柔软的吻从脖颈一直延伸到额头，最终在眼角下方的泪痣上久久的吮吸着仿佛要把它吞咽下去，“不会让你再流泪了。”……
机场，大雾预警，航班延迟。
若飞有钱又有闲，当然并不是什么遭人非议的官二代富二代，简单来说，不过是比富人多点闲，比闲人多点钱过着让人歆羡不已的闲云野鹤似的生活的人，称不上高富帅，气质表面是温润如玉，实则是个善良的温吞水。所以当其他旅客怨声载道的抱怨时，他正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注意到不远处坐在轮椅上清秀的青年，绝没有冒犯的意思，开始是有几分同情怜悯，后来单纯是被青年的相貌吸引，“男生女相啊，似乎命运都不会太好呢。”若飞这样想着，感到青年似乎朝自己看了一眼，又抬头说了句什么，赶忙低下头摆弄着手机暗自责怪自己多事。
南南确实看了他一眼，不过没有什么责怪的意思。从今天坐上轮椅出门的那一刻起，南南就默默忍受了无数猎奇的目光。以前南南和北北肆无忌惮的在街上嬉闹时如果有人敢盯着看的话，南南会毫不犹豫挑衅似的瞪回去，现在他干脆麻痹自己的神经摆出一副木然到近乎呆滞的样子，他这样不声不响的状态把北北吓坏了，也分不清他到底是昏过去了还是睡过去了，问他话也不吱声，干脆在他脸上戳了一下：“需要换航空专用轮椅，然后办托运。”“不要，好挤呢。”南南看了看滞留在大厅里嘈杂的人群想到要迎着注视穿过去再任由着陌生人（绝大多数是女人）摆弄自己就头痛，果断拒绝。“那你在这等我行吗？”南南点点头，北北还是不放心，扭头看到独自一人看上去还蛮好说话的若飞，想让他帮忙照顾一下。
“我朋友行动不太方便，麻烦你照顾一下，我马上回来好吗？”“哦，好的好的。”若飞满口答应着，接过轮椅把手推到自己身边，莫名其妙的感到受宠若惊。南南看着北北走远了，流出一种茫然无助的神情，若飞看在眼里突然想到：“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你脑子里都是些什么啊？”若飞摇摇头停止了胡思乱想，起身买来两杯咖啡将一杯递到南南手里，南南低垂下头，没有动：“呵呵，请你的，不要钱。”若飞以为是不好意思，大咧咧的说道。顺着南南低垂的目光往下看才发觉他的双手一直软绵绵地搭在膝盖上一动不动。“……”两个人窘迫的僵在那里。“那个……你们去哪啊”若飞举着咖啡好心办坏事不知如何收场，“b市”。“那个……我也是呢。”“你喝吧，我不渴。”南南率先打破了尴尬的氛围，若飞将咖啡举到嘴边觉得自己也喝不下去了。
好在北北提着一架轻便的轮椅赶了回来为两人解了围，道谢后。北北推着南南找了一处背静的地方，打开一杯牛奶一小口一小口的喂给他，若飞看在眼里有些酸楚，心里想的却是：“原来是要这样喂啊。”
第十三章：在路上
换登机牌时，若飞鬼使神差地跟北北选在了一起，以至于他看到南南和北北冲着自己颔首微笑时，简直乐的花枝乱颤。这时南南坐在中间，北北靠窗，若飞挨着过道。南南腿上盖了条毯子，除了坐姿僵直不仔细看的话跟个安静苍白的青年无异。“你晕机吗？”若飞偏头问，“嗯？”南南没有反应过来。“这个治晕机很管用的。”若飞撸起袖子露出缠在手腕上的生姜片，不由分说的解下一片来拉过南南的手替他缠上。南南和北北望了一眼缠在手上的生姜，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心想“这人真有喜感……”
等待的时间过长，登机后大家都昏昏欲睡。南南和北北也哈欠连天。起飞时还没觉得什么，由于航路繁忙飞机不能避开颠簸区域，再加上锋面过境飞机颠簸的时强时弱时慢时缓。南南很快就受不了了，本来还想着忍一下就过去了结果脸色变得惨白浑身开始震颤。“北北，你快看我的腿。”南南惊呼一声。北北回过神来，看到南南的腿像触电般快速短暂地一下下抽搐着也慌了神，急着按呼叫铃。“先按着他的腿！”若飞发现异常，赶紧吩咐北北。同时自己马上抓住南南的小腿肚使劲按摩着，几十秒后，抽搐的症状慢慢消失，三个人都长舒了一口气。南南合眼后仰，北北连忙道谢：“多亏了有你在。”“没事没事。”若飞不好意思连连摆手：“一会喂他喝点牛奶，他这是肝经病变外感风寒湿邪，而致气血不畅邪毒内陷风毒窜络。应常服羚角钩藤汤配服紫雪丹，外加地龙全蝎……”若飞也不管症状对不对，摇头晃脑意犹未尽地交代着药单。北北听得目瞪口呆，南南也睁开眼一脸不可思议的望着他。
有这么一个活宝在旁边分散注意力，南南也不觉得颠簸得那么难受了。安全着陆后，北北抱着南南第一个出来坐上专用轮椅，后来又通过廊桥到传送带换过自己的轮椅。若飞也随后到达，三人年轻人逐渐熟稔起来一起走到机场大厅。“你们怎么走？”若飞问，“打车就可以了。”“多谢，我们要先走了。”北北推着南南准备离开，“等一下。”若飞看了看外面阴晴不定的天气，想到两人只带着一个小包没什么多余的衣物，脱下自己的外套追了上去不由分说的盖在南南腿上：“着凉的话腿就容易抽筋。”“唉，这怎么行？”南南让北北赶紧还给他，若飞已经哈着白气一路小跑出了大厅：“送给你啦~~”声音忽忽悠悠的飘回来。北北将外套重新搭到南南腿上，听他慢悠悠地说：“这人真有意思。”“嗯，对你。”北北故意补充，引得南南直翻白眼。
b市的天气简直就是娃娃的脸说变就变，多亏了若飞留下的外套两人才能顶着满天飞舞的雪沫子狼狈不堪有惊无险地赶回家。一进家门，南南想起自己从离开到现在已经过了小半年感觉真是物是人非恍然如梦了，鼻子一酸差点又要落下泪来。北北见他又开始精神恍惚，怕他触景生情，干脆直接将他推到书房拿过一本书翻开给他看：“这本是什么啊？”南南看了一眼书上画的两个小人，想起是自己一次有感而发的涂鸦之作，不知道被北北从哪里翻了出来：“我记得是叫……《爱你就像爱生命》。”“《爱你就像爱生命》？”北北随手往后翻翻，“嗯，是当时王小波写给李银河的情书。”“我也是，南南。”北北替他换下湿漉漉的外套，搓搓南南冻得冰凉的双手，认真的说“爱你就像爱生命啊。”
南南不再说话，安静顺从任由着北北替他换下衣物，裹着被子躺在床上看着北北跑前跑后乒乒乓乓地换洗忙碌，又就着手喝下一小碗北北特制的味道诡异无比的姜汤：“扑锅了吗？”南南强忍着喝下最后一口，觉得味道呛得直冲头顶。“没有啊。”北北心满意足地喂他喝下去，神神秘秘说道：“是按飞机上那家伙的爱心配方做的。”见南南无动于衷，又接着说：“他叫若飞，衣服里有张名片。”“洗干净打电话还给他。”“是是是。”北北应声在南南身边躺下，一种久违的感觉油然而生。现在算的上是幸福吗？显然不是，悲哀吗？似乎也没有了最初的难过，他现在只想着这样安静的时刻能长久一点，最好是永远。
“北北，记得那次你非要做饭吗？”南南首先开口。“那一次啊？”北北把南南揽起来在他腰下放了个垫子，抬起他的手腕揭下已经皱巴巴的姜片。“你说要DIY。”“嗯，是你非要DIY的。”北北想起来有一次南南过生日，两人想做个蛋糕，就到超市吭哧吭哧地扛了一大袋面粉。结果到了收银台怎么也刷不上价钱，最后跑过来一位售货员说：“两位，您扛的是我们面包房的面粉。”……
第十四章：间隙
这个新年，虽然两个人都极力掩饰，但还是过的凄凄惨惨戚戚。外面是流光溢彩，火树银花不夜天。里面，是凄风惨雨中两只正在作茧自缚的蚕，终将逃不出升天。
“来了，尝尝我的手艺。”没有点爆仗，没有贴福字，甚至没有摆瓜子糖果，倒不是北北有意为之，实在是没有那份喜气洋洋的心境注意到年关已至，年三十这天总算在冰箱里翻出两袋速冻水饺算是沾了点年味。南南坚持要坐起来，北北也就依他了，抱到客厅固定在轮椅上，自己去厨房端出两盘热气腾腾的水饺。“怎么样，味道还行吧？”北北夹了个水饺小心吹凉，再喂到南南嘴边：“嗯，还行。”想到每年自己其乐融融阖家欢乐的时候南南都是独自一人，害怕再次触动他的神经，北北不敢提及关于家乡过年的情况，两个人一时相对无语，越发显得索然无味了。
“你在家是怎么过年的？”南南摇摇头不肯再吃了。“唔，也没什么有意思的……对了，我们吃水饺的时候会在里面包上硬币，吃到的人明年会发财。”北北嚼着水饺，回忆到。“挺有意思的。”南南歪头看着他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其实我妈在每个人的盘里都会盛上一个，所以我家现在还没人发财……”“电话！等我一下……”北北扔下筷子接起电话，正是家里打来的：“新年好啊……我怎么没良心了真的是有事回不去啊……”南南侧耳静静地倾听着北北和家人亲昵的对话，“呵呵，我还不想考虑个人问题……我爸今年要退下来了啊，我知道今年是最后的机会了……”北北换了一副认真的表情，刻意压低了声音背对着南南。“好好，先不和我说了……”北北转身将电话放到南南耳边，小声做了个口型：“我妈”。“阿姨过年好，我是小南。”南南故作轻松，“我们在一起……”突然之间，南南嗓子里翻涌出一股腥腐刺激的味道，“哇”的一声吐了出来，“怎么了？”北北忙扔下电话，伏身替他抚背。见南南一直在干呕着，也着急起来：“我们去医院吧？”“不用，拿杯水。”南南垂着头喘息。
之后喂南南漱口换完衣服扶他躺下，北北一直觉得心不在焉，母亲的话一遍遍从脑海重复：“今年是你进事业单位最后的机会了，我跟你爸不看着你结婚生子安稳下来都闭不上眼……”“南南，好点了吗？”北北摸了摸他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
北北带南南来到雪后初晴的公园，这个位置，可以观察到形形色色三三两两的游人，又不会被打扰。前方一对小情人一面开着你进我退的玩笑，一面抓拍着城市中难得一见的静谧雪景。“能帮我们照张合影吗？”男生气喘吁吁地跑来羞涩询问，“好啊，北北你去吧，我没事。”南南一口答应，饶有趣味看着北北一步步走远替小情人拍着甜蜜的合影。
“别！”北北听见南南一声惊叫，两个死小孩一路追逐着打雪仗，注意到南南不良于行先是照着他扔了几个不轻不重的雪球试探，见南南并不理会，明目张胆地砸过来还是觉得不过瘾，干脆一个没轻没重地推着轮椅胡冲乱撞，另一个扬着树枝劈头盖脸地冲着南南抽去，口中还“喝喝”地乱叫。“你们住手！”死小孩见惊动了旁人，没等北北跑来呵斥就溜得无影无踪。南南坐在轮椅上大口喘着粗气，惊魂甫定，“疼吗？”北北心疼不已地替他拂掉脸上身上的雪，挽起裤腿检查有没有受伤，“就是这点好，根本不觉得疼。”南南自嘲。“别这么说。”北北推着南南缓缓离开。
身边一股异味传来，北北放缓脚步，低头注意到南南地尴尬地埋下头抿紧嘴唇。北北默默地脱下外套围在他腰上，找到残疾人专用的卫生间将南南抱了进去……一路上，南南始终低着头沉默不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