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表情看起来一点悔意都没有。
这是旁边有捧着大束鲜花的女孩跑过来。她说道：“情人节快乐！先生（她看向哥哥），不给您美丽的情人买一束鲜花吗？”
哥哥似笑非笑的看了我一眼，说道：“很遗憾——他对花粉有轻微过敏。不过，也祝你快乐，年轻的小姐。”说着，他抽出两张面值一百的联邦币（——够给R4买两罐天然机油）递给脸色酡红的小姑娘（显然——年轻的小女孩被哥哥的笑容迷倒了）
“就当小费，不用客气。”
——真是败家子。我心想。
年轻的小姑娘行了个非常淑女的礼，开心的离开。
立刻，空气里又弥漫起一种奇怪尴尬的氛围。
我心想——我心想——我什么也没想。我的脑子简直要爆炸了。
第三十八章
拉尔雅格特星际大酒店——名字取得相当刻板而无聊，但是它顶层的全夜景观赏餐厅却是名副其实的美丽和漂亮——繁星点缀的夜空，时不时会有缓慢移动的巨型广告悬浮飞船移过。摩天大楼顶上的射灯将整个夜空装点得热闹而现代。
我托着腮帮子看窗外的夜景（身边就餐的都是一对对浓情蜜意的情侣——这感觉太奇怪了——简直让人无法直视），同时有一搭没一搭的和R4说话。哥哥在外面接电话（可怜的卡萨斯，终于战战兢兢的给他的长官打电话——看起来他处理的工作确实很棘手——“我很抱歉老大！我不是故意要打扰你——但是——”）
“主人——我要告诉罗特先生！”R4小声的说。
“——告诉什么？”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抓不住R4的重点，只是无意思的重复它的话。
“告诉——告诉——”R4组织了一下语言：“告诉罗特先生，蒂尔先生居然亲了你！这是不对的——你已经结婚了！”
哦——那个算是亲吗？倒不如说只是嘴唇和嘴唇不小心碰了一下。
所以，我坦荡的、毫无压力的说道：“随便。你可以把影像资料放给罗特看——别这么看着我，我知道你偷偷录下来了——罗特也会认为这不是亲吻的。R4，你太幼稚了。”
很难得，我说了这么多话。
R4起得直跺脚（或者说——跺它的轮子）：“……切。”他当然分不清什么是接吻——因为作为给他编入程序的我——也弄不太清楚。既然创造者对某样东西本来就是一知半解，那么他的小机器人对那样事物保持有一种模糊而不确切的认识也不足为奇了。
这时一辆直升机——恩？——军用的——缓缓飞过我面前巨大的玻璃幕墙，上升到顶上去。直升机前的射灯晃得我一阵眼花。
两分钟后，随着侍者端上一盘开胃小菜，哥哥匆匆的赶了回来。
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我立刻想到，刚刚那辆直升机应该是——
果不其然，哥哥充满歉意的抱了抱我，说道：“抱歉，我的向日葵——晚饭，你可以让R4陪你吃，或者打包带回去——都行，已经结账了。我有一点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了解的点点头。哥哥宽慰的朝我笑了一下，大步朝门口走去。
——他刚走到门口，又匆匆折返回来。
“你还欠我一个晚安吻，我的小花。”
……这么多人，我不确定这种幼稚的，从少年时代延续至今的习惯到底适不适合在这么公开的场合做。可是哥哥看起来很期待的样子。
所以我也只好——将就的、别扭着站起来，飞快的在他脸颊上蹭了一下。
哥哥温柔低沉的笑了，说道：“不要不好意思——脸红的样子被别人看到就不好了”
随后他匆匆离开，几分钟后，刚刚那台直升机又呼啸着载着他的长官迅速离开了。
我让侍者把东西打包起来（——丝毫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对R4说道：“走吧。”
通过一楼大厅富丽堂的玻璃木质旋转门，我一边走下星际酒店长长的台阶一边小声说道：“R4，报告你的弹药荷载量。”
夜风非常大，我的衣角被吹动得呼呼作响。一切——喧闹的街景和头顶上闪耀却寂静的夜空——形成一种怪异的对比。一边很安静，一边很热闹，两者交融的地方却没有明确的界限，混沌一片。
R4说道：“四百发子弹，三枚热追踪导弹，一把UZA冲锋枪——不多——因为我以为今天是出来玩的！”
我抿紧嘴唇，说道：“把冲锋枪给我。”立刻，他的身体侧边弹出一把加上了消声器的长枪，乌黑的，散发着寒冷的光芒。（路过的一对母女困惑的看着我们，显然在猜测我手里拿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像任何一个因为即将到来的连休假期而心情愉悦，吃过晚饭后出门散步的普通人一样；我带着R4缓缓走到一出人烟稀少的广场，找了个椅子坐下。
我开始——至少看起来是——光明正大、坦然的给手里的武器校准准星以及子弹上膛。（一定是我的表情太放松了，少数几个路过的人没有一点想要去联系联邦警务室的念头，只是好奇的看我一眼，然后走开。）
我一边给子弹上膛一边说道：“——几个？”
R4转动了一圈儿，说道：“四个橙子味蛋糕，两个提子布丁。啊呀！还有一块慕斯奶酪——”
“不少呀。”我说道。随着咔哒一声，枪以及上膛完毕，保险栓也拉开。
我轻轻的喘了一口气：“——呼”。这是对R4的提示。
R4的显像管急促短暂的闪动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看我：“随时都可以哦！”
我嗯了一身，从椅子上站起来。伸出手——就想要伸懒腰一样——
就在这一瞬间，R4从炮膛里射出一枚闪光烟雾弹，同时我立刻跳起来，滚到一边，躲过了直射而来的一梭子。
右边四个，左边两个，还有一个带着重型装甲——不管来人是谁，看起来他们打算对着我大干一场。
为什么我总是遇到这种倒霉事呢？可恶。
随后的战况一片混乱——在这片人烟稀少的公共花园里（人少、遮蔽物多——也就是我晃悠悠把他们引过来的原因——如果可能，我希望无关者不要卷入进来），双方大约耗尽了他们全部的子弹。
我和R4退避到一个没有人的黑暗巷子里。一扭身我翻上了一幢房子的二楼阳台，同时一个不幸的落单者跟着我们走了进来。
一对二——看起来他注定没有胜算。
R4伸出绳索，把他绊倒在地，立刻又用机械臂，保持着他半跪的姿势把他固定起来。
我从阳台上跳下到他面前，二话不说朝他腹部猛击了一脚。在他痛苦嚎叫的前一秒把枪柄塞进了他嘴里。
“想活命的话不要轻举妄动。是——点一次头，不是——摇头，不知道——点两次头。现在，听我说。”
我拨动枪上的保险栓——立刻这个不幸的家伙脸都白了——冷声说道。
我用枪顶住他的下颚，这个可怜的家伙——可能从没被人这么对待过——甚至虚弱得几乎撑不起自己的身体。
——不是正规军。和上次在亚斯拉克（如果你还记得——那个和希特家族疑似有关联的武器工厂）的那群杂牌军一样，虽然有装备，但是没有受过正规军事训练——心里素质也非常的差。
我心里有了初步的判断，威胁性的给他看枪上已经打开的保险栓，说道：“你们是来找我的？”
他点头一下。
“要把我活着带回去？”这是我的猜测——他们的行为与其说是要杀人，倒不如说是试图震慑对手和进行绑架（如果要杀人的话——用狙击直接爆头会更迅速，而且不容易惊动我）。
这个男人迟疑了一下，似乎在判断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假装不耐烦的用枪顶住他，立刻他又点了一下头。
“军部派你们来的？”
他犹豫着——慢慢的点了一下头。另一把枪立刻比在了他的太阳穴边上。
我冷冷的说道：“说实话。”
这下他没辙了。这个倒霉的家伙瞳孔因为瞳孔和紧张正在急速的缩小。他艰难的摇了下头。
“你们是雇佣军？”因为他们在对我下手前犹豫了很久，看起来就像在确认我到底是不是那个他们需要绑架的人。
他点头。
“谁派你们来的？敢叫的话——（比在他太阳穴上的枪狠狠的压向他的脑袋一侧）”，我抽回了塞在他嘴里的枪。
他虚弱的说：“是——是——西特——”
我收回了枪。与此同时R4放出高压电流把他放倒。R4说道：“主人，不杀掉吗？这样只能让他神经麻痹半天而已。”
我把枪口在已经混掉的倒霉鬼身上擦了擦，说道：“能不杀就不杀。走。”
R4转了一圈，说道：“好的！我明白了！”
我和R4从巷子里撤出来，一辆黑色防弹车稳稳当当的挡在我们面前。
罗特的副官——冷峻漂亮的艾伦摇下车窗（他坐在驾驶座上，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举着一把枪），面无表情的对惊讶不已的我们说道：“晚上好，亚当先生，不管有什么事——先上车吧。我恐怕，要变天了——这种天气最好不要在外面乱晃。”
我默默无语的坐上了车子。心想今天真是太刺激了——是的——从下午开始——
第三十九章
艾伦驾驶着这辆彪悍的防弹车（或者说——其实这改装的玩意和武装战车没有太大区别——防弹防爆，还架设了一车子的长枪大炮，火力不容小觑）在车道上疾驶，一路上连冲带撞把好端端的交通秩序弄成一团糟，自己却在一阵白色尾气中把那些碰撞成一起的车子甩在后面。
我微微喘着气，靠在后座上休息。没有说话，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车外景色飞速后退。
西特——我想。他们想绑架我——为什么？
艾伦——突然出现在这里，为什么？
哥哥的匆匆离开——有什么关联？
“你说变天——”我想了一阵子，烦躁的发现自己没有任何头绪。反观艾伦，他冷静的一边把车子飙到极限速度，一边说道：“待会儿和您详细解释，现在，您介意帮一个小小的忙吗？——十二点方向有一台车子在跟踪我们，我甩不掉，您要是能——对，左右边的火箭筒看起来很不错——把他们趁早解决，那就再好不过了。”
……我发现艾伦指使人的气势真是比罗特还有架子。而且让人无法拒绝。
于是，我扛起火箭筒，对R4说道：“辅助狙击，计算轨道，我要一次解决。”猛地踹开车门，侧身探出车厢，直接给后面那辆看起来普通无比的小车来了一发。
后面的小车如同被放慢的镜头一样缓缓减速——减到一个点——然后轰的一声爆炸成一朵橙色的烟花。
“谢谢您。”艾伦松了一口气：“对方车上可能装了红外线跟踪导弹，我们的车子没办法对付那种东西。”
先下手为强——这才是正规军人的行动准则，我心想。艾伦是个合格的军人呢。
“那么，简单的为您介绍一下当前情况。罗特上校命令我不惜代价找到你，因为——在大约十五分钟前，军部对您发出了全联邦最高级别通缉令——以叛国罪逮捕您。您的家族已经宣布和您断绝关系。目前联系不到蒂尔·梅森上校——我们在五分钟前接到线报，西特家族的人在动用势力找你。”
这段话的信息量可真大。我麻木的想。关键词是通缉、叛国、断绝关系和绑架——我的人生好像永远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联系——不管怎么说——我心平气和的说道：“罗特人呢？”
“罗特上校目前被软禁在军部——军方怀疑您和他有勾结——当然，他们暂时不敢动海威尔家的接班人，所以只是找了个借口把他留在了那里。”
……关罗特什么事，我翻了个白眼。
“关主人什么事！”——如果能翻白眼的话——R4此时也翻了个白眼。
“您比我们想的状态要好。冷静是必要的，那么，现在您有什么打算？罗特上校的指示只停留在不惜代价找到你——很不幸，在此之后，我和他也失去了联系。”
我考虑了片刻。心中想：玛格丽特，请你保佑我吧。
然后说道：“R4，所有权限全部解放，我需要你尽情地、毫无保留的侵入军部的所有信息库和数据库——不用客气，反正已经撕破脸了。”
R4兴奋地搓动着他的机械臂：“真的吗真的吗！主人！”——在某些方面—— 例如薄弱的道德观上——R4完美的继承了它的另一个创造者卡伦。
“为了以防万一，我要把这段话录音存档。主人，麻烦你再说一次：‘我同意 R4不计手段不计方式入侵它感兴趣的所有主机和服务器，数据库和军备防火墙， 包括但不限于以上列举的种种……’——”
……我发誓艾伦翻了个白眼。
于是，我面无表情的把这段由R4主观扩充过的话念了一遍。R4愉快的记录着： “嗯～嗯～嗯～”。
接着就不再搭理我们——但是，如果我有透视功能——或者看的能够更加远—— ——我就可以看见R4此刻正以令人惊恐的速度席卷着网络上的一切资源，放出无数 的诱导病毒和反间谍病毒，同时设置一道道虚拟防弊和伪装身份，作为它侵入一 个系统或者军用防火墙的入口。
R4最喜欢的就是干这个了。我毫不怀疑。
“那么——”艾伦透过后视镜看我：“您有想去的地方吗？我送您过去，之后 ，我要立刻赶回军部。我消失太久对于罗特上校恐怕是不利的——会加重他们的 怀疑。”
我理解的点点头，说道“莱卡尔巷499号，拜托了。”我需要外援，单靠我一 个人，无法获取和掌握那么巨大的信息量，也没办法做出很好的应对计划。
几乎是第一时间，我就想到了那个和R4一样无法无天，藐视权威的天才机械 专家、密码学家、网络工程师——卡伦。
艾伦飞一般把我们送到了499号前面。我看着那幢破烂的房子，心想——什么 都在变——可是卡伦的这所破房子，既不会变得比现在更好，也不会变得比现在 更差——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可真厉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