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有两个护卫一样的高壮男人来到童辛他们这桌子,恭敬有礼道:“我家大少爷有请几位上楼一叙。”完了,有意看楼上怡然阁的隔壁。
段君恒刚要拒绝,童辛第一个站起来就想奔楼上去,段君恒赶紧拉住他,小声道:“还没弄清楚对方的虚实,不可贸然。而且你不想要回你的小箱子了吗?”
童辛耸耸肩,“反正里面什么都没有,要他们就拿去。”
程功微微一愣。
而段君恒则像是茅塞顿开一般,有些欣慰的摸摸童辛头,后跟着童辛一起上楼去。
程功依然不明所以,便边走边轻声问段君恒,“童公子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段君恒浅笑道:“那什么连环锁的图片卢家村是真的没有的,可就算说出去怕是那些人也不会相信。童辛和卢老头就故弄玄虚了这番,将那些人都引到童辛身边来,让卢家村的人好有时间转移。”
程功顿时也恍然。
段君恒含笑看着在前面蹦蹦跳跳,走路没走路样的童辛。
这人看似荒诞不羁,可在荒诞的背后却有一颗缜密而善良的心。
在经过怡然阁时,门正好打开,妙音先生他们正好从内出来,美少年狠狠的瞪了童辛一眼,哼了一声就走了。
童辛不吃亏的哼了两声,才继续往隔壁走。
厢房门打开,从内走出一位书童和一位丫鬟。
见着这两人童辛做要拥抱状,“冰糖葫芦。”
丫鬟冷哼一声扭脸向一旁,书童则依然笑容可掬的看着童辛,“二少爷,好久不见了。”
段君恒蓦然想起,童家奴仆的名全是能吃东西的名称,听说全是童辛起的。难道那厢房里的人是童家的人?那又会是谁?
童辛冲过去给书童一个拥抱,“还是葫芦好。冰糖你要多向葫芦学学,不然小心嫁不出去。”
“勿用二少爷操心。”一旁的丫鬟冰糖很酷地回道,后转身进厢房。
里头传来如沐春风般的声音,“辛辛,你又欺负冰糖了。”
童辛一听那声音就变样了,段君恒就觉得如果给童辛根尾巴的话,他一定摇得欢。
一个飞扑,童辛进去了。
段君恒进去,就见童辛像只乖乖等着主人赏骨头的小狗。
段君恒诧异啊,就算是童老爷吹胡子瞪眼的也没见童辛这么安分过,而里面这人就只是摸摸童辛的脸而已,童辛就跟忠犬一样了。
再看那人,一身装束简洁普通,唯独脸上的鬼神面具引人注目。
“哥哥哥哥哥哥……”童辛不带歇气地叫着,边拿下那人的面具。
段君恒蓦然有种感觉,史上兰陵王高长恭是个怎样的人,这人一定和他一样。
这人和童辛犹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样子,只是肤色略显麦色,比童辛多了几分英武与阳光。
这人就是童逸,童辛的孪生哥哥。
朱家皇朝的鹰犬。段君恒下意识地讨厌童逸。
当初初到童家,对童老爷他们不敬,段君恒多少都因童家有这层关系。
鲍参不知何时走到段君恒的身边,道:“大少爷和二少爷从小感情就很好,一同吃一同玩一同睡,不管到哪里都是手牵着手不分彼此。大少爷非常爱护二少爷,为了让二少爷快快乐乐的长大,毅然承担起长子的责任,八岁便上山学艺。为了童家能飞黄腾达门楣光耀,大少爷学艺归来又毅然听从童夫人的安排,投当时还是燕王的当今圣上的帐下,戎马沙场。那时大少爷只有十三岁,十三岁啊!”
说到这,鲍参的眼睛有些湿润了,“大少爷每次书信回来都说,如果二少爷不愿意就不要逼他学什么做什么,童家有他童逸就够了,他能撑起童家。虽然二少爷从来没说过,但他最喜欢的人就是大少爷了。”
段君恒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就爱屋及乌的,对童逸也不那么讨厌了。
说话间,厢房外传来敲门声,童逸将面具戴好,葫芦开门,老鸨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在见到童逸的面具微微滞了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各位公子久等了,我们嫣红来了。”
老鸨微微侧身,嫣红姑娘低着头几分羞涩几分不愿地站在门口不进不退。老鸨暗中推了嫣红一把她才进来。
“行了,你下去吧。”葫芦塞给老鸨些银子,打发老鸨离开。
童逸拉着童辛坐一起,“辛辛,你知道她是谁吗?”
童辛很坦白的摇头,“不知道。”
“……”程功撑下巴的手滑下桌子一额头磕桌子上,很想一脸血地看着童辛,“不知道你还跟人争,还打算抵押我。”
童辛无辜的,“因为隔壁的想要我才争的。你不知道我和他有远有争孔明灯之仇,近有放屁栽赃之恨。”
童逸笑呵呵的。
程功:“……”囧囧,敢再鸡毛蒜皮点吗?敢吗?
“而且他今天既然敢比我漂亮。”童辛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握起拳头。
程功:“……”他还真敢。
童辛走到嫣红身边,绕着她走了几圈,“颦蹙笼眉忧,态生两靥愁,娇病一身柔,谈不上姿色过人,但也是有几分的惹人怜爱的娇柔,所以……”
“我要和你洗澡。”童辛的话被段君恒接茬了。
现在的段君恒,童辛一撅屁股他还是能猜出他想说什么的,可说出来后,他怎么有种再也洗刷不清的感觉呢?
童辛语重心长地,“师兄请自重,虽然嫣红姑娘卖艺又卖身。”
段君恒:“……”
20.不宽裕的日子(六)
童逸瞟了眼拘谨而防备的嫣红,用眼神示意冰糖带她到里厢房去,才对童辛道:“辛辛,你还没给哥哥介绍你的两位朋友呢。”
童辛蹦到段君恒身边,“师兄是爹的师弟,叫段君恒。”
“……”程功囧,你爹的师弟,你喊师兄?!你到底想占谁的便宜?
童逸起身恭敬地行礼,“段师叔。”
常言礼多人不怪,段君恒对童逸的讨厌又少了几分,“那些繁文礼节就免了。”
童辛点头,后又害羞道:“哥哥,师兄不是迂腐的人,而且师兄也不是外人,他是我的武松,我是他的潘金莲。”
“咚”程功直接从凳子上摔了下来。
段君恒觉得可能是被荼毒多了,没想到自己也有那么淡定的一天。
程功囧囧的从地上爬起来,“这里边就没西门庆点什么事?”
段君恒很的看他,“所以你想来点事?”
程功:“……”
童逸面不改色的,对程功道:“原来这位是西门大官人,走眼走眼。”
“……”
程功道:“……我是王婆。”
童逸依然镇定自如,“拉皮条,辛苦了。”
程功:“……”不愧是孪生兄弟。
玩笑间,葫芦从外进来,“大少爷,老鸨说嫣红还没在教坊司登记入籍,属私妓,故而随时可赎身。”
童辛想了下,“哥哥,嫣红是‘那家’的人?”
童辛虽未道明,但童逸与他心有灵犀自然明白,点头道:“她是‘那家’主母的侄女。虽说‘那家’的女眷圣上未定罪,但一家子孤儿寡母实属艰难,这不都沦落为私妓了。”
“那哥哥可见着北堂隆了?”
“还未,这些日子一直在追查嫣红的下落。”
童逸的话音刚落,内厢嫣红听到他们的话冲了出,扑通跪倒在童辛他们面前磕头,磕得地上都染上了血迹,“请各位公子救救我姑母,求求你们救救我姑母……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童辛和童逸默契地交换个眼神。
冰糖扶嫣红起来,只见她泪水和着额上淌下的血,面色惨白,气息不稳,一副随时会昏厥去过的模样。
“姑娘莫急,你慢慢道来,你们到底是怎么沦落到这种地步的?”童逸的声音有着让人安心的魔力,嫣红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喝了口冰糖递来的热茶后,嫣红才慢慢的开始诉说,“前些年姑父便知道朝中将有大变故,早早的将我和姑母以探亲为名送出。开始还有亲戚接待我们,可当听说姑父出事便都将我们赶出。这两年来,我与姑母隐姓埋名相依为命,做些针线活过活,虽不富足却也能糊口,可在去年末时姑母一病不起,无钱医治,我走投无路只能卖身青楼……”话末泣不成声。
程功听罢,很是同情道:“姑娘莫难过,你姑母在哪,我略懂医药也许帮得上忙。”
童逸用眼神问道:这人可信任?
童辛回道:不确定。
冰糖跟着童逸身边多年,早就看到童逸和童辛暗中的交流,用处理伤口未借口暂时带开嫣红,没让她当场就将她姑母的下落给说出来。
而段君恒也看到他们兄弟两眉来眼去的了,有种被排斥在外的孤寂,烦躁油然而生无法发泄,站起身来走出去。
“师兄,你去哪里?”童辛问道。
“找地方沐浴。”段君恒回道。
童辛的眼睛莫名贼亮。
童逸走过来,“辛辛,我觉得你还别去偷看的好,师叔揍你都不耽误洗澡的。”
童辛慢慢地转过头来,“……哥哥你还是这么了解我。”
童逸捏着童辛的脸,“辛辛,你还是这么可爱。”
那夜,他们在童家的别院住下。
按理说救人如救火,可程功发现童辛他们却一点都不急去救嫣红的姑母,就连嫣红自己也不太急了,安心在童家住下了。
但当晚发生了一件事,童辛失踪了,而且很神奇的竟然失踪在浴桶里。
童逸哥哥很富推理性地道:“可能穿越了。”
“……”
——晋——江——首——发——
头疼让童辛不得不转醒。
感觉四周空旷风声不止,还不时传来野兽咆哮的回声。
鼻腔中满是枝叶腐烂的味道,还有露水打湿泥土的气味。
只有单衣一件的身下是干草的粗糙。
慢慢睁眼,发现在一座倒了半壁的破庙里。
再慢慢移动视线,对上一双眯眯眼。
童辛:“……”
眯眯眼:“……”
眯眯眼刚是去找绳子来继续捆绑童辛的,没想童辛中途醒来,有些傻了。
于是两人谁也没移开眼睛默默对视。
一番“含情脉脉”“天雷勾地火”都快对成斗鸡眼后,童辛蓦然赧颜垂首,“讨厌,现在搞绑架的真会挑时候。”
“哈?”眯眯眼愣,他可还是第一次干这活。难道绑架前都要先看黄历挑时候?眯眯眼有种又学到东西的感觉了。
“专门挑人家洗得香喷喷的时候。”
“……”
眯眯眼一个趔趄摔滚了老远。他想过童辛醒来会有很多种反应的,但如今这种反应绝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眯眯眼讷讷地问:“难……道你……就没有一点害怕。”
童辛点头,还睁大眼睛给他看,“害怕,你看我的眼睛,眼泪,都是。”
眯眯眼的眼睛愈发的眯了,细看童辛老半天后,“……眼屎……都是。”
“……请不要光盯着眼角。”
“……”
童辛突然很兴致昂扬地抬起被捆着的双手,“你们抓我来是不是要对我先奸后杀。”
“……”
眯眯眼囧囧地看着童辛,怎么感觉他还有点兴奋和期待。
“所以你就先把我捆起来。”童辛边说边看手上的绳结,“这绑法果然专业,这样就算我挣扎也只会是擦伤,伤绝对不会重,正所谓小虐怡情更能挑起性趣。”完了还给眯眯眼一个我懂的眼神。
“……”
本就跌坐在地的眯眯眼全身一抖,滚得更远了。
童辛又抬起左脚,“这只绑一只脚的绑法,绝对是跑也跑不了,但想让我摆什么姿势就摆什么姿势,真是经典又独具创新。”又给眯眯眼一个原来你也深谙此道。
眯眯眼捧心内伤了,他对天发誓,那是因为绳子不够才先绑的一只脚。
童辛又四处看看,“不过道具就只有绳子而已,是不是单调了点。”
眯眯眼特宽面条泪,“……”这娃他看春宫图长大的吧。
一阵凌乱而快速移动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没一会儿七八个蒙面黑衣人从残墙断垣处进来了,神色紧张,而且有人受伤不轻,不难猜出他们正在被人追赶。
看了眼童辛,领头的人对眯眯眼喝道:“他一个连花拳绣腿都不会的废材,你绑他干嘛,还要扛他跑路,累赘。”
眯眯眼耷拉着头走过来,刚要给童辛松绑,就见童辛两眼放光的,“难道现在就开始了吗?”
“哈?”眯眯眼愣。
童辛忽然躺下四仰八叉的,“来吧,我早就准备好了。”
“……”眯眯眼汗都下来了,“我只是想给你松绑而已。”
那领头的黑衣人一听又呵斥眯眯眼了,“到底谁才是绑匪,你那么怕他做什么?”
眯眯眼委屈的回头,默默道,那是你刚才没在,都不知道他说过什么。
童辛坐起身来很敬业的表情,“一个有职业道德的肉票,作为肉票一天,就要坚持被绑一天。”
“……”
眯眯眼哭了,恳求道:“你别那么敬业成不。”
童辛也求道:“你就让我绑着吧,我想多感受下,我发誓我绝对不会跑的。”
“……”被绑还能绑出瘾头来的?!
眯眯眼想死的心都有了,本想放弃了可回头看看自家老大的脸色,“求你了,还是让我给你松绑吧。”
最后童辛身上的绳子还是没松开,眯眯眼背着他跑路的。
树木参天,杂草丛生,奔跑中不时惊动野兽蹿出奔逃。
黑衣人一路不停歇,在他们感觉后面的追兵没那么紧时,领头的人拿出一张地图来看了会,又确定了现在的方位指了个方向,“说是在东北方的土地庙碰头。”
童辛突然举手发言,“错了,那是西北。日出东方,看见那太阳没,那才是东方。前东后西,”抬起左手,“左北右南。东与北的夹角才是东北。”
黑衣人囧,“……”他真的有当自己是肉票吗?
21.不宽裕的日子(七)
后方跑上来一个人,上身的黑衣已经湿透,不知是血还是汗,声音隐隐透着虚弱,“老大,人已经被我们引去南边了。”
“做得好。”领头人称赞一声后挥手。
那人领命转身又消失在树林间,童辛这才看见那人背后血肉模糊的伤口。
“出发。”领头人一声令下,全体再度奔跑起来。
眯眯眼虽然眼睛不大,可貌似耐力十足,别人都跑得气息不稳了,他背着童辛跑还依然呼吸均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