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早年的时候还有些印象,毕竟那孩子外貌不差,在年轻的时候,是会产生兴趣的对象。也是因为这个他才开始下手。但是一得手之后秦绎就发现,这人的性格他一点也受不了。肉体的柔韧是可口的,可是性格也这样的话,就让人兴趣缺缺。厌烦的秦绎开始抽身,不过他也没想到,看起来软趴趴得像一团看不出形状的泥巴的沈吴,还是会做些令他无法预料的事。这个人在他的性史之中,是个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到了最后也没有完全弄明白的对象。
直到重逢,秦绎发现了他们之间多出来的又一重联系。
“你就当做是帮你检验情人的忠贞程度,又如何?”秦绎慵懒地品啜着甜酒,抛出一句对于抢了弟弟床伴行为的总结。
“哼。”秦非板着脸,坐在沙发对面。“谁会信你这傻逼的鬼话。直接解释你没节操可言,见了谁都可以滚一滚,不就完了?”
“……我亲爱的弟弟,这完全是诽谤,我要求可是不低的。不过你看起来吃醋的程度看起来也不太高嘛。这么快就已经原谅我了?”
“滚!”秦非龇牙咧嘴地呸了一句。“我就知道,你根本不喜欢他。我还不了解你?”他低头吸了一口杯子里的酒。“你根本不可能爱上别人,你爱的就只有你自己,秦绎。”
正因为一开始就知道秦绎不可能是跟沈吴玩真的,所以没有追究到底——等到后悔,那已经是后来的事了。
秦非从小学到中学,见识过秦绎多少情史,只怕秦绎自己也数不过来。轻蔑,玩弄,高高在上的——这就是秦绎对其他人类的所有态度。
天生就比别人优越得多,而追捧和爱慕只会把这些累积起来,秦绎大概从心底里没有把自己和别人当做同一种生物。这种心理,大概可以解释他所有讨人嫌的劣根性,秦非想着。
尽管这样还是有傻子心甘情愿地送上门,接连赴死,得不到任何回报,只令这种非人生物的战绩更加辉煌。没错,沈吴就是傻子,而且只是很多傻子之中平凡的一个。
要是沈吴就像愚蠢地爱着秦绎一样爱着他就好了,这是秦非现在唯一的欲望。
“我原以为你会更恨我。”秦绎笑了笑。
“恨你这家伙有用吗?”秦非嘟哝着喝酒。
正是因为不关秦绎的事,所以不睬他的吧。至于恨——一偿所愿地,他让沈吴痛苦了——他不是他出钱就可以买到的MB啊。但是沈吴的痛苦也还是无法让他满足。
之后几天,去医院得到休养诊断的秦绎被迫住在秦非家里,因为秦非觉得他一个人呆着准没好事。
上次就撞见过秦绎在他家与大麻有染,要是放他一个人还不知道会怎样?
这个世界上能够阻止秦绎不干好事的人也只有他一个了。
秦非明明白白地表示他的不信任。秦绎不屑,但是也没有多加辩驳。
不过,秦绎从沈吴家搬出来独居时,请了家政人员料理家务,所以也支使秦非叫一个来,免得秦非出门了他没人使唤。
“干嘛啊?我又不喜欢家里有佣人。一点小事不能自己做吗?为什么一定要人伺候。你还真的是高级生物啊。”
“讨厌家里有女佣?这是人生阴影吗?”
秦非被他戳到与父亲的女佣偷情的痛处。“……告诉你这回事不是为了让你这种时候用来攻击我!”
“好了好了我知道。”秦绎笑意多了一丝促狭。“对了,说到我的两个亲侄子……”
“上次你不是问我的VIP票送给谁嘛?我找了个快递,送去了他们学校。”
“喂!”秦非青筋一下突出来。
秦非结束了工作,将今晚上有临时应酬的消息打电话告诉秦绎。
秦绎略微不满。“有你这么伺候病人的吗?难道我还要自己去吃饭?”
“啰嗦你个鬼啊!我早就告诉过你别老想着指使别人!自己打个电话叫人送上来会死?冰箱上面有电话号码。”
“目无尊长……”
秦非收线。今天这顿饭,本来想推掉的,可是高层非说非吃不可,交了这个差,接下来半年的应酬他都可以不用出席,秦非才勉为其难地应了卯。
到了场子上,秦非才知道公司叫他出来是何用意。就跟沈吴那类在圈子里寻欢作乐的富豪一样,有一些权势在握的贵妇或小姐,也会有同样的需要。不过主动出手的女人少的多,说白了,女人在这类游戏中,根本不占优势。
谁教她这么做的?女性用这种强迫性的邀约真叫人反感。用错武器的女人,脑子真是有点问题。
秦非有些郁闷地喝着酒,这位小姐长相是否可人,倒成了无关紧要的事。
说是不平等也好,男人和女人就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生物。秦非觉得自己比以前挑剔。笨拙的,他疲于应付,聪明的,又嫌太强势……说来说去,比较的对象都是一个人。
秦非想起这回事,就又不舒服了起来。都怪沈吴,他那种博爱的,就连不相干的人都要关心到底的态度,简直是欺诈。
为什么为了不相干的人,可以立刻丢下手中的事,远跨重洋确认他安全啊?如果还有一个人会这么在意他,不管男人还是女人,秦非都可以立刻爱上他。
秦非不带感情地陪着面前的小姐讨论着相关话题。“是啊,最近都为了音乐会在忙碌。其实今晚都想回去加班。”秦非胡诌着。
“真的吗?”陈小姐生涩的表情,显示出她对秦非随口说的话也在认真听。
秦非飞速地设计着用什么理由可以不失礼地离开,酒味有些涩,可就在这种不自觉中下口了不少。
照理说没有那么容易醉,但是渐渐秦非发觉自己的舌头有些不听使唤。
“你问哪首歌?没听清……”
陈霏霏的声音细如蚊蝇一般,秦非对她的感触相当模糊了。“Burst吗?不错,没有恋爱经历的话怎么可能作曲。”他不由自主地回答着问话。“You like a bullet in my brain……这句啊,是啊,是我写的……是曾经一个恋人的印象……”
“是什么样的人?这问题很难答,过去很久了,根本也不是一个人……”秦非的舌根发麻,话却奇怪地多。“当做经验,或者取材罢了。”
陈霏霏的脸显得有些沮丧起来,但是秦非觉察不到。
他的大脑里融合着冰冷和亢奋这两种情绪,忽冷忽热地,精神无法聚焦在一起。
“现在也有吗?当然。”秦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发笑。“长相当然是基本。不过最主要的是性格跟我相当合衬。我在杂志采访的时候不是也有说过我喜欢会为我考虑的女孩子吗?不不,不要这个时候说不管做什么都可以,实际做起来你们是无法相比的。那个人我很喜欢,他为我做的每件事我都喜欢。”
女孩泫然欲泣地低下头。
秦非觉得胸口发热,下意识地松了松领子。“不过已经分手了!”
女孩微笑的脸又抬起来。
“突然的分手了。所以最近很烦的事,就是音乐会的时候他到底会不会到现场来……”
秦非思维不受控制地看着轮廓模糊的陈霏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有什么东西不对,他的酒量不应该只有这么点,他几乎没有喝到酩酊大醉的经验
因为以前也有过这种社交,他并没多加防范,但今天的事情的发展显然不在正常的轮廓里边。
秦非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他低头看去,却一阵头晕。
女孩带一点怯懦地问道:“分手的原因呢?”
愣着的秦非呆了呆,挤出了一个笑容,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说:“他是个骗子!”
他放下杯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是个骗子”这句话,一瞬间充斥了他的整个头脑。
“失礼,我好像喝多了点,需要去下洗手间。”
秦非一站起来,又是一阵头晕目眩。骗子!
太狠了,把他带到这里的,可是公司高层。
以前就有人旁敲侧击,秦非,你太爱得罪人,小心吃不了兜着走。他又不是从去年或今年才开始得罪人,不觉得有什么好怕。但是这次,真是令他有一种匪夷所思的愤怒。
秦非觉得小腹有一团火烧起来,神经却彻骨地冰凉。冰火两重天的反胃感觉让他差点趴在流水台前呕吐。
是谁要这样报复他?
沈吴。
秦非扶着墙。
他是唱片公司的后台,他才刚刚被自己欺负过一顿。除了他,再也没人有本事通过唱片公司把他骗到这里来,让他在毫无防范的情况下被下药。
沈吴有理由这么做。他当然有报复他的权力。
不过用到这种方法,未免令人心寒。
秦非按着狂跳的心脏,过量的兴奋剂或是春药,让他恶心地想立刻冲到沈吴面前,狠狠地给他一巴掌。
他反复几次才能够把手机掏出来,长按了一个键。
“秦绎,来XClub接我。”
秦绎的声音好半天才响起来。“干什么?喝蒙了?自己打车会不会?”
“你不来,就帮我叫警察来。”秦非摇摇晃晃推开洗手间的门,他不知道这么做是否明智。走廊上没有看到服务员,两个黑西服的人看到他,反倒鞠了一躬,上前分别架住他的左右两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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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绎费力地抓着跟他差不多高的秦非的后领扯进屋,扔到沙发上。
“做了没?”他语气温柔地问着。“做了的话你就完蛋了,等着被切小鸡鸡,别怪我没提醒你。那位小姐的背景你可惹不起。”
“没有。”秦非乏力地道。“我宁可磨破自己的左手也绝对不可能让他得逞。太差劲了,什么男人啊。”
终于得救了。他的酒里被下了剂量很强的某种毒品。他从来没有过碰这些东西的经验,没有落到要上医院急救的地步,已算幸运。
要是知道可能会害死人,还会这么捉弄他吗?
秦绎绞了一条毛巾,扔给秦非。“真可怜。”话虽然这么说,他脸上可看不出同情的神色。
秦非蹲在马桶旁边吐,恨不得把一个小时前胃里的东西倒空了。
“你真蠢啊,几岁的人了,还会被人下药。”
秦非胸膛起伏,眼睫毛里都渗着汗珠。“有没有良心啊,这什么玩意,呃……”话没说完他又一阵反胃。
“还是尽量吐光比较好。”秦绎淡定地翘腿坐在镜子旁边。“不要告诉我你以前没玩过?这种东西伤身体的,直接吃更恶心。”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吗……”秦非扶着洗手台歪歪扭扭站起来,目光朦胧,脸色不正常的潮红。“我要累死了,你让开,我去睡。”
秦绎一把扯住秦非擦身而过的手臂。“站住。”他声音严肃起来。“脱衣服。”
神经非常欠缺敏锐度的秦非愣愣站在原地,摸不着头脑。秦绎不耐烦地伸出两只手,抓住他T恤靠腰的两角,往上一拉,脱掉的衣服卷成了一团。
成年男子被汗湿透半裸的健美身躯出现在面前。
“喂你想干什么……”一瞬间以为自己才出狼穴又要入虎口的秦非眼睛都要瞪掉了。秦绎驾轻就熟地伸手到他肚脐以下,解开拉链,往下剥裤子。“洗澡啊白痴!”
秦非低着头一阵眼花,秦绎手腕上的翠绿镯子重成两三个,又摇摇晃晃复原。
他无力地想挡开秦绎的手。“不要想趁机对我做什么有的没的……”
头脑转得好像比平常慢了很多,不过还是隐隐约约有种本能冲动,想说你这个死同性恋滚远点……不过,这么说好像也不太对。
“现在滚去睡,毒素留在身体里,又或者跟着汗散出来沾在身上反复吸收蒸发,就跟又吸了一遍毒一样,懂不懂?”秦绎拿着花洒,高热的水温从秦非头上淋下来。“洗澡之后再去发汗,然后洗多几遍,尽量散掉毒素对身体比较好。”
怕被水溅到,秦非下意识地两手捂了捂眼睛。被冲热水的感觉好像也有舒服一点……不过整个身体还是冷冷热热地非常难受。他手脚都发软,被水流冲到略微靠上墙壁,瓷砖滑不溜丢的,根本靠不住。
秦绎伸手抓他,也不趁手,秦非踉踉跄跄地向后退了几步,大口喘着气,看什么都是几层重影。
真不舒服,很想要啊……被不正常的肾上腺素水平刺激,他的生理器官不自然地亢奋着。这种状态自饮下酒之后不久就有了征兆,知道不对也没有办法。因为如果借机犯罪的话就正中了对他下手的人的计。
也许药效有延期的发作时间,刚开始只是蠢蠢欲动地,挠心似的冲动,现在却好像快要冲破牢笼似的关不住了。
秦非急得心口的血都像在烧。朦朦胧胧的,秦绎卷起半截袖子的衬衫,因为被热水打湿而一半贴在身上。
秦绎看着他痴傻的脸,好像皱了一下眉。
他不分青红皂白地扑上去抱住。“哥哥,”他神智全失地呢喃着,光着身体,往面前的活人身上卖力地磨蹭。
“蠢货!”
十几秒钟过后,秦非一只手捂着脸,一只手捂着疼痛的要害,坐在浴缸沿上呜咽着,眼前黑漆漆的一片金星乱冒。
秦绎按住他的脖颈,从背后继续给他浇热水。“冲完澡滚去开空调发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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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了几天,秦非还是没怎么恢复过来。因为对自己这么绝情的人是沈吴,导致憎恨都好像都成了很可怜的事。
可是,那天晚上直接跟沈吴联络过后才将秦非接回家的秦绎,可一点都没有要告诉秦非背后始作俑者到底是何人的打算。
“他身体已经恢复了?”沈吴欠了欠身,秦绎在他面前坐下来。
橙色的阳光从窗外照到空旷西餐店的这一角,洒在两名衣着楚楚的美貌男子身上。加之被清了场的高级餐厅,让人不免浮想联翩。
“年轻人么,早就活蹦乱跳了。”秦绎低头笑了笑,不过很快又道:“与其担心他,还不如看看你自己。我听你妹妹说你们吵得厉害……”
秦绎目光和煦地打量着沈吴,恍惚中竟令沈吴有一分错觉,仿佛秦绎是真的关心他。但立刻就明白这不过是这人不想多谈论秦非的,转移话题的方法。
不过秦绎其实说对了,沈吴不好,即便到现在也还是不好。
那天跟沈喻吵了一场,对于平时很难调动那么多情绪的他来说,简直跟火山爆发过后一样空虚和乏力。可秦绎这个时候打电话来,单刀直入地问他知不知道秦非在哪里。
秦绎果然是聪明人。看了张照片就绝望的自己跟他比起来,简直一点用都没有。
如果他反应得早一点,也许秦非就不用被下药,他现在再懊悔也已经来不及。
最担心的是会否留下后遗症,他跟秦绎提过要不要去找好医生做全面治疗,秦绎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小问题而已”。
秦绎对沈吴的歉疚很无所谓:“让秦非吃点苦头也好,年轻人,不挫挫那种嚣张,就不知道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
站在兄长的角度,秦绎说这种话,也并非没有一点理由。可遭受这种“锤炼”,秦非还是太可怜了。
一开始被秦非羞辱过也推出车外的沈吴,已经差不多忘记了自己当初的可怜——再怎么说,秦非遭到的这种报应,也有些太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