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成一个星期见面一次吧,现在这样实在太过频繁了。」朝黎躺在床上,全身酸痛提议。
陆沈云一听,原本昏昏欲睡的精神都跑回来了,他坐起身抗议:「那怎么行,要是无法满足我对你的欲望,我可是会死掉的!」
「要是一直让你满足,我也是会死掉的……」朝黎喃喃自语。
「什么?」
「没事。」不理会没听清楚的陆沈云,朝黎干脆翻身背对他,「要是不满足,去找其他人补足不就好了,你又不缺约会对象。」
与其说是约会,其实该说上床对象比较正确。
朝黎线条刚硬宽阔却总是散发比女人还性感气息的肩膀,因为翻身的动作露出被单外,陆沈云不禁低头一口啃了上去。
被咬的男人不悦地皱眉,很想往后给他一记肘击,但咬牙忍住。
「黎黎你是在吃醋?」边吻朝黎的肩,陆沈云含糊不清说:「放心,我不会出轨。」碰过朝黎之后,他就决定短时间内不再找新玩物,因为肯定找不到更好的。
「我们又不是在交往,什么出轨不出轨?还有,你再乱叫我的名字,我就让你以后想找别人也性无能。」朝黎冷冷地道,缩缩肩膀好避开骚扰。
「这算你对我的独占宣言吗?」说完,陆沈云感到一股强烈杀气,只好苦笑说:「我就不想去找别人嘛。」更何况,和其他人做还得戴套,麻烦。
「你是哪里听不懂?我很累,没办法应付你三天两头就要我,你偶尔换个口味会怎样?」朝黎真的不明白,他的身体和普通男人究竟有何差别?
「我可不管你累不累,依照我们的交易,我哪时想要你就得听话躺下,不是吗?」陆沈云的口吻摆明这件事情到此结束,毫无商量馀地可言。
朝黎在心里深深叹息,心想暂时也只能继续硬撑下去了。
于是,又是疯狂的一夜过去,朝黎从陆沈云那里直接开车去公司,他从后视镜注意到自己的脸色不太好,希望不会因此被绍佐察觉他的异样。
清晨时分,路上的行人尚不算多,朝黎停好车从地下停车场步行而出时,在自家公司门口发现一个比他略高又极为眼熟的人影往里面走了进去——那不正是前一阵子被他压在酒吧地板的官焰吗?
朝黎没有多做他想,追上前去拍拍对方肩膀并叫唤:「官焰?」
官焰一顿,回过头来的神情满是显而易见地吃惊,他当然知道这里是朝黎工作的地方,但他没想到会这么轻易就碰见对方。
「黎王——不不,朝黎,好久不见。哎,我之前又去过几次陆沈云的酒吧,但都没机会再和你碰上一面。」
「我本来就不去酒吧,那天是刚好要找人。」再说,喝酒可是他很久以前就改掉的不良习性,朝黎笑了笑,「我在这里上班,你呢?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哦,那个,还真是巧——」想起先前告知陆沈云关于朝黎过去一事,官焰多少有些尴尬,又在彼此认识后,他更自觉有点对不起对方,「我的委托人也是这里的员工,我和他约在大厅等。」
企业大楼的管制方式大同小异,想搭电梯上去要嘛有事先预约,要嘛就必须拿出员工识别证件。后者官焰自然是没有,但他又觉得申请许可太过麻烦,干脆约在一楼比较快。
「委托人?你的工作是……?」
「我喜欢说是侦探社,但一般人的说法叫做徵信社。」官焰一脸无奈。
朝黎一听,不禁沉思几秒,心道既然是徵信社,会不会那些相片早就在官焰手里?
留意到朝黎若有所思的神情,官焰主动询问:「你有事情需要我帮忙吗?」
朝黎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反问他:「你和陆沈云很要好?」
「认识很久了,交情还不错,怎么了吗?」官焰表面问归问,他大概也猜得出最近他们之间八成是纠缠不清的情况。
朝黎皱眉,先降低了音量才问:「那,他先前有给过你一些相片或者电脑档案吗?」
官焰倒是毫不犹豫答道:「没有,通常是他向我要别人的资料比较多。」
他的答案也让朝黎不免叹气以及深深感到失望,果然,没这么容易摆脱那天杀的浑蛋……但要是陆沈云不是交给要好的官焰,又会是给了谁呢?
「你们……没事吧?」官焰想,朝黎会向他要那些他并不知情的相片,就表示那个对想要的事物从来不会随便放手的陆大少爷,肯定真的使了什么手段。
——真是糟糕啊,那人总是劝也劝不听。
「没什么。」朝黎吸了一口气,突然觉得有些呼吸不顺。
「真的没事吗?」官焰脸上担忧的表情加深,因为他发觉了朝黎的脸色不太正常,明显比几秒前还要苍白,「朝黎,你是不是人不舒服?」
「嗯?没……」朝黎的回答并不完整,换气变得困难,而官焰的声音在他耳里听起来也忽然距离很远很远……
「喂、喂?朝黎?」这下官焰可紧张地直皱眉头,他伸手在对方眼前上下晃了晃,「朝黎,不要吓我,说话。」
尽管双眼有出现反射性的眨眼,瞳孔却一点焦距也没有,只怕朝黎的视线已经模糊了,这很可能是快晕倒前的徵兆。官焰才刚想完,对方就在他面前瞬间失去意识,往下直落。
第四章(下)
朝黎醒来,又或许不是真正字面定义的清醒,此刻的他正站在人来人往的急诊走廊,空气里充满消毒水的气味——他闻不到,但他知道、他就是知道,因为这间医院是他往年噩梦的最后一环。
坐在候诊长椅上的男人是三年多前的自己,双眼呆滞,两手和胸前都沾满鲜血,如今的朝黎和当年的他总是时常像这样在梦里面对面,那个自己却从不晓得他的存在。
这是当然的,这里只不过是三年以后的朝黎不愿保留的记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像个旁观者,重回现场悲哀地复习做错的人生试题。
就在几小时前,他搞砸本该守护的一切。
在那场仍旧以历届冠军姿态获得压倒性胜利的他,正想和几个朋友去喝酒庆祝,不料走没多远就接到一通来自他赛场休息室的电话。
「朝黎,你弟、你弟弟自杀了!」
瞬间,他觉得自己的世界开始分崩离析,一块块碎成粉末。
是他的拒绝造就这种后果吗?在奔回现场时,朝黎只来得及目睹被送上救护车、苍白如纸的面容。
朝黎几乎认不出那人是他弟弟,不,是他不想承认,他没勇气跟上救护车,反而走回自杀地点,去正视那滩没人敢清理的血迹,脑袋一片空白。
他双腿一软跪在地上,颤抖双手去触摸说不出温度的液体,心想究竟要多么决断、多么渴望死亡,才会流出这么多鲜血?才会如此毅然决然把两手手腕的血管都给割断?
——你就这么恨我吗?甚至不惜藉由死亡来复仇?
抓紧呼吸困难的胸口,朝黎发出一声痛苦呻吟。
他到底在干嘛?他到底还在这里做什么?这滩血不是他弟弟!那个被送往医院、生死未卜的人,总是跟在他后头唤他黎哥哥的人才是他的弟弟!
朝黎发疯似的赶往附近的医院,急诊人员不让他们见面,只说他弟弟还在急救,要他少安勿躁。
——少安勿躁?去你的少安勿躁!那是我弟弟,你这个混帐!
护士很好心地问他有没有哪里受伤、需不需要请人来帮忙,他只想怒吼。
——滚开,我只需要知道我弟弟会不会活下来!
他甚至想把医院给拆了。
他的头好痛,只能坐在椅子上死死盯着仍颤抖不已的双手,发觉视线再也容不下红色以外的事物,好像正在等死的人其实是他自己。
他们的父亲匆忙赶来医院时,一把抓起虚脱的朝黎,质问他:为何有他待在弟弟身边,还会发生这种事情?他是大哥,应该要照顾好家人的……
朝黎知觉麻木,却也明白绍佐并不是真心责怪他,不过是吓坏罢了,连他都失控至此又何况是父亲?
「对不起、对不起……爸,这都是我的错……」
……
朝黎浅浅地哽咽一声,从过去短暂却无比沉重的梦境中挣扎着清醒,他的脑袋现下仍处于迷糊阶段,身体瘫软、无法马上做出需要的反应,只有隐隐约约听见时大时小的交谈声。
「你居然真的做了?我不是叫你不要对他出手吗?」官焰的语气听起来很烦躁。
有人发出了冷哼,「你只有叫我不要耍肮脏手段,如你所见我还活着,不必担心。」
这听起来是陆沈云吧?但他在这里干嘛?朝黎总觉得对方的声音来源离他不远——不,应该说是非常近才对,近乎贴在他耳边的程度。
官焰发出叹气,又说:「你当我白痴?要是你没有耍任何手段,朝黎肯被你压在下面我就和你姓。」
「哦,那我该叫你一声大哥罗?」
「陆沈云,真的不是我要说你,你就算再想要也该懂得何谓节制吧?没几天对他乱来一次,难怪他会被你搞到体力不支晕倒。」
朝黎动了动手指,他们的对话让他一阵怒火攻心,这他妈的陆沈云竟然把这种事情到处宣扬?是怎样,想弄得人尽皆知?
「我等等会带他回去静养几天的,你放心。」又是十足自以为是的口吻,而他也不介意官焰如何说他,因为真正提出这个卑鄙方案的人不是他,而是绍约。
「还是先送去医院检查比较好吧?」
「依朝黎的性格,你认为他会想去医院?」陆沈云道:「要是因此让人发现他全身上下都是我留下的痕迹,他第一个宰的人绝对是你。」
这话倒没错,朝黎心想陆沈云在这方面挺了解他,同时意识与四肢的感觉皆逐渐清明,此刻才终于发现他是整个人被陆沈云搂抱在怀里,他勉强张眼,抬手就往对方正笑得欠揍的脸拍去。
「……滚开。」
陆沈云摸摸自己被朝黎无力的手给正面迎击的漂亮俊脸,神情一改,满脸无辜低头问他:「刚起床火气就这么大?」
朝黎没想过连日来的生理疲乏和心理压力,竟会真的让他就这么简单倒下,偏偏始作俑者此时还极度不要脸地抱住他,更让他不禁咬牙切齿。
「放手,我没事。」他倦怠的视线环绕室内,确认了这是一楼大厅附设的私人招待间。
至少不是在外面让所有经过的职员欣赏他们抱来抱去、不成体统的画面,这令他安心不少,尽管被人带来这里的路程还是不可避免丢脸就是了。
「不放,你人就不舒服还在逞强什么啊?」陆沈云刻意使劲抱得更紧。
说起来也是巧合,他不过是想打电话约官焰中午出来喝酒,就正好被对方告知朝黎晕倒的事情,他没多加迟疑便开车过来,真没料到体能这么好的人还可以被他操倒,肯定是他技术太好。
「你再不滚,我就要你好看!」朝黎拼命扭动身躯,无奈他的力气尚未恢复,始终无法挣脱。
「你要真的还行,早就把我摔出去了,会光叫不做吗?」
陆沈云说的是实情,但被讲中反而更令人不爽。
官焰连忙插话缓颊:「让他自己躺下吧,你硬邦邦的胸口可不会比柔软的沙发好用。」
「不要,我就喜欢这样——」陆沈云的无赖还没耍完,朝黎的右手就迅速往上抵住对方下颚使力一推,当场让前者脱力后仰,「好痛!」
尽管只是手掌推移的力道,加上现在的朝黎造成不了太大伤害,但脖子被人猛力往后折的感觉还是不好过。
朝黎冷然一笑,一把揪住往后倒的陆沈云,勒紧他领口就朝自己面前扯,「觉得我不行是吧?喜欢为所欲为是吧?」
陆沈云刚想开口反驳,视线突然摇晃翻滚,然后他人就被摔在地板,此时朝黎的膝盖正好压在他的喉咙上方。
「我来教你没力气时要怎么杀死一个浑蛋,如何?」只要稍微借用体重往下一压,颈骨一断,他们就可以说再见了。
「哎,有话好说嘛……」陆沈云微笑,倒是不怎么担心。
——现场还有一个会义气相挺的人在呢!
「饶过他吧,朝黎。」官焰果然满脸无奈劝阻:「他再浑蛋,最起码在你清醒前一直很替你担心。」
替他担心?是怕玩具提早故障吧?朝黎起身坐回沙发,收起愤怒转而神色漠然,反正他也不可能在没拿回相片以前胡来,纯粹警告。
「就知道黎黎舍不得我挂掉。」嘻皮笑脸,陆沈云也在朝黎旁边坐下。
青筋再度浮现,「妈的,陆沈云,你还真嫌命长要我替你动手是吧?」
「你这么讨厌我叫你黎黎?很可惜,这是命令。」陆沈云的笑容蕴含拒绝对此事进行商量的意味,「我想怎么叫你是我的自由,正如我可以随意上你一样。」
「你——」
够了够了,什么上不上的,官焰深深觉得要是继续留在这里听这两人的言语暴力调情,实在太令人紧张和惊恐了,他连忙起身中断他们的争执:「你们慢聊,我有事先走一步。」
「官焰。」朝黎叫住他,和对陆沈云的态度全然相反,温和地对他说:「抱歉影响了你的工作,谢了,有机会请你吃饭。」
谢他什么?除了免于朝黎摔伤,他可没帮上什么忙——靠,惊觉陆大少爷正一脸吃醋死命地瞪着他,官焰只好赶忙摆了摆手,飞也似的逃离现场。
走出门口时,官焰心想,确实陆沈云以不堪手段拐朝黎上床错在先,朝黎会如此火大也正常,但刚刚在陆沈云并不算太举止超过的情况下,依然惹得那个现今几乎对谁都十足客气的朝黎情绪爆发、极度火爆。
假设成熟稳重的态度只是由于当年的传闻,而让如今的朝黎不得已刻意戴上的面具,那么,在陆沈云面前的他不就算是以往真正完整的黎王吗?再反观陆沈云居然也是那般少见的厚脸皮无赖样……该不会,他们彼此的性格其实很适合在一起吧?
想了想,官焰倒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敲,要是那两个人真的能够变成一对,也算是惊世骇俗的搭配了。
第五章(1)
官焰走后,朝黎起先也打算上楼开始工作,却被陆沈云以一句命令为由强迫请了一天病假,幸而当时绍佐人还没来上班,否则光是想到要如何当面向父亲解释这些前因后果就令人头痛。
于是,在陆沈云的坚持之下,他们还是返回那间远在郊外的别墅。
下了陆沈云的车——想当然耳,对方坚决不让朝黎自己开车,除了担心,大概也是怕朝黎有了车就会趁机乱跑、不可能安分和他一起回来吧?朝黎注意到一件事情,陆沈云从官焰一走直至现在,始终维持一副很不高兴的态度。
朝黎简直觉得莫名其妙,再怎么说他才是那个有资格不爽的人,陆沈云是有哪里好闹别扭的?皱眉想了想,他一进门便一脸忍辱负重的神情,开始脱起衬衫,而停好车慢了几步进来的陆沈云眼见于此,先是愣了几秒,突然理解对方或许是误解了要求请假一事的目的。
「……我载你回来,是要你好好休息,你想去哪了?」不管怎样,朝黎会晕倒确实是他的责任,他还不至于这么禽兽吧?
陆沈云伸手,主动替朝黎扣起已经敞开一半有馀的扣子。
「你有这么好心?我还以为你是想趁机大干特干。」不做当然乐得轻松,朝黎紧绷的身躯霎时变得放松许多,他挥开陆沈云依然停留在他胸前的手,迳自坐到沙发一角。
身体正在叫嚣要他赶快补眠,精神却毫无睡意,累过度就会变成这样。
「我也不是每次都这么恶劣……再说,等你完全好了做起来更过瘾。」说完,陆沈云也很意外自己从哪时候起懂得体恤床友了?
「要是不想做,你一路上干嘛一副不痛快的模样?有人欠你钱吗?」
「啊?」陆沈云还真是没想到,原来朝黎也会观察他的表情,「我只是在想……你是不是对官焰有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