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夫人受不了如此的打击,就在进入驻地的当天去逝了。看着小夫人那头美丽的长发,同如当时母亲死去前夕那般失去了原有的色彩。一朵
盛开的那么耀眼的鲜花,就这样被狂风催残、凋零了。牧秋欲哭无泪,这么多年来,小夫人就是他的母亲,小夫人的甜美声音,小夫人的醉
人容颜,此时回想起来,更是让他肝肠寸断。倒是雁儿,受了这样的打击,虽说事后也曾哭泣,但至从来了这奴隶住得恶劣所在,小小的她
就一直在默默的照顾着他和小夫人。
看着此时在低低抽泣的雁儿,牧秋满怀内疚的道:“雁儿……对不起……”
“别说了,公子,雁儿虽说没有什么见识,但这点道理还是懂得,当初公子也是拼了命要保护我和小夫人。雁儿没什么事,这是雁儿的命!
”
“雁儿,原本我是要让你们无忧无虑得跟着我的,可是我是这么没用,不但没有实现我的承诺,还让你和小夫人遭遇了这样的事。”
“公子,雁儿当初进府时,就是个奴隶,是雁儿幸运,遇到了小夫人这样一个善良的主子。要是没有小夫人,说不定雁儿早就已经不知何时
,被哪个好色的主子给占有了。雁儿早就心有了悟,这身子早就不是雁儿自己的了,又何必去在乎呢。所以公子您就不用担心了,倒是公子
,您今后该怎么办呢?”
看着雁儿,牧秋是感激的,也是敬佩的,受了这样的打击,这小小的女孩子居然能够在这么短短的时间,就站了起来。轻轻的叹了口气,牧
秋说道:“今后的路吗!雁儿你别忘了,从现在开始,我也是个奴隶了,以后的人生将不再是我自己能够决定的。”
屋外终于在吹了几日凌冽的寒风后,飘起了大雪。屋内牧秋的心也如这冷彻心肺的的天气般,毫无一丝暖意。这关奴隶的小屋,狭小而臭气
矄天,就象牧秋的未来般黯无天日。
小夫人的尸骨在第二天就被那些秦兵弃予荒野,让牧秋又难过了一阵。那曾经也是官家娇娇女的小夫人,最后却是如此悲惨的下场。世事无
常,或许在当初她认下了自己这个义子之时,就种下了这颗悲剧的种子。她的一生都该是一种错误吧,从没有真正享受过生活。与自己的母
亲相比,物质上她比母亲丰足,但在感情生活上,自己的母亲却要比小夫人幸福,母亲至少还有个至死都深爱着的人,能够死在相爱之人的
怀里,母亲是幸福的。
自己呢,还能与罗哥哥相见吗,以他那一身功夫,应该能够安全的从鄢城回来,当他见不到我们时,不知该有多焦急吧!自己将会被带往秦
国,以后恐怕都将是别人的奴隶了。再也见不到罗哥哥了,长相厮守吗,最终仍旧只是梦想而已。
不久之后,牧秋就与雁儿分开了,奴隶是没有人生自由的,雁儿被带走了,不知被带去了哪里,没有人告诉他。只记得雁儿走时,来不急与
他告别,只有临行前那回首匆匆一瞥,那双明眸,居然灿烂炫目,耀眼的漾着一种坚定的光。他知道那是雁儿要他放心,他知道雁儿比自己
坚强。她会活下去的,雁儿就象一枝滕,坚韧而顽强,或许会有再见雁儿的那一天。
与雁儿分别后,这一队秦兵用绳索串起了他们这群奴隶上路了。这一路走的辛苦之至,大地在几日前的那场大雪之后,变得泥泞而冰冷。牧
秋早就在几天前就开始光裸着脚走路了,
那刺骨的严寒,那透骨的冷风,对牧秋单薄的身子都是一种无穷的折磨。在还没有到达目的地时,牧秋就病倒了。生病的奴隶是没有用的,
走了一半倒在地上的牧秋,被皮鞭激得又重新站了起来。但那病痛的身体终于再也不是皮鞭能够唤起得了,那秦兵举起了手中的兵器。就在
牧秋眼看要死在这寒冷、无望的冬日时,一个路过的秦兵将领救下了他的命。
再次醒来时,是在一处温暖的房间。房中并没有人,但看屋中的陈设,却有点象以前单家佣仆的房间。牧秋知道是有人救了自己,难道救自
己的人是一个仆人?那是不可能的吧!苦笑了一下,倒是有可能救他的人只是把他当作仆人看待,所以让他住在这。牧秋倒是毫不介怀,在
经历了小夫人的死,雁儿的离去,在经历了那一段时间人间地狱般的生活后,他已经什么都无所谓了。以他现在的能力,也只能随遇而安了
,看到窗前桌上,放着一只破破烂烂的茶壶和一个缺了好几个口的碗之后,感到自己说不出的口渴。努力的要坐起身来,但终于在混身疼痛
下又重新摔回了床上。
就在这时,一人从门外走了进来,那是一个阳光般的年轻小伙子。见到正要起床的牧秋后,赶紧来到床前道:“哎呀!你醒了呀!快别动,
这几天你还没有办法下床。有什么事跟我说就好了。我会帮你的。”
“能不能请你给我倒一杯水!”
“别这么客气,我这就给你拿来。我叫根子,你叫什么?”帮牧秋倒了杯水过来,这个名唤根子的小伙子好奇的问道。
“哦!谢谢你了!根子,我叫牧秋,能不能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吗?”牧秋道了声谢,接过杯子,问道。
“这里吗!是秦国的一个当官的府中,至于当的什么官,我也是刚来没多久,还不知道。只知道主子叫芮任荣,这所宅子是因为主子立的军
功而奖给他的。你是前几日被主子带回来的。看你的出言吐语,该是楚国人吧,应该出身也不低。我也是楚国人,被秦兵所俘,最近才赏给
了主子。我虽然不知道你是如何会被主子带回来的,但看主子对你的样子,今后你恐怕也是要服侍人的。唉!我是没什么关系,原本就被人
支使惯了,倒是你,恐怕会不习惯。”说完,根子有些同情的看着牧秋。见牧秋听了自己的话后,就没有说话,陷入了沉思。赶紧安慰道:
“先不要想那么多了,这些事等你伤好再说吧。你也该饿了吧,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牧秋轻轻道:“谢谢你了。”
“不是告诉你了,不要谢吗。”笑着,根子就起身出了屋子。
第七章
别来春半,触目愁肠断。
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郢城,原楚国首府,现在已属于秦国。而牧秋身处之地,就是郢城一个秦国将领的府邸,也是原来郢城商人的宅院。秦兵攻陷了郢城后,赶
走了这里所有有钱的商人,把他们的府邸赏给有军功的人,芮任荣也就是其中之一。
被芮任荣救回后没多久,牧秋就见到了他。那是个满嘴络腮胡子的粗鲁军人,初见的那天,他正喝的满嘴酒气。一手拿着酒瓶,一手还搂着
个楚国女子。定睛细看,那女子居然就是雁儿。那一刹那间,他明白了,是雁儿救了自己,要不是雁儿,他此时早已身在黄泉了。
那一刻,跪在阶下的他,看着雁儿在将军怀中曲意呈欢,心中无限凄楚。自己一个堂堂男子,居然还要一个柔弱女子来救。当初小夫人如此
,现在雁儿也是如此。在这乱世,他与那雁儿又有何区别,同样身似浮萍,随水而行。
在雁儿的柔声细语中,那位将军没有让他做什么重活,只是把他交给了管家,给了他一些轻闲的事做。但牧秋的心中,却并不快乐,生活虽
已没有当初刚被俘时,那般艰辛了。但空闲的时间多了,心却更加无所适从,总是想着罗哥哥,想着以前两人相处的日子。
仍旧与根子同住一屋,根子爽朗的性格是牧秋稍解忧愁的一剂良药。每次牧秋愁肠百结的时候,只要看见根子那阳光般的笑脸,就会心情好
转。与雁儿是不怎么见面的,为了避嫌,雁儿不愿见他。原本牧秋想与雁儿好好谈谈,但雁儿没给他机会,显然雁儿不想再谈以前的事了,
牧秋也就没再去打扰她。
转眼已是要过年了,府中开始忙碌了起来。连牧秋这个闲人,也被支使着干这干那。这一日,牧秋被管家差往府外去买年货。大包、小包的
抱着、提着东西的牧秋在府外大街上走着。因为就快要过年的关系,大街上人来人往,全是赶着办年货的人。
一阵人声喧哗,只听见从大街那头传来“快让开……快让开”“将军大人来了”等等的叫喊声,原本在牧秋身前的人都急匆匆的向两旁散去
。牧秋原想跟着那些人一起让于路旁,但被推挤着的他让一个飞跑而过的小孩子撞了一下,一个踉跄之下,手中抱着的东西滚了一地。他知
道,自己是绝不能放着那些年货不管的!要是就这样空手回去,即使有雁儿的回护,他也免不了会有麻烦。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能选择蹲下身子去拾那些地上的物品,只希望自己的动作够快,能够在车队来到之前,就拾全东西,躲往安全的地方。
但就在他拾起最后一样年货时,车队前哨却已来到了他的面前,只听一身马嘶和众人的惊叫声。那骑于马上之人见有人拦路,不管三七二十
一,就一鞭挥了下来。
“大胆狂徒,居然赶挡在将军马前,该当何罪!”
鞭子把牧秋背上的衣服划出一道口子,在牧秋身上留下了一道血印。一阵剧痛让牧秋打了个机灵。但他只能紧紧抱住手中的东西跪于马前,
低声求饶道:“军爷,求您饶了小人吧。小人只是想拾起掉了的东西,没想到就冲撞了军爷的马车。”
看到跪于马前的牧秋低声求饶,那位骑于马上的军官哈哈大笑道:“如果你冲撞的是本军爷,那么看在你这样苦苦相求的份上,饶了你也不
是不可以。可是你现在冲撞的是大将军,这我可就不能给你做主了。”说完,高声唤道:“来人,给我拉下去乱棍打死。”说完,不再看牧
秋一眼,策马绕过他,向前行去。
跪在那的牧秋,被两个小兵拉向路旁,摁在地上就挥起了棍子。原本抱在牧秋怀中的年货,早已在他被拉走时,又重新掉回了地上,被纷乱
的马蹄踏得遍地都是。忍受着身上一阵阵的疼痛,牧秋泪眼迷糊的向路过的马车看去,朦胧中他居然看到了一张那般熟悉的脸,而那脸庞的
主人也在同时看到了他,显然非常的振惊。那一刹那,牧秋知道自己有救了。那坐于马车上的人居然是那曾经一起谈琴、弈棋的肖行。
肖行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牧秋。在离开了“寿春”后,他就一路赶回了秦国。这段时间,他一直都没有忘怀牧秋。他怎么会在
这里的?罗文传呢!看他这一身佣仆的衣服,不知遭遇了什么。一边想着,一边赶紧喊停了马车。平时这种惩罚冲撞马车之人的事是经常发
生的,他也绝不会去为这些身份低贱的平民伤脑筋,但今天他却意外的发现,那被摁于地上,将要被乱棍打死的居然会是牧秋,那满腹学识
的牧秋,那让他忠心爱慕的牧秋。
下了车,急步向牧秋所在的地方走去。下一刻,那两个行刑的兵士不知为了什么惹怒了他们的主子,被一下子摔了出去。在众人惊异的视线
下,牧秋被肖行抱了起来。
“牧秋……是牧秋吗!你怎么在这。罗文传呢,他人呢!他是怎么保护你的!”
看着抱着自己的肖行那张焦急的脸,想着离别之后的种种,泪水顺着牧秋的脸颊就划落了下来。眼见牧秋那一颗颗如珍珠断了线的泪珠,肖
行咬了咬呀,说道:
“好吧!你别哭了!先随我回府吧!”
“我现在可是被赏给了你手下将官的奴隶,你就这样带我回去妥当吗。”牧秋轻轻的一句话,让肖行惊诧的停住了脚步。
“是吗……那没什么关系!我会解决的!”肖行若有所思的说道。之后,还是抱着牧秋上了马车。
一路上,牧秋并没有说话,他早已在肖行的怀中昏了过去。高声唤来了随在马侧的副将,肖行问道:“刚才是怎么回事!”
“回将军的话,刚才这位……哦……这位……这位先生是为了拾起落于马前的东西而冲撞了大人的马车的。”也真难为了这位副将,他实在
不知该如何称呼那被抱于将军怀中的人。
“哦……”听了副将的话,肖行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陷入了沉思。看着怀中牧秋的脸,不知这一段时间,他遭遇了什么样的事情,让他沦落
到如此的地步。待回到府中,他定要好好的查查看。
将军的府邸自然是要比那小小的芮府大了许多,府中仆人更是多的不可数,负伤的牧秋身边也被派了几个人服侍。以后的几日,肖行除了派
人来通知他,芮府的事已经解决了之外,并没有来打扰他。只是每天都有医生来给他换药,牧秋也并不在意。两次的死里逃生,让他再也没
有了以前的笑容,那任人糟蹋、任人践踏的日子,给他留下的是无法忘却的伤痛。
正月很快就到了,那天肖行在大厅上大宴宾客,府里热闹非常。牧秋一人在房中轻抚着几上的琴,想着心思。白天肖行特意派人给他送来了
这把琴!不!应该叫肖衍了!肖行原名叫肖衍,是这次攻下鄢城的头号功臣!(哈哈!我把白起的功劳全给了我们的第三主角了!历害吧!
)让他晚上给座上的宾客弹奏一曲。牧秋不知肖衍是何用意,原以为他是爱着自己的。但他却又为何让自己当着众人的面弹琴,那是只有府
中专为了娱乐宾客而设的奴仆才会作的事。
其实牧秋也并不如何介意这事,说到底他也只是把肖衍当作是自己的一个知音,并没有如罗文传那般深刻在心中。如果肖衍愿意,他也不介
意忘了他们曾经的相知、相碶,只做肖府的一个奴隶。
看了一眼窗外,夜色渐深,也该是自己前去的时候了。唤了一声侍仆,苦笑了一声,肖衍对府中的奴仆都这样好吗,还给配备了服侍的人!
由着仆人带路,牧秋抱着那把琴,来到了偏厅,他要在这等候,直到有人唤他才能出去,他就是一个等待着主人招换的侍仆呢!
窗外夜色溶溶,一墙之隔的大厅内人声喧哗,牧秋却无限的心酸,感叹着人生的无常,不知罗文传现在何处,不知小夫人魂归何方,不知雁
儿过的可好,不知自己的父母是否又重入了这尘世。在这喧哗吵闹声中,牧秋抱着那把琴,感到的只是孤寂、只是凄慌。
终于,厅中传来了招唤他的声音。牧秋抱着琴步入了那满是秦国官员的大厅,没有向高坐于首坐的肖衍看去,不想看他的眼神,不想知道他
那曾经让自己感动的身形,此时是否已变得面目可憎!
在阶下行过了礼,放琴于几上,牧秋缓缓地弹奏了起来。此时的琴就如高坐于上的肖衍一般,不再是牧秋的知己,而只不过一件乐器,没有
生命。琴为心声,缕缕琴音袅娜于厅中,却全不是牧秋的心声,他只能被迫弹奏符合这节日气氛的欢乐曲调。曲声欢快,却不知弹曲之人是
否心在泣血。
看着专心抚琴的牧秋,那一张平凡无奇的脸总在专注于一件事时,闪耀出夺目的光华。让他看了动情,看了心醉。知道他的委屈,知道他的
无奈。怜惜他的伤痛,怜惜他的脆弱。但他只能如此,不如此他将得不到他,不如此他将永远把他拱手让人。原已准备放弃,但他却又出现
于自己面前,这是上天的安排,他不会让这样的机会又白白从自己眼前溜走。
琴声虽悦耳,但他却能听出那欢快的曲调中难掩的悲伤。他早已通过手下知道了牧秋这段时间遭遇了什么,知道他琴声中隐藏了太多的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