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面对什么状况都很镇定的水渐,此刻却有些慌了。
他想要的绝不是这样的结果。
以水新的轻功,绝对可以避开不怒的攻击,就算避不开,也不至于正中后心要害,而且,还一点防御都没有。
是因为……他推开了水新么?
水新轻轻拽了一下水渐的袖子。
水渐收回万般思绪,果断地抱紧水新,迅速向灰影使那边游去。
通过血雾洞口时,他甚至都没有心思往里面看一眼,看看那个喷剧毒血雾的怪物是个什么东西。
湖底别有洞天,他也没有心思欣赏。
灰影使游得很快,水渐跟得更快,两人一前一后,很快穿过湖底一片走廊般的甬道,来到最后一处大门前。
这扇门一片漆黑,门上有一个小洞。
两人心中同时闪过一个念头:
这门如何打开?!
而此时,不怒和四个弟子也跳下湖,追击过来。
灰影使查看了一下门,心里急躁,眉头紧紧皱起。
水渐抱着水新游上去,他觉得要打开这门,关键就在那个小洞里。
不能再等了,水新受伤,闭不了多长时间的气。
而他抱着水新的时候,很难压制住蛊毒的作用,他已经暗中拔掉了一枚指甲,才勉强保持理智。
他们身后,不怒真人马上就会追上来。
这种时候,就算灰影使也急得冒火,水渐却反而显得十分冷静。
他把手伸进小洞,里面似乎有一个凹槽,他微微皱眉,凹槽里嵌着一枚尖锐的刺。
有毒吗?水渐抽回手指,发现指肚被刺破了,鲜红的血流出来。
无毒。
水渐脑海中迅速闪出一种猜测。
他抱起水新,用没有染血的那只手托起水新的下巴。
水新的眼睛半垂着,眉头紧皱,脸色煞白,唇上沾着未散的血迹。
他在努力闭气,不要拖水渐和灰影使的后腿。
当水渐的拇指蹭过他唇角时,他才抬起眼睛,迷茫地看向水渐。
水渐的目光一滞,他知道这种时候不该胡思乱想,可是,他竟然觉得这样的水新脆弱又诱人,比平时生气勃勃的样子更加令人想要蹂、躏。
“啪”!
水渐抬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在灰影使诧异的目光中,水渐把蹭过水新的血的手指放进小洞中。
不怒抽剑出鞘。
许多气泡从他口中漏出,强大的内功将他周围的水流排开,不怒以最快的速度冲开湖水,向湖底走廊尽头的黑门冲去。
丝丝缕缕的红线以小洞为中心,迅速扩散开。
接收到教主之血后,血地狱的最后一重门,打开了。
“!”灰影使用力一推水渐,水渐抱着水新摔进门内。
接着,灰影使转过身,迎向劈水而来的不怒。
漆黑的地板上,水新闭着眼睛仰躺在那里。
水渐感到胸中有什么东西爆裂开,丝丝刺痛,沿着血脉扩散到身体的每一寸。
他俯下身,急促地叫唤水新。
“嗯……?”
水新迷迷糊糊醒过来,嘴里血腥味很重,弄得他很难受,他试着调息了一下体内的真气,却发现任督二脉好像已经断了,就算有再多的真气,也无济于事。
过多的疼痛让他始终不能保持清醒,朦朦胧胧间,似乎有一件很重的事情要去做,水新缓了两口气,小声对水渐说:“我们……进来了吗?”
水渐见他还能说话,心中狂喜,立刻俯在在他耳边答道:“进来了。”
水新皱眉:“抱我……”
水渐感到下腹炙热的活物猛地跳动了一下,他强忍着噬心蚀骨的麻痒,小心地抱起水新,让他的头舒服地枕在自己臂弯里。
束发的带子不知何时滑落,青丝过水,一缕缕粘在水新苍白的脸上、颈间。
水新缓了口气:“找……解药……”
水渐微怔,随即反应过来,唇色发白,他没有多说,如果这时候,他还不明白水新为什么要来血地狱,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了。
“我去找。”滚烫的唇吻印在水新额上。
水新松了口气,疲惫地闭上眼睛。
“等等我。”水渐把水新重新放回地上,他知道水新现在的伤情,最好不要移动。
水渐站起身,从下腹传来的一阵阵胀痛让他咬牙切齿,艰难地挪动双腿,水渐走向地下石厅里面。
最后一扇门后,就是这座石厅。
不知燃烧了多久、仍然未见熄灭的灯台散发出古旧的光芒,照亮石厅的角落,巨大的石柱上通石穹,整座地下石厅,仿佛古代君王的墓葬,处处透露着古拙恢弘的气势。
石厅最里面有一片晶莹剔透的帐幔,水渐穿过帐幔时,上面串着的无数水晶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
帐幔后是一座玄石制成的宝座,通体幽黑,宝座左手边和右手边各放着一个石制的盒子。
水渐先向左边的盒子看去,只见盒盖上镌刻着精细的花纹,中间写着三个古篆字:天魔功。
水渐没有多看一眼,立刻转向右边的盒子。
“合欢”二字映入眼帘。
水新是被热醒的。
似乎有一个大火炉正包着他,试图把他烤熟。
而且,还有一只又烫又粗糙的手,正哆哆嗦嗦地往他衣服里伸。
水新有气无力地问:“解药……找到没有……”
他可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被水渐上。
不过,合欢蛊毒的劲儿上来了,水渐也没法抵御,要是真的来不及解掉蛊毒,那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糟心的是,君子还不稀罕他陪,推开他的时候叫一个无情。
水新奇怪自己为什么能胡思乱想了这么多东西。
水渐没有回答,那只手却是停下了。
水新睁开眼睛,正对上水渐通红的眼珠。
糟心,看来是来不及了。
水渐却在意乱神迷之际,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找到了……”
水新有些意外,他看着水渐从一边拿起一块石板,递到他面前,接着,他看到了水渐本该是指甲的地方,现在却血肉模糊……
傻子!
彻头彻尾的傻子!
水新看了一遍石板上的字,虽然是篆字,他却能认出来。
大致理解了上面的意思……解除合欢蛊毒,要用教主之血做引,用天魔功把它吸出来。
石板最下面还有一行猥琐的小字,说合欢蛊以教主之血养大,一辈子只能用一次,请谨慎使用。
水新看着想吐血,自从他得知莫骄的事迹以来,还挺佩服当年的自己的,现在看来,莫骄也是个傻蛋,有机会给人下这么蛋疼的东西,还不如直接毒死呢!
水新看完合欢蛊毒的解法,目光不经意瞥到水渐的手,正伸在裆中……
难道这么高级的蛊毒竟然能用左右手缓解?
不对……水渐这劲头,是想把自己废了啊!
“等一下……我、我会解了……”水新赶忙伸手,按住水渐的手腕。
水渐的脸已经涨成暗红色,在水新碰到他的手腕的那一瞬间,他感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无法抑制地渴望迸发出来,最后一点理智也消失殆尽,他翻身压住水新,如饿虎扑食般攥住身下的人,不断亲吻吮、吸着那片柔嫩的颈项,干净而又熟悉的气息无异于最好的催情药,让他只想融进这个人的身体。
“不……不要……”水新想推开他,却一点力气都没有,水渐像一只大型犬一样趴在他身上,重重地压着他,热乎乎的气息喷在颈间,弄得他又疼又痒。
“让我给你……把……合欢蛊毒……解了……”水新有气无力地说,水渐却已听不到他在说什么,粗暴地扯着他的裤子,很快,水新纤长雪白的双腿露出来,被水渐折叠起来,压在他身前。
水新的挣扎是那么微弱,在水渐手下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感到水渐的下身已抵在他腿间,气急攻心,登时吐出一口血,星星点点,溅在胸前。
血?
只要用教主之血和天魔功就可以引出合欢蛊。
水新灵光一闪,没有抗拒水渐的侵入,反而抬起他的脸,低头吻过去。
一夜过去。
水渐从梦中渐渐醒来,石厅的穹顶在百年不熄的烛火中明灭不定,他望着穹顶,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眉头微微皱起,水渐感到手指尖传来一阵一阵的抽痛,他渐渐想起来昨天失去神智之前的事情来。
对了,他找到了合欢蛊毒的解药,还有——
水渐立刻抱紧了怀中的躯体,松了口气,幸好这一次,他恢复神智之后,水新没有跑掉。
水渐低下头,看到乌黑的发顶,水新把脑袋埋在他怀里,一动不动,似乎还没有醒来。
水渐像捧着珍宝一般,不敢用力挤压他,却也不愿放松,他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轻轻抚弄水新的头发。
“水新……”
水渐的手指抚过凉冰冰的耳朵时,心里闪过一丝惊疑,他收紧手臂,搂紧水新的腰,两人的身体几乎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这时,水渐才发觉什么不对,水新的身体很凉。
凉得可怕。
“水新,醒一醒!”
水渐有些急了,他撑起上身,想看看水新到底怎么了。
水新从他怀里滑落在地,乌黑的长发散落满地,只有一张小小的、没有血色的脸歪向一侧,双唇紧闭,唇上有褐色的血迹。
水渐怔怔地看着那张脸,水新终于又如他所愿,恢复到少年时期的容颜。
如果他看到莫骄皱眉,或许还会有些隔膜,可是现在,这张脸是属于他的小师弟的,他的小师弟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胸口没有起伏,脸上染着血迹,下身衣不蔽体,两条纤长的腿可怜地暴露在空气里。
仿佛胸腔深处被剜了一刀,水渐闭上眼睛,强忍住口腔里泛上来的血腥味。
他伸手探向水新颈侧,没有跳动。
又俯身在水新胸口听了一阵,很安静。
第66章:报仇
最坏的情况已经发生,水新死了。
是为了保护他而死。
水渐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等到这一刻的悲剧发生在他眼前,他才发现,什么正道魔教的对立,在他心中根本没有水新重要。
“他是你的师弟,你要答应师父,保护他,教导他。”
“你要发誓,一辈子保护他,不会对他不利。如违此誓,让你蛊毒发作而死。”
可是,他却没有保护好他。
水渐抱紧了水新,原本小火炉一般的身体现在全无温度,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希望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如果醒来之后,停留在他怀里的是无知无觉的水新,他宁可水新跑掉。
要报仇。
没关系,一个一个来,先是不怒,然后是他自己。
蚀骨的火焰从胸腔里喷发出来,四肢百骸都因为仇恨而燃烧。
丹田中唯一一缕纯阳真气向上冲出,冲过膻中,直向天门而去,迅速翻过任脉,行走一个周天。
水渐放下怀里的人,站起身来。
如果他没有猜错,今晚一样月圆,还有一次打开湖底黑门的机会。
黑门彼端。
不怒也在等,等着黑门打开。
夜晚姗姗降临,月行中天,更加圆满的月亮出现在竖井上方,月光照射下来,湖底的机关被触动,驱赶走喷毒的怪物,湖水恢复澄澈。
就是这时!
不怒正要下水,头顶忽然蹿出一道灰影,直向他脑后袭去。
不怒听到风声,迅速举剑回身格挡,那条灰影却借力再度飞起,跃入水中,向湖下游去——是灰影使!
“都愣着干什么,给我往下跳,抓住他!”不怒恼火地冲几个弟子咆哮。
几个弟子如下饺子般“噗通噗通”跃入水中,最后,不怒也跟着下去,几人游入湖底甬道,水面犹自波澜荡漾。
凌徽被绑了手脚,躺在角落地下,她受了些伤,仍在调息。
忽然,一个脚步声从血地狱入口处传来。
凌徽屏息,偷偷抬起头,向脚步声传来处望去,这个时候,谁会来这里?
一片白影闪过,“噗通”一声,这人也跳进了池水中。
凌徽暗自讶异,白影使竟然也找到这里来了。如今魔教的核心力量都在这血地狱中,莫非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灰影使一入水中,就奋力向黑门游去。
他没有想好怎么进去,但是这是唯一的机会,以教主的聪慧,应该会在这个时候打开门。
这时,一股水流从身后激射来!
灰影使急忙躲闪,一柄利剑从他腰侧堪堪擦过,向前射去。
不怒追了上来!
灰影使游到门边,扶住一旁长满绿色苔藓的石头。
那柄先他而至的利剑,忽然拐了个弯,又攻向他。
灰影使面色一变,于间不容发之际侧身躲开,却仍被利剑划破了上臂。
他回头看去,只见不怒携带四个弟子过来,五人将甬道堵得严严实实。
不怒脸上露出狰狞的笑意,扬起手,接住那柄利剑。
灰影使被逼到了死角。
就在这时,他身后的黑门动了。
一阵明显的震动,门向外滑开,灰影使立刻闪到门边入口处。
蓝影如剑,疾射而出,径自从灰影使身边穿过。
灰影使一惊,眨眼间就看到水渐直奔不怒而去。
这是怎么回事?
不怒比灰影使更震惊。
他怎么也想不到,水渐竟然会对他拔剑相向!
玄正派从小培养到大的弟子,玄正派众弟子的表率——水渐,竟然会做出这等欺师灭祖的事情!
“砰”两剑相击。
两人同时感到手臂一震。
不怒是被水渐的力量所震,水渐则是被不怒的内力震得气息翻涌,短短一天内情绪大起大伏,体内那一缕纯阳真气也极是不稳。
不怒怒视向水渐,传音入密:“孽徒,你这是干什么!”
水渐目光冷然,眼底却是杀意,剑柄一转,以巧力卸去不怒的攻击,再次以奇诡的角度攻上来,招招要取不怒性命。
不怒被彻底惹怒了,将十成内力灌入剑身,每与水渐过招一次,就要用压倒性的内力震他一次。
水渐尽量用巧力躲过,再寻找机会进招,如此一来,便与不怒胶着住,始终不能一击制胜,他急了起来,内息翻涌得越来越厉害,五脏六腑震得发疼,这样下去,他要赔上自己一条性命,也杀不了不怒。
蓝影与紫衣缠斗一处。
水潇看得愕然,大师兄竟然对掌门出手?
就算他不喜欢水渐,也绝不会想到水渐有背叛玄正派的一天。
他还记得自己刚拜入玄正派的时候,就有那么一个穿青衣的少年站在堂上,神色庄重地对他们宣布玄正派的诸项规矩,对他们讲正道和魔教的争端,那时的水渐,就以正直庄严的形象扎根于水潇心中。
对每一个玄正派的后辈弟子,都是如此。
“嘭”!
水渐被震飞,向后飘出一丈。
他缺了两个指甲的手,却仍是紧紧握着剑。
一片浅红从他唇边溢出,飘散在澄澈的湖水中。
不怒没有给他喘息的时间,骤然暴起,直冲黑门而去。
水渐横剑当胸,压住体内翻涌的真气,抬眼凝向不怒,躲,已是不及,只有接!
幸好他体内还有一缕纯阳真气,足够他与不怒同归于尽。
灰影使撑着门,神色复杂地望着水渐。
他只要松开脚,黑门就会自动关上。
他可以不管水渐的死活,可是,不知为什么,他却有预感,如果水渐就这么死在这,教主绝对饶不了他。
水渐从出门来,到现在,种种反常的举动,已经让灰影使猜测到,门内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