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
车圳低低的骂着,不无懊恼。
车圳刚刚看到的,是鹤立鸡群在一群学生中的诸葛凤凛,美艳的天怒人怨。
那个女人真是失心疯了,如影随形的缠着他,也不知从哪里查到了他的手机号码,全天二十四小时的用露骨的短信挑衅他,有天半夜被手机铃声闹醒,一按语音短信,高亢的淫靡的呻吟就响彻了宿舍!这要是被他手下的兵蛋子听到了,他这个营级中队长的威名还要不要了!
甚至他好容易请了个探亲假,一个大老爷们儿,居然被一个女人驾车撵着跑,让他从来都波澜不惊的一个人,怒火中烧!
砸车的情景,车圳还历历在目。
车圳在部队学的自由格斗,放眼全军区那也是一顶一的好手,三两下放倒一个虎背熊腰的人不在话下,徒手能劈砖,空脚能踢坛,光着头还能噼里啪啦的砸碎几十个硬实的啤酒瓶子,所以诸葛凤凛的华贵玛莎拉蒂的车头,在车圳的铜拳铁脚下分崩离析,皮皮屑屑的散了一地。
诸葛凤凛吓了一跳。
“你……”
诸葛凤凛水润的两眼瞪着车圳。
砸完了车,车圳怒火终于平息了一点,这会儿看着诸葛凤凛楚楚可怜的眼神儿,车圳觉的心里有那么一点愧疚,险些忘记了诸葛凤凛这些日子的贱事儿。
车圳这么一犹豫,就被诸葛凤凛横有机可乘的两眼冒着绿光,猛的扑过来抱住了腰,两手贪婪的隔着衣服捏着车圳的肌肉,诸葛凤凛艳红的嘴一撅,撒娇一样的说道。
“英雄~~你怎么能毁了人家的车呢,人家还想借着这车,和英雄身体力行一下英雄的名字的呢。”
诸葛凤凛的这句‘英雄’,源于他和车圳的初遇,一言以蔽之,乃是英雄救美!
“?”
车圳愣了一下。
“车~~震啊~~”
诸葛凤凛笑的恬不知耻。
“……”
车圳眼一眯,那脸色,堪比暴风雨前的满天的重重暮霭,又黑又沉。
虽然车圳比车烈可是要聪明的多了,但是车圳也是车家的人,骨子里那也是一板一眼的有着常人无法理解的偏执坚持,车烈坚持的是车家男人的担当!而车圳坚持的,是别人胆敢伤害他的亲人,遇神杀神遇佛弑佛!
车圳的名字如同车圳的身体一样,受之父母,诸葛凤凛调侃他的名字,间接的就是触怒了车圳的原则。
也难怪车圳违背了军人的‘最可爱的人’的威名,把诸葛凤凛一介‘弱女子’,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丢在马路边儿上了。
048.妇唱夫随的爹娘
单必盟最后一个从车子里出来,和司机打了声招呼,知会了一下返程的时间,才随着心潮澎湃的几十个学生往山头上走。
单必盟不紧不慢的一边迈着步子,一边抬眼儿瞧,路上被诸葛凤凛个横行的泼妇耽搁了些时候,这会儿已经是傍晚斜阳了,时卷时舒的流云映着艳红的晚霞,一一的在天边变幻莫测,真心的让人错不开眼的干净美景。
“喔。”
单必盟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有些理解那个叫车圳的闷葫芦兄弟,在说起家乡时的舒畅心情了。
车烈乐颠颠的蹦跶在最前头,眨眼的功夫就旋风一样的扫到了农家乐的院子前,兔子一样的跳上台阶,车烈一手勾住了两手优雅的交叉在小腹前,正站在门口等的车家娘亲。
“妈,我回来了!”
车烈说着,脑袋搁在车家娘亲的瘦削肩头上四下里张望。
“我哥呢?”
“哎呀,说来真是巧了,你哥前脚刚走,你就来了。”
车家娘亲的语调有一星半点的挪揄,四十七年的时光在车家娘亲的身上似乎跑晕了头儿,算错了数儿,温和的五官依然温和,柔嫩的手脚依然柔嫩,和善的眼也只有在笑的时候,才会细细的绽放出来一点纹路。
“走了,不是说好了聚一聚的吗?”
车烈急的跳了脚,正想冲出门追着车圳的脚步而去,忽然被人拎住了后颈的领子,硬生生的阻住了脚步。
“大冒险,忘了?”
单必盟的声音有些不容置疑的霸道。
单必盟竟有些生气。
车烈刚刚像是脱缰的野狗一样冲出去,撒着欢儿的一气儿跑向农家乐,完完全全把他丢在脑后也就完了,居然还敢忘记了和他约定的大冒险,一张嘴开开合合,噼里啪啦的说个没完,简直是视他如无物!
“违规了要怎么做,还记得的吧。”
“!”
车烈小心肝儿一颤,吓的两眼溜圆,昂着脑袋看了一眼单必盟,车烈忽然掏出手机,低着头猛敲了一会儿,然后高高的举了起来。
屏幕上华丽丽的一行字。
——必盟,我错了!这回原谅我,我不想自刎啊!
“呵。”
单必盟看着车烈眨巴着眼睛,扁着嘴的可怜兮兮的小样儿,轻笑了一声,却不明说,只是扭头看向了车家娘亲,风轻云淡的转了话题。
“您是车烈的母亲吧,我叫单必盟,是车烈的辅导员,前阵子定了农家乐的房间。”
“嗯,我记得。”
车家娘亲和善的笑着,理了一下车烈刚刚被拎住的凌乱衣领子,车家娘亲轻轻的说道。
“没想到,小烈的辅导员也还是个半大孩子呢,打打闹闹的,看来和小烈的关系不错。”
“……”
“对了,叫单先生生疏了,叫单老师客套了,能让我个长辈的薄面,叫你一声必盟么。”
“请便。”
单必盟点点头,车家娘亲不寻常,这几句话简简单单的,却绝对不是倚老卖老,更不是刻意的拉近乎,单必盟倒是很意外傻乎乎的车烈,居然有如此通晓世事,偏生又温婉和善的母亲。
“伯母。”
单必盟轻轻的叫了一声,眼神渐而谦和。
车家娘亲笑的舒心。
“必盟啊,再让我些薄面,听我唠叨几句么。”
“伯母请说。”
“我家小烈肠子直,一根筋,认定的事儿别说驷马,就是千军万马也拉不回来,这性子出了家门,在学校多少会吃亏,小烈从小就没少挨老师的板子,必盟你看起来心细,上谱,能帮着在边儿上管着点小烈么。”
“好。”
单必盟应了一声,瞥一眼一边儿的车烈也支楞着耳朵认真的听着,先是鼓了鼓腮帮子,接着羞红了脸,两眼闪闪的盯着他,一副‘媳妇儿你管着我吧,我很乐意当妻管严’的小样儿,单必盟猛的一皱眉头。
“伯母放心,这是我身为辅导员的职责。”
这句话带着真挚,让人放心,但深究起来,满满的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彬彬有礼。
职责而已,其他的请别多想。
“多谢必盟了。”
车家娘亲的笑容黯了一点,抬眼一看闹哄哄的几十个学生已经聚到了门口,正在好奇的东张西望,车家娘亲也不再多话,冲着厨房叫了一声。
“他爸,出来接客!”
“来咯~~~”
随着夏日轰雷一样厚重的一个男声,虎背熊腰的一个汉子从厨房冲了出来。
“哈哈,来了啊,我先说声对不住了,店里头人手少,同学们就带着包自个儿找房间去,冲个澡就能下来吃饭了。”
车家老爹粗着嗓子,粗壮的腰上却还诡异的围着一个蓝底白花,和车家娘亲身上的粗布衫像是情侣装一样的长长围裙。
大概是刚刚在厨房热火朝天的烧菜,这会儿车家老爹还流着汗,方正国字脸也有些发红,深究起来,车圳的长相有些随车家老爹,斧凿刀刻的浓眉大眼,长手长脚的顶天立地身板儿。
只是车圳的眉眼里零零星星的都是些冷冰冰的沉闷,比车家老爹的憨厚要让人不可亲近了许多。
049.媳妇儿快敲碗
农家乐的场子不大,几十个学生就几乎雄霸了整个农家乐的地盘儿,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外院周周正在的摆了几张圆桌。
车家老爹气沉丹田,粗着嗓门儿吼了一声‘开饭了’,就听见噼里啪啦的一阵脚步声,坐了一天的车,饿的肚子咕咕叫的几十个学生两眼绿光,风风火火的从各自的房间里奔了出来。
“吃饭,吃饭!”
文学系的女生如狼似虎,一个个不顾矜持,抢座儿抢的和爷们儿似的。
菜色不多,而且不许客人点单,眼下的时令果蔬是什么,饭桌儿就上什么,而且鲍参翅肚的奢侈没有,大鱼大肉的流油也没有,最多就是车家老爹垂钓来的几位鱼,进了绊子的几只山跳。
这算是爱车农家乐的一个胆大包天的特色,只不过来过这儿的客人都吃的肚子饱饱,好评连连,半点不满都没有,更别说非议了。
车烈蹭到单必盟的身边,手一伸递过去一个碗,和一双筷子。
“……”
车烈大张着嘴,两眼闪闪的看着单必盟,接着对着筷子和碗努了努嘴,殷勤的就差摇尾巴了。
“呵。”
单必盟轻笑了一声,到农家乐后,车烈憋了那么久不说话,大概五脏六腑都充了血,都快内伤了。
但是单必盟却假装会错意,欣欣然的拿起筷子夹了一点蛋花青菜,放进碗里细细的沥了沥汤汁,然后另一手顺了顺车烈脑袋上的毛,温和的,带着些主人夸奖小狗的语气的说道。
“嗯,服务周到。”
“……”
车烈愣了一下,服务?
车烈失落的鼓了鼓腮帮子,不死心的抓着单必盟捏着筷子的手,使劲儿的往碗沿儿上靠,一边可劲儿的给单必盟眨巴眼睛。
媳妇儿你搞错了啊!快给我敲碗!我要说话!
好不容易回趟家,我连爹妈都还没叫一声,更别说嘘寒问暖了,搞的我爹一见我就吹胡子瞪眼的,差点没拿菜刀砍死我个不孝子了!
车烈在心中愤怒的叫嚣着,无奈单必盟的力气实在太大,车烈两手掰着单必盟的单手就和蜉蝣撼树一样儿一样儿的,车烈汗滴滴的掰了半天一无所获,甚至还两手吊在单必盟的小臂上,被单必盟夹菜时连手带人的晃来晃去,可怜的一逼。
“老四,坚持就是胜利哇!别被一句话给憋死了哇!”
钱坤在不远处嚷嚷。
同时,在场的几十道同窗的幸灾乐祸的眼神横扫过来,车烈羞红了脸,觉的真心凄苦,就悻悻的撒了手,乖乖的抱起一个碗,沉默的窝在单必盟的身侧开始吃饭。
“哈哈哈。”
诸葛凤凛在边儿上笑的花枝乱颤,两眼泛着泪光,诸葛凤凛一指头戳在了车烈的额头上,半月形的指甲在车烈的脸颊上刮了几下。
“你这孩子,逗死人了!”
车烈缩了缩脖子,扁了扁嘴,欲哭无泪。
单必盟斜睨了一眼逆来顺受的车烈,一皱眉,却没说话,只是猛的一手攥住了诸葛凤凛的正在车烈的脸上作威作福的手,接着狠狠的一下按在桌面上,冲击力撞的一边儿的杯子碟子一阵乱晃。
他的狗,他能挑逗,也只有他能挑逗。
“盟子,你吃错药了?”
诸葛凤凛吓了一跳,挑了一下眉,嘴角的笑容有些意味深长。
诸葛凤凛接着歪了一下头,诸葛凤凛一直雷达全开的关心着单必盟的心的风吹草动,这会儿诸葛凤凛觉的,车烈和单必盟也许有戏!
于是诸葛凤凛把嘴凑到单必盟的耳边,用弱不可闻的音量呢喃道。
“我说盟子啊,你护的太紧了点哦,就算是养了条狗,带出来溜溜弯儿的时候,也得给其他人逗逗呢,你这么寸步不让的,是不是对这孩子有点意思了?”
“……”
“哟,盟子你无言以对了!难不成我正中红心!”
诸葛凤凛见单必盟默然,得瑟的嘿嘿一笑,正想再调侃几句,定睛一看,才发现单必盟压根儿就没有理会他,而是两眼越过他的肩头,一路无阻的看向了外院的门口。
“看什么呢?”
诸葛凤凛有些受挫的也扭头一看,外院里进来了三五个人,穿的小痞子样儿,一人嘴里还叼着半截子烟。
看了满院子的正吃的欢乐的人一眼,那人拿手里的一把明晃晃的西瓜刀敲了敲柱子,扯着嗓子叫了一声。
“老板呢,出来!”
050.给地痞发工资
小痞子叫了几声,一边气势汹汹的往外院走,沿路的捏着刀柄砍桌面儿,噼里啪啦的砍翻了十几个菜碟子,白瓷的碟子落地有声,叮叮咣咣的沸反盈天,青葱水嫩的汤汁菜叶儿也散了一地,整个外院一片狼藉。
“老板呢,快点出来,交钱了!”
一声高过一声的叫嚣。
“啊!”
正吃的欢乐,叽叽喳喳的雀儿一样说个没完的几十个女生齐齐的叫了一声,丢了碗筷在一边,吓的面无人色,小鸟两三只的男生也吃了一惊,敢情是倒了霉,赶巧儿的遇上闹事的地痞了?
“来了。”
从后院儿传来一个温柔从容的女声,大伙儿抬眼一看,车家娘亲似乎也正在吃饭,端着个白瓷碗,不紧不慢的就从后院儿绕了出来,和善的笑着看了几个小痞子一眼。
“呀,是你们啊。”
车家娘亲,叶青梅轻轻的说着。
“小声一点啊,别吓坏孩子了。”
来人是来收保护费的,叶青梅却一点也不慌张,语调还带着一星半点的责备,一路穿过鸦雀无声的人群,叶青梅领了一个带头的马甲仔,慢慢的走到前厅,打开柜台的抽屉,细细的开始数纸钞。
叶青梅数的慢,马甲仔也不催促。
跟着马甲仔一道儿来的几个小痞子闲来无事,捏着寒光闪闪的刀在外院儿里来来回回的走,时不时的亮出一只贼爪子,捞点儿菜吃。
单必盟坐的离前厅近,细细的看着叶青梅的脸色。
开张做生意的,别管你是财大气粗的大酒店,还是龟缩一角的小饭馆儿,常常的就会遇上街霸地痞,三五成群的上门收取费用,不交钱就在店里闹事,敢报警就让你躲得一时,麻烦得一世!
单必盟还拿着筷子,不慌不忙,更有几分事不关己的再夹了点青菜蛋花,往碗里沥了一沥淋淋的汤汁,饶有兴致的眯了眯狭长的两眼。
看这会儿叶青梅的样子,一点不像是被强迫着交保护费。
倒像是老板在给员工发工资。
——单必盟想对了。
农家乐刚开张那会儿,车烈还是个小豆丁,车家大哥也还没入伍。
有天客人正吃着饭呢,就有三五个人带着刀闯了进来,说是要保店里平安,就得交保护费,被车家老爹和大哥二话不说,拎着开山刀给砍回去了,车家娘亲当时正在内院儿算账,听到动静一出门,只来的及看见几个狼狈窜逃的背影,和随风远远飘来的几句外强中干的,无非是‘走着瞧’的威胁。
车家娘亲就生气了,和善的眼那么一眯,看的车家老爹和大哥心里发毛,和善的嘴再那么一开一合,数落的刚刚还虎虎生威的俩大老爷们打了蔫儿,瑟瑟的都抬不起头来。
然后车家娘亲拿了钱,带着车家老爹就去道歉了。
这么做看起来是没骨气,但长远的说,是再好不过了,地痞那么多,纠集成群,你能打退一次,难保下一次,更何况你开门做生意,地痞却没家没业的没顾忌,你要没让他称心如意,他得了空闲,兴致一来了的就来砸场子,你这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更何况,车家娘亲还有别的打算。
几个鼻青脸肿的痞子正在休养生息,见车家老爹黒着脸杀上门来,先是一惊,再见车家娘亲双手奉了钱,道了歉,几个痞子一得便宜,心里一乐,就熏熏染的不知东西了,就趾高气扬了,还嫌弃车家娘亲拿的钱不够,骂骂咧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