邸梁点点头,拎起包就赶去医院。
到了医院,他一眼就看见简名扬和邸稼骞站在住院部的走廊上。
邸稼骞感觉到来人了,转过头上,正好和邸梁对上。
邸梁沉着脸,走上去,邸稼骞刚想笑笑,结果迎来了邸梁的一拳头。
邸稼骞踉跄一下,往后退去,几乎没站稳。
他摸摸自己的嘴角,看向邸梁,眼神却很平静:“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邸梁不知道怎么应该说什么。
说我很担心?或是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邸梁发现他现在无话和邸稼骞说,他对邸稼骞这种有事躲起来的做法很无语也很失望。
儿子对于他来说就是一切,可能邸稼骞却并不这么认为吧。
邸梁捡起自己的失落,他不想自己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发脾气,他吸了一口气,问一边被吓到的简名扬:“薛金怎么样了?”
简名扬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吞了吞口水,对邸梁说:“上午的时候,嗯,邸先生突然打电话过来,让我们去警察局接人,我们就把金哥接回来了。”
邸梁不想问邸稼骞用了什么方法,只是继续问简名扬:“那他人怎么样?”
简名扬迟疑一下说:“被打得很惨……不过都是外伤,医生正在里面治疗。”
邸梁吩咐他道:“你先好好照顾他,等他伤好了再说。”
简名扬纠结道:“为什么让我照顾他?”
“你昨天不是很急的吗?再说他都照顾过你。”
“……”
邸梁看了看表,刚到午饭的时间,他还赶得上下午上班,便说:“那我先走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邸稼骞连忙跟上。
“我们一起走啊。”他在后面喊邸梁。
邸梁理都懒得理他。
等出了医院,邸稼骞拉住他,苦笑道:“别生气了,你都打我了。”
邸梁觉得他逻辑有问题:“我还气着呢,再让我打几下。”
邸稼骞做出视死如归的表情:“也行,反正后面就是医院。”
邸梁瞪了他一眼。
邸稼骞见邸梁能正视他了,连忙说:“你说过不骂我,不跟我生气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
“短信里。”
“……”
邸梁真心不想自己表现得太难看,像个娘们似的,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埋怨,心里的怨气快要压也压不住。
他沉声说:“我究竟是做了什么?让你躲我这么长时间!”
邸稼骞温和地笑了,说:“跟你无关。”
什么?邸梁气得火冒三丈:“什么叫跟我无关!”
邸稼骞立即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说:“不是不是,我是说不是因为你。”
他小声说:“傅嵘回国了。”
邸梁一愣,怎么又扯上那个神经病,他骂道:“他是国家领导人啊,回国又怎么样?别告诉我你消失这么长时间就是去接见他。”
邸稼骞无奈地笑道:“没有,我就是去安排了一些事,要不然今天我还领不出金哥。”
邸梁无法采信他的话:“那值得一声不吭就消失吗?”
邸稼骞终于叹了口气,说道:“那时候我看见你陪了简名扬一夜,有些不淡定,想找个机会冷静一下。”
邸梁顿在那里,看着邸稼骞,过了半天,才缓和了语气,说:“我跟他不是那种关系。”
“我知道……但是我控制不住。”邸稼骞拉起邸梁,把他往停车场带,边走边说,“刚才我和简名扬也聊了聊,像你说的,他真的不复杂,那些肮脏的事或许的确与他无关。”
邸稼骞把邸梁塞进车里,撑在车门上,背着阳光,把他的脸完全藏在了阴影里,对邸梁说:“我想明白了,就回来了。”
邸梁看不清他的表情,总觉得这句话他说的倍为艰难。
邸梁瞬间有点心慌,说:“我看是你的金哥出事了,你不得不回来吧。”他不得不这么说。
邸稼骞关上车门,绕到对面,坐到主驾驶座上,说:“这也是一方面啦,金哥既然已经明面上和江叔杠上了,这亏就吃定了。”
他发动汽车,问:“是回家还是去上班?”
邸梁没好气地说:“去报社吧。”他想了想,问,“警察局那边怎么样?”
邸稼骞一边开车一边道:“金哥在里面没松口,也没有确凿的证据,我找了人,警察就放人了。”
“你找的什么人,一下子就说通了。”
邸稼骞静静地说:“用了一下我爸的关系。”
邸梁怔住。
“装可怜呗,我爸当了三十年的警察,最后死得那么惨,我这个儿子去演演戏,就没人为难我了。”
邸梁神色复杂地看着邸稼骞。
两个人之间进入了诡异的沉默,邸梁心里有点自嘲,原来他从警三十年,最后还是有用的。
“其实你刚才打我根本没用力气。”邸稼骞突然说,“你本来可以一巴掌把我打到地下的,但今天我不仅站住了,脸都没肿。”
邸梁被揭穿了,恼羞成怒:“你还想我打重啊!”
邸稼骞笑了:“我就得瑟一下,说明你还是蛮在乎我的。”
“……”邸梁扭过头去看车窗外。
邸梁下午下班,先去拿了自己的自行车,这辆破车被他丢在路边好几次了,完全没人偷,他骑着车回家,打开门,看见邸稼骞举着锅铲从厨房里出来。
邸梁看着那个画面,愣在了门口。
邸稼骞笑着说:“回来了,洗洗手吃饭吧。”
那一刻,邸梁才知道他自己有多么想念这个情景。
57.
后来邸梁和邸稼骞又去看了薛金。
薛金皮糙肉厚其实还好,只是脸上花花绿绿的,他一讲话配上他那金牙,别有一番风味。
邸梁去的时候,他正躺在床上教训简名扬。
“我跟你讲,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为了你,我和姓江的杠上,我不会这么被动。所以你觉悟吧,你这辈子甭想过好日子了。”
薛金鼻青脸肿,还不忘龇牙咧嘴地教训简名扬。
简名扬坐在一边,低着头,也不吭声。
邸梁咳嗽了一声,打断了薛金絮絮叨叨的话,说:“你跟个丐帮帮主似的,闭嘴吧。”
薛金用眼神恐吓了一下简名扬,然后抬头看见了邸稼骞,立刻苦着脸:“哎哟,我的弟弟,你终于回来了,离家出走好玩吗?”
邸稼骞也有点脸红,说:“金哥……不好意思,关键时刻我没陪着你。”
薛金立刻说:“别,你别说这种误会的话。你把我从警察局拖出来了,将功补过吧,不过我们要好好想想下一步怎么办了。”
邸稼骞点点头:“傅嵘似乎想把地盘全收到自己手里。”
薛金叹了口气:“老窝都要被人端了,妈的,老子想从良怎么这么难?傅老头子估计也不会让我安安稳稳的了。即使现在我把手里的东西全部给傅老头奉上,他也会收了东西然后给我一枪让我下去见江叔。”
邸稼骞沉默一下,说:“我对傅嵘还算了解,扳倒他挺难的,不过像上次那样拖住他一段时间还行。”
他这话说出口,所有人都看着他。
邸稼骞笑笑,说:“上次房地产的事,傅嵘可以通过国外的银行洗钱,我就想,他一定在进出口这方面有涉足。我最近在关注他这方面的动作,我可以肯定他至少有一家以上的进出口贸易公司。”
邸梁和薛金陷入了沉思,简名扬想了想,说:“也就是说他有可能涉嫌走私?”
薛金瞟了简名扬一眼:“哟,你还懂走私呢?”
简名扬张张嘴,恼火地没有跟他呛声。
薛金说:“混黑的谁没从海外渡点东西过来过,能拖住傅嵘的后腿吗?”
邸稼骞点点头:“傅嵘走私可就不是小打小闹了。”
简名扬问:“走私什么?军火?毒品?”
所有人又看着他,简名扬莫名其妙地说:“看着我干什么?我说错了吗?”
邸梁说:“那些东西的风险不是一般大,而且更加隐蔽,傅嵘既然有进出口公司,进出的货物应该是数量巨大的……原材料……”
邸梁自己说着说着,想到他最近准备的报道,愣住了。
不会这么巧吧……
他迅速地看向邸稼骞,邸稼骞回望他,却没什么表示。
邸稼骞继续跟薛金说:“金哥,我可以继续查下去,但是需要你提供人手给我。”
薛金点点头:“这没问题。”
“还有,金哥你必须继续在明面上跟傅嵘对着干,因为江叔的死,你可能会很辛苦。”
薛金叹了口气,道:“这更没问题了,现在道上都觉得江叔是我杀的,即使我不去找别人,别人也会来找我。”
邸稼骞和邸梁又跟薛金说了一会,然后就让薛金自己休息了,他们走的时候,简名扬眼巴巴地望着他们,眼里有着不舍。
邸梁有点好笑,薛金出事的时候,他急得不得了,薛金回来了,他又怕得要死。
真是冤孽。
邸稼骞开车带着邸梁回家,邸梁突然想到一点,说:“你说我要不要买辆车?”
邸稼骞问:“怎么突然有了这个想法。”
邸梁笑:“方便啊,省得有人总是莫名其妙消失,我没个车也不方便。”
“……”邸稼骞无奈道,“以后不会了,有事我送你。”
邸稼骞觉得他现在已经无所畏惧了,再也不会有事能动摇他。
邸梁不置可否,邸稼骞没有办法,说:“我不会打空头支票的。”
邸梁转了话题,问他:“傅嵘的进出口公司是怎么回事?”
邸稼骞道:“这事还要继续查查,我有怀疑对象,但是还没对上号。”
邸梁问:“什么对象?”
邸稼骞说道:“就是公司啊,叫xxx国际贸易公司。”
邸梁震惊了,就是那个走私琥珀的公司!
他一拍大腿,把邸稼骞吓了一跳:“怎么了?不要吓我,我开车呢。”
邸梁把那件事简要地跟邸稼骞讲了一下,邸稼骞也觉得真是巧,不过无巧不成书,也算是天助他们。
邸稼骞皱起眉头,道:“你能不能让你的上司把这事压一压?我担心打草惊蛇。”
邸梁说:“我们通报海关,让海关去查处他们,不是更有效率吗?”
邸稼骞解释道:“我查到的并不是琥珀的事,而是别的,没有证据之前还要继续找证据。而且现在听了你说的,我觉得这公司是壳套壳,说不定是用琥珀打掩护。”
邸梁点点头:“我尽量吧,莫莉比较……比较难以说服。”
邸稼骞笑了笑。
等到了家,两个人先后去洗了澡,邸梁一边淋浴一边想,今后又有的忙了,他觉得傅嵘存在一天,他就没有一天好日子过。
三十年前,他们还年轻的时候,自己怎么没想着先揍傅嵘一顿再说呢?
他洗完澡,一看,自己衣服没拿。
现在刚二月,还挺冷的。
“……”他本来想喊邸稼骞拿给他,但是又闭上了嘴,拿浴巾围住下身,走出了浴室,走到了卧室。
在卧室的邸稼骞看见他,愣了愣,问:“怎么不穿衣服?”
邸梁随意说:“忘记拿进去了。”
“哦。”邸稼骞移开目光,没有正视邸梁,说,“快穿上吧,天气还挺凉的。”
“嗯。”邸梁应着,走到衣柜旁边,拿出衣服,往身上套,边说,“你明天去薛金那里吗?”
“去啊。”邸稼骞下意识地抬起头,看见邸梁把浴巾扯掉,露出白花花的臀部,晃得邸稼骞双眼一花。
“薛金自己还在医院,你就过去公司么?”邸梁一边穿内裤,一边说,内裤从他的大腿根部被他提到屁股尖上,然后他顿了顿,调整了一下姿势,最后才穿好。
邸稼骞看着他被内裤包裹的浑圆臀部,记起自己揉捏它的感觉,突然站起来,对邸梁说:“轮到我去洗澡了。”然后他匆匆走出卧室,扎进浴室。
邸梁瞪着他的背影,不敢相信。
小流氓什么时候改吃素了?
他涨红了脸,忿忿地把自己摔进床里,自己都丢下老脸色诱了,邸稼骞只知道逃。
他们那么长时间没有见面,邸梁本来以为邸稼骞会比较急躁,可是这几天,他们天天睡在一张床上,什么都没有发生。
邸稼骞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睡觉,可以前他很喜欢不穿睡衣,然后抱着邸梁,美其名曰人工暖炉。
邸梁也不是说希望邸稼骞怎么样,只是他什么都不做,反而太奇怪了吧?
邸稼骞洗完澡出来,果然睡衣扣子扣到了最上面,邸梁冷冷地看着他,邸稼骞一愣,问:“怎么了?”
邸梁答:“没怎么,睡觉吧。”
“那个,你先睡吧,我刚想起还有点事没做,我去书房用下电脑。”说着,他披好外套往书房那边走。
邸梁服了,滑下去躺好,闭上眼睛睡觉。
一个小时之后,邸稼骞轻轻地走回来,上了床,等他躺到床上,邸梁睁开眼看着他。
邸稼骞吓了一跳,说:“你还没睡啊。”
邸梁叹了口气,又闭上眼睛。
邸稼骞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也躺平,两个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却都没有睡意。
突然,邸梁往邸稼骞身边靠了靠,邸稼骞浑身僵硬。
邸梁红着脸,把手探进邸稼骞的睡衣里,贴在他的腰侧。
邸梁也不好意思动,就那么贴着,感觉到手掌下的身体绷得紧紧的。
过了半天,邸稼骞动都不动。
邸梁怒了,翻身起来,跨坐到邸稼骞的身上,揪着他的衣领,问:“你他妈到底怎么了?从你回来开始,我一直觉得怪怪的,有什么事不能说吗?”
邸稼骞反问:“我哪里怪了?”
邸梁被噎了一下,总不能说你不碰我这点很怪,他虚张声势地说:“反正就是感觉不对!”
邸稼骞这才安抚性地拍拍他的手臂,说:“你想太多了。”
邸梁知道他这是软推拒,心里想猜测邸稼骞的心思真他妈费劲。
算了,没意思。
他从邸稼骞身上下来,躺平,又翻了个身,背对着邸稼骞。
过了好久,邸稼骞扶住他的肩膀,慢慢地把他扳过来,把他搂进怀里。
邸梁闷闷地问:“到底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有心事?”
邸稼骞抱紧他,勒得他后背有点疼。
“没事,已经没事了。”邸稼骞亲了亲邸梁头发,说,“睡觉吧。”
58.
对于薛金来说,目前到了最艰难的时刻。
他进了局子一趟,丢了脸面,道上的人都以为江叔是他做掉的,老一辈对他又忌惮又不屑,年轻的又有很多抱着趁火打劫想法的,薛金在市里的各店都有人闹场子。
薛金想了半天,不管不行,但是自己顶着一脸被雷子打出的伤去,只怕不能服众,反而会增添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