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狗记(四)——止坠

作者:止坠  录入:04-18

“那个男人对你能有几分真心?他到你离开为止,有哪一刻没在算计你的?”

“他有哪一刻没在想着屠尽我北疆玄宗的?你怎么还一头栽进去了?”

明明残暴的人现在却有些不依不饶的絮叨,“他要真爱你,现在在哪里?真那么视你为命,怎么不亲提了大军来逼宗主要你?”

“沧良!”云羽有些看不过眼,事已至此,“算了。”

沧良却再冷笑一声,“秦昭硕要真领了大军来要你,不管是否能成功,我也敬佩他,我也看得起你。白魄,可你今日这样高矮不是的被扫地出门,我要怎么看你雌伏一个男人身下还遭玩弄?”

“够了!”云羽沉了双目,阴冷了脸,只是碍着白魄现在的脸色而没直接发作。

白魄低着脑袋,惨白的脸努力仰起,勉强拉起嘴角,“多谢你们送我,时辰到了,我先走。”

可还没容他转身,沧良再一次笑着开口,“不愧是大周的皇帝,手段厉害!早便收拢了大部分的西桑部族却隐忍不发,现下左右夹击,打的南隅丢盔弃甲。”

“执亡长老,小魄都要走了,从此后这边的是非纷争他可抛到一头,你又何必如此的不依不饶?”

沧良却是看都不看规劝的云羽,嗤笑一声,“执魂长老口口声声说爱那个男人,怎么现在就听不了那个男人的所作所为?”

看白魄抬起头来愤怒于他对视,他反倒更高兴了些。

“秦昭硕不愧是皇族子弟,自小在深宫碾压而大,真情假戏炉火纯精,那日哀求小魄别走便连我听了都为之动容,小魄呆在他身边四年,被他欺骗再正常不过了。”

白魄一开始是被同伴连连的羞辱折磨的开不了口,可听了这话,再难压心中愤怒,“他不是那样的人。”

“看他现今的所作所为怎不是那样的人?你当日好在是走了,如果没走,或许他都能杀了你!白魄,别忘了,他到最后一刻还在利用你拖延时间等救兵!你都豁出命救他,他却还因为得知你的长老身份而产生了动摇。”

“我说了,他不是那样的人,你也没有资格去评判他!”

“呵呵!”沧良扫视四周一眼,白魄刚才情绪激动,声音也大了些。

周围一些人已经开始小心翼翼偷窥起来。

他笑一声后又冷声命令,“都滚远些!”

身周本还站着的众多人等齐齐后退,云羽小心观察白魄脸色,业火依旧不远不近的站着未曾动。

沧良冷笑,丝毫没在意白魄情绪激动后,身周诡异气流的产生,继续道:“其实从某种程度来说,秦昭硕的确是个很厉害的男人,从他把大周军阀沐子白玩弄在手心就能看出,多年前就有意放纵沐子白的坐大,再用一个娈童精心布局,更是开放自己国界关口引得西桑兵入,一个娈童,一群西桑杂兵,引走沐子白这匹恶狼,坐稳皇位。”

“到如今,就算沐子白不为他所用,但奉化军的存在本身就替他镇压了南隅,他自己又联合西桑部族有条不紊从西边蚕食南隅,温水煮青蛙,待日后南隅多半沦丧,他再要削减沐子白军力还困难吗?”

“可他的千般城府,万番心计,可曾有一丝半点为你而用?”

“时辰真的到了。”白魄不愿去对视沧良的冰凉眼眸,一拱手,对着云羽和他道:“此一去,或再无归期,但请……两位保重。”

沧良对他的反应似乎极为失望,也不回应,内力一提,直接跃向山中。

白魄快跑一步,却没抓住人,只余叫声缭绕,“沧良……”

“算了。”云羽苦笑着按住他伸出的手,无奈摇头,“别看沧良心冷,但骨子里却最是看重我们,你这一走,终生不得归,他心里难受。”

“我知道。”白魄低低道。

他怎可能不明白。

“他说的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

“嗯。”

“书约在那边,你过去也不至于很无趣。”

白魄点头,忍住眸中酸涩。

“在那边呆个几年,天宗气消些,我们再想办法让你回来。”

白魄再点头,已是不敢说话,怕再开口,嗓子中的哭音被同伴听出。

出行使者已在队伍前头的地上挥动马鞭,那边一直静默站着身后气息冰冷的男人也跟着走上前几步,白魄目光冰冷落到他身上。

黑袍罩身的男人没什么感觉,“嘶嘶”几声,“桀桀……依我看俄斯没甚不好,除了热的地方热些,冷的地方冷些……本座一走,那边的王族怕高兴坏了,你过去得告诉他们,本座过个几年没准又去看他们了。”

白魄没怎么仔细听他的话,却依旧平板着点点头。

业火似乎对俄斯颇怀念,咂咂嘴,转身走了。

这边白魄再从山脚往山顶看去,五老阁和琼楼从这并不能看见,他却依旧像能看见般,深深凝视一眼,终于转身利落跨进马车。

马蹄嘶叫,铜鼓敲击声远去,北疆千夺八年九月,玄宗执魂长老携三万传教士前往俄斯,开启了漫长的玄宗教派融合异域教派王权的旅程。

第240章:祈愿天灯

这次因为赶路,白魄出行并没有乘坐两层马车,只要了辆普通马车,空间虽然足够两人横躺,但因为没有第一层的阻隔,再好的坐垫也不能改变马车行走中的晃动。

在北疆境内行了大半个月,一路上无比顺畅,祭出玄宗旗帜,又有十万北疆王室大军护卫,凡人自然躲避不及,而他所乘坐的马车前后左右束起的玄宗长老旗帜,则让所有武林人士闻风丧胆。

这四支素白旗帜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亦足够显眼,北疆大地上不论神鬼魔人,都避之唯恐不及。

他在车内闭目养神,车外祝新靠近马车窗口道:“长老,再走个四五日,该到康居了,康居的新番小王遣了来使,请您一定要入城休整。”

“新番小王?”白魄在车内发问,清脆声音非常分明。

“爻”在他怀内睡醒,正探出脑袋打量它的主人。

白魄伸出一指点它脑袋,有些漫不经心的问:“康居‘使王’何时死的?”

“三年前便去了,如今继承王位的是他的小儿子遮路。”

“哦?”他伸出一指进“爻”嘴中,血红小虫含了并未咬,甩动几下脑袋吐出他手指,又爬上他手臂。

“我记得那老头原是属意他的大儿子,叫什么来着?”

“哲塔大王子。”

“是这人,他呢?”

祝新粗豪的声音毫不在意道:“对外说是病死了,其实是被遮路囚禁后虐杀了的,现在遮路都已继承王位三年了,老王的部下大多被收服。”

白魄伸手拎起“爻”在空中晃,半天才继续说:“哦,有些意思,‘俱阙’王室没说什么?”

“使王这一脉细本就跟“俱阙”王室不怎么亲密,康居原来的老王生前没少拉拢小部落,势力不可小视,“俱阙”王室乐的见他们兄弟相残。”

“我们的路程可要途径康居?”

车外祝新顿了下,才继续回答:“我们本就要穿康居而过,本打算不入城补充了补给就走。”

车内白魄圆眼微眯,拉扯起“爻”的身体玩,半天又邪气一笑,“那就入城去看看吧,这个弑兄夺位的家伙,应该很有趣。”

“可是长老,都城那边?”

“呵。”白魄微勾嘴角冷笑,“我玄宗做事几时需要通过‘俱阙’王室的意思了?”

“是。”祝新不再多劝。

玄宗长老入了康居,又接见了康居的小王,想必都城那边的千夺王又有的紧张了。

白魄也许就是想到这层,才决定去看看的。

长老起了这个意思,于是本打算绕城而过也变成大张旗鼓来到康居城下,北疆城池和大周城池有所差别,在接近康居城时就不断见到一些大型石块累积的塞堡,重心拱卫着后面的康居城。

和大周城池少则高达十数米的层层壁垒不同,真正的康居城墙不过五六米高,由巨石散乱堆叠而起,丝毫没有大周城池的气派。

所谓的城墙上也站不了几个人,大多数戍卫都骑马散落在城外。

这或许与北疆这个民族的性子有关,他们信奉的是进攻,不断的进攻和掠夺,而不是原地防守。

所以城外的那些小堡垒才是这个大城守卫的关键。

白魄随行带着十万护卫,更连着三万玄宗传教士,一路走来,整个北疆差不多都知晓登霄山上有个长老要远行,现下见着长老旗帜,一路上不断有戍卫下马行礼,许多过路百姓也都匍匐在地向着马车行礼。

这个待遇白魄早就习以为常,现下在马车中合着眼皮看都不曾看一眼。

等车外喧哗再响些,他就估摸着到地方了,果不然再等片刻,祝新声音又在车外响起:“长老,康居小王带人来迎接您了。”

白魄不吱声,依旧闭眼仿若在睡觉。

祝新也不再言语,再等一会,就有个俊朗的年轻声音在车外响起:“康居小王遮路特来迎接掌者降临康居。”

白魄睁开眼睛,判断下这个声音的年龄,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大,似乎还是个青年。

突然就想起远在何止万里之外,大周皇城中的那个男人,同样是弑兄夺位来的权利,他不由得开了口:“有劳了。”

清脆如黄鹂的声音一瞬让车外恭敬弯腰,有着鹰眼锐利的男人微怔。

但随后似乎又想起玄宗执魂长老如同稚童的传闻,微定了心神,再次朗声豪迈开口:“城中以备下美酒肉食,小王带掌者进城罢?”

“可!”

车内再次传出个清脆字眼。

遮路鹰眼看向身侧几个心腹,那几个男人立马骑上骏马,带着白魄马车周围贴身的亲卫往康居城中去。

白魄马车再动,那个俊朗声音的主人似乎到了车驾旁,贴心道:“已经进城了,掌者可要先去梳洗?”

白魄看看自己端坐着的身子,想了想,回答:“也好!”

进城后,新番康居王就走开了,想必是去安排晚宴的事,而白魄让八万护卫驻扎在城外,带着两万卫军进城,刚才那两万卫军也被城内守卫带去军营安整,祝新比较警惕的靠近白魄车驾轻问一句,“长老?”

白魄知晓他的意思,无非是担心卫军都不在身边,怕遮路心怀不轨。

他闭目,漫不经心道:“先不说他能拿我怎么样,我若在城中有半丝损伤,康居城必然寸草不生,遮路不像如此无脑之人。”

‘爻’盘旋上他掌心,白魄往后躺下,“联络城内堂口,随时关注城内驻军动向。”

“是。”祝新恭敬应声,还比较诧异隔着马车看白魄一眼。

以长老往日的桀骜,虽然他依旧会劝告,但长老一定不屑于做此安排。

但他又怎会知道白魄多年的经历,白魄当日就是因为他的桀骜而在汪硕面前彻底没了抵抗的能力。

等在冒着白雾的池边站定,侍女们服侍着他一件一件脱落衣服,本还缠在他手臂上的虫皇却不知了去处,几个侍候的女孩都表现的极为小心,白魄表情有些不耐,挥手遣散人,自己用脚尖触碰了池水,在白雾中慢慢走进池中,端坐下来放松泡起澡来,池水到他胸口处,他再往下沉了沉,一只玉白手臂慵懒摊在池子边沿,在水汽迷蒙中突然就想起了昔日那只强壮手臂攀盖上来的触感。

他心中一惊,脸上已是臊的发红,但依旧阻止不了自己思绪的蔓延。

强壮的双手在水汽中强硬的按住他的手,厚实的胸膛随后压上,不容置疑的低语仿佛还在耳边,他无力伸直双腿在水中踢踏,被压迫至欲望高峰时的低声啜泣,交叠身影间的水花四溅,同样是他玉白细嫩的双手,那时却如濒死的人般用力捏着池沿,身后是被前后动作带起的水流,分不清是水面的拍打声还是运动本声的响动,在池上一直回响。

白雾迷蒙间,他回身哀求却被拥入宽厚的臂膀,于是动作越发的激烈。

白魄突然惊醒过来,彷徨四望这方小小浴池,上方雕塑蛇形大口开着,热水还在不断流入,他却忽一下从水中站起,娇怒的一掌打向水面,水花四溅间他又慢慢冷静下来。

这里不是大周皇宫,更没有那个男人。

自己也不是大周皇帝肆意妄为却不被苛责的小情人。

他是白魄,玄宗至高无上的长老。

他转身离开浴池,门外早有侍从在恭候,他玉白的脚踩踏上地面的丝织,披上绵绸,拭干身上水珠,有亲卫上前替他套上长老服饰。

白魄随着王府内的侍从走上王府大殿,拖地有半米的白袍在他身后缓缓移动,边层的红坠是这件长老服袍的唯二颜色,鲜红如血在如镜地面波动。

他仰着脑袋,直视王府大殿上的首座,对一殿坐着的人视若无睹,却没人觉的有何不妥,全部跪拜下来,问候声在大殿内盘旋。

“恭迎掌者。”

白魄笑着,漫不经心把半湿头发用黑绳绑缚到身后,耳边坠下的两缕他也毫不在意的随手拨到脑后去,上首位置边坐着的男人微仰了脑袋同众人一起下跪,白魄移转视线到他脸上,年轻男人浑身一震,眸中诧异之色更浓,但城府心机还是让他露出恭敬神色,只眉梢处怎么也无法掩饰的惊艳还是被白魄所捕捉。

白魄一笑,走至上首王座坦然落座后又再静默片刻,才亲口慢悠悠道:“诸位大人请起!”

“神教在上!”本跪伏一地的人全部半站起身体,低垂双眼看着地面,又再次跪伏下去,以手心碰触地面后,才再次站起。

白魄一手摊在椅子把手上,一手漫不经心拿起桌上玉杯在指尖抚摸。

殿内如他预料般有一瞬安静,后又不间断有吸气声响起,他默不作声盯着指尖玉杯看,半天才回望向殿下,清脆声音略显淡漠:“各位大人还站着作何?”

他身侧的康居小王首先反应过来,再次恭敬对着他一点头后当先落座,殿内的人看他们的王已经落座,这才三三两两的跟着坐下。

可就在衣料摩擦落座声中,忽然有低矮桌面被掀翻的响动传来。

白魄视线从指间移开,落到殿下,却是一个粗壮将军退回桌椅间不小心撞翻了桌子,白魄圆目一瞬不瞬盯着他看,那大男人颇为紧张,再次跪下。

白魄微歪了脑袋,没有表情的眨动眼睛,显露疑惑。

那将军眸中迷恋之色更深,白魄这副样子颇为天真可人。

“下者有罪,实是……实是掌者的容貌让下者惊为天人。”

白魄指尖旋转玉杯一顿,就坐在他身侧的遮路跟着眸色一深,就见着高贵如神的少年嘴角一勾,唇露笑意,模样更为可爱,可眼中残虐之色却随着笑意一起浮动。

那粗壮将军被上首少年笑意所蛊惑,傻呆呆看着。

不过顿息,白魄中指再次搭落玉杯,底下还神色痴迷的男人突然惨叫一声滚落在地,双手捧着脸惨嚎着,又摸上自己的眼睛,在众人诧异惊悚的目光下活生生把双指插入双瞳,使劲掏勾起来,伴随着惨叫,一时景象颇为血腥。

白魄却连头都没抬。

殿内不乏各派武功高手,却没人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耳边听着久违的惨叫,指尖玉杯在轻快转动,白魄心中真正有了些愉悦。

突然……

他浑身一震,抬起头来,快速在殿下所有人脸上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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