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上官余和他所带的人马已经放下兵刃,表明了态度,徐东林与安佟手下的士兵小心翼翼的询问他们的意思。
“……他们要进城了,大人,我们该怎么办?”
城墙倒下,赤霞城早已门户大开,别说什么进城,而今根本已无城内城外之分,该怎么守,实在叫人大伤脑筋。
“给我动手!别听他们多言!”上官余放下了兵器,徐东林却不能、也不敢就此放弃,除非他不想要妻小的性命。
虽然他平日里风流成性,但妻儿到底是他的亲人,关键之时怎能不顾,安佟和他一样,红了眼,大吼一声,“要是今日我们死在这里,就劳烦湛王与鹰帅为我们和我们的妻儿报仇了!弟兄们,上啊——”
心中已无战意,却要为了妻小拼尽全力,已无退路之时,倒是迫出了必死的勇气来。
尽管如此,徐东林与安佟到底不是带兵的将领,更不能与南宫苍敖相比,很快就败下阵来,南宫苍敖没有要他们的命,而是吩咐手下夜枭去打探他们妻小的下落,择机救出。
当深夜之时,赤霞城已在南宫苍敖和君湛然的控制之下。
很快,煌德就得到了消息。
第二百二十六章:关键时刻
夜凉如水,在夏国,冬日的夜似乎尤其的黑暗。
皇城之内,红墙高瓦,皇座之上,平康皇煌德注视脚下群臣,神色木然,看不出心下到底是忧是急。
报信人已经退下,留下的消息让殿内群臣面色沉重,大军压境,夏国眼看就要落入湛王之手,那君湛然也是先皇之子,甚至是先皇属意的皇储人选,他若取回皇位,先不说皇座上的那一位,他们这些身为人臣的,不知会如何?
“众卿是在担心,这帝位换了人来坐,君湛然不知会怎么处置你们这群人?是不是?”不喜不怒的样子,到了这关键时刻,平康皇显得出奇的平静。
“臣不敢!”自己心里担心的事被说了出来,群臣万分惶恐。
煌德冷笑,鬓边除了白发,还有几丝细细的皱纹,再养尊处优,他也已届中年,近年来忙于应付君湛然,还有夏国内大大小小的事务,精神已经大不如前。
“都是一群没用的东西!”酒盏被摔落地上,白玉碎了一地,平康皇怒容满面,终于爆发,却也知道,他手里的这群人到底有几分能耐,要他们与那两人抗衡,根本不可能。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齐声说着,大臣们很快就跪满了一地。
“要你们这些人有什么用!”殿内回响着煌德的怒喝,大臣们心里直叫委屈,若非当年之事,怎么会有今天,要是当时坐上皇位的就是湛王,他们这群身为臣子的,如今何用如此胆战心惊。
有人大着胆子抬头,“陛下,已到了这般境地,还是召回皇子吧!大皇子殿下文武双全,素有谋略,定能助陛下扭转乾坤!”
“你是说煌炫?”平康皇转过头来,“还用你来提醒朕?煌炫在做他当做之事,不用你们操心。”
“臣斗胆,不知大皇子殿下的当做之事是什么?听闻殿下早已出来夏国,不知去往何处,而今大军压境,殿下岂不就是应当立刻——”说到这里这位大臣突然停下。
其他人看到他一脸恍悟,似乎想到什么,心里也都开始琢磨起来。
大皇子不在夏国已经很久了,当时大夏最大的敌人不是其他几个属国,而是君湛然,大皇子煌炫天资聪慧,见识不凡,他若离开,自然不会没有缘故。
面对最大的敌人,身为皇子,当做之事是什么?
陛下既然说皇子实在做当做之事,自然是对付自己的敌人,莫非……
“总算不是太笨。”平康皇扫了众人一眼,这句话意味着他们的猜测不错。
还能站在这里的当然不会太笨,更擅察言观色,多少明白了平康皇的言下之意,只不过,大皇子殿下既然早就着手准备对付君湛然,为何至今不见动静?
煌炫,你为何还不动手?如果还想要这皇位,就该马上动手!平康皇煌德脸色狰狞,紧紧握着手边的皇印御玺。
柔和的玉色之内,碧色翠纹如水,与篆字之处浑然一体,更衬得沾过朱砂的那一面,红如血色。
为了它,他做了很多事,很多在别人看来大逆不道、不择手段的事。
事到如今,更不能败在君湛然手中!
君湛然、煌湛——他那个讨得父皇欢心,被选为皇位继承者的皇弟,当年为何没有死?!若非南宫晋,不会有今日的麻烦!
南宫晋!当初杀了你果然没有杀错!
平康皇紧紧握住手中的御玺,瞪大的眼睛里布满血丝,他,才是夏国之主!
赤霞城,与皇城毗邻而居。
如今,赤霞城已在君湛然的掌控之中,从破损的城楼往远处眺望,甚至能见到皇城里的景象,那片青瓦红墙,正殿的屋檐,勾起不少往昔回忆。
“很快,你就会回到那里,高不高兴?”从身后传来脚步声,而无论是脚步还是说话声,君湛然都很熟悉。
他没有回头,“从当年离开之日起,我就告诉自己,总有一天,我会回来。”
依旧是那样的语气,平淡的仿佛不含任何感情,但南宫苍敖知道其下包含了多少爱恨,“别说的好像事不关己,不承认并不代表你就真的不想念。”
顿了顿,他又打了个比方,“就好像当初,你不也不承认自己被我吸引?而事实上呢?”
这一句,他有意凑到了君湛然的耳畔,温热的气息在寒冬里成了最好的诱引,君湛然的脸往他这方侧了一侧。
“假如你不是你,那‘南宫苍敖’就只是我的一枚棋子而已。”只不过,以自身作饵的那一刻起,一切都已不由他控制。
“你倾心于我,无关我是不是叫南宫苍敖,是不是属于南宫世家,只因为,我是我。”他怎会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南宫苍敖笑了起来。
“湛然这是在对我诉衷情吗?告诉我无论我是谁,来自哪里,你爱的只是我的人,而不是其他。”往前环抱,他贴着他的侧脸,两人呼出的白气在半空合在了一起,化作了一团白雾。
“有些事心里知道即可,何必要说出口,何况说出口的话也未必可信。”话虽如此,君湛然还是承认了,“不过你要喜欢听,我承认也无妨……”
“能有今日,若非有你,我一个人恐怕办不到,苍敖,我知道你不会要我的感谢,那么,我便用此生情意来还你。”
“说什么还?”南宫苍敖皱眉,“你觉得你欠我?”
看出他的不悦,君湛然叹笑,“不是这个意思,以情还情,如何?”
“说来说去,还是觉得欠了我的。”半眯起眼,南宫苍敖的脸上透出几分危险的意味,“是因为我父亲为了救你,因你而死,还是因为南宫世家已经死去的那些人?”
面对他的逼问,君湛然沉默了一会儿,冷笑,“他们的死是因我而起,但做出此事的是煌德,该付出代价的也是煌德,我不会自己一个人来背负罪过。”
听他这么说,南宫苍敖放下心来,“幸好湛然已不是以前的湛然,我实在怕你又钻牛角尖,你那心思……”
“过于偏执,非生即死,非爱即恨,我也知道对自己并无好处。”有人对自己了解的很,淡淡说着,却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般。
“也只有你受得了我。”这话,说来却像揶揄。
“只有我,只能是我。”在他耳边低语,南宫苍敖将他拥在怀里,亲吻了几下,又想起眼前的事来。
“兵临城下,煌德还不见动静,其中总有些蹊跷。”越是接近最后关头,他越是不敢大意,想了想,忽然问道:“展励最近可有与你联系?他命人送来的最后一封信是在何时?”
“有些时日了。”在君湛然看来,这并不寻常。
“上官余带了人马前来,这么大的动静,展励的人不可能遗漏,在那之前却没有任何消息。”当时南宫苍敖就觉得奇怪,他相信君湛然和他一样。
展家庄的人训练有素,在展励的手下做事,个个都早已练成了老江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绝不可能在这样的大事上出纰漏。
而他们所带兵马的行军路线,几次三番被人提前知悉,这里天是否和展家庄有什么联系?还是确实如此前他们所担心的那样,有内鬼透露了消息?
“到了这个关头,更不容许有丝毫差错,阑东来的铁梅,你可看清楚了,她到底是不是内鬼?”说起肖虎的青梅竹马,君湛然并没有对她另眼相看。
“仅仅观其言行,还不能确定,但她确实对我们有所隐瞒,怎么样,要不要去审一审?”论看人,南宫苍敖很少出错,他的观察力一流,君湛然自然一点都不怀疑他的判断。
但说要审问,该怎么审,却是一个问题。
她是来自阑东的使者,若她是内鬼,她的所为便是阑东国君的授意,若她被擒,阑东未曾得到她的消息,必会起疑,这么一来,便会打草惊蛇。
可偏偏,皇城舜都已在眼前,若现在不将此事弄清,怕是再也没有机会,届时若因此而致成大错,后果不堪设想。
“越是近,越觉得前方有什么危险在等着我们,煌德不可能毫无作为。”
经历过生死的人面对危险总会有种直觉,这种直觉不止一次在危难之时救过南宫苍敖的命,而现在,明明只差最后一击,南宫苍敖却有了这种感觉。
“我们好像漏掉了什么……”远眺前方,笼罩在风雪中的皇城在君湛然的眼里逐渐明晰起来。
雪已经渐渐小了。
这场冬日大雪,终于在下了整整几日之后,停了下来。
这样的隆冬,对夏国而言并不常见,面对这样的天气,反倒是凛南来的将士们更习惯一些。自那一日,阳嶙质问过君湛然之后,来自凛南的士兵便对前路饱含疑问——他们到底是为何而战?
为了保证凛南?若安嘉王所中之毒真与湛王有关,如何还能指望他为帝之后放过凛南?
为了安嘉王的安危?那奇毒根本无药可救,就算赢了又怎么样?
为了自己?此地并非故土,也无家园,他们是胜是失,是活是死,又有什么人关心?
这样的情绪自然不能让人保持战意,军心涣散,君湛然也看在眼里,幸好还有上官余的人,南宫世家的威名仍在,他们又亲耳听说了南宫晋为夏国做出了多少牺牲,夏国的士兵早就对那位传说中的大将军充满敬仰,如今更是敬佩万分。
那一日的情景,南宫年的那番叙述,打动了很多人的心。
无形之中,他们的主力已不再是阳嶙所带的凛南兵马,而变成了夏国自己的将士,有上官余这个本该与他成为对手的将领所带领。
显然煌德当初并没有料到,事情会有这样的变化。
这实在是很讽刺的事。
而今,少了上官余和他带的人,夏国其他兵马都已被调回舜都,保卫皇城,除此之外,煌德似乎并无其他动作。
徐东林和安佟已经被擒,他们两人的妻儿生死不明,南宫苍敖派出夜枭前去打探,却没有送回什么消息,但此时此刻,只要没有坏消息,他们便已经知足。
煌德忙于应付眼前的危机,一时之间怕是不会有空想起处决那几个人质,真要处决了,他定会命人送出些证据以起到震慑的作用。
但是,什么都没有。
雪后的寂寞犹如暴风雨前的宁静,沉沉压在上空,黑压压的天气,阴云遮住了阳光,即便是在白天,也依然不见天日。
稍作休整后,君湛然下令往舜都进发,沿途之上兴许会有其他城派出的人马前来阻拦,他已经做好准备。
但有一件事,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在严密的看管保护之下,铁梅、卢冯、白绫纱,这三个可代表三属国的重要人物,竟在一夕之间失去了踪影。
和他们一起不见的,还有肖虎。
第二百二十七章:暗度陈仓
决战在即,这些人却无故失踪,毫无疑问,定然与平康皇拖不了干系,即便君湛然早有准备,还是异常震怒。
临行之前发现几人不见,所有知情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这是平康皇的反击。
南宫苍敖下令将此事瞒下,故而并无多少人知道实情,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们往舜都进发,最后的胜利,已在咫尺之间。
路途之上君湛然什么都没有说,直到午后,军队停下休息。
“煌德!”牙关紧咬,墨黑的眼底除了杀意,便只有另一种唯有南宫苍敖才熟悉的诡谲。
这种诡谲之色幽冷至极,也冰寒至极,它意味着无论煌德是谁,都已逃不过最终的结局。
“敢动我的人,煌德啊煌德,你这是故意在惹怒我妈?”怒极反笑,君湛然的话中之意是在说,他这般生气,不是因为那三个异国来的人,而是因为肖虎。
南宫苍敖忍不住皱了皱眉,“冷静一点,你该比我更清楚,这种关头最重要的是什么。”
用力搂住他的双肩,南宫苍敖的声音听来有些危险,“和三国使者相比,还是肖虎更重要一些吗?湛然,我必须提醒你,你可知道你刚才自己在说什么?”
君湛然挑着眉看他,“胡言什么,你知道我的意思。肖虎是我雾楼的人。”
南宫苍敖不是不明白他的意思,“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我要抓那个林秋雁,你便是这么对我说的。”
那一日,眼前之人就坐在那里,淡淡的模样,端着酒盏。
不管她是谁,犯了什么事,只要在我雾楼,就是我君湛然的客人,就没有随便被人抓取问罪的道理。
他这么说,一脸的理所当然,就像现在这般微微挑着眉,那孤然冷漠之色,却没来由的给人一种绝烈的印象。
“当时我就想,还一个鬼手无双君湛然,不知他在其他时候,是不是都那么冷,那么勾人。”
“原来你那时候就开始打我的主意。”他冷哼,嘴角却扬起了弧度。
“怪只怪湛然太出色,第一眼,便让我觉得与众不同。”南宫苍敖这句话并非奉承,也没有半点夸大,“你对很多人看似冷淡,其实却都异常重视,你很保护自己人,这一点我一直都明白,也一直都很欣赏。”
“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会让你冲动去救人,眼下是此战的关键,无论他们几人是如何离开,为何失踪,你都不该为此分心。”
君湛然当然不是个冲动的人,“你大可放心,难道我连这点分寸都没有,这事早不发生晚不发生,恰好在此时,我若心急去找人,分心他顾,岂不正合了煌德的心意。”
“你明白就好。”抚了抚他的眉眼,南宫苍敖其实有点为他担心,无论表面上看来如何,君湛然骨子里其实是个热烈又决绝的人。
所有的疯狂,所有的不驯,全都掩藏在那层冷淡孤傲之下。
“放心吧,他是肖虎,不是你,我还不会乱来到那种程度。”别开眼,君湛然望着不远处的城楼,徐徐说道。
南宫苍敖笑了起来,埋首到他颈边,狠狠吻了一口,看着他脖颈上那一点殷红,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君湛然用衣领掩了一掩,许是有人算好了的,无论他怎么掩,都只能遮住一半,最后索性不去理会。
很快,他们便要与煌德进行最后一战,无论煌德要那几人做什么,最终他们都会得到答案。
大战一触即发,如箭在弦,表面的平静之下,暗涌起伏。
这个当口,他们并不知道肖虎正在为他的发现而感到震惊,甚至是深深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