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栋霖嘴角的笑容僵住，脸上血色尽退，“你说戴淩没有死……”
看到戴栋霖这副模样，瑞管家复又低下头，“是的。老爷他没有死。只是被老太爷给隐瞒下来了。”
“怪不得没有举行他的丧礼。戴煦晟说不想再一次面对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场景。哼，原来是这样。我早该想到的。”戴栋霖喃喃道，“这个家还真的是……让人心累啊。”
“如果被老爷知道你并不是他的孩子，而且还准备与林明昊姑爷一起毁了戴家。以老爷的个性……”瑞管家机械的说着这些在来时已经想好的话。
“瑞管家，你只要告诉我，你是谁的人，又是以什么立场来和我说这些的就行了。”戴栋霖打断瑞管家的话语，冷酷看向瑞管家。
“我吗？”瑞管家的思绪一下子变得游离，“我是以……”声音逐渐变小，最后的话戴栋霖根本就没有听见。
“不管你是谁的人。瑞管家，我想说的是，我绝对不会与霜曜断绝关系的！”戴栋霖语气和神态都异常坚定的说道。
看着这样的戴栋霖，瑞管家再一次低下头，让人看不清其的表情。
第26章
戴煦晟逗弄着鸟笼里的画眉，嘴里吹着的口哨，与画眉的清脆声音重叠在一起。房门被人轻轻敲响，随后被拉开，再带上。
戴煦晟放下手中的竹签，转身看向来人，“有什么事吗？”
穿着得体的燕尾服，面色泛着青白的男人，恳求道：“请您放过霖少爷和曜少爷吧。”
“呵，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前一刻还在笑的戴煦晟，眼中发出凌厉的光芒，“瑞，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只要您愿意放过霖少爷和曜少爷，您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瑞管家低下头，沉声说道。
“哦？包括离开小淩吗？”戴煦晟缓步走到竹椅前坐下，单手撑着腮处，“你能做到吗？”
瑞管家的肩膀轻微抖起，“是的。我可以做到。”说出口的话还算平稳。
戴煦晟深深的看着眼前强忍着不大幅度发出抖动的瑞管家，轻松说道：“这不能算是交换条件。”见瑞管家猛地抬起头，复说道，“这本来就是你该做到的事。”
“您真的不愿意放过他们吗？”瑞管家的嘴唇也开始泛白，“就算我答应您离开老爷，也不行吗？”
戴煦晟转头不再看瑞管家，算是一种默认。
“如果是这样的话。”瑞管家轻声笑起，“那么老爷也应该知道您之前所犯下的错了。”
戴煦晟转过头来，眼中发出警告的光芒。
瑞管家无惧的回视，“告诉他，他的父亲当初为了前途，地位，名誉抛弃了自己的爱人，而娶了他的母亲。可是他的父亲并不爱他的母亲，只是利用他的母亲。而他父亲的爱人是被他的父亲设计逼走的。”
戴煦晟目光渐沉，“你以为小淩会相信你说的话吗？”
“为什么不相信。”瑞管家脸上的笑容越发放大，衬着他的脸如同白玉，“我的话就是最好的证据。”看到戴煦晟在听闻这话后，眉间蹙起，瑞管家又加了一句，“哦林明昊的存在也是最有力的证明。”
戴煦晟脑中一片轰然，前尘旧事，一幕幕，在走马观灯般回放。
“煦晟，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
“煦晟，我刚刚算了一卦。卦上说，以后你给你的子孙起名中带有‘水’，戴家将会越来越昌盛。可是……我却无法为你生一儿半子。对不起，煦晟。”“没关系，我有你就够了。”
“煦晟，煦晟。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背叛你！”“可你现在的样子，让我无法相信你说的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煦晟，煦晟，你不要走！”
“戴煦晟，你这个无耻的家伙！竟然这样对我！我要诅咒你，我诅咒你一辈子都活在悔恨当中！我诅咒你的孩子都将得不到幸福！”
……
太多太多了。那些画面，以为已经完全压制在记忆深处的画面，此时又全部迸发出来。一切都是那么的清晰，历历在目。
“哦对了。还要告诉他，他父亲的爱人是个男人。这点可是很重要的。”瑞管家的声音，变得飘渺，仿若是梦中的声音。
眼中慌乱不安，戴煦晟闭上眼，重重深呼吸了几次，复又缓缓睁开双眼，俨然清明一片，抬眼望向瑞管家，语气冰冷，“没想到你连这些都知道。”
瑞管家嘴角嚼着淡淡的笑容，从容而定，“我也是无意中得知的。那么，您现在愿意放过霖少爷和曜少爷了吗？”
戴煦晟的模样犹如苍老了十来岁，“我还可以说不吗？”
瑞管家嘴角微微向上挑了挑，欠身说道：“那就谢谢您了。”
“我的话还没说完。”戴煦晟接口道，“我可以放过他们二人。但是你必须离开小淩身边。”
弯着腰的瑞管家身形一僵，抬起身，小声带着决然的回答：“好。”
“成交。”戴煦晟吐出这两个字后，闭上眼，不再理睬瑞管家。
瑞管家也不在意，再次向戴煦晟行了礼，无声离开房间。
屋外，碧海蓝天，白云卷舒。瑞管家抬起手遮住前额，昂首看向那无边的天际……
一只宽大平厚的手轻抚着窗台上蓝紫色花的花蕊。身后有门的响动声。“你把这花养的很好嘛。”也不转身看来人，只是开口说道。
慢慢走进窗口，一只纤细修长的手抚上另一侧的花蕊，“因为我也喜爱它啊。”
侧首看向面容带着怀念的人，皱了皱眉头，“你脸色不好，瑞。”
瑞管家抬眼看了下身旁的人，又垂下眼，“你也一样，善慧。”
一时间，两人都陷入了沉默中。
“怎么会约我来这里见面？”丁善慧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瑞管家放下触摸花蕊的手，叹了口气，“善慧，我有件事要拜托你。”抬头诚恳望向丁善慧，“你会帮我的吗？”
丁善慧一阵晃神，好似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还是三十多年前那个有着纯粹笑容，对自己喜爱的人会毫不保留献出一切的少年。收了收神，蹙眉开口，“究竟是什么事，让你要急急见我，而且是在戴家主宅。”
“筱羽似乎知道了些不该被知道的事情。”瑞管家微皱眉，“可是我不知道她知道了多少。”
丁善慧眉头一跳，他对瑞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瑞不是一个轻易开口请人帮忙的人，一定是他实在不能解决了。“筱羽做了什么？”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这个女儿现在是越来越能惹事了。
瑞管家复看了眼丁善慧，“她与我定了个约定。让我分开栋霖和霜曜。”
气愤。这是丁善慧在听完瑞管家话后的第一反应。“那个孩子！”敛了敛情绪，丁善慧低声说道，“抱歉，瑞。筱羽她实在是……”
瑞管家摇摇头，“我没有怪她的意思。只是我担心她会变的极端，会伤害到自己，伤害到栋霖。”面上有着深深的担忧。
丁善慧紧了紧双拳，“你放心，我一定不会筱羽乱来的。”
瑞管家笑起，“谢谢你，善慧。”
看着这样的瑞管家，丁善慧心里隐隐有着不安，这种不安在三十多年前也有过。那时发生了让大家都追悔莫及的事情。“瑞，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在，没告诉我？”强压住心头的不安，丁善慧问道。
瑞管家笑着摇摇头，“我还有事要忙。”对丁善慧点点头，转身走出房间，在踏出房门前，轻说，“你去看看老太爷吧。”也不等丁善慧回答，直径走了出去。
望着瑞管家的背影，丁善慧心中的不安越发的变大。
第27章
昏暗的房间里，有着平稳的呼吸声。瑞管家轻轻走进房内，在竹椅边蹲下，温柔看向熟睡的容颜。似是感觉到有目光紧紧盯着自己，沉睡中的人，睫毛动了动，眼帘缓缓睁开，看向蹲在手边的人，微微一笑，“你回来了啊。”
瑞管家回以微笑，伸手捋了捋附在竹椅上人膝上的薄毯，口气略有不满，“怎么又在竹椅上睡着了。我一不在你就不注意自己的身体。”
隐在暗处的容颜，听闻瑞管家的埋怨，嘴角扬起，露出孩童般的纯真，“我想等你回来的。”
瑞管家动容，但转眼即逝，轻吐了口气，头枕在竹椅上人的膝处，“以后不要这样了。”
竹椅上的人嗯了一声，算是答应。手抚上瑞管家的头发，一下复一下的抚着。
很安静，很平和，很舒服。两人静静的享受着。
“瑞。瑞？”竹椅上的人唤了几声，见瑞管家没有回应，自语道，“睡着了吗？还说我，自己不也一样，不注意自己的身体。”边说边把膝上的薄毯轻盖在瑞管家的肩头。抬头望向窗外，郁郁葱葱的枝蔓上，有鸟儿的鸣叫声，几缕阳光穿过树枝落入窗内，照在瑞管家平静中带有淡淡笑意的睡脸。手无意识的轻拍着瑞管家的肩头，像是在哄睡着孩童。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逐渐黑了下来。轻拍着瑞管家的手停顿下来，有一滴晶莹滴落至瑞管家黑白半参的头发内。睡梦中的人无知无晓，依旧沉浸在他的梦中。房中传出如受伤野兽般的低鸣声。
丁善慧走进这间房间的时候，屋内一片漆黑，但在这肉眼暂时无法适应的情况中，却感到有扑面而来的悲伤，那是一种痛至骨髓，刻入心肺的疼痛悲伤。
“瑞……”颤声唤道。黑暗中没有回应。复又叫道，“戴淩。”良久黑暗中响起一声悲鸣。丁善慧的身躯一个趔趄，幸而抬手扶住身旁的门梁。颤抖着手，打开房内的吊灯。只见坐在窗下的人紧紧握着半跪在其脚边的瑞管家的手，不停的搓拭着。丁善慧昂头闭目，不然那滚烫的液体从眼中淌出。“你这个傻子。”心中暗骂道。
自与瑞管家在其房中分开后，丁善慧便去见了戴煦晟。只因戴煦晟想起了心中最深的结，二人见面没有多久，没有多说什么，丁善慧便起身告辞了。心中的不安越发的变大，复又来到瑞管家的住处。屋内没有人，只有靠在窗边的书桌上，因从大开的窗户外飘进的风而不断飞舞的纸张，低声的诉说着什么。
缓步走至桌边，丁善慧倾身，拿起压在桌上的纸张。大致看了几行，丁善慧的双手开始细微的抖动。放下纸张，转身快步走到戴淩的住处，抬手想要拉开门，却半道停住，后又放下，只是静静的立于门前。也不知站了多久，只知道华灯初起，天色陷入群星璀璨中，双手才颤微微的拉开房门。打开灯的那刹那，丁善慧只觉得身体里的所有力气一瞬间全被抽走，只差跌落在地，幸好扶住身侧的门梁。
身后有厚重的呼吸声响起，丁善慧背颈僵直，缓慢转过头，见不是心中所想之人，微微放松，但又见来人悲怆的神情，心中也是一片苦涩。转身抬手，想要制止那人走进房内，但那人已经先闪身走了进去。丁善慧的手半抬在空中，后又无力垂下。
那人径直走到竹椅边，弯腰从竹椅上人的怀中抱过瑞管家，直起身，转身欲走，却发现竹椅上的人紧紧的拉着瑞管家的手，不肯放开。“放手。”声音很轻带着微不可闻的怨恨。
竹椅上的人手有细微放松，后又紧紧抓住。
“你嫌害他还害得不够吗？！”压低着嗓音，愤怒的叫道。看了眼臂弯中仍陷入沉睡中的瑞管家，眼眉间竟带着一丝解脱。不由得喉头哽住，半天才开口，“瑞，哥哥带你回家。”抬脚要走，感到瑞管家的臂膀处依旧有着拉力，冷冷说道，“淩少爷，戴家的三少爷，你还要怎样。我苦命的弟弟对你付出的还不够吗？”
竹椅上的人浑身一震，手无力般从瑞管家的手中脱落，跌至膝前，“不……”声音俨然一片沙哑。
转身，居高临下，看向脸上一片茫然的戴淩，“戴家一定会付出代价的！我以瑞的哥哥的名义起誓！”白炽灯下，祥管家的脸上带着不顾一切的恨意。转身，决然的抱着瑞管家走出房间。
丁善慧站在门口默默的看着眼中满是悲伤，愤怒，痛苦，怨恨的祥管家，抱着瑞管家向着主客厅走去。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祥管家挺的直直的背影，渐行渐远渐无书。
良久，丁善慧复看向房内，戴淩抖着身躯缓缓从竹椅上站起，抬首望向门口的丁善慧，冷声道：“我要去主厅。”
丁善慧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你现在的身体……”
“我知道我自己的状况。我要陪着瑞。”戴淩打断丁善慧未说完的话，眼中虽有悲痛，但也有坚定。
丁善慧重重的叹了口气，走进房内，来到戴淩身边，瞟了眼不停打颤的戴淩的双腿，转过视线，抬手扶住戴淩。
主客厅内，灯火通明。不时有欢声笑语从房内传出。祥管家在庭院中央停下，低头看向安详睡去的瑞管家，轻轻在其额头印上一吻，“瑞，我要为你讨回这三十多年来受的苦痛！”周身有风刮过，吹起了祥管家和瑞管家身上的燕尾服，与黑夜纠缠在一起，于月光下乱舞，衬得祥管家像是从地狱而来，即将大开杀戒的修罗。
一步一步，向着紧闭的主厅大门走去。站在门外的佣人感觉到祥管家不同以往的气息，都低头不抬。直至祥管家冷冷开口，“开门。”才半天缓过神来，侧身打开大门。
门内正在谈笑的人，都只顾说着话，没有注意到悄然无声站在敞开的门口的人。
“筱羽，这段时间可要多多注意身体啊。”
“哎呀，我快要做奶奶了。明昊，你快要当爷爷了。”
“太爷爷，笑笑是不是快要有弟弟妹妹了？”
林霜曜慵懒的坐在椅上，脸上淡淡的，看不出神情。在他身边坐着的女人，丁筱羽满脸带着即将为人母的喜悦。对面坐着同样神色轻淡的戴栋霖，不时看看丁筱羽、戴栋霖和林霜曜三人的鈊安，还有正对着戴煦晟说话的小人。林明昊和戴涟宇坐在戴煦晟的身边，二人脸上也带着喜色。戴煦晟坐在上首，正和小人笑笑说着话。
戴栋霖先注意到门口的动静，转头看去，眉头蹙起，“祥管家，你这是要做什么？”
听闻，大家都停下来，望向大门口。丁筱羽的笑意僵在嘴边，她看到了瑞管家没有半分动静的卧在祥管家的臂弯处。戴煦晟的眉头紧皱，并不说话。林明昊的脸上闪过震惊，不可置信，悲伤。
祥管家把众人的表情一一看在眼底。不理会戴栋霖的问话，直接走进厅内，目光锐利射向上座的戴煦晟，走至厅中央停下步伐，“如您所愿了！我的弟弟不会再与戴家任何一个人有瓜葛了！”
小人看清祥管家臂处，瑞管家苍白的脸时，大叫起来。鈊安拉住小人，把其环在胸前，不让她再看这一幕。
“你什么意思？”说话的是戴栋霖，声音中带着颤音。
祥管家嘴角勾起一记残忍的笑容，“如您所见，霖少爷。我的弟弟，瑞，死了。”看着瞬间变脸的戴栋霖，祥管家嘴边的弧度变得更大，“霖少爷，您不好奇我的弟弟为什么会死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