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请过他前去教其子女弈术。当时他没有答应,但如今恐怕这已是唯一的出路了,他要保护小夫人,不能让她受到任何委屈。
这春日的午后,就在牧秋的谋划、算计中过去了。唉,这“逍遥居”中的人真的逍遥吗!
月上中天,万籁俱寂,“寿春”城中早已家家闭门,户户息灯。悠长空旷的街巷,唯有更夫传出的单调、苍凉的打更声。
就在此时,远处一阵喧哗划破了这滇黑的夜空。就见一群拿着火把的官兵正追着前面一条黑色的人影,眼看就要追至。但那人影几个起落,
拐入一条小巷,翻过身旁的围墙,进入了一处宅院。
斜倚在墙边,听着外面的人声渐行渐远,直至夜色重归于沉寂。看了身上的伤势一眼,知道自己现在是无法再翻过这围墙了。只有先进园看
看了,不知有没有藏身之处,能让他暂时躲避一下。
这黑影进入的府弟,不是别处,就是单府,它现在所处的位置,更是离牧秋所住的 “逍遥居”不远。此时的牧秋并没有睡,房中一盏油灯
正荧荧的亮着。他坐于桌前,手中拿着日间由仆从送来的“信阳君”的书简,想着心事。
正出神间,一声断喝,打断了他的思绪。他认得那是罗文传的声音,赶紧起身,边问着怎么回事,边向外走去。出了房门,就见罗文传正站
在门前不远的空地上,看着地上一团黑黝黝的物事。
“别过来!”见他要走近,罗文传挥手拦住了他。在确定了没什么危险后,就招手示意他过去。走近细看,才发现那是一个倒在地上的人。
疑惑的抬头看向罗文传,问道:“是你伤了他吗?”
“不是我,我是看着他倒下去的,我刚才粗略的看了一下,他身上有好几处刀伤。”
“那快带他进屋,我给他看一下。”牧秋有些焦急的说道。
“牧秋,你可要想好了,这样的深夜,他又身负重伤,我们收留他,恐怕会惹上麻烦!”
“我不怕麻烦,更何况怎么能够见死不救。”
“好吧,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不过,不能把他放到你屋里,太显眼了,让他住我那。我那没什么人,不会有人发现。”
于是,这一夜就在两人的忙忙碌碌中过去了。
那人并不是在第二天醒来的,他的伤也不是只有几处刀伤那么简单。费了牧秋不小的功夫,终于在第七天看到他睁开了眼睛。他醒来时,牧
秋并不在,只有罗文传在一旁。当时的罗文传正百无聊赖的把玩着自己的飞刀,听到呻吟声,就转头向床上看去。见那人已睁开了双眼,显
然一时还不知身在何处。
“终于醒了呀!看样子牧秋的医术确实不错呢,那么重的伤他都有本事替你治好了!”罗文传笑嘻嘻的走到床边说道。见床上那人似有话说
,罗文传挥了挥手,没让他开口。
“你刚醒来,先不要说话。我并不想听你的来历,你的名字。看你这个样子,就知道有数不完的麻烦在等着你。知道的越多,对我们越没好
处。我们只是不能见死不救罢了,等你伤好,就离开吧。”
床上那男人似乎被罗文传一番话,给说的有些发愣,呆了一呆才开口道:“那总要知道我的名字吧,好方便称呼,不能总叫”喂“吧!”或
许是一段时间没有说话了,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
罗文传不以为然的说道:“不就是个名字吗,你随意报一个就行了!我们又不会去追究你名字是真是假。”
听了他的话,男人似乎在考虑该叫什么名字,而陷入了沉思。罗文传也不去打扰他,只是仔细打量着他的外貌,消磨时间。男子有着一张不
错的脸,脸形非常的柔和,不象他整个人看上去那般有棱有角。原本昏睡着还不怎么觉得,现在醒了,一举一动间居然透着几许贵气,显然
身份必然不低。
“那就叫我”肖行“吧!”说完,若有所思的看着罗文传继续道:“听先生话音,救我的并不是只有你一人。应该还有一人吧。”
“别叫我先生,我叫罗文传。救你的只有一人,那是我家公子,我只是他的侍从罢了。还有,没事别出房间,我们是瞒着府里人救的你。一
日三餐我们会替你端进来的。我想现在你也饿了,我去替你拿些吃的来。”说完,就转身出去了。
肖行不久就看到了牧秋,牧秋是跟在端着食物的罗文传身后一起进的房。肖行也如第一次看到牧秋的人般,并没有什么特殊感觉。当牧秋左
手拿碗,右手拿匙,要喂这叫肖行的男子时。就见他一张原本因为失血过多而没什么血色的脸颊,一下子涨得通红。
“吃吧!你也该饿了。现在你是没法自己吃的,只有我喂你了,别不好意思。”
咽下了一口牧秋送到嘴边的清粥,肖行问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还没请教公子的姓名呢!”
“别谢了!我叫牧秋,你倒在我房门口,我又怎能见死不救。快吃吧,吃完后,我再帮你看看伤势。”
以后的一个月,牧秋每天都在罗文传的陪同下来察看肖行的伤势。每次牧秋都会陪他聊聊天,看他实在无聊,在见他能够从床上坐起后,就
带了一些书来给他看。这一个月的接触,肖行发现这个小公子是个非常细心的人,肚中的学识更是广博。先不说自己这一身伤就是由他治好
的,每次在交谈中,不管是天文还是地理,只要涉及到的,他都能对答如流。要知道因为身份的关系,自己从小接触到的教育,使自己不管
什么都略懂一点,但这位小公子似乎懂得比他还要多。真不知道他小小年纪是如何学到的。
很快,肖行终于能够起床行走了。这一日,午后无聊,也不管罗文传的关照,就一人离了房,走入了庭院中。院中景色甚是雅致,虽没有自
己府中建筑地宏伟,但小桥流水,景致别有一番情趣。
因为院中占地本就不是很大,所以不一会儿肖行就在一座亭子里,找到了这院子的主人。原来此时牧秋正和罗文传在弈棋。肖行也不打扰两
人,缓步走入亭中,在一旁注目观看。见那一局棋,很显然的是牧秋占了上风,而且这弈棋的两人棋力水平明显不在一个档次上。
“气死我了,我不下了。牧秋你就不能手下留些情,非要把我杀得这么惨呀!”
“呵呵,说要下棋的,可不是我,是罗哥哥你吧。我早说过你不是我对手的,你还偏要跟我下。还不要我让子。”
两人显然并没有发觉,亭中早已站了个第三者,连称呼都不是平常在人前叫的。而在一旁的肖行也不说话,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
“你!你就不能用平时教人下棋的方法下吗?为什么每次跟我下棋,你都一点都不留余地!”
“我就是喜欢看罗哥哥你爆跳如雷的样子吗!平时都看不到呢!”说完还冲着罗文传扮了个鬼脸。眼神一转间,却看到了站在一旁的肖行,
见他正笑看着自己,似乎看到了什么希奇的事物般。
肖行确实感到一丝不可思议,因为每次牧秋进他房里,给他换药,表情总是很单一的,他同罗文传之间,也不怎么说话,怎么看都是一般的
主仆关系。而现在,肖行知道,他们两的关系绝不是这般简单的。 刚进这座亭子,看到下棋时的牧秋。午后的阳光,透过亭子的间隔,照
射在他身上,那原本平凡的身影,透出了一丝睿智,春风轻轻抚过牧秋的衣摆,袖口,让他看上去说不出的飘逸、潇洒。而后,那孩子气的
举动,在回头看他时,竟让他有种眩目的感觉。这一刹那,他的心中似乎有什么被触动了。
“哎呀!肖行你能起来了呀!你是怎么来的!路上有没有遇见院里的人!”
“哦!我待在屋里实在无聊,就出来看看,一路上倒也没遇见什么人。原来公子你精通弈术,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与你下几盘棋?”
“不行!你还是敢快回房,被人看见可就麻烦了。”还没等牧秋回答,罗文传就不耐烦的说道。
见肖行有些沮丧的样子,牧秋赶紧道:“在院中也确实不妥,回房也同样能弈棋。先生如果觉得无聊,牧秋会经常来陪先生下棋的。”
接下来的日子,肖行过的非常的快乐,他除了不时的与牧秋下棋外,还经常可以听到牧秋弹琴。但罗文传却不知是为了什么,对他特别的不
友好。或许是因为肖行撞破了他与牧秋的关系,也或许是这段时日,牧秋与肖行的相谈甚欢。总之,罗文传就是见了肖行不顺眼。见他们两
人不时下下棋、聊聊天的热呼劲,就让罗文传不时想找点肖行的麻烦。
很快,肖行的伤势就已经不碍事了。他知道自己也该走了,就算牧秋不催促自己离开,自己在离开了故土那么久,也该是回去的时候了。与
牧秋相处的时间越长,他就越不想离去。心中那份淡淡的怅惘,更让他迟迟不愿意先开口告别。
第五章
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
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
夜已深,一轮圆月高悬于星空,今日“寿春”的夜空是清朗无雾的,干净的一如明镜无波的一汪清泉。在“逍遥居”小院中的假山顶端,牧
秋斜倚在罗文传的怀中,看着满天的星斗,谁也没有说话。
此时罗文传的心绪却与那明镜般的星空毫无关联,他正被那如汹涌大海般的心情折腾地无法自己。苦笑着看了一眼怀中的牧秋,见他毫无所
觉得欣赏着那无垠的星空。想来他是认为自己叫他出来只不过是出来转转,消磨时间的。也难怪他,以前也经常这样,两人中只要有一人夜
晚无法入睡,总会相携来院中坐坐,可以不用说话,只是两人轻轻的偎着,直到有了睡意为止。甚至有时就这样直到清晨。
其实这样的感觉是罗文传喜欢的,每当牧秋依偎在他怀中时,总让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感受着怀中牧秋的体温,轻抚着牧秋的长发,这
一刻,他是那么深切的体会到牧秋是属于自己的。牧秋的那一头长发乌黑油亮,摸上去说不出的舒服,每当牧秋偎在他怀中时,他总喜欢摸
那头长发。牧秋总说自己唯一遗传自母亲的,也就这头长发了。每次牧秋总会在罗文传长时间的抚摸下睡着,就象一只小猫。罗文传想到这
里,不觉轻笑。
“笑什么呢!罗哥哥。”牧秋微微调整了下姿势,以便让自己可以看到罗文传的表情。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现在就象个小猫呢!”轻笑着说道。
“罗哥哥又取笑我,这样偎着罗哥哥很舒服呀。”
“你已经不是个孩子了,在人前这样是会被别人说的。”罗文传轻轻叹了口气。
“罗哥哥,你今天是怎么了呀。我们不是一直这样的吗?更何况在这里又不会有人看见。”
是吗,一直都是这样的。自从进府后,罗文传就一直把牧秋当自己的亲弟弟看待,不知不觉间牧秋已经成人了。这样亲密的行为,连平常的
兄弟都不会有吧,他们却已经习已为常。这几日,在目睹了牧秋与肖行之间的相谈甚欢之后,总是不经意间涌上心头的种种负面情绪,又是
为了什么呢。见他俩在一起,就总想着要把牧秋拉走,总想着找肖行的麻烦。这段时间的自己,简直就象个闹脾气的孩子般不可理喻。甚至
连自己都开始察觉到那份不对劲。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或许是到了该要离开的时候了吗,当初就想好了,等牧秋成人后,自己就可以安心离
开的。
“牧秋……今天我有件事想告诉你!”话到唇边,罗文传居然觉得难于启齿。
牧秋感觉到罗文传的吞吞吐吐,疑惑地看着罗文传,这时的他已敏感地发觉有什么事将要发生了,那将是一件他不喜欢的事。因为他从没看
到过罗文传说话会这样不干不脆的。
“罗哥哥,到底是怎么了,你是不是不舒服。这样吧,咱们这就进去休息。”牧秋出于本能的想逃避那将要到来的谈话,说完起身就要离开
。
罗文传拉住了牧秋,他知道这话如果今天不说,又不知道要拖到何时了,他不想让自己变得更加奇怪,更不能让自己妨碍了牧秋。牧秋的才
能他是看在眼内的,他今后定会有个不错的地位,会有个幸福的家庭,牧秋有自己的路要走,他又岂能一直跟在他身旁。
“牧秋……罗哥哥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只是有一句话要跟你说,其实今天叫你出来,就是想要跟你说这件事。”
“罗哥哥……”牧秋此时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他真不愿意罗文传把话说出来,但他又不能不让罗文传说,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定定的看着罗
文传。
“牧秋,你也长大了,以后的路还很长,罗哥哥不可能陪在你身边一辈子。”
“不!罗哥哥,我不要你离开!”不等罗文传把话说完,牧秋就叫了出来。
“牧秋……我也不愿意离开你,但我不可能一直陪着你的。以前那是你还小,没有能力保护自己,我只有在你身旁照顾你。但现在,你已有
能力保护自己了,总有一天,你会成家立业,到那时,我还是要走的。晚走不如早走,你也可以早点自立。”
“谁说我可以自立了,罗哥哥你一身的武艺,我可没有学会。要是有人找我麻烦,罗哥哥不在身边,牧秋可怎么办。”这时的牧秋,绞尽脑
汁的想着理由留下罗文传。但他又如何知道,罗文传担心的是什么,那份不知是什么的感情,让罗文传只想着逃避。
“牧秋,我也想出去立一番事业呀。不能总陪在牧秋身边吧!”跟牧秋一样,罗文传也想着理由,要离开这里。立一番事业吗!连他自己都
不相信自己是这样一个雄心勃勃的人呢!
“罗哥哥!”牧秋看着罗文传,心中一阵难过。他的心中其实是有一点明白这份感情的,早在几年前,他就知道有男人喜欢男人这回事了。
在与罗文传相处的这些日子里,他早就明白了自己与罗文传并不是只有兄弟感情这么简单,但他把这份感情瞒在了心底。这一个月来,他是
刻意在接近肖行,罗文传的异样他也发觉了,心中有着一丝欣喜,希望罗文传能在这个契机中明白过来。
但罗文传让他失望了,他居然选择了逃跑。他要远远的逃离他,甚至说了这样一个差劲的理由。他彻底的失望了,看着罗文传的双眼,见他
并没有看他,而是看着别处。牧秋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真的要走吗……从今以后天各一方……我会孤单的!”
“夜深了,回去睡吧!”罗文传的这句话,打碎了他最后的那丝希望。
树影婆娑间,谁也没有发现有一人躲在一旁,看到了所有的事情经过。在牧秋和罗文传各自回房后,从假山的另一侧走出一人,明亮的月光
照射在那人身上,在地上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那人正是被牧秋所救的肖行,此时他正若有所思的看着牧秋他们离去的方向。
烈日炎炎,树梢纹丝不动,没有风,空气似乎都已凝结。在这昏昏欲睡的夏日午后,却有人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拨着琴弦,那弹琴的人儿心
思全不在手下的琴弦上。
“公子……牧秋公子……”早已无法忍耐的肖行高声唤着牧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