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头,穿着皮夹克的任玦珩带着一副墨镜,把手上的盒子递给习铮,「蛋糕拿回来了,没想到只是拿个蛋糕也要排队,幸好生日一年只有一次。」
李柏达非常公式化的开口:「老师好,谢谢你的邀请。」
「我可没邀请你,」任玦珩冷冷一笑,「不过来者是客,祝你玩的愉快,就把这里当自己家,不用拘束。」说着褪去皮鞋跨入室内。李柏达跟从刚刚开始便死死盯着任玦珩看的大哥一起走进去,对着任玦珩的背影比了个中指,一回头发现习铮正望着自己,毫无反省之意的耸了耸肩:「我早说过不喜欢他。」
一行人来到客厅,任玦珩正帮习莹莹把做好的糕点端出来,还不忘对习铮交代:「我做的都放在铁盘里,你妈的毒料理则放在水晶盘里,为了生命安全着想,你跟每个客人都提醒一下。」
习铮面无表情的指了指他身后,任玦珩只觉汗毛一竖,缓缓回头,习莹莹满脸通红的站在那瞪着他。
「我,我的意思是~~~~放在水晶盘里的料理就跟盛装的盘子一样高档。」任玦珩努力亡羊补牢。
谁知习莹莹今天不知怎地变聪明了,闷声道:「你以前好像说过,高档的东西都很难吃?」
习铮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作壁上观,一直站在一旁的李柏庆终于逮到机会开口:「嗨,两位好,我是柏达的大哥,舍弟平日受你们照顾了,这是一点小意思。」说着奉上礼物。
习莹莹马上笑容可掬的接过来:「你好你好!还带礼物来,太见外了啦。」
任玦珩看了看盒子上的法文,道:「这不是1995年的Lepin吗?这红酒很贵的吧?」
被识货的人在大家面前揭穿礼物的价值是一件非常满足虚荣心的事,李柏庆的脸堆满了笑容:「不会不会,你们喜欢就好。」
60、小珩的秘密
「爸,」习铮把手里的气球扔给任玦珩,「麻烦一下。」指了指放在桌上的打气筒。
「啊,老公,别忘了蓝色跟红色的气球要各15个,我要排出一个大大的“30”。」习莹莹从厨房探出头提醒。
「啊。」任玦珩低嚷。这些布置的细节都被习莹莹巨细靡遗的写在那跟符咒一样的『企划书』上。
虽然是她写的,但是全部洋洋洒洒50多项,亏她记得一清二楚,这种时候他就觉得习莹莹的脑子很神奇。
「我也来帮忙吧。」李柏庆赶紧褪下西装外套,任玦珩也不跟他客气,将打气筒扔给他,嘿嘿笑道:「今天寿星最大,那就麻烦你打气,我来装饰。」
李柏庆看三弟已经跟习铮走到客厅另一边去挂彩带,习莹莹在厨房切水果,现在正是好机会。
「任先生,」他边给气球打气边试着开口攀谈,任玦珩一听就笑了:「你是72年次的吧?那就跟我同岁了,叫我玦珩就好。」
李柏庆表情没变,内心却是翻天覆地加上彗星撞地球!
他不是同性恋,对男的没兴趣,但这两个字是他初恋情人的名字,就算眼前这个人是“他”而不是“她”,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突然被要求喊这个名字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的内心动摇很大!
「那你也叫我柏、柏庆就好。」他僵硬的回道,脸瞬间就红了。
幸好任玦珩背对他在丈量墙壁的长宽,没注意到他的窘态,李柏庆望着男人的背影,努力想把记忆中的身影跟眼前这个人重叠在一起,试了几次实在办不到,有点沮丧的垂下头继续忙活。
记忆中的小珩总是跑在他前面,比男生还大胆,打架、比赛从高的地方跳下来、爬树偷摘邻居水果这些找死的事情一样也没落下。
他知道小珩家很有钱,奇怪的是小珩似乎很讨厌回家,总要缠着他们直到夕阳西下,然后她站在那看着大伙一个一个回自己家,不论他走多远,只要回头就会看见,小珩站在那看着他们的落寞身影,夕阳总是将她的影子拖的长长的,在她身上投下半明半暗的光影对比。
有一次他假装回家,其实神不知鬼不觉的绕远路跑回刚刚分手的地方,发现小珩还在原地没走,面朝他们离去的方向,像座小雕像一样动也不动的站了两个小时,直到月亮高挂天边,这才垂下头往回家的路上走,而且,边走边哭。
他躲在暗处吃惊的看着她不断抹着眼泪,紧咬着牙,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泄出来。
他没看小珩哭过,连悲伤的情绪都少有,那一刻他才惊觉,小珩是女孩子。
是个爱逞强,其实需要人保护的女孩子。
看着她不断颤抖的背影,他好像也跟着呼吸困难起来。
隔天一起玩时他邀请小珩晚上来家里住,小珩兴奋的双眼闪闪发光,他彷佛看到她屁股上长了条狗尾巴,跟家里养的黑皮一样在开心时就会猛摇。
他家很小,而且那时候已经生了老四,晚上婴儿啼哭不休,但是小珩一点不在意,躺在他旁边露出非常幸福的表情,彷佛这里是天堂不是贫民窟。
那晚小珩说她有个大她四岁的姐姐,她用崇拜的表情描述这个十项全能的姐姐。
他听着胸口却升起一股妒意,故意嘲笑她:『你该不会喜欢你姐吧?你们都是女生嗳,你是同性恋吗?』
小珩一听就怒了,骑在他身上跟野猴子一样猛打他,他也来气了,抓着她头发还击,两人在床上扭打一阵后,他终于用尽力气压制住她,小珩双眼赤红,努力想挣脱他的箝制:『我喜不喜欢我姐要你管!我是不是同性恋要你管!!』
那时两人靠的很近,小珩眼里灼烧的怒火却让她黑白分明的眸子更加明媚生动。他发现自己被那双眼吸进去了。
『你不能是同性恋!因为我对你……』他陡然住嘴,没想到自己竟下意识说出了隐藏的心事。
小珩猛地推开他,扯过棉被蜷缩到一旁,不理他了。
他想小珩肯定不会再来他家了。没想到第二天再见面时,小珩竟主动开口:『我今天……可以去你家吗?』
他以为自己在做梦,用力点头点的脖子差点断了。
就这样,小珩几乎每天都来他家过夜,而且每个月都会给他母亲一笔钱,说是伙食费,因为她都在他家蹭晚饭。
母亲刚开始不愿收,直说多一个人顶多加双筷子,况且她又吃得少。但小珩决意要给,最后他替母亲收下。
如果不收的话,他怕她再也不来家里住,他已经无法想像自己的床少了她熟睡的身影会是甚么景象。
国小六年级的时候,小珩的身体开始发育,小碗般的胸部非常可爱,他发现自己的视线就跟其他男生一样,有意无意就会往女生的胸部瞄,男人就是这么可悲的生物。
小珩一个月固定会请两天假,日期不定,请假回来后小珩会有几天精神萎靡,嗜睡,注意力不集中。
小珩从来不告诉他自己为什么请假,就跟她不愿透露自己为什么不喜欢回家一样。
小珩身上满满的都是秘密。
即便如此,他爱她,这爱根深蒂固,自然的像呼吸一样。
他想,肯定是因为,他们在一起很久,又每天都睡在一起的缘故。小珩对于他,已经像是家人一般的存在。
慢慢的那些死党也看出他跟小珩总是同进同出,大家都说小珩是他老婆,一开始他听得心惊肉跳,怕又惹怒她然后被痛扁。
青春期到来后,他就发现自己的身高跟力量已慢慢超过小珩,不论多不甘心,男女之间的差异跟自然界的万物一样,从亘古以前就存在了,因为男人在石器时代就是负责保卫家园与出外作战,而女人只要保护好孩子就行了。几万年来,男女各司其职,他们的身体也因为所属职责的不同发展成相应的模样。
自从发现自己已经能轻易打赢小珩之后,每次他们打架,他都让着她,故意被她打的哀哀叫却不还手。
小珩的力量并不会真的打痛他,但他认真起来却有可能打伤她,所以他让着她,他知道对她而言,打输男生是一件很伤自尊的事。
小学毕业即将升上国中的暑假,他们发生了“关系”,虽然没有到本垒,但他如愿以偿揉了小珩可爱的胸部,还吸了乳头,小珩被他吸吮的不断轻叫,就这样达到了高朝,然后她用手帮他打首枪,他尝到有生以来最爽的一次高朝,射经在她白皙的胸部上。
她跟他约定,18岁的时候会把自己完整的给他,他搂着她满足的轻喃:『我觉得,我已经拥有全部的你了……我爱你……』
一个礼拜后,小珩毫无预警的离开了。
在学校听到老师说小珩转校时,他不敢相信,放学后冲去她家,却发现那栋在他们小镇一直很显眼的豪宅已经人去楼空。
……
「哇,李先生你好厉害啊,这么快就打了一堆气球!」
习莹莹的惊呼声把浸盈在过往回忆里的李柏庆拉了回来,这才发现任玦珩正直勾勾望着他。
「哈哈,体力活我最在行。」他搔了搔头,不好意思道,快速的绑紧手里的蓝色气球。
「柏庆,」任玦珩半眯着眼,目光迷茫,彷佛努力在记忆里搜寻着,「……我是不是在哪里,看过你?」
61、一触即发
「欸……」李柏庆一手还缠着绑了一半的气球,闻言手一松,气球咻一声脱手飞出去,莹莹啊了声。
「你……你见过我?」李柏庆激动得望着弯下腰捡气球的男人,一回头意识到客厅另一边的三弟他们也望着自己,不禁尴尬的压低声音,「你小学是在哪里读的?」
「台湾啊,」任玦珩把气球递给他,「国中就去英国了,五年前才回来。」
李柏庆愣了下,顺竿爬继续追问:「你是读嘉兴国小吗?」
任玦珩耸肩:「不记得了,之前生过病,对在台湾生活的记忆很模糊。」说完发现大伙都直直盯着他,诡异的问,「你们怎么了?」
「老公你生过病啊?」习莹莹把总汇三明治往桌上一放便跑过来,搂着他的腰道,「我怎么都不知道,还好吧?可怜的老公~~」
任玦珩啄了她的脸一下,笑道:「还好啦,除了记忆模糊之外,并不影响日常生活,我爸说是我小时候爬树摔下去的后遗症,他说我小时候超皮的。」
「而且不爱回家,」一旁的李柏庆鬼使神差的接话,声音很低,「还有个十项全能的姐姐。」
「嗯?」虽然习莹莹不知道这个人在说甚么,但她好歹在酒店工作多年,对于应付这种“怪怪”的客人自有一套办法,招呼远处的两个少年来喝饮料,成功的化解了尴尬。
门铃在这时响起,打开门,站在门口的是林姿幼跟一个卷发的中年美妇人。
「班长。」习铮看了身旁的美妇人一眼,不用问就知道她是谁,「伯母好。」
「你好。」姿幼妈笑望着他,下一秒门后面传出习莹莹的惊叫声:「黛茹!原来你女儿跟我们小铮同班啊!好巧喔!!」
林姿幼随母亲褪去鞋子步入屋内,在习铮耳边解释:「我妈好像是你妈书法教室的同学,昨晚才知道我妈也被邀来了,所以我就跟着来了。」
「原来如此。」习铮点头,「不过你怎么没邀其他同学呢?」例如跟她走很近的琪琪、Becky。
林姿幼双眼一眯,竟露出十足嫌恶的表情:「……看到她们,我会失控,我现在还在吃药,我妈也说暂时远离她们比较好。」
吃药?习铮小心的选择措辞:「是吃治疗滤过性病毒的药吗?」
林姿幼回他一个笑容,但是陌生又冰冷:「不是,是吃那种会让我精神恍惚,忘记很多事情的药。」可当她的目光望向习莹莹时,又恢复了大家闺秀的端丽,「习铮妈妈好~~真的跟我妈说的一样,漂亮又年轻。」
习莹莹笑着从她手上接过礼物,拍了于黛茹一下:「唉呦你家姿幼怎么跟你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活脱脱一大美人啊,啊~~要是我也有女儿多好。」
「那你就加把劲啊,任老师还很年轻嘛~~~」于黛茹瞄了任玦珩一眼,不由自主的红了脸。
李柏达看习铮跟林姿幼走过来,故意对着习铮道:「别把班长带到这里来,她不是很怕男生吗?我也挺怕被她瞪的,能不能麻烦她移驾到女士区去?」说着指了指正坐在沙发上聊天的莹莹跟黛茹,明明林姿幼就在眼前,却故意不看她。
「告诉你,我今天是来帮任老师庆生的,能对着我颐指气使的只有老师,你算哪根葱?」林姿幼倔强的脾气跟柔弱外表完全不搭,马上呛回去。
「一天到晚老师老师的,你是那家伙的跟班吧,恶心死了,告诉你,人家是有妇之夫,你现在是把习阿姨当空气啊?」李柏达不屑哼了声,如愿看到林姿幼气到胀红的脸。
「你少说两句会死?班长难得来。」习铮一个肘击顶在他胸口,今天的柏达阴阳怪气的。
「我可没邀她来……」李柏达捧着冷饮啜了口,咕咕哝哝。
门铃声又接续响起,很快的客人陆续到期,大多数是习莹莹社区才艺班的同学,很多在上次就来家里吃过饭,这次她们似乎早有预谋,一群女豹又将任玦珩团团围住,李柏达看了看那边的盛况空前,不忘出声酸林姿幼:「看来班长你要败兴而归了,因为那些肥大妈跟你的目的是一样的。」
林姿幼再也无法忍受他的讽刺,杯子捏在手里咯咯作响。
「姿幼~~~帮阿姨个忙好不好?」习莹莹适时出现,把其中一只“小斗鸡”带离事发现场。
看林姿幼乖乖站在流理台前帮忙切水果的样子,习莹莹越看越喜欢,打着想把女孩拉来当自家儿媳妇的如意算盘:「姿幼,以后你可以常常来阿姨家玩啊,反正你认识小铮,又是玦珩的学生,阿姨很欢迎你喔。」
林姿幼抬头望着女人无邪的笑容,眼底阴暗了几分,一刀剁去凤梨的梗:「阿姨,我好羡慕你喔,无忧无虑,甚么都不知道。」
「哈哈,我的确是很无忧无虑,但我并不是甚么都不知道喔,」习莹莹朝她眨了眨眼,「例如你肯定很受男生欢迎,如何,阿姨没讲错吧?」
林姿幼苦笑:「这一点也不好,男生都是禽兽,我才不想被禽兽喜欢,」她的目光紧盯着女人,「阿姨我问你,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最重要的人欺骗了你,你会选择原谅他吗?」
习莹莹把切好的苹果片整齐摆放在盘子上,沉吟道:「那要看是多严重的欺骗吧?阿姨之前被很多男人骗过钱,但是现在并不恨他们,会骗人的都是穷人,那些钱就当救济他们罗。」
林姿幼对习莹莹的天真单“蠢”有些瞠目结舌,想不透这女人怎么能生出习铮那么聪明的儿子,基因学果然复杂又难懂。
「例如……例如你很爱的人背着你在外面偷人,这样的欺骗,你会原谅吗?」
习莹莹望着林姿幼一会儿,突然露出难过的表情,凑近她耳边低声道:「姿幼……你已经有男朋友了?!」真是好可惜啊,本来想凑合她跟小铮的说。
「……」林姿幼发现跟习莹莹说话真累,如果不把事情说得依头缕当,她似乎就无法明白。
「妈,爸要你过去。」习铮的声音出现在门口,适时打断她两的谈话,习莹莹应了声,手往围裙上一抹,理解得笑道:「八成是他不想应付那些女人,好吧,让我去把你爸解救出来,水果已经切的差不多了,你帮班长端出去喔。」说完还略带深意的顶了顶他,习铮用膝盖想就知道老妈的媒人魂又烧起来了,不置可否的走进来帮忙。
「还有盘子吗?」林姿幼问。
习铮点头,踮脚拉开上方的橱柜门,却在这时听到林姿幼的声音:「我知道喔,你跟老师的秘密。」
找到习莹莹最爱的水晶盘,习铮关上门,瞄了她一眼:「甚么秘密?」
「就是那个,我看到了,你们在会议室做的事。」
习铮动也不动的站在那,似乎被冻结了。林姿幼垂眼望着被切成两半的凤梨,无预警的哭了起来。
「我恨……恨你,恨任老师……都是因为你们……我才会被……」林姿幼狼狈的抹着泪,泪眼眯了起来,「但是我最恨的……是你妈……是她那副天真无邪,甚么都不知道所以活得那么开心的蠢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