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的看法显然是大多数人的看法,之前大皇子陆续集结起来的人马在汪硕来之前就损耗了不少,秦昭翼总共往漠北调集了二十万人马。如今只剩下这么多了。
白魄只是微笑,然后面对着众人,轻飘飘的来了句,“你们只需要把胡曷人全部汇聚到宜兰城下,我一人足矣!”
汪硕:……
众将军:……
亦弦:……
“将军领兵打到现在,胡曷人已经被有效的收拢,再加上,他们继续和我们耗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所以对方会按我们的计划,聚集到宜兰城下,这点不需要担心。”白魄淡淡道,不过他似乎没抓住重点。
汪硕挺直腰杆,双眼睁开,狭长的眸中不断变幻着深浅,瞳孔中只牢牢锁住白魄一人,“你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非常清楚,或者我再说一次,我一人足矣。”白魄嗤笑。
汪硕不再说话,只和白魄无声的对视,足足有一刻钟那么久,两个人连动都没动一下,然后,是汪硕浑厚又夹杂些沙哑的声音:“按他说的做。”
“将军??!!”异口同声的诧异惊喊。
汪硕转身,一把抽出腰中的刀,运足内力一刀劈下,地图瞬间破开,下面的桌子一瞬间碎裂成为了渣渣,他回以问答:“还有什么问题吗?”
满室皆静。
第135章:非仙
白魄从汪硕手底下抽走了五十个人,三天的封闭时间,没人知道,他带领那些人做了什么,之后,他召唤来更多的人,让他们把一个个封闭的非常结实的瓷罐埋入宜兰城下。
他还让人找到一棵需要两个成年人才能环抱过来的大树。把那足有十米的树桩埋到了宜兰城下,树杆在地面的位置足有八米,和宜兰城墙一般高,距离宜兰城则有三十米左右的平行距离。
那大树桩子的宽度有一米左右,白魄让人在上面简单的钉了几个木栏子,并摆上了一张小桌。
直到撒出去的哨兵们带回消息,胡曷人的大部队距离宜兰只有几公里的时候,白魄才从城墙上的房间走出,他打着哈欠,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让城墙上的将士们集体忐忑起来,这个怎么看怎么不靠谱的第一军师真的可以逼退凶残的胡曷人吗?
白魄完全不在意城墙上那些人的目光,接过一旁士兵递过来的古筝,冲站在他面前面容严肃的汪硕嫣然一笑:“送我到那木桩上,可以?”
汪硕无语沉默点头。
等他们到了城楼底下,汪硕无言的看着白魄慢慢走在他前面,全然没有大战到来前的紧张,他突然有些愤怒,哪怕他从心里觉的白魄可信,一把拽过对方的手,汪硕当着城墙上密密麻麻的士兵凑进白魄耳边,语气严肃:“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白魄无所谓耸肩,如果不是他自己上不了那根八米高的柱子,他也不会让汪硕跟他出来。
汪硕的手攥的更紧了,他打量着白魄的娃娃脸,死死盯着对方的眼睛,良久,放弃般道:“如果没有把握,现在和我回城。”
白魄笑了,他似乎已经可以听到远处胡曷人铺天盖地奔来的声音。
“你准备带我回城躲着,然后让十多万军队成为瓮中之鳖,死在这里吗?”
狭长的眼睛不见了一贯的深沉,清明万分:“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护你周全。”
“哈哈哈哈。”在这种时候,白魄却非常不给面子的哈哈大笑起来,他拍拍汪硕的手,“一个戏子不适合在戏台之外的地方说出海誓山盟之类的话,太不真实了。”
“白魄!”汪硕的眸光突然沉淀下去,带着些咬牙切齿,“这一次我输得起。”
诧异染上白魄的瞳孔,他静静的看汪硕半天,又慢慢的把视线落到对方捏着他腕的手上,汪硕后知后觉的松开手,白魄平静的抬头注视那根离地八米高的木桩子,然后扭转身子,声音轻轻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带我上去。”
身后的人依旧静默,直到城墙上方的人群开始不安时,汪硕才走上前,一把抱住他,白魄柔顺的窝在汪硕怀中,他不想从空中摔下来变成肉饼子。
轻一点地面,汪硕一下跃起了足有三米高,中途在木桩上轻点一下脚尖,人又再一次往上方纵去,在距离木桩子顶上有一米距离的时候,他似乎在空中停顿了下,再一次涌上内力,平稳的落在了木桩子上。
一米宽度左右的木桩子被安上了桌子后,显得有些狭窄,汪硕勉强的把白魄从怀中放下,两个人拥挤着,白魄根本不好走动,他抬眼不耐看面前的人一眼,又一次打量宜兰城远处,淡淡道:“你可以回城了。”
汪硕从没有一次像现在这般复杂过。他深深深深的看白魄一眼,一个转身纵跳下了八米高的木桩,也没有再从城门进去,在城墙下再一次纵起,身如飞燕一下子就落到了和木桩子同高的城墙上。
他身周的将领们再一次被震惊了,而在这个时候,地平线的远处也扬起了遮天的尘土和杀意。
胡曷人战线前方是为数众多的骑兵,身后的步兵们跑的也不慢,动作矫捷的像城池这边而来。
白魄看看左边的胡曷人,又扭头看右边城墙上的士兵们一眼,不动声色的从身上掏出个玉瓶,目光复杂却动作飞快的从瓶中倒出一颗药丸。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动作,他把药丸塞进了嘴里,小腹处渐渐涌上暖流,远处鼎沸的人音越来越近,右边的守城士兵们也越来越紧张,白魄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慢慢逼迫着自己的内力运转起来。
服用这种药丸的危害性极大,云羽曾经说过,想死,就嗑药吧。
远处逼近的胡曷人骑兵队伍在看到宜兰城下没有挖任何工事和设置防备的时候呆了下,然后又集体傻眼诡异的看向城门前树立着的那根通天木桩。
上面坐着个白衣少年,面前摆放着一架古筝,距离地面足有八米,少年具体的容貌他们看的并不是很清楚,却有一种道骨仙风的感觉从少年身上散发出来。
脑容量本不高的胡曷人集体陷入了一种这是什么状况的矛盾中。这一下子他们可不敢轻举妄动了,最终他们决定等后面的大部队上来,再一块上前摸摸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虽然距离城墙足有三十米,但因为是同高度的,城墙上官兵们那急促的呼吸声恢复了内力的白魄反倒能听的更清晰些。
最后当将近二十万胡曷人都聚集到一块,然后小心翼翼的向着城墙或者说木桩子而来的时候,白魄嘴角露出个诡异的笑容。
二十万人慢慢逼近城墙的场景有些好笑,可这个当口,还有谁能笑的出来,就算一直情绪平稳的汪硕,现在都控制不住的双手握住城墙,指甲仿佛都能掐进砖头里去。
他身后的亦弦面色也不稳定,漂亮的凤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城下,胡曷人已经逼近,而白魄却没有丝毫动作,他们这方依旧安静的有些,奇怪。
最终,那些迟疑着的胡曷人团团围住了木桩子,这些野蛮如同野兽的人并没有去搭理三十米外的城墙,反倒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住了木桩子。
城墙上的将领们集体屏住了呼吸,现场诡异的安静怕是再也维持不下去了,一旦胡曷人发现,那木桩子没有任何的杀伤力后,他们爆发出来的力量足够在瞬间摧毁白魄。
哪怕是第一军师,也没办法在二十万野蛮人的包围下,安然无恙吧。
汪硕丝毫没有觉察到,手指上渗出的鲜血已经染红了他修长的手和手下抓着的石砖,他死死的看着被人群彻底包围的木桩子,看着上面依旧端坐着,被狂风掀起衣袍的白衣少年。
现在就算是他,也不可能打开城门去救下那个人。
就算他不顾一切的打开城门让军队出城,也来不及,救下那个人。
他突然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这种无力感比他当初被人绑在床上差点被……还强烈。
一种几乎可以撕裂他的后悔和担忧袭上心头,一种会彻底失去的绝望紧紧捏住了他的心神,让他完全没有去思考这场战争失败会带来什么下场,他的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想法,他会失去那个人。视线中也不见了那二十万小心翼翼的胡曷人,就像整个世界就剩下了木桩子上的人。
白魄冷眼看着自己被大军包围,看着包围住自己的胡曷人渐渐陷入焦躁,离木桩子最近的人已经开始晃动这根粗木桩,可这根木桩有两米被深埋在地下,哪有这么容易晃动,底下的野蛮人呱呱怪叫着。
城墙上有能听懂胡曷人话的士兵一下惨白了脸,他哆嗦着告诉城墙上其他等待他翻译的人,“胡曷人刚才说,要砍掉木桩子。”
汪硕听到了,却没有别的动作,依旧双手撑着城墙,寂灭般的目光没有半分动摇。
白魄终于有了动作,他慢慢抬起了左手,按上古筝,右手轻挑,“叮”一个清脆的音节慢悠悠的传了开来。
第136章:似魔
白魄终于有了动作,他慢慢抬起了左手,按上了古筝,右手轻挑,“叮”一个清脆的音节慢悠悠的传了开来。
胡曷人也好,城墙上大周的守卫也好,集体呆了下。
嘈杂的人声下,那一声清脆的响声,却仿佛就在每个人耳边一样。
白魄慢慢引导内力,催动着心法,让一种奇怪的力量逐渐汇聚到指尖,拨动着琴弦,优雅如山间流水的曲调终于缓缓荡漾开来,整个战场并不安静,可琴曲却没有半丝阻隔飘荡在每个人耳边。
汪硕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动容,是内力催动的结果,可那个人不是武功尽失了吗?
摇晃木桩子的胡曷人突然集体停下了,他们似乎感觉到空气中有了奇怪的声响,“嘭,嘭,嘭。”那是一种低沉的瓷器碎裂声。
左右手都没有停止拨弄,琴曲依旧幽幽传来,木桩上诡异的掀起一阵旋转着的大风,白魄催动着内力,在木桩上空形成了一个旋转着的气流。
“浮阿桫椤……”清扬的古筝声中,慢慢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那声音正在吟唱一些奇怪的话语,空气中不安的躁动更发浓烈了些。
同样站在汪硕身后,出自天策阁的另外一位谋士,一下紧缩了瞳孔,一把拉住汪硕的手,往后退了几步,语气惊恐道:“将军,情况不对。”
团团围着白魄的胡曷人们又一次陷入了短暂的安静中,他们左右互相张望,完全不明白,现在这种诡异的气氛是怎么回事。
同样回过神来的亦弦做出了相同的反应,一下挡在汪硕的身前,语气严肃道:“将军,请退下城墙去。”
烈日依旧在烤晒着大地,偶尔有的微风中带来了一些奇怪的“梭梭”声,城墙上一个士兵奇怪的伸手挠了挠身上,就在刚才,他突然觉的有什么掠过他的身子。
汪硕一把甩开抓住他的谋士,用眼神逼视着亦弦,在对方不肯退让后,走上前直接拨开他,重新站在了最前沿,“我想不到我要退的理由,那是,我的人!”汪硕冰冷的声音中,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亦弦和另一个谋士对望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担忧。
围着白魄的胡曷人突然炸锅了,从内到外,从最靠近木桩的人开始,一下子就混乱了起来,人群开始了奇怪的惊叫,而后,这种惊叫发展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天!!快看!!!”城墙上一个士兵眼尖的发现了什么,他哆嗦着手,指向黄沙的土地,城墙上所有的人也随着他指示的方向看了过去,然后所有人都发出了惊呼或者吸气声,有的人甚至死死捂住了嘴,瞪大着一双眼睛。
黄沙的土地中,正慢慢涌动出一些乳白色的虫子,这些虫子在钻出土地后,就朝着密密麻麻的胡曷人身上爬去,几乎就在虫子爬到身上后,那些人纷纷惨叫着在地上痉挛起来。
而只要人一倒下,更多蠕动的虫子便会从那些人痛苦张大的嘴中或者鼻孔中钻进去,不到一分钟时间,本还抽搐的人就会停止动作,脑袋以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然后,从那些人脸上的不同地方就会重新钻出体型更大的白色虫子。
不过一刻间,原本由黄沙构成的地面已经成为了一片黄白相间的模样,尤其当其中的白色还在蠕动的时候,那场景就更为恐怖了。
城墙上的人集体傻了眼,看着一群胡曷人在乳白色涌动仿若波浪的虫堆上惊慌跑动然后倒下,再然后连撕心裂肺的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就彻底失去了气息。
外围的胡曷人看见这个惨像,“呼啦,呼啦!!”的发出大叫,四散奔逃开来,木桩上一直娴静抚琴的人淡漠看一眼底下的情况,再看一眼远处开始奔逃的人影,手指一顿,曲调变的轻快起来,嘴唇动的更频繁了,一种如同梵音的字节从他嘴中不断吐出,配合着琴声,慢慢的笼罩向整个战场。
宜兰城远处的天空中,传来了“嗡嗡”、“吱吱”声,所有人都傻乎乎的看向了远处天空中,仿若乌云一般快速接近这边的黑色天幕,瞪大的眼睛,甚至感到了酸涩。
直到那些黑色,遮天盖地来的天幕更近了些,城墙上的人才真正看清楚,那些黑色的组成到底是什么,那是数以百万的飞虫,大大小小,嗡嗡声甚至盖过了刚才城墙上敲响的鼓声,那些飞虫来到近处,人们才发现,从城墙往远处看的视线居然全部被遮挡住了。
遮天蔽日。
这么多虫子,所有的人,不管是胡曷人还是大周士兵,都感觉到头皮开始发麻。
足以遮盖掉天日的虫群,慢慢向着城墙逼近,在那遮天气势下,城墙上,所有的人不由自主集体往后退了好几步。除了那个黑衣依旧站立在城墙边沿的身影,汪硕的视线收缩,手指不可控制的微微颤抖了下,不过他依旧挺拔的独立在那里,他相信,如果这群飞虫继续前进,足能在瞬间,扑灭自己。
他不是恒定的神,这样的虫群,已不是人力,最起码已经不是一个人的人力可以应付。
“咿唔唆……”一个清脆的声音在琴音稍稍停顿的时候响起,向着城墙飞动的虫群突然止住了步伐,就像整体被静止了时间,百万虫群没有一丝混乱。木桩上的人缓缓扭头看向城墙,隔的有些距离,他看不清那个依旧挺拔立着的男人是谁,但他猜也能猜到,好笑的勾起嘴角,白魄的心情突然很爽。
虫群开始从后缓缓倒退回去,就如同落潮的海水一样。
琴音开始了新的一个篇章,那些舞动的各类虫子全部降落了下去,惨叫声混合着“嗡嗡”声,形成了新的节奏。
白衣少年被风掀动的衣袍在空中飞动了下,那到腰后的发丝也慢慢静止下来,天地间,城墙上所有人的视线几乎是麻木和本能的慢慢转向了他。
妖异美的不可思议。
可以看见少年的双手依旧在拨弄琴弦,嘴中偶尔吐出的音节也清脆如玉珠碰盘,黄沙慢慢的被血染成红色,慢慢的,那些血红的水流居然在沙地中涓涓汇聚起来,远处不断有“砰,砰”的落马声,骑着马打算逃命的胡曷人,没有一个人能彻底摆脱飞虫的攻击。
木桩下的世界恍若地狱修罗场,而木桩上,白衣少年如若谪仙,不知世间悲苦般淡淡抚琴,这一切都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良久天地间,从惨叫混合嗡嗡声,慢慢的变成了一个音调,那就是少年指尖流泻出的动人弦音。
城墙上有人开始呕吐,有人晃悠几下两眼一白,晕了过去,一但有人带头,“呕呕”声更是不断,太多长年见惯残躯死亡的士兵吐到只剩下黄色的酸水,依旧努力张大嘴,仿若脱离了水的鱼般,似乎不把肠子吐出来就不肯罢休一样。
城墙上靠后的人群中,不断传出了“噗通”声,就见整列的士兵中,不断有人倒下去,这个场景比起下面的场景,还要显得诡异些。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城墙下的人声越来越少,那些虫子开始了嘶咬尸体,吸髓,各种乱七八糟的声音响起,往下看就可见到,很多尸体慢慢的消失了脑袋,或者整个瘪下去,只剩下一张如同牛皮般的人体大致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