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探子回报,州官有向鱼米之乡的隆州购进稻种分与百姓耕种,可是年年仍收成微少。我查过平昌州史,此地非贫瘠之地,虽有旱情发生,但至古从未有连续严重欠收记录,虽然州府上报说虫灾和旱灾严重,我让探子细细查探过远郊靠近渠沟的田地,没遭遇虫灾竟也无产,这不是很奇怪吗?”
“啊?为什么?”
“粮种有问题”他肯定的说道。
查得真细,我心里赞着。
“前些日子,州府似乎已觉察到有人在查探他们,府中加强了守卫,更奇怪的是,没几日,粮仓竟然失火,剩余种粮全付之一炬,州官太府将失职的守卫压入了大牢,不想那守卫在牢中自尽。”
“他们烧毁了证据?那怎么办?”
“从来利益链都是最脆弱的关系,当自身利益受威胁,总有人会站出来求自保把事情撕开一个口。他想在我眼前消毁证据可没那么容易。”
他笑颜展露的自信和威严唤起我试图想忽略的事实:他是这个东帝国大皇子。
仍旧是那张熟悉的脸,可是眉宇间无须再掩藏的贵气,将他的气宇轩昂凸显得淋漓尽致。
这个男人,属于我吗?我问自己。
安大哥已向皇上上书请求彻查,只待圣喻送达州府,便可在太府府院内拿到最后的证据。
为了彻底解决此事,他调用朝廷边防兵士来拓宽水渠引水入城乡,并动员农户从水渠主道分别引水入户,重新购买稻种下发至各农户。
圣喻在不久后到达了平昌,他立马赶往州府。
与早出晚归异常忙碌的他相对应的是闲得心慌的我。
“为什么最近只是抱抱我?”我坐在院中望着天空自言自语。
“为什么最近都没好好瞅上我两眼”叹口气趴上石桌。
“呀呀呀……别胡思乱想了”我扯着自己的头发。
私心来说我贪恋他的温柔,希望此事早点结束两人可以多些相守的时间,一旦他因忙碌无法专注于我时便让我有些自信飘摇,像所有恋爱中的人一样患得患失起来。
所以我潜意识讨厌他忙碌于公事。
“公子”一小奴进院,“主子让奴才来告诉公子,他迟些便回来”
啊?今天不用深更半夜回府,难道结案了?想到此,不由得喜笑颜开。
在前厅等了许久,才看到他身后带着几个陌生人回来。
我跳起来去迎接,他摆摆手让其它人散去。
刚走近他,便诧异的顿下步子。
他眉间微拧,似有心事,而他一向很少显露内心的情绪。
“怎么了?不顺利?”为他斟满茶水。
“不,很顺利,州府与私商勾结,私吞赈银,买腐坏的积存稻谷为粮为种,从中倒卖谋利,导致欠收,涉嫌官吏都已伏法,贪敛的银两也已追回部分。”他接过茶口轻茗。
“那……”我小心问到。
他看了看我,细想下谨慎的开了口。
“母妃来信,父皇旧疾复发,让我尽快回洛城”
“回洛城吗……”我喃喃重复着。
他放下茶杯,伸手过来紧握我的手稍犹豫,“水寒随我一起回去,可好?”
心中一颤,洛城……那么辛苦的从那里逃脱出来,没想到曲曲折折后竟又要回到原点,可是,这一次,我能不去吗?!
“好”我应着。
反捉住他的手,无法抚平心中起伏。
第十九章:重回洛城
再次回到洛城,高低连绵起伏的翘檐,喧闹的街市,贩夫走卒的吆喝此起彼浮,琳琅满目的物品让人眼花缭乱,繁华景象却是从前并未留意的。
跟随停留在一家大宅院气派的朱红正门前,抬头,“平王府”三个金烫大字显示着这家主人的尊贵。
大门“嘎吱”一声拉开,一位白胡老者迎上。
“王爷?”他不确定的声音。
“是啊,福伯,这次出门眨眼就这么多年。”他孩子气的笑笑,感觉这老人和他应该很亲。
老者一听脸上笑得皱成团,“你终于回来了”抬手抹抹眼角激动的泪花。
“快,快帮王爷牵马去”他向后挥挥手。
身后几个布衣小童走来,恭敬的从我们手上牵走马儿。
“水寒,进去吧”说着,安大哥反手牵住我向府院走去。
那些下人,没有丝毫异色,只有我面薄得走路都机械化了。
住进平王府,安大哥并没有为我安排客房,而是与他同住主房,派来一名叫小喜子的侍童悉心照顾我便入宫面圣去了。
虽说有些忌惮以前的事,稍加休整还是独自出了门。
在热闹的街巷小心溜达着,忽然一个奔跑的小童直面撞来。
“小心”我扶住他,“街市人多,不要跑这么急”
“谢谢大哥哥”小童礼貌的弯腰谢礼然后跑开。
起身,紧紧手中纸条,继续向前走,看到一个无人的清幽小巷便随意闪身进去。
摊开手中纸条一扫,上面短短几字。
“杏花酒楼二楼清涟雅间”
落款一个“天”字。
握掌将纸条化成灰,继续无所事事的向前走。
深入交错纵横的小巷,挠挠头四处瞅装迷路,犹豫半响,纵身越过屋檐,点足连踏而去,身后两人很快便张望着寻不着我的身影。
呵,想跟踪我,也许几个月前可以。
我这人最讨厌被人约束,虽然知道安大哥为我好才让人跟在其后,心里还是有些不乐意。
很快寻问着来到杏花酒楼,飞身跃进二楼,来到雅间前,敲二短一长,门吱一声开了。
一个小童点头让我进去随即关门守在那里。
“天门门主参见主公”屋内间穿着便服的中年男人半跪下。
“起来吧”扶起他。
看到别人下跪还是挺不适应的。
在桌边坐下,他为我斟满茶。
“地门探子来报,主公随平王爷到了洛城。”
“朝廷现在形势如何?”虽然在终南山崖听傻大个和程庄主说了些,但看安大哥凝重的神色,还是忍不住想关心政事。
“最近皇上旧疾复发有加重之势,众臣催促着皇上立太子,其它皇子要么幼小,要么权弱,现下朝廷基本形成两派各保大皇子和二皇子,相持不下。”
端茶的手微微一颤,镇定的放下茶杯,将手掩藏进袖内。
“为何早些年一直未立?”
“赫连皇族不成文的祖训,为避免权臣操控幼帝,除非紧急情况不得立13岁以下的幼子为太子。”
“皇上没有选立谁的迹象?”
“做为一国之君,不可能没有意中之选,只是局势比想像中的还要僵持,皇上比别人忧虑更多,才拖延了下来。”
“哦?何理?”
“大皇子和二皇子的才华都是人中龙凤,可是自古双雄不并立,皇上迟迟未定,也是在考虑如何避免这皇权之争的正面冲突。”天门门主说到这,面色凝重,看来事情真的很棘手。
“大皇子和二皇子性情如何?”
“二皇子为当今林皇后之子,自小聪明机警,伶牙俐齿,个性随意而张扬,深受皇上喜爱,朝中除林皇后娘家势立力拥册封其为太子外,认为以他精明强悍个性更能成为一代明君的下臣也不在少数。”
“他在江湖培养的势力,只怕地门也有所知吧。”我想到了那个妖艳怪人上官冉,能让如此自负之人甘于为其效命,只怕二皇子不简单。
“地门虽一直知道,但也是最近才知是黑灵宫”
“至于大皇子……”他很有分寸的迟疑一下。
“说吧,无防”知他顾虑,我回道。
“大皇子为淑妃之子,要论勤奋刻苦,其它皇子远不及大皇子。他虽为人温和却做事果断强硬,13岁便请命去了南方荒蛮边陲,那荒蛮之地山势奇特,遍布多国流寇山贼扰民多年,朝廷曾多次发兵讨伐未果,围剿一事兵部众臣都避着不接,大皇子却主动接了此事,一年后凯旋归来不仅赢得军士的敬畏,也被封为平王。”
十三岁就如此显赫功绩,想想自己这个年龄还处于无知的朦胧期,饱受填鸭教育的摧残。
“据探子消息,平王那一次围剿,收伏了很多异士于旌下。”这的确像他的作风。
“当时众臣以为平王会留于朝中,他却再次请命,说“隐于街市方知民间疾苦”,领监察御史一职便离开了洛城,此后几年,虽甚少出现,但接手几宗涉及朝廷重臣的贪污案,震惊朝廷,一些臣子对他也是刮目相看,拥立之声颇高。”
“也就是说,不管谁成为太子,都会引起朝廷动荡?”我忽然觉得事情并没我想的那么简单。可是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多年来两位皇子在军营中各自培养心腹,现在皇上龙体欠安,朝中紧张局面更有一触即发之势,只怕这一战……”
“避免不了?”连自己都肯定的答案,还是心存渺茫期望。
“如果金翎门插手,会怎么样?”转动手边茶杯,问到。
“明宗帝重建金翎门本为安民平天下之职,如果三门拥立其中一位皇子,以其权其力压制另一位,端看另一位反抗意识强弱,如果其不在乎鱼死网破,必将局势逼上两军对垒,烽烟四起”
“不过……”他顿了顿,“前几日属下跟地门门主通过书信,如果局势被逼上最坏的形势,只要主公令下,地门会倾尽全力刺杀一位皇子以平息事态”
心底一冷,随即自嘲,从小学到大的历史,早明白杀戮本是宫廷争夺的常态,但亲耳听到亲自去面对,还是无法接受。
子锦或子玄,我能杀谁?
子锦?我不可能下手。
子玄?断然也狠不下心,从某种角度来说,他虽性子阴了些,也算让人欣赏的男人。
“那淑妃是个怎样的人?”
没想到我话题回转,他略一愣。
“淑妃乃手握边关兵权的镇南大将军之女,才华横溢,可谓一代巾帼须眉,却叹深居于内宫,她对大皇子寄予所有希望,要求甚为严格,可以说到了苛刻的地步,以致大皇子幼童开始都在书房与练功房里度过,宫女们说,三岁以后都未见过大皇子像孩童一般撒娇和嬉笑,事事谦和,彬彬有礼。”
微微刺痛,父母们从不曾扪心自问:孩子为何非要承接自己父母的意愿不可?
小时候,我们同样孤寂吧……
吩咐天门门主一些事宜,便起身离开,出来太久,必引起安大哥担心。
“对了,还有一事,恭王……是哪位皇子?”鸵鸟做够了,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不然搁成了心病。
“回主公,是二皇子”
“……”
离开杏花酒楼,忘记自己是怎么游荡回了平王府。
第二十章:中秋夜
山雨欲来风满楼,连不出府门的我也感觉到了风雨飘摇的气息。
想出门逛逛,却又不敢,微妙时期,还是不要多惹事端为好,这前后截然相反的处境,以前千方百计想出府门,现在就算在府内闷得慌也绝不出门,每每思此都无奈想笑。
安大哥依然忙碌于宫中之事,虽与他同榻而眠,却只能感受到枕边的余温。
这日前去后院,转过回廊,竟与匆匆行行的他遇上了。
我嘴角上扬,含笑向前拉住他的手。
“瘦了,有没有好好吃饭?”他眼中的关心让我又涌出暖暖的感觉。
“有”我回着,“不过一个人吃倒是吃不多”
他接收到了我话里的小抱怨,沉眸而笑。
“等闲下来,定多陪着水寒”他说,却没给一个确定的闲下来时间。
我点头。
“王爷,李将军他们在书房等许久了”他身后的福伯提醒着。
“去吧”我放开他的手。
他笑笑,转身而去,没有一点留恋的感觉。
而我的目光却一直追随着他的背影远去。
感觉那么近,却也那么远。
我是个乐观的人,如果非要认为是他有意疏离我,然后想破脑袋的思考为什么,那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我收回视线,整理整理有些郁闷失落的思绪,告诉自己:他真的很忙,眉间那丝疲累都掩不了。
想到这,忽然有些心疼不已,暗暗谴责心底浮上那丝欲求不满的失落。
第二天,小喜子带来一个琴师,说王爷请来教我,让我解解闷。
对琴没太热忠情绪,但打发些时间倒是挺好,况且放松下心情,分解一些烦燥感,以免自己一直处于糊思乱想中。
日子便在这无聊的学琴中一点点流逝。
这日,练完琴后就坐在亭里看着水塘发呆。
“公子,中秋快到了,要不要准备些点心跟王爷一同赏月?”从不离身的小喜子建议到。
想想最近两人这种不生不熟的状态,也许中秋节可以与他好好聚聚,心里盘算着要不来个中秋野餐会。
有了想法便跟小喜子一起忙着张罗,倒消解些闲闷,不能真的外出野餐,想着就在后院的莲池边草地上和他一起相拥赏月,心里甜滋滋的骚动。
希望能给他小小惊喜,让他绷紧的情绪放松些。
听到他沉稳的脚步声走近,连忙让小喜子把东西打抱藏起来。
“水寒,在忙什么,神神秘秘的”进来,他笑问到。
“你怎么有空来?”
“明天是中秋节”
“嗯”我期待的望着他,等着他接话。
“我来告诉你,明晚父皇让皇子们进宫陪着赏月”
“……哦,这样啊”心跌到了谷底却还是维持着笑意。
“明晚内河边定是许多人放天灯,我让人陪你去,可好?”
“我?……不了,我不喜欢太吵。”只怕越热闹越寂寞反蚀。
沉吟片刻,他也没强求。
中秋大早他就入宫呆到晚上赏月会。
一人在府中长吁短叹也不是办法,拿出准备了几天的野餐用具和糕点,还是在莲池边树下铺放摆好。
遣走下人,抱膝坐在草地上看着天色渐晚,月亮慢慢爬升上来,心中空荡荡,无端想起自己的家人,最早独自在外生活时,常被四壁清冷逼得三天两头跑回家,回到家看到父母争吵又陷入抓狂,气恼的逃离家,如此这般,真的再不愿意回家,竟慢慢喜欢上一个人的孤独。
多久没有这般寂寥得想哭……
呆坐了不知多久,浑身有些酸硬,墨黑的夜空,丝丝云雾散去,那轮明月皎洁如玉,散发着银色光芒,温柔如纱,映衬着落寞的笑容。
四围的宁静再无法忍受,起身信手招下一片叶放在唇边,想起小时候常在山间吹的叶笛。
叶片放在唇边,清脆之声,如山间轻脆的潺潺流水,在华丽的渺渺夜空悠扬回荡,遥望皓月当空,任凭清凉夜风拂动衣衫,撩起零落的情思……
一曲未完,寻着异样感侧脸望去,笔直的身影静静站于后。
如沙漠中干渴的旅人忽然发现了绿洲,满足浮上缓缓弯翘的嘴角,快乐充斥胸臆染晕笑脸。
黑眸明澈如星,平静的眼波渐渐浮现太多浓厚的思绪,流转着,牢牢封锁住我的视线。
“水寒”他轻踱而来,将我拥入怀中。
“这么早回来?”担心询问到,皇族毕竟不同普通百姓,礼节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