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临川不以为然的笑笑:“一定一定。”
胡泊有些怜悯:“相爷料事如神知你不会老实,子时过后在他房里吹……”
“吹什么……”
“蜡烛。”
第三章
子时一过,花临川松了松筋骨,伸了个懒腰。打算会自己的房间,就在他一瘸一拐的打算回去时。
“临川,你这是去哪?”
花临川回头,顾木溢就在门口,倚在椅子上,青丝被蓝色的缎带束起,新月洒在他的身上。
花临川调整了下表情,笑嘻嘻道:“相爷那么晚都还不睡。可是在等我?”
“等你。”
“不会是要一起睡吧。”花临川摸到腰间,觅着折扇。
“嗯……”
花临川语塞,有些尴尬。
夜深人静,鸦雀无声,新月如钩,他的心悬起一块石头。
他挽起袖子大声道:“相爷,准备蜡烛。”
顾木溢仅是斜了他一眼,“服侍本相就寝。”
花临川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殷勤的推着轮椅。
顾相多疑,三年前他刚刚进府时候就看出来了,食物要银针一一试过,非自己府里的东西不碰,要是新下人准备的茶水银针都不试,他压根就不会动。
进了房内,明显要比外面像仙界。他这个麻木的身体在顷刻间简直都快要化掉了。“真是娘匹的太暖活了。”
顾木溢斜了他一眼。“过来。”
花临川以为他自己看错了,他似乎看见顾木溢笑了。
顾木溢不满的看他一眼,狭长的眼眸依旧似雪冰霜。“还愣着干什么。”
顾木溢站起身,张开双臂,花临川替他宽衣,身子一倾,花临川稳稳接住他,花临川把他放到床上,顾木溢坐起身,坐在床上。
“我还记得我刚进府的时候,我替你把脉,你整整吐了一天。一年以后,外人碰触你的皮肤你不在干呕了,但是厌恶的症状还在。三年已过,你看我现在抱着你你都没有什么反应了。”有一种流年的沧桑,更多的是一种感慨。
“看来老子的医术果然强劲,相爷你看你都能站起来了。”
“要真是神医何须用三年,早该在第一天就让本相千里踏青,你也就不过如此。”
花临川敛了笑嘻嘻的神情,正色道:“相爷既然能站起来了,我们的约定……也快实现了吧。”
“熄灯,上榻。”
花临川遵照他的话做了,熄了油灯,掀起被角的时候还有片刻犹豫,不过他还是很快上了塌。
似水流年,日月倒退。一瞬间似乎又回到了三年前。
他进府的那一刹那,他抬头看了眼头上崭新的匾额,龙飞凤舞的印着两个大字,顾府。
仆役引着他去见顾相,胡泊站在旁边小声的道:“叫相爷”
他一抬头,轮椅上坐着一个男子,青丝墨玉,柔顺的青丝被蓝色的绸缎竖着,面容有些阴柔,眼眸却似刀般的锐利。
他向前一步道:“给我三年时间,我能治好相爷,但是我有个条件。”
“我有个好兄弟,现在就在死牢里。”
“放他出来。”
屋子很寂静,他听见蝉叫声,他蓦地发现刚刚的只是个回想。而他现在在顾相的床上,对方气息近在咫尺。
“临川。”
“……”
“临川,唐璟于你来说是个什么样的人。”
“好人。”
过了良久。“无人之时,别叫我相爷,叫……”
回答他的却是打鼾的声音。
阳光打开了雾霭,旭日升起了。
顾木溢吃了他开的药,不再咳嗽了。下了早朝,在庭院里看雪景。
花临川在一边自诩潇洒的扇着扇子,尽管他的后背真的挺不起来了,他的潇洒却还是要到位。顾木溢有暖炉,他没有。顾木溢有皮裘,他没有。
也对,没有可比性。
不过,他有扇子,虽然还是地摊货上淘来了……
花临川有些后悔,早知道他就题字千金散了,因为那有的炫耀的,他可以说这把扇子他千金散尽。
当年他出现在顾府时,身上只有三文钱。
“你在一边嘀嘀咕咕什么?”顾木溢懒懒地斜了他一眼。
“相爷威武,你大可猜一猜。”
顾木溢这时候却站了起来,花临川以为他要打他,后退了整整一大步。
顾木溢淡淡道:“过来扶我。”
花临川眼珠子转了一大圈,赶紧殷勤的跑过去扶着。
顾木溢的头顶开始冒汗,汗水侵湿了他墨玉般的发。可是如此他还是一步步的向前走着。
连花临川都有些不忍:“相爷,歇歇吧。”
“木溢。”
“诶?”
“叫我木溢。”
花临川见这一次终还是躲不过了,于是闭上眼睛,鼓起勇气大喊了几声。
“小木木”“小木溢”“小溢溢”
“……”
一边的胡泊都忍不住望天,洁白的云,碧蓝的天啊,阳光和煦啊。
这一次,顾木溢真坚持不下去了,大腿像是被针刺一样,他一倾斜,花临川稳稳接住他。扶着他肩膀的手,向两侧伸展,花临川身子一僵,顾木溢像是用抱的。
胡泊望着天的脖子一僵,放不下来了。他什么也没有看到,对吧?
这姿势很高深,花临川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呼吸吐呐近在咫尺。他总不能收手吧,顾木溢就像是死死地挂在他身上。
“福伯,快拿轮椅啊。”
胡泊一边往轮椅那处走一边回盼,揣测自己主子的脸色。这时候到底该不该去拿椅子?
“背我吧。”顾木溢是这样说的。
听后的两个人反应都很奇特,胡泊很震惊,另一个人则是很嫌弃。
呆滞之后,俩人的反应都很默契,胡泊去拿了轮椅,花临川默默地拖着顾相去轮椅那里。
待顾木溢坐下,他正待要开口,忽听家丁气喘咻咻的跑来。
“相爷,皇上来了。”
这次皇上是微服私访,所以只带了些亲信,在书房等他。花临川随着顾木溢一同进屋。
一名华服公子已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尽管如此却不见丝毫的微服的样子,前院几个守卫屋前几个守卫,少说也有十几个人,还不包括这暗处的。总的来说这皇上的排场很大。
“臣参见陛下。”
“爱卿平身。”如获恩赐,一屋子的人随着顾木溢起身。
“朕近几月听了些谣传。”赵显宗端起茶盏浅尝几口。“爱卿似乎钟爱于男风。怪不得以往送你的美人,卿你一概不收。”
“世人迂腐,大多道听途说,陛下盛名,请您明鉴。”
赵显宗挑眉,换了个话题,悠悠道:“近日听闻爱卿的腿,现快要完好,朕当日见花临川资质一般,不料竟是神医降世,真人不露相啊。”
花临川眼睛一亮,一听是在说自己一洗之前的瞌睡,大嗓门道:“陛下过奖。”他摸摸鼻子,有些羞涩道:“当日小人也没料到竟能医好相爷……”
赵显宗点点头,有些敷衍道:“朕与爱卿有些话要谈。”开始遣散人。
花临川有些失望的退下,这皇帝竟然没有赏赐,有点抠门啊。花临川是最后一个走的,因为离得远,他缓慢的挪移到门边。
“木溢。”
顷刻间,他阖上门的手一颤。
第四章
四周都还在飘着小雪,摸着鼻子有些湿润他竟是没有任何察觉。他蹲在地上,看着皑皑的积雪发呆。
“你在干什么?”
花临川侧头,是一位俏丽的少女,他眯了眯眼,这才恍然对方是谁。
“华阳郡主。”
华阳道:“你蹲在这里干什么?”说罢,也蹲在他旁边。
“找蚂蚁。”
华阳歪着头。“这天气哪来的蚂蚁?”
花临川转了转眼珠子,有些憋笑:“正因没有才要找啊。郡主这毕竟是长大了才能懂的事,你现在还太小了。”
华阳:“哼,本郡主可不这么认为。本郡主吃的盐比你走的路还多。”
“郡主还真是重口味。”
华阳一时有些语塞,噤了声,蹲在一边气鼓鼓的。
“本郡主吃的都是山珍海味,里面放得都是官盐,不想你个吃私盐长大的……”
半晌,花临川有些不忍,去拍她的肩膀:“郡主……”
华阳突然的起身后退一大步:“你要干什么”她双手护胸,防范意识极强。
花临川讪讪的收回僵在半空中的手。他丧气,缓缓地埋下头,继续蹲着看自己的。
没过一会,华阳的贴身丫鬟来了,与她耳语了几句,华阳便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花临川的脸被寒风刮的生疼,他的脚僵了,撑起的身子都不稳了。
“临川。”
余音袅袅,千回百转,竟是意外的好听。
“相爷可是在寻我?”花临川抬头,脖颈“咯哒”一响竟是僵了。
此时正是夕阳西下,俩人忽视。
顾木溢道:“寻你吃饭。”
花临川一笑竟是狡黠:“相爷果真是离不了本大爷。”
顾木溢没有理他,径直将轮椅推向正厅。
花临川赶紧追上去。“陛下呢?”
“走了?何时走的?”
这一路聒噪的很,顾木溢却并没有烦闷,大抵是心情不错。这不一会,两人一前一后就到了正厅。小郡主早已在那里等候。
华阳一脸小女儿家态,竟还上了胭脂。
华阳正要往顾木溢那边扑,却发现中间隔了一人,此人正式花临川。花临川是特殊的,他是顾府第一人能与顾相同寝同膳的人,就连府里的胡总管都不能享受这等殊荣。
华阳:“烬哥哥吃这个。”华阳起身给顾木溢加菜,但无奈是桌长了些,还是人小手短了些,这菜压根夹不到顾木溢的碗里。小郡主一尴尬身子就一僵,这一僵手一颤的菜落到花临川碗里。
花临川一见是韭菜自己不爱吃的,顺手夹出碗外。
华阳一看眼睛瞪得似铜铃心里不知骂了他几百遍了。
顾木溢竹筷夹起一块红烧肉。
“张嘴。”
花临川嘴巴张大:“啊。”下一秒,油而不腻的猪肉被送进嘴里。
华阳委屈的咬筷子,终于安定下来了。
饭后上了水果甜品,这里不怎么暖和,顾木溢体寒倒是先回房去了。
这室内就剩花临川与她俩人,华阳一抛之前的做作,挪了挪椅子离得花临川近了些。
华阳凑近,笑的十分甜美:“花男宠。”
花临川一呛,咳的吃进去的水果全都吐了出来。
华阳不以为然帮他顺了顺气。“花男宠你说你是怎么把顾相推到,还让顾相宠爱有加?”
少女越说越激动:“难道是你先是下药了?”眼睛放光:“然后是说书籍之类的?”
“于是你让他对你的身体起了依赖?”
花临川咳的不咳了,嗓音嘶哑:“我倒觉得你的目标应该不是顾相吧。”
华阳一愣,眨巴眨巴的眼睛,一脸茫然。“那你说我什么目标呢?”
花临川“唰”的打开扇子。
华阳看了眼上面的字,鄙夷有加。
花临川得瑟的摇着扇子:“不就是我吗?”
华阳亦愤慨嘶吼:“你可以侮辱我但是不能侮辱我的目标,我以后还要做妾的。”
有许多人执着于当妻,倒还没有执着于当妾的。
花临川稀奇:“不会是当相府的妾吧?”
华阳兴致勃勃:“妾都是美貌与智慧以及宠爱的化身。”
华阳突然垂下头,哀伤道:“只可惜,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花临川手上的动作一顿,忍不住规劝:“其实啊,以你的资质完全可以当妻的……”
华阳猛地扭头,一脸羞愤:“你就是我最大的障碍。”
花临川“啪”的合上折扇,起身。
“喂!你去哪啊?”
“赶紧离开!”
花临川走了几步,抬头,天边快黑了,院子里还是一片洁白,靴子踩踏着积雪发出声响。
入夜时分,顾府高挂的灯笼已经亮起,四周有着巡逻的家丁。
黑衣人借着一旁树木的力上了屋檐,脚步轻盈熟门熟路摸着黑,找到郡主休息的那所院子。躲过巡逻人的眼睛,双足一点,他轻越上了一间屋子的屋檐。扳开几个瓦砾,黑衣人屏息凝视室内的场景。
因得位置好,刚刚好可以看到床的那一处,郡主此时正在沐浴。
四周着蕴着雾气,轻烟袅袅,在轻纱缭绕的幔帐中的人儿用花瓣沐浴,身形恍恍惚惚。
华阳拿了一旁放在木架子上的长布,她倏地起身,擦拭身子上水珠,拿起木架上的衣裳,穿上轻纱罗裙。
他眼睛蓦地睁大,华阳霍然从她变成了他,竟是个男儿身。
黑衣人沉默半晌,向后一跃,脚尖轻点着地,身形一扭,随后消失在黑夜中,过了几个拐弯,没入一间房内,屋子里的蜡烛还亮着。
取下面纱,脱去身上的黑衣。铜镜中的男子面容清朗,嘴角勾勒着痞痞的笑。
此人正是花临川。
夏府秘密多,没想到华阳也有秘密。
黑衣藏于床下一处暗格,花临川手撑着脑后躺在床上,翘着腿,晃着脚。
那日他有心试探,郡主却花容失色,那时候只以为郡主身上有什么秘籍之类,只是……
一边的烛火晃啊晃啊,花临川拈指轻弹,蜡烛瞬间熄灭。
翌日,旭日东升。
对于花临川来说今日与昨日,这几日要陪着顾木溢练习走路。
“一二一二,注意台阶。”
“先左脚,在右脚。”
“来……慢慢走。”
花临川说了几句,突然顿了顿。望着天空,眼睛一直望着某处。
顾木溢冷冷地道:“就陪我走几步都可以出神。”
花临川看着他眼睛乱飘,含糊道:“没……刚刚看见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顾木溢眼神渐渐融成冰:“要是你觉得我废人一个,大可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花临川一愣,顾木溢的手又开始发凉,这倒没什么,只是这一次眼神却要更冷,似乎他都被冷到了。
顾木溢冷哼一声,唤了胡泊,拂袖而去。
花临川张张嘴,发不出声音,望着顾木溢离去。
随后他挠挠头还是不明白自己错哪了?
只见他收起神色,“啪”的打开折扇,推红颜在他手中摇来摇去。
他露出一个笑容,往相府大门招摇过市去了。
第五章
街上冷冷清清,行人稀稀疏疏。他眼睛目无焦距,在街上到处游荡。没到一处酒肆就会在那处停顿很久,之后才抬脚离去。
终于,有人忍不住问他:“公子你在找什么?”
花临川蹙眉:“我在找一个地方找不到啊!”
“什么地方?”这人好奇道。
花临川正待开口,眼珠转了一转,道:“管君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