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公子聪明之人，皇族不似普通人家，一室两龙，没有输赢，没有退让，只有生死，这就是皇族残酷的生存之道。”
这女人的精明与城府，只怕比我想像的深。
“子锦会自己选择自己要走的路。”我强调了自己这词。
“是的”淑妃死盯着我，“他选择了放弃”
我有些惊讶淑妃豪不隐瞒此事。
“这是他的选择，不是吗？”
淑妃没有立马接话，而是起身向我慢慢走来。
“你可知平王从小便带着人皮面具生活？”她平静问道。
“嗯”
“从孩童起，本宫便教他低调为人行事，只是想避开风头”
“可是就算这样，平王也数次无故中毒”
她顿顿。
“幸好本宫从小给他喂毒，就是为了让他比常人更耐毒”
“怎么会？”我瞪大眼，不管相信这世上有这样的母亲。
“这便是皇室。”说到这时，她冷哼一声。
“权利对你们真的那么重要吗？”我悲凉叹道。
“是生存！”
她把生存二字咬得很重。
“我会保护他”我抬眼看着她，从心底忽然明白些什么。
我们都有同样的心思，便是在这权利争夺游戏中保护自己爱的人。
“保护他？”她声线上扬到基本就是轻蔑的意味，“他的骄傲岂容他退缩到寻求别人的庇护？”她言简意赅句句点中要害。
“相信平王也知道这场争斗的结果：生为王，死为寇”
我还能说什么？
我沉默未语。
直到行礼退下，都苦笑不已，正因为明白他温和下比常人更多的骄傲，所以，一直小心翼翼，害怕泄露了自己不现实的逃避心思。
喜欢一个人，便是宁愿为难自己也不愿他为难。
就算淑妃娘娘不点明，我也知自己的处境。
只怕除了金翎几个门主，没人知道，三百年前元帝初建时做为朝廷江湖势力而培养的金翎门，在明宗帝重建时，已将它作为扼制朝廷或江湖异变引发内乱的门派。
自走进青衣庄那一刻，命运的齿轮已将我推入其中，我能坐山观虎斗吗？
为金翎，不能。为子锦，更不能……
淑妃让我清楚明白：平王选择放弃便是选择了死亡。
我无法眼睁睁看着你独自面对。
这条你无法选择无法回头的路，让我陪你。
第二十二章：暗战
我不知道淑妃用了什么方法，子锦又恢复到忙碌的状态，似乎那一时的心情起伏只是石头落水后几丝散去的水纹，终究归于平静。
捏碎手中人门送来的秘信，喜上眉梢，入洛城后便命人门囤积粮草，可是囤积之人又岂止金翎，现下街市粮价和盐价一路上扬，倒卖私盐现象日趋严重，引起了朝廷重视，朝廷已颁下公文到各州府，严厉打击大量粮草出仓及倒卖。
我果然猜得没错，只要把事情扩大化，让它引起朝廷关注，才能一定程度制止为军备囤粮，至于金翎程庄主早已安排一边从各通商临国秘秘运回粮草存于边界，一边在国内疯狂囤积，就是要让朝廷严查严禁。
恭王，潜水太久，让大家一起浮出水面透透气吧。
兵权在手是国家统治者最高权力象征，但兵器、粮草却是战争取胜的两大支撑点。所以，绝对不能让他成功囤粮，只怕他没想到这无形的硝烟早在我进都城那天就已弥漫。
并没有完全的把握制止这场争斗，却必须提前做准备。
可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说不上来的怪。
以赫连子玄的性情，他为何如何安静，安静得不像他的做风，安静得只拿一些小事来装点下这权利相争的水火不容。
淑妃表亲李太府史，虽与淑妃来往稀疏，非立场坚定之人，但毕竟为国亲，他竟然在青楼里闹出人命被人参了本，陷入牢狱之灾，此后还由此牵出了他涉及贪污一案。这事本与子锦也没多大关系，可到底与子锦沾亲带故。
那赫连子玄要玩阴的，是无人能及，可是他为何要玩出这么件小事？
“画什么？”子锦从身后拥来，我轻向后靠。
“看看”我拿起桌上画的图。
“兵器？”他接过我手中图纸，仔细琢磨。
“好精妙的远程兵器”他赞叹到。
“想到现在兵营中用的弓弩，便想着随手画下来”总不能说这是经历世世代代改进强化攻击力的强弩吧。
很多朝代的兵营兵器以弓弩为主，弓弩兵在军队中占六成以上，其远程攻击力不可小觑。
“弓是步骑通用，而弩多为步兵使用，故射程也远，这是床子弩，这是神臂弓。床子弩是属于重武器，依靠几张弓的合力将一支箭射出，虽需要多人才可拉开，但射程可达一里，攻城时还可以将火药丸火球射入城镇中。”我兴致勃勃为他解说着我从二十一世纪了解到的冷冰器进化。
“而这是神臂弓，其实也是弩类，这里装有机关，可由一人发射，射程接近一里，且可以贯穿重甲，两军对垒时很可怕的一种远程武器。”
顿顿，看到他眼中浓厚兴趣。
“上面两种为远距离攻击，近距离对垒或在进攻阵容中使用时，这种连弩则是在现有弓弩上改进，一弩十矢，装进箭盒及扣发机关，以竹为弦增加射程，可连发十箭，不仅减少弓箭手，而且配合使用弓箭手方阵来减短发箭间歇的话，箭密如雨，对方根本前进不得。”
“那些扣发机关如何设置？”
“这样”我拿笔为他分解画出，一一详述。
他专注的倾听着，尔后又为他讲解着我所了解的古代兵器到后期的改进和发展，军队进攻防守不同编队的优缺和演变，以及一些适用的机械自动化原理。
子锦不愧为勤奋好学之人，他每日必抽时间虚心请教，且能举一反三，看来曾经在军队的磨砺和江湖的游历不仅让他眼界开阔，也丰富了他对各方面知识的认识与融合。
很快，我便知他在朝议时向皇上呈现兵器改进图，拿出试制品在宫内练习场展示出新武器的强大攻击力，并提出军队攻击阵容改进的建议，震动朝廷，龙颜大悦。
我想，以他的聪明必然不会全盘托出兵器的改进原理，敲山震虎需几分力他是精通的。
天门传来密信，几批战马已以感恩回谢边疆保护商旅之名巧妙送入子锦控制的军营。边关将领将此事呈报了朝廷，引来不小震动，朝中争议沸腾，要把此批马匹运回都城不易且破费大量银两，而边关本来就缺少战马，这般费力运回，倒也是吃力不讨好。
皇上与大臣商议后决定暂时让它们搁在边关喂养，臣子们都心知肚明这其中微妙，从玩弄权术中明哲保身来讲，没人愿以强硬之势把这层薄纸捅破，就算私下有偏袒，却也怕在这敏感时期背上僭越的嫌疑。
“来，尝尝我做的点心” 将几盘糕点端上桌。
到议事房来虽有不妥，但他最近心事重重的感觉，让人有些心疼，便亲自下厨做了些自己最拿手的点心给他拿过来。
“清香阵阵，一闻便知其味，没想到水寒还会做点心”他被我拉到桌边坐下，拿着一块尝了尝。
“好特别的味道”
“祖传秘方哦”
“真的？”他怀疑的笑睥着我。
“假的”老祖宗秘方还差不多。
感觉到有东西滑入腋下挠蹭着。
“别……别挠了，哈哈哈哈……”我笑得到处躲闪求饶着。
他什么时候发现我这弱点的，我很怕挠。
“不挠也行，不过……”他停了手圈住我，眼中再熟悉不过的情思。
顺手搂上他脖子，重合上他的唇，浅尝辄止，他似有不满，撬开我的唇齿，吻得人头晕目眩。
许久方才停息，急喘不已。
“李太府之事？”缓过气，我问到，前些日子，太府夫人来访，大概也是想请子锦出面求情。
“已被人保假出，只怕就算我呆在府中足不出户，也会传言我以权势为皇亲庇护”他不在意的笑道。
“流言蜚语有时也会伤人”
从青楼命案到保假的流言散播都是有人推波助澜，现下街头都流传，说国亲犯法却不能与庶民同罪，而这亲却是子锦的国亲，这其中还牵涉到贪污，让人有口难辩，有人在其中动了手脚，只是想将枉法庇护和贪污之名扣与子锦。
“小事，无碍”他想想说道。
“你在想为何二皇子要摆弄这些小事，是吗？”
“朝堂之事水寒勿需操心。”他捏捏我脸颊笑道，止住与我讨论这类话题。
我低头不语。
“不开心？”
他拉我起身圈在怀中。
“小心些”话到嘴边没说，只这样叮嘱道。
“我会的”他握着我的手细细亲吻。
“禀王爷，恭王爷求见”门外福伯禀到。
心中猛然惊跳，向子锦望去。
“请恭王爷” 他略沉思。
福伯领了话离开。
“我先回屋”
“好”他拍拍我的脸，“呆会一起用晚膳”
有些神经质的急匆匆离开，回屋坐下，才发现心跳得很快。
焦急的在屋里来回踱步。
张嘴欲叫小喜子去查看一下恭王爷是否离开，却又觉得自己唐突。
终于熬到晚膳时间，子锦如常并无异色。
“恭王，为何而来？李太府之事？”装作不经意提起。
他抬头望着我，不知是我多心还是过份敏感，心里毛毛虫爬过的感觉。
“二皇弟只是来商定一些朝中事宜”他笑道，可是我感觉到他不愿多说此事。
“都城现在不安定，水寒近日就别出府了，我会加强府中守卫”他放下筷子，将我的手包合在掌心中，很认真的说到。
我隐隐嗅到了异常的气息。
第二十三章：入宫面圣
子锦对宫里的事越发的三缄其口。
从天门来的消息，皇上的病情每况愈下，朝庭局势瞬息变化。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要赢这一仗，有一个人有着百分之七十的绝对话语权，那就是当今皇上。
我知道是时候去面对他了。
几日后，小喜子急步走来。
“主子，宫中刘公公求见”
“嗯，我这便去”
起身来到正堂，与前来的刘公公行了礼坐下，那公公说到：“易公子，皇上请公子入宫”
天门的办事效率真不是盖的，这么快。稍整理衣物便随刘公公前住进宫面圣。
穿过重重宫门来到了皇上的“御清宫”。
“易公子请稍等”刘公公恭敬敲门后进入通报，很快便出来躬请。
迈进屋，一股刺鼻的草药味充斥满室，层层的黄色锦帘后传来的几声厚重咳嗽似有无法接气之势，看来皇上真的已病入膏肓。
刘公公揭开幕帘，一名御医立于床侧，丫鬟正侍奉着躺在床上的中年男人喝药，面色白如腊也掩不住他君临天下的强迫感。
“草民易水寒见过皇上”
那中年男人轻挥手，那群丫鬟退开来。
“给易公子赐坐”他话语轻微，气血不足。
“你们，都退下吧”
屋里人全数退出，只剩下我们两人。
他靠在床沿边，转头打量我一番，那与子玄有些相似的脸庞露出淡淡一笑。
“没想到金翎主公如此年轻”他每说一句话都十分的费力。
“张侍卫拿到金翎密信时，朕没想到消寂百年之久的金翎竟忽然出现，不过，密信的金翎章印不假，只是……”说到这，他视线又在我脸上一掠。
“金翎主公会是锦儿府上的易公子，让朕颇为意外”
他的眼神已表明他想知道的一件没少知道，皇族内从来是藏龙卧虎之地。
“易公子所为何来，朕也算知晓七八分，咳咳咳……”接连的猛烈咳嗽声打断了他的话语，我抢前一步，捏住他手腕气脉注入真气，让他紊乱的气息平静下来。
他止住剧烈的咳嗽，呼吸重又顺畅。
“易公子好内力，应该是得到了金翎内功心法的真传吧”
“草民失礼”退后回位。
他未语，只是探究的紧盯着我，半响才道。
“朕不明白，金翎此次为何要插手皇家之争？难道想重蹈覆辙百年前的战乱？”
他凌厉的话语咄咄逼人。
“皇上，今日的金翎不再是百年前的金翎，正因为不想重蹈覆辙，明宗帝才在百年前重创后重建了今天的金翎门”
他看着我的眼神很深沉，可以想像他坐于王位时的凛冽威严。
“最近接连异动，朕就深感有人在暗中帮助锦儿，没想到会是金翎门。”
他缓口气，就算重病，此时的他也字字有力，不容自己显露半点气短的痕迹，这也许就是皇家的自尊吧。
“朕只想问易公子一句：为何是锦儿？”
“因为我只能两选一”我不吭不卑答道。
他奇怪的看了看我。
“以易公子和锦儿的关系，朕是否可以认为这是易公子的一已之欲？”
“皇上心如明镜，子锦和子玄都是人中蛟龙，草民偏袒子锦的确有一已之欲”说到这，我看到皇上面带肃杀之色。
我正色继续说道：
“可是也正因为这私欲，在下可以向子锦保住子玄，却无半分把握向子玄保住子锦”我毫不畏惧朗声答到。
只答了一半，另一半原因我并不愿说出，以子玄之性情，可全身而退，而子锦却不能，他从小受到的教育容不得他可以浅笑面对这样的失败，这便是我自私之处，可谁又不是朝自己认为最能把握的方面去推动呢。
我望了一眼皇上，他陷入了凝重的沉默。
“如今皇城一触即发的紧张局势想必皇下比草民更清楚，东帝时刻会陷入内乱的深渊。”我朗声继续说。
“而且两虎相争必伤其一，草民相信，皇上不愿看到东帝战火连天，最不愿看到的便是两位皇子兵戎相见，血溅宫廷。”我不会看面像，但我相信自己的直觉，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之所以一直未强势立太子跟他对这两位皇子赏识和父子情有很大关系。
沉默在屋内蔓延许久。我知道他需要时间来消化这其中利弊，便未言语。
帐内忽然传来细微的叹息。
“若在平常人家，朕定以他两为傲”
他敛了些君王气息，话语中掺杂着身为人父的惆怅。
“朕本欲在玄儿十四成人礼时封其为太子，赫连皇族一旦决定了谁为太子，便容不得其它皇子显山露水，可是没想到锦儿请命去南方，朕以为，以他年龄资历，去了受些挫折也好，可是他不仅清剿了流寇，还收复了军心。”
他缓口气。
“太子之外有与太子比肩的存在本来就是宫廷之乱的祸根，朕封其平王本欲赐予闲职留于朝中，压制住他势力的延伸，可在朕的昭书还没下发前，锦儿却比朕先一步，请领了微职便离开朝廷隐于江湖，十四岁便想得足够远，这以退为进，避于街市藏其锋芒，却隔山打力震于朝廷，让朕明白，锦儿和玄儿之争终难避免。”说到这，万人之上的一代君王也露出了无可奈何的神色。
“易公子今日之言，朕为何要信？”他说这话时，脸色瞬间强硬。
“皇上若信，天下太平，皇上若不信，必烽烟四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