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帮你把毒吸出来。”
荆风雅看一眼薄汗涔涔的人,言犹然根本无力再逼毒,看他痛苦的样子,应该是第一次遭受这种伤痛,烟云楼的少主,未经过风吹雨打啊!
“你?”
言犹然还想说什么,荆风雅靠进去,他左手揽到乱动的人的颈背,控制其身子,然后低下头,嘴唇落在对方的伤口上,将毒液吸出来。
言犹然左臂边的穴道,都已被封,他动弹不得,自也作不出什么阻止,眼看荆风雅又要吸第二口,言犹然道,“你不用这样?”
荆风雅清然一笑,他眼下的笑容,有些妖冶,因为唇边,染了血色,言犹然看着对方的笑容,他想靠向墙边,可身后,有荆风雅的左手拦住,他不敢再乱动,荆风雅道,“看得出来,灵英晓,很喜欢你。”
他又低下头,言犹然转头向一边,刚才第一次太突然,他也没在意,这第二次,心里还想着人家的笑,以及他嘴角边沾着血色的妖冶,突然一想,只感觉那暖热的唇,贴在伤口上,感觉清晰。
“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我把她当妹妹一样看待。”
言犹然解释着,而第三次低头嘴唇含着人家伤口吸毒的人,他微顿的动作,言犹然感觉心口有一种奇怪的东西在蔓延,荆风雅吸了第三口,看到伤口发白,他道,“毒应该吸走差不多了,只是,有些,可能渗入了你的血液里,只能过后再解清,眼下,只能除去一些,等到了皇城,再去找下毒的人。”
荆风雅边说边把对方的衣服收紧,言犹然看着对方的动作,荆风雅转身去倒出开水,他撕开自己的衣衫,沾了水,给受伤的人擦拭伤口,言犹然道,“谢谢你。”
荆风雅笑,“你都说了相信我,你这么沉重的信任,我能袖手旁观。”
他拿着沾了热水的湿布轻轻擦过对方的伤口,言犹然看着小心翼翼的人,他也忍不住笑。
荆风雅其实知道一切事因,原本,他就不想插手,毕竟,不会有人闲得那么无聊,会去找麻烦,可是,也不知为什么,那晚,两个人从房顶上下来,他们去了灵庄主密室,他们调换了那个盒子,真正的盒子,被荆风雅拿走了,而言犹然带的那个,其实就是一颗人参。
荆风雅把粉末洒在了伤口上,他道,“我这药,可是很珍贵的,记得还我银子。”
言犹然只能笑了,他都不知道,他欠了风雅公子多少银子,这个人,在和别人交换里,需要最珍贵的东西,而他言犹然,有他最珍贵的玉佩,它留在风雅公子的手里。
荆风雅把难闻的药倒到碗里,他道,“你敢喝吗?”
言犹然伸出右手,他自然敢喝的,因此,一口将其喝到底,这让面前的风雅公子,错愕了好久。
“对了,你把盒子放到哪里去了,安不安全?”
言犹然靠着土墙,土墙用稻草隔开了,因此没有被剥落的土块打中,荆风雅看着一首艰难整理衣物的人,他把破碗扔下后,过来帮对方的忙。
他整理好了他的衣物,再把对方的腰带打紧,纹云腰带,如主人一般,有着闲云野鹤的清然。
言犹然环顾一眼所在的地方,他道,“这地方,是谁人家的,我们打扰他们,会不会被责怪?”
荆风雅站在门口,他望见外面的稻田,金黄一片,他道,“你放心吧,这是一座草庙,该是那些人搭起来供奉,草屋外边,左手边,有颗小小的榕树,下边摆了贡品,而这间屋子,相必是那些村民在供奉日的时候,聚集在一起,煮东西的场所。”
两人仔细环顾了茅草屋一眼,地上满是香烛段,一看便知晓了。
言犹然伤口被清理后,穴道解开了,他气色也有所好转,当下道,“若然,就此走了吧。”
“可是天色渐暗,我们能走到哪里去?”
“难道,要在这里住一晚吗?”
言犹然身上的蓝衣,有些稻草,他拍掉后,荆风雅从门口走回来,他道,“也许,外面露宿还好过,走吧,能走到哪儿算哪儿。”
他把他的手跨到自己的肩上,两个人走过阡陌,见到等在道旁的白马,荆风雅道,“这马,估计是认准你这主人了。”
言犹然走进白马,他道,“也许,它能带我们找到一家客栈。”
荆风雅扶住伤者先上了马,他从后面上,抱住了前面的人,两道白色和浅蓝色的衣袂交融在一起,随着马匹狂奔,融入黑夜里。
荆风雅把马勒住的时候,他们面前迎上来一位店小二,那小二哥眼尖,他看那一匹好马,还有两位丰俊的公子,衣着上就华贵,更别说气质。
言犹然没那么虚弱了,他自行先走进店里,荆风雅吩咐,“记得把马喂饱。”
他跟上言犹然的脚步,两人走到桌前就坐,店家过来问,“客官要打尖还是住店?”
言犹然道,“打尖住店,给我们安排两间好的客房。”
“哎呀,真不巧,回公子,这里就剩一间好的客房了,另一间,有点简陋,怕是两位公子都不愿意住。”
言犹然正想道,我住那间就可以,荆风雅听着,他道,“一间也可以了,上酒菜吧。”
他接过对面人推给的茶水,言犹然道,“要不,我住那间。”
“怎么,犹然兄这是优待风雅?”
“我不是,只是怕你不习惯。”
“好了,一间房就一间房吧,就一晚而已,没什么。”
店小二把饭菜端上来,两人吃完后,便上客房去休息。
言犹然看着足够容两个人的床,他看向靠在窗户前看夜色的人,荆风雅道,“这店里,又来了一拨人。”
楼下,店小二又出门迎接,那些人,看到了那匹栓在树下的白马,马匹买的时候,价格不菲,所以,它多少有些引人注意。
言犹然把剑放在桌子上,他本想过去看看,但是荆风雅把窗户关了,他回头道,“你还是休息吧,给你上的药,可是有蒙汗药在里边。”
言犹然站在桌边,走过来的人,他笑着说出实情。
言犹然困意重重,他能忍到现在,也算厉害,荆风雅以为,对方会在马上睡过去,没想到,坚持了那么久。
“那我,先消息了。”
他真的太困了。
荆风雅看着人家躺到床上,他坐在桌子旁坐了很久,转头看着睡过去的人,他拿出怀中的玉佩。
玉佩的形状是圆形,蝙蝠图案,谕旨福气相伴。
荆风雅把玩着它,转头,看向黑夜深处,他旁边的人,睡得安稳,浅浅的气息,似有似无。
荆风雅把玉佩收下,他正想睡下,这时,窗外,忽然闪过一道人影,那道人影,走过并不急,显然是故意让坐在房间里的人发现。
荆风雅明利的眼神一缩,他起身出去。
第八章
启玄弈站在一颗大树下,树影在月光的照耀下,光影婆娑。
他一脸的得意,嘴角边若有若无的笑更是让跟过来的荆风雅恨不得抽人家一顿。
“启玄弈,你傻笑什么?”
荆风雅举手拉下头顶的苗条树枝,树枝不大,因此操控起来,特别轻易,如此,那苗条的树枝便那般在某人的扯动下,竟反弹到站在树下正傻笑的人的脸上。
启玄弈环抱在胸口的双手迅捷的抬起,他断掉树枝,脸上尽是更加得色之意。
“我终于看到你被人郁闷到刺激到绊倒脚跟的狼狈模样了啊荆风雅!”
两个人一个瞪着眼睛怒火中烧一个在女干计得逞后满是志得意满之情。
荆风雅从不会无缘无故帮人,除非那个人,于他来说,有着什么恩怨情仇!
“而言犹然,必然是让你想起了什么往事,所以你才会那么无聊的跟着他。”
启玄弈仰头喝尽杯中的酒水,荆风雅握紧了手中的酒坛,他这人其实讨厌的事情不多,而最忌讳的无非就是有人看穿了自己的秘密。
启玄弈很不幸的成为了那个人,所以,他必然要遭到追杀。
两个人在深更大半夜,不好好睡大觉,他们在树上打架。
启玄弈一手抓住树上的枝条,一手抢过那一心想要杀了自己的人的酒坛,他喝上一口,之后抬起脚跟,将人家踢过来的脚丫子给挡回去。
“风雅,你反映如此剧烈,莫非,我是猜对了什么?”启玄弈无心再打下去,他跃下树,待站定,他把酒坛抛回去。
荆风雅恶狠狠的把树叶全部撒到下面的人身上,启玄弈没想到沧海阁的阁主,竟是那般孩子气的人,他刚好抬头,看着上面接住了酒坛仰头即刻豪饮的人。
那些断离了根枝的树叶,它们纷纷扬扬飘落,飘向尘土里,落在那一脸俊美邪异的人的脸上!
“玄天弈,你尤其欠扁!”荆风雅把空了的酒坛用力的往下砸,也不管下边的人能不能接得住!
“你又不是第一次见识我让人咬牙切齿却又无能为力的本事。”启玄弈走开了一步,酒坛打落地上,四分五裂。
那些从树上飘零的叶子,在地上堆了满地。
荆风雅翩然跃下,他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另一个身份是什么?”他转头看着身边的这个人,玄天宫的宫主,其实他不仅仅是玄天宫的主人,最不为人知的是他原来的身份是与当今天下的皇朝掌权者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启玄弈默然一笑,“即使你知道又如何,我是便是,不是也无所谓,再说了,你是谁啊,沧海阁阁主啊,风雅公子最厉害的本事不就是知道得比别人多一点吗,怎么,你想拿这个来威我?”他靠近去,荆风雅站着不动,他幽深的瞳孔蓦然缩起,“风雅,我知道,你不会说,因为你并不关心!”
“玄天宫主难道不知,人太过自以为是往往会自食其果?”
“哈哈,自食恶果,风雅,你不知道吗,我启玄弈便是吃着恶果长大,至于你,倒是了,曾经在修罗场里度过,想必也尝尽了恶果的滋味吧。”
两人相近,一个似笑非笑,一个面色冷峻,他们未察觉,不远处,有人正往这里赶过来。
言犹然睡意清浅,当在一声轻响里被惊醒,他睁开眼睛,却看不到身边的荆风雅,他担心对方是不是被人家盯上了,因此四处寻找了好半天,在三更打响之时,终于发现了对方的踪迹。
“风雅公子,你在这里?”
言犹然喊了一声,启玄弈和冷眼看着自己的人回头望,他们看着那身着蓝色衣袂的人越来越近,荆风雅眉目一转,他面色缓和下来!
“犹然,你怎么起来了?”荆风雅翻了个白眼给一心想看好戏的人,他走向伤势未痊愈却胡乱四处跑的人。他道,“你的伤未好,还是回去罢。”
他亦携来人之手转身走,启玄弈剑眉微挑,他道,“风雅兄,这位莫非是言犹然公子?幸会幸会,想不到能在此遇到犹然少侠。”玄天弈热情洋溢的走上去,抱拳相问!
荆风雅黑线满面,言犹然收回了自己的手,他向与自己抱拳相问的人回礼,“在下正是犹然,不知阁下是……?”
“启某玄弈,犹然兄若是不嫌,叫我天弈即可。”
启玄弈眉目含笑,他余光瞥见那站在一旁黑着脸的人,荆风雅道,“犹然兄,他便是玄天宫宫主。”
“哦?原来是天弈宫主。”
言犹然回头看一眼,荆风雅恶狠狠的瞪着那没事找事的人,“玄天弈,你等着,整不死你我名字倒过来念!”
启玄弈笑容和煦,他回道,“荆风雅,你终于遇到你此生的克星了不是!”
两个人一边眉来眼去,一边同身在其中的人微笑,言犹然也不知看没看出来,他只是看了一眼满地的落叶和那四分五裂的酒坛,他道,“我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荆风雅当即道,“没有,我正要回去。”他亦再次拉起身边的人回去,启玄弈道,“犹然兄,不如喝一杯如何?”他有意要刺激着一忍再忍的人,言犹然欣然应允,“也好,现在回去,也睡不着,对了风雅,白天长途劳累,你要不先去休息休息,明早,我再去叫你。”
荆风雅眼里的火熊熊燃烧,要是那火可以喷出来烧毁任何的人和物,想来玄天宫主必不能幸免于难!
荆风雅心里一时乱及,尤其是在被人揭穿了目的后,他需要静下来想一想自己下一步的走向。
启玄弈最喜欢刺激人,不,应该是他荆风雅和启玄弈都很喜欢刺激人,但凡是他们感兴趣的人和事,多半在他们的搅合下被弄得一团遭!
三个人回到了客栈,言犹然和启玄弈一起喝酒,而心里烦乱的人,他自上楼去休息,即使,他此时回去,也睡不着,但是他想要一份独处的空间梳理一下自己的下一步该怎么走。
他讨厌被人牵着鼻子走,偏偏玄天弈就想要牵着沧海阁的阁主的鼻子为所欲为!
他们都有自己的目的,只是一个人是为过往的怨,而另一个则是为了过往的恩,唯独被夹在中间的人,他不为恩也不为怨,即使他很无奈!
言犹然目送了回去休息的人上楼,他接过对面的人递给的酒,江湖中人一定无人晓得,其实言少侠酒量无人能敌,因此,在玄天宫主醉倒,伏在桌上睡过去后,陪着他连干豪饮的人,他拿起了自己的剑,再拿起身边的包裹,他放下一锭银子,他独自走出了客栈。
启玄弈醒来的时候,旭日东升,客栈里进进出出的人,有的来,有的走,他迷蒙蒙的抬头看着那些来去的人。
客栈的掌柜勤快的打着算盘,伙计身影四处飘荡,掌柜的抬眼看到那扒在桌上睡着的客人醒来,他道,“公子,你醒了。”
启玄弈看着桌上的酒坛和酒杯,他的酒杯,空空如也,桌上的酒坛,酒水早已喝尽。
他叫伙计打来了杯茶水,再喝了一口,嘴巴满是生涩滋味,他不知言犹然何时下了药,明明已经很小心翼翼的盯着他,没想到还是被对方算计了一回。
荆风雅从楼上下来,他差不多在天亮的时候才昏昏欲睡,前几天,一路上追踪言犹然,他没睡上一个好觉,没想到今早迷迷糊糊的眯着眼睛,竟也睡了过去。
“启玄弈,言犹然呢?”荆风雅走到座位里坐下。
启玄弈看着对面的人,他转然道,“荆风雅,你说我们是不是都小瞧了言犹然?”
荆风雅脑子在大早上不好使,或者是他睡还没醒,因此,喝了一口茶,他道,“总之他比你聪明!”
他喝了两杯茶水,当即在浑浑然中清醒后,他蓦然道,“你说什么?”
启玄弈轻蔑的看过去一眼,他一脸我鄙视你没商量,他道,“言犹然走了,他把我灌醉了独自一个人离开。”
荆风雅正拿起筷子夹菜,他这都还没碰到菜,那筷子在他手中便不听使唤了,竟合不起来,竟难以操控!
“言犹然也许早就认出了你,所以,他把玉佩给你。”
启玄弈喝了一口茶,他沉静的说出这个自己不愿意承认的事实。
言犹然也许比他们其中任何一个都了然所有事物的缘由发展,他愿意接受灵常雪的委托,或许,他早知,他推脱不掉。
“他而借口说让你帮忙,无非就是为了把玉佩还给你,毕竟两个非亲非故的人,才认识不到片刻,他找不出把玉佩还你的理由。”
启玄弈把心里的疑惑全盘托出,他道,“风雅,你……”
他想说,你介不介意把你以前经过的事跟我说一说?
可,荆风雅手中的酒杯突然间被握碎,那样的力道,不知是因为被耍了还是被别人看穿了自己的心思而生出的愤怒毁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