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一眼李驹元,再看一眼自己的脚尖,眼眶里就起了雾气。
“昨天,我不好……”李驹元用手背抚过柯家汶的脸,“让你咬,嗯?”
“我以为你结婚了才跟杨朕的……”柯家汶几乎说不清楚话,可这一句在李驹元听来却无比清晰。
“我不好……”李驹元瞧见他要哭的样子心都疼了,“我不该让你走……”
“呜呜呜……”
柯家汶整个就扑进李驹元怀里,俩人站在铺子正门口,李驹元抱着他往边上去,另外一间没有升起卷帘门来,外面看不见。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柯家汶把头埋在李驹元怀里呜呜哭着说:“我才破罐子破摔出去找的,我以后不会了,狗蛋,我以后不会了……”
“不是的……”李驹元搂着人,心里忽然有些明白了,从昨天起就乱糟糟的心终于有些明白。
有的事情他发生了,只代表过去;转山转水都和你在一起的,是现在;可以手牵着手去创造的,是未来。既有现在,又有未来,为什么纠结过去?纠结来,纠结去,把现在和未来都毁了,划不来。
“不是什么?”李驹元说了三个字不说了,柯家汶心里没底。
“我以后对你不好,你就去找,让我气死……”李驹元认真说道。
“嗯?!呵呵呵……你傻呀?”柯家汶脸上挂着眼泪还就笑了。
“我不傻。”李驹元抱紧他,在他额头上吻一口道:“我的意思是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你别妄想。”
“呵呵呵……呜呜呜呜……”李驹元这一句话把人家柯家汶说笑之后又说哭了。
那买簸箕回来的小伙子在门口好凌乱,是进去呢还是不进去呢?这学徒是当呢还是不当呢?
第十八回
柯家汶心里难受跑去找吴远飞诉苦,人家吴远飞两肋插刀要帮他训斥男人的时候,柯家汶又舍不得了。
吴远飞大声问:这是为什么呢?
灿灿笑着学他说:这是为什么呢?
吴远飞说:“老娘问你呢?”
灿灿说:“他两个喜欢的死去活来的,哪有什么原因?你要问这个还不如打个电话问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吴远飞赶紧发短信说:“小贱人,你和李狗蛋完蛋了吧?”回过头来跟灿灿喝了一杯半,那边来了回复,吴远飞打开一下,差点没有闪瞎狗眼。
柯家汶搂着他家李驹元的大头自拍照,李驹元笑得超级僵硬,柯家汶嘟嘴儿侧脸还比划了一个剪刀手,批文道True love forever,搞得吴远飞想把自家手机拿去用酒精消消毒。
灿灿倒是觉得挺好,还转发到自己手机里,给他俩的脸上画上了红脸蛋,涂上桃红色的心,再给柯家汶发还回去,得到柯家汶的好评。
吴远飞只想说这两个已经疯了,翻白眼任他两个恶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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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家汶和李驹元和好如初什么的,柯家爸妈是没有看出来,也不知道他们俩拖着拽着跨过了一个大坎,只叫他俩用心点,新店开张稳着来,不要弄垮了,一下子打回原形,苦日子又过回去。他俩一唱一和回话圆满,让爸妈放宽心。
新店开张那天,放了鞭炮,请了老年鼓乐队,热热闹闹转了两圈,才正式揭开店招,大家伙儿恭喜祝愿生意好。李驹元不会说话,抿嘴笑,柯家汶拱手说谢谢还请大家帮衬,一句句话儿滴水不漏,二老板把大老板风头抢尽。请客吃饭,挨桌敬酒,柯家汶负责说,李驹元负责喝,大家伙都是尽兴。
敬酒到最后一桌,吴远飞和灿灿中间坐着杨朕,三个乐呵呵说着什么。
柯家汶看一眼那三个人,伸手拉过来李驹元,笑眯眯上前去。
最后柯家汶也想明白了,躲不是办法,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有过就是有过,不过小爷现在有正经的身边人了,有过的那就“过了”。
更何况,打电话过去请杨朕来吃饭的时候,杨朕大大方方半点不扭捏,笑说柯家汶眼光好,找了一个潜力股。
柯家汶说我可不比你厉害,找了个高帅富。
杨朕在那头哈哈笑两声说,屁的高帅富,离破产也不远了,也就稀罕他那个人儿,合得来将就过呗!
柯家汶笑了,跟杨朕认识这么久,他说得最有道理的话也就是这句了。
要在一起根本没有那么多要求和前提,无非就是一句我稀罕你这个人儿而已。
柯家汶给自己的酒杯和李狗蛋的就被添上酒,轻轻喊了一声儿:“朕哥。”
杨朕那家伙像被雷劈似的跳起来说:“柯老板你还是叫我杨朕吧,这声哥我可受不起。”说完在坐的都笑不停,吴远飞插嘴道:“你叫他哥,他是什么哥呀,表哥哥、干哥哥还是情哥哥呀?”
杨朕抬脚踢吴远飞,笑骂道:“就你的嘴厉害是不是?”
“杨朕你踢我,贷款的事儿咱不说了啊!”吴远飞笑着躲开,然后对柯家汶说:“他现在有求于我,随便威胁哈哈哈……”
杨朕嘁他一声儿,回过头来也不搭理柯家汶,酒杯举起来碰李驹元的,“家汶叫我哥,从今儿起我就是他亲哥。”
李驹元举杯也是碰回来,杨朕见了,笑着凑上李驹元的耳边轻声道:“你要是对他不好,可小心着点儿。”
李驹元没说话,一仰头把酒杯里的酒全喝了,杨朕嗓门大,说:“好,干脆。”一仰头也把酒喝了。
吴远飞跳起来给他二人把酒添上,灿灿在旁抿嘴儿笑着说:“喝三杯,喝三杯礼成,送洞房去!”
洞房当然是不能送,三杯酒倒是有喝。笑笑闹闹到最后,就剩他几个最亲近。相互扶着出来散伙,灿灿横着手机说拍照留念。路边上拉了一姑娘,跟人家说拍全身。
一伙人挤做一堆,一人比划了一个二,每一个脸上都是二逼的笑。
事后,吴远飞重新参观这张照片,有了惊人的发现。
半夜打电话跟灿灿讲:“老娘知道为什么柯家汶会失身给杨朕了!你看那照片,把杨朕和李狗蛋下半截脸捂住,只看眼睛和额头,根本就是亲兄弟好吧,身高也差不多,尼玛柯家汶根本是把杨朕当李狗蛋用了好吧……老娘真聪明,柯家汶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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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朋友,差不多快十一点了,李驹元说回家,柯家汶红着脸使劲摇头。
李驹元看他人站着都歪歪斜斜,拖住他的手,柯家汶不干,指着相反的方向说:“我去看咱们家铺子,待会跑了,我要守着它……”
“不会跑,明天看。”李驹元觉得这样还看什么铺子,待会儿走到自家铺子门前说不好看,一个石头扔过去把玻璃砸了,也只能看着他叹气。
“要跑,我忘了拴住它。”柯家汶回过头来抱着李驹元的手,“真的,我没拴……”
“我拴的。”李驹元顺着他说。
“真的?”柯家汶还要反问李驹元了。
“嗯。”李驹元回答了就看见柯家汶往相反的方向走,决定不要跟醉鬼讨论有没有拴住铺子的问题,追上去抱住腿直接往肩膀上一扛,小跑着往家的方向去。
柯家汶一开始还挣扎,煞有介事地喊救命,大街上一个鬼影子都没有,谁来救命。跑了一会儿之后,柯家汶不挣扎了,乖乖趴着闭上了眼睛,好像是习惯了这点儿颠簸,哼哼着还挺有节奏感。
李驹元想起高中毕业聚餐那晚上,柯家汶也是喝得烂醉,男女都分不出来,拉着姑娘喊男生名字,拉着女生喊哥们儿,都嫌弃他的时候,他无比正经站上凳子,高喊一声李狗蛋。
自己赶快站起来喊到,他站在那凳子上璀然一笑说:“我站不住了……”
说完立倒,自己一个箭步冲过去把人抱住,他倒乖巧,直接趴在自己背上,就像现在一样。到最后只能把他扛回家去,回家的路上他还清醒过一次,哼哼两声说:“大马,大马,载我回家……”
李驹元想着都能笑出声来,这时候扛着媳妇一路小跑,跑过长长的街道,载他回家,回他们自己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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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家汶醒来完全不记得昨晚上的事情,睁着大眼睛盯住天花板发呆好久才想起今天是几月几日,摸摸身边冰凉的被窝,脸上立刻有了失望之情。
艰难爬起来,柯妈妈招呼他快点洗漱来吃饭,早饭都快冷了。柯家汶一点儿不着急,问李狗蛋呢?柯爸爸没好气说:“七点钟就上铺子去了,就你会睡。”
照往常,柯家汶一定会回嘴说他那是笨鸟先飞,今天不一样,柯家汶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会觉得今天不一样给,反正是不一样了。也不回嘴,笑眯眯去洗漱,一边刷牙一边想:从明天起,要和李狗蛋同时起床,为小家,共同奋斗。
本是周日,讲了两点一场讲座下来直接去到铺子上。李狗蛋刚好送走以为老主顾,看见媳妇来了,问他喝水不?
柯家汶摇头,从包里拿出一颗大苹果,“学员孝敬我的,削皮吧!”
李驹元服务到家,拿刀给他削干净,自己切下一小块,其余的交给他啃,柯家汶一边啃苹果一边把手机里昨晚上照的照片拿出来给李驹元献宝,“灿灿传给我的,你看吴远飞的表情,哈哈哈,杨朕也是一张蠢货脸……”
李驹元看着照片上不说话,柯家汶觉得自己失言了,把手上的苹果往李驹元嘴里塞,“狗蛋,吃果子,我不提他了……”
“我会比他好。”李驹元逮住果子大咬一口。
“你本来就比他好。”柯家汶着急了,“不看了不看了……”说着收手机。
李驹元逮住他手里的手机,看着那张照片,目光从自己身上转到杨朕身上,又从杨朕身上转到自己身上……
“我把它删了。”柯家汶的手快,照片立马就没了,“没有这个人了,以后都没有这个人了。李狗蛋,谁提他谁就是王八蛋。”
李驹元笑,又咬了柯家汶的苹果一大口,给人家剩下的已经没有多少了。
柯家汶乐呵呵毫不介意,把剩下的那口递到李驹元嘴边,“再咬一口,都给你。”
李驹元难得贪心,张口也咬掉了。
柯家汶看着他笑,好像他吃了苹果,也要了自己的心,一点没嫌弃,全都收归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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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驹元手艺精湛,为人诚恳踏实,以前靠口碑积攒下的人气帮忙,新店三个月后走上正轨。
柯家汶一边挣着自己的小钱儿,一边帮助李驹元拓展生意。
不得不说柯家汶是个人精,拉来的客户都不是小户,光是那一票培训班认识的阔太太都能让李驹元挣够整年的房租钱。
柯家汶知道人家姐姐们都是不懂车的,把轮胎保养说的无比重要,好像一个月不来上一趟出门就要爆胎似的危险。趁机搞了个包年的保养卡,阔太太们的小车车平时有问题随叫随到,每两月来检修一次,又贴心又便利,就算不卖轮胎也把钱挣了,人家还觉得自己的爱车分分钟比别家的更高贵。
李驹元对媳妇除了佩服还真说不出别的表扬来,可人家柯家汶挣钱上瘾了,根本不在乎你那点儿小表扬,成天脑子里就是怎么扩大经营,日进斗金。
八个月后,柯家汶撺掇着小土豪灿灿投一点点钱合伙,把狗蛋轮胎店旁边的铺子弄下来开了汽车美容,狗蛋轮胎店连着狗蛋汽车美容,生意红火。
之后柯老板表示还要继续往汽修界深入进军,除了轮胎以外的地方也要修。
灿灿说你让狗蛋哥歇一口气。
柯家汶说他怎么了?
灿灿说你想扩大经营倒是简单,你们家做一行精一行这事儿可都是狗蛋哥去干的,这汽车美容刚上手,你又倒腾别的,别把狗蛋哥累着了,到时候床上没人疼你……
李驹元一边上认真吃饭,他们斗嘴就当没有听见。
柯家汶看一眼李驹元,特骄傲的对灿灿说:“我家狗蛋,特殊材料做的,不怕。”
这一句说完,正喝汤的李驹元就喷了出来,给媳妇丢了脸。
第十九回
盲目扩大生意的事情,慢说精明能干的灿灿不会答应,李驹元也不能答应。这汽车美容才走上正道几天,还没有弄出点儿名声,不能着急的扩大。
柯家汶被他两个联合着教育一番,嘴上不服气说什么你们这些目光短浅的东西,心里是不再想这件事情了。
一旦没有事情让柯家汶折腾了,他老老实实上着班、讲着培训班,李驹元预料中的懒虫就生出来了。可他又拉不下脸说我赖我不想去上班,每天在李驹元和爹妈面前叫唤这个累那个不舒服。李驹元和柯妈妈都知道他那是变相给你们机会对他说累就不做了,可柯爸爸硬是没看出来,就着他的话头好好把他教育了一番,那边娘俩硬是没机会插上嘴。
李驹元算是坏心眼,看着柯家汶被他爸教育觉得挺好笑。等到晚上两个人躺上了床,柯家汶表示李狗蛋你今天看笑话看爽了是不是?
李驹元钻进被子里,伸手揽他的腰,光笑不说话。
“说话。”柯家汶就不让李驹元抱上自己,扭身子退,“说清楚了再碰我。”
李驹元笑看着他道:“去辞职吧。”
柯家汶马上变笑脸,八爪鱼一样扑过来抱李驹元,嘴巴里哼哼唧唧也没说个什么,手倒是不打招呼摸上李狗蛋家的老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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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家汶听自家男人的话,没几日跑去辞了幼儿园的工作,每周上一天培训班,然后就在家里各种坐吃等死。发现自家爸爸脸色不好之后,变成上铺子去各种坐吃等死。
他来坐吃等死还挺好意思,对各位徒弟是各种呼来喝去,铺子上再也见不到边上偷懒刷手机的小徒弟了,只看见各位都勤勤恳恳干活,没活也在打扫卫生,整个铺子都焕发出晶晶亮的光芒;再也听不见打游戏的呼呼哈哈声儿,只能听见柯家汶看的各种民国苦情戏的声音,一会儿少奶奶寻死觅活,一会百乐门的歌女唱歌跳舞。
这样看来,李驹元觉得他在铺子上挺好的,各个徒弟不怕他这个师傅,到是很怕柯家汶这个“师娘”。
这晚上两个结伴回来,在车上的时候,李驹元说柯家汶穿拖鞋,柯家汶这才发现自己穿着拖鞋居然在铺子上呆了一天。下午人多的时候,还在洗车拎着水枪帮忙,回想一下自己的形象,柯家汶觉得可以去死死了。
李驹元没想这么多,只是看见了顺口提一句,结果柯家汶就上升到人生高度了,在车上自己跟自己说了五分钟,说这样下去不行,再这样下去很快就会人老珠黄没气质,然后李驹元就会蹬了自己找年轻的新欢等等等等……听得李驹元都觉得他的未来真悲惨。
下车的时候,柯家汶伸手对李驹元说:“给我钱,明天我要去血拼,把我的美貌和气质买回来。”
李驹元替他解开安全带,笑道:“银行卡,在你那儿。”
“你傻呀,那些都是整数儿,我舍不得动,我要你给我。”柯家汶一点儿不领情,还教育李驹元,“好不容凑整的,拆开多不好啊……”
李驹元没办法,只好从包里拿给他,今晚扎帐的钱都在这儿。柯家汶一开始数了五千给自己,数出来之后觉得有点儿多,放了两千回去,看着手里的三千块,眨巴眨巴眼睛还是觉得有点多,又抽了五百回去,然后很挣扎得把二千五百块放进了自己的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