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生子)上——堂桂花

作者:堂桂花  录入:01-22

一道曼妙的身影怯怯的走了出来,正是上回给江陵示警的那位女婢,“扎桑大人,奴婢方才……方才突然内急,就躲到那儿去了……”

她绞着衣带,脸现惊恐,还有些羞赧的嫣红,却带出几分媚意,引得正当壮年的扎桑在这春日里不觉有些口干舌燥。再目测一下她所在之处与书房的距离,实在是听不到什么,这才将语气放得柔和下来。

“原来是花铃啊,你是怎么不舒服,要不要让大夫来给你瞧瞧?”话里话外,已经带了几分猥琐之意。

“不必了。”花铃的声音更加柔和甜媚,“可能是不小心凉了肚子,所以有些不适。”

闻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香气,扎桑越发意动神摇,把持不住。色眯眯的目光如蛇般在她成熟曼妙的身躯上下游走,头一次发现这女人似乎长得还不错。

“啧啧,真可怜,你珞龙族的男人也死了好几年了吧?身边连个知疼着热的人也没有。这不舒服,还是得好好看看才是,正好我房里还有些治肚子疼的药,一起过去拿给你吧。”

“那怎么好意思?大人还有要事在身,怎好为了奴婢耽搁?”花铃嘴上虽是这么说着,但一双秋波却向扎桑身上瞟来瞟去。

撩拨得扎桑越发兴致大动,看看天色还早,不过传个话的工夫,还是有时间风流一回的,“不耽误不耽误,你还是随我去吧!”

“那倒不好。不如大人先行一步,奴婢即刻就来。”花铃低声含羞瞟瞟左右,扎桑即刻会意,虽说玩弄个把珞龙族的女人不算什么,但给人瞧见总有些不雅。难为这婢子想得周到,不由喜得眉飞色舞,“那我先去了,你快来,快来!”

“是。”等他走后,花铃迅速收敛神色,扯下一片树叶拿簪子划下几个符号,递给外面扫地的一个小孩,“快送去给努雄老爹!”

小孩问都不问,就光着脚飞快的跑了。花铃整整衣裳,捋捋头发,这才一步三摇,眼含媚态的往扎桑的住处而去。

在无力反抗的时候,个人一时的屈辱如果能换来全族的安宁,她不在乎这样的牺牲。

天色渐暗,暮色苍茫,笼罩大地。

晚饭过后,南疆花朝节的重头戏就要开演了。

18.

梆——梆——梆,天交三更。

星疏月淡,江风猎猎。

望月亭是近几年才新建的一所八角高亭,就依着山势座落于信江边的高地上,下面便是辖制信江分往南疆而去的运河水闸。既是官府察看江水汛情的重要据点,亦是百姓观景赏月的好去处。

今年冬春雨水丰沛,倒也用不着开闸放水。故此下面的运河里只有一丈来深的浅水,刚好可以通过些吃水不深的游船画舫,顺便赏赏两岸的桃红柳绿,美人如花,也是春日里的一件风雅逸事。

只是在这夜阑人静之际,运河两岸早就没了人影。但在望月亭上,却点着一盏红灯,如一片拳拳赤子之心,在那上头守候。

再倒一杯酒饮下,陆人杰苦笑着拿出手心之物又看一眼,觉得自己简直跟那少不更事的怀春少女一般,居然会相信那妇人的鬼话,以为将这劳什子的红豆放入酒中,便能让共饮之人动心留情。

若是春药还有三分可能,可这红豆本是南国极普通之物,只听说用它来传相思的,还没听说用它还能绑住人心的。

真是荒唐!

话虽如此,可几次三番想要扔掉却又舍不得,心中总是存着一份侥幸的执念。万一就行了呢?

忽地,静夜之中传来马蹄声声,是他来了么?

陆人杰惊喜交加,决定傻气也就傻气这最后一回了。按捺住怦怦乱跳的一颗心,将这颗红豆视若珍宝的倒进壶中,心中默念,若是真能让江陵接受他的心意,他一定将其镶金嵌玉,永世留传。

须臾间,人已经近了。

朝思暮想的那人从马上帅气利落的翻飞下来,撩袍进亭,“陆兄,我还不算太迟吧?”

半幽半明灯光下,笑吟吟的青年益发显得眉目俊秀,但举止间却有着专属于男儿的别样风流,看得陆人杰心头一紧。他可不就是爱煞了此人如此模样,才情根深重?

见他怔忡,江陵不请自坐,在他的对面给自己斟上一杯,豪气饮下,“这一杯,谢陆兄相邀久候之情。”

陆人杰却听出他话里一语双关之意,喉头不觉一哽,“小江……”

“这一杯,愿我与陆兄情谊永存。”江陵很快又给自己倒上第二杯,再次饮尽。

紧接着就是第三杯,他脸上的笑容越发爽朗,“今日是花朝,咱们既在南疆,便当入乡随俗,这一杯我祝陆兄早日寻到意中人,百年好合。”

三杯酒,三句话,千言万语便已道尽。

只是这第三杯,他却迟迟没有送到腹中,而是就这么稳稳的举着,微微的笑着,看着陆人杰。

陆人杰知道,这是他等着和自己作最后的了断。

不答应么?自己凭什么?他对江陵的心,江陵一直知道,但一直在明确的回绝。你可以说他无情,但他却当真从来没有戏弄过他的感情。

颤抖举起酒杯,陆人杰只觉得那小小的酒杯似有千钧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可男子汉就是打落了牙齿不也该和血吞么?

陆人杰一咬牙,仰脖将酒饮尽,这才嘶哑着嗓子出声,“小江,我待你,一直是真的。”

“我知道。”江陵也将酒饮了,慢慢的放下酒杯,看着他备受打击而失落的双眸,心里不是不觉得抱歉。语气也惆怅起来,

“小时候,我刚进书院,那时胆小,又腼腆,连背书都是磕磕巴巴的,回答夫子的问题时更是语无伦次。别人都笑我,只有陆兄没有笑。不仅不笑,还在课间安慰我,几句暖言,如雪中送炭,让江陵没齿难忘。”

陆人杰的眼神也飘渺起来,陷进回忆里,“那时,我初次见你,只觉这男孩生得比家中的妹妹还要害羞,忍不住就想维护。可是也没多长时间,你就适应了,还适应得很好。书院里有许多同学开始争着和你玩,你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性格也越来越开朗。”

江陵目光诚挚,“可我心里一直记得,最早那个跟我说话的人是陆兄。在我心中,你我的这份情谊弥足珍贵。”

陆人杰扯了扯嘴角,算是自嘲的一笑,“但也只是同窗情谊了,对么?”

江陵微叹,并未否认,“陆兄,你是个好人,奈何情之一字,发乎于心。我不能一时骗了你,日后又看你伤心。”

陆人杰艰难的点点头,“我明白。可是小江,我……”

他自己也说不下去了。男子汉要提得起放得下,老这么拖拖拉拉,就连他自己也会瞧不起自己。

江陵稍一迟疑,怕伤他太深,决定索性点破到底,“陆兄待我一片热忱,人非草木,岂能无情?然你我却是同道中人,断不能屈居人下,这样如何相处?”

陆人杰闻言一惊,抬起头来,却见他目光坦然,断无半点欺瞒之意。良久方苦笑道,“原来如此!其实我早该想到,当年随你远赴边陲,那鬼戎族的少年对你纠缠多时,当时小江似乎也语出此言。只是我总心存侥幸,以为是你推脱之辞,不愿相信。而今看来,倒是我痴心妄想了。”

提起这桩旧事,江陵心中也多少有些尴尬。

陆人杰口中所说的少年并非旁人,却是大哥江云和那鬼戎首领黄石弦所生之子煦飞。那孩子比他小不了几岁,曾经在当年随庄净榆出走边关时救过他一回。因他的相貌与爹亲江云颇为相似,当时就稚言稚语说要娶他为妻。(此段详见第一部《旧欢》)

等长大了再度相见,那煦飞又很是纠缠了他一阵子,只是江陵心中清楚,他对这个少年虽有好感,却绝无半分情欲之念。

直到最后得见江云,从他随身携带的玉佩才知道有可能与尉迟家有所关联。再经多方查找当年随尉迟临风与江意在边关生活的老仆旧友,才知江云就是尉迟家失散多年的长子。

亲人相认,百般欢喜。但那煦飞按辈份却成了江陵的亲侄,于情字一途算是彻底断了念想。

不过在此之前,江陵拒绝煦飞的纠缠时,就曾经说过这样决绝的话,只是当时的陆人杰并未深信,直到今日,他才算是真正看清,眼前的男子在俊秀的外表下,却是一颗铁骨铮铮的男儿心肠。

那自己能甘心在他身下雌伏么?陆人杰光是用想的,就觉得头皮有些发紧。看来,自己也不是为了他什么都能放弃的啊!

终于一声长叹,“小江,我们以后还能这么心无嫌隙的相处么?”

此言一出,江陵就知道他终于想通,彻底放弃了。举杯一笑,“我与陆兄何时生过嫌隙?”

陆人杰释然笑了,“说得对!你我之间何时生过嫌隙?来,咱们不醉不归!”

“好!”

有时候,男人的情谊真的是需要用拳头或是酒水来证明的。

夜风愈大,酒兴愈浓,而坠入壶中的那颗貌似寻常的红豆却在悄然发生着变化。而某些不怀好意的魑魅魍魉,也趁着夜色蠢蠢欲动。

19.

婉转悠扬的情歌,和着夜风在将军府内回荡,却因迟迟得不到回应,渐渐忧伤。

白勇捂着耳朵不忍再听,但那凄清飘渺的歌声却如夜风一般,无孔不入,让人同情。直至唱歌之人终觉无望,才黯然让歌声散在风中,抽身而退。

如释重负长出了一口气,却惹来旁人冷言冷语,“如此不忍,怎不前去应合一番?”

讨厌,一点人情味儿都没有!白勇忿忿的嘟囔,“我可不象某些人,那么铁石心肠!”

“是么?”青苔幽幽的道,“若是无情,却假装有情,拖泥带水,这样就是宅心仁厚了?”

这……白勇一哽,给堵得没有话说。

如果不喜欢茶香,最好的办法就是彻底不回应,长痛不如短痛,这样才能让她死心塌地的去另觅真情。

思绪豁然开朗,心中那纠结了大半夜的抑郁终于散去。只仍有些不舒服,不为别的,而是青苔说话的这种语气。

有什么话好好说不行么?干嘛非这么夹枪带棒的?

“你有没有想过,将来要过什么样的日子?”蓦地,青苔冷不丁的问了这么一句。

白勇一愣,不知如何作答。就听青苔自己又接了下去,“想必是要娶一个温柔贤惠的姑娘,生儿育女,然后成日奔波操劳,过上十几年,就累得跟你爹似的两鬓斑白,是也不是?”

可能……应该……还真是这样吧?白勇给他略带嘲讽的语气说得有些迷惘了,半晌才反驳了句,“难道你不是这么想的么?”

夜色里,青苔既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我曾经也想过这样的日子,可是现在却不这么想了。我觉得,找一个志同道合的人,象周泰两口子那么生活,也挺好。”

白勇不知为何,突然觉得耳朵有些发烧。

周泰是侯府中的侍卫,十几年前,在庄净榆为下人们修建的新居落成时,便和男厨柱子站出来成了亲。当时很是让大家惊讶了一下子,不过这十几年来,他们夫夫却过得十分美满,简直是府里的模范伴侣。

虽然府上有药,但周泰却舍不得让柱子生孩子,只收养了一个孤儿,一家三口有空就出去游山玩水,活得极其滋润。

“与其找一个女人做她和孩子们一辈子的依靠,不如找一个能让你依靠的男人,这日子岂不是就过得轻松许多?”

青苔并没有指名道姓,但白勇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了。小脸一直红到脚趾头,要不是有夜色的掩护,简直都要挖道地缝钻进去!

白勇知道自己是家中的么子,从小依赖性就强。虽说这些年跟着父兄学了不少东西,但那都是打理家事,真要把他一人放在外头顶门立户,别说旁人了,他连自己可能都照顾不好。

可是……可是他也是个男人好不好?为什么要让另一个男人来照顾?

白勇还在埋着头,百般纠结,青苔却走到他的面前,将唇贴上他的耳朵。热热的嘴唇触碰到耳边的绒毛,敏感的让白勇惊得差点跳起来,一颗心怦怦直跳。他想干什么?心里隐隐是明白的,可脑子却又不敢去深思。

青苔一手捂着他的口鼻,防止他发出惊叫,一手揽住他的腰,把他带到怀里,压低了声音,“晚上是不是有条蛇进了院子?”

乍听正事,白勇竖起来的寒毛终于放下来了,“是。”

他们这院子有勒满作镇,素来没有蛇虫鼠蚁进来滋扰,可是今晚却有一条碧青的小蛇儿悄悄溜了进来。径直游进了勒满的屋子,没一会儿,又偷偷摸摸的爬了出来、

它的动作虽然轻快,却还是给眼尖的白勇发现了。

没一会儿,勒满忽地跑到院子里来,拔了些窗台上小白花,将那些根茎洗洗捣出汁液,端到正要出门赴约的江陵面前,也不说话,只是直直看着他。

江陵没有半点犹豫,就把他递来的古怪汁液给喝了,然后这才出的门。

而江陵自出门后,勒满便带着那些香气扑鼻的小白花回房了,紧闭门窗,也不知在里面捣鼓些啥。

青苔现在的意思是,“你找个借口,进去瞧瞧他究竟在干什么。”

嗳,白勇心中也正在好奇,傻乎乎的应了,抬脚刚出了门,青苔却在后头把门关上了。他微微一怔,忽地意识到上当了,几乎当场就要恼羞成怒的破口大骂。

青苔功夫比他好上不止百倍,他不去偷窥,让自己去偷窥,这安的是什么心?想是方才这番密语也只是想借机跟他亲近而已,明摆着的事情却说了半天,全是废话!

从窗缝里瞧见白勇在夜色中气得想骂不敢骂,愤而跳着脚回房的表情,青苔在屋内很为自己的第一次成功的亲密接触,得意的勾起了嘴角。

这个傻子,老呆在这儿做甚么?相信现在终于可以好生回去睡一觉了。

待他关了门,青苔这才重又开了门窗,抱剑阖目静坐,全神贯注的感知着院内院外的一切动静。

心中却隐有些担忧,也不知江陵那边如何。

夜深人静,一艘游船突兀的出现在信江通往南疆的运河航道里。除了船舱里必不可少的些许灯火,连灯笼都舍不得多挂几盏。

“郡王,你这连个灯也不点,黑黔黔的光看个月亮有什么意思?”纳敏族的族长赫哲是个粗豪汉子,很不喜欢这种文绉绉的作派。仗着和果诺关系好,大刺刺的提意见。

鄂东族的族长连塘却是个惯会见风使舵的小人,生怕果诺着恼,当下解围道,“赫哲,这你就不懂了,郡王难得瞧得起咱们,让咱们也来风雅一回,你怎么就是不开窍呢?这岂不是汉人说的,对牛弹琴了?”

果诺哈哈一笑,“还是连老深得我心!不过赫哲大哥你也不必着急,人常说,月下看美人可比平日更胜三分,我一会儿就让你体验体验。嗳,这已经到望月亭了,不如我们上去走走,给他们点时间准备。待会儿下来之时,就让美人在船上迎候歌舞一番可好?”

“好哇!”赫哲最是好色,听说有美人,便不闹了,反而拉着他二人就急急要往上走。

在运河边的码头上,修有栈道直通山顶,行不多远便是望月亭,栈道闸门这边上下却有士兵把守。

若是白天,可以让游人通行,但夜晚之后,却得出示令牌,验明几人身份,士兵这才放行。

缓步登得山顶,却见不远处的望月亭中还有灯火摇曳。

当下赫哲大奇,“这么晚了,谁的兴致竟比我们还好,还在那儿游玩?”

连塘人虽胆小,但却是老奸巨滑,突然意识到今日果诺力邀他们来此,只怕没安好心。当下想抽身而退,自是来不及了,但他也不愿意白给人当枪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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