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知看了一眼安城,有些意外地笑了笑:“好久不见。”
安城颔首,眉眼之间也是溢出几分欣喜:“前辈,好久不见。”
“最近胃病好些了吧?”莫知心细,先捡重要的问了。
“多谢前辈,好多了。”安城打心底感谢。
莫知看了他一会,这才问道:“对了,祁导的事情,你听说了没?”
安城听到熟悉的名字,神色却是丝毫未改,祁严有什么事?难不成是在法国又有了一段艳遇?他有些无趣地想着,说不清心底是个什么滋味
。
亲手放开了,却又放不下,这种感觉让他忿然,却又无计可施。
似乎是看出了安城的毫不知情,莫知虽说意外却也小声道:“他病倒了,现在在法国养病。”
安城抬起了眼。
“什么病?”安城定了定神,方才问道。
莫知看了他一会,这才小声道:“如果你不知道,或许我就不应当告诉你,祁导身体一直有些小问题,之前靠中药调养,这次好像是压不住
了。”
没来由地,安城想起了之前在一块的时候那人也不按时吃饭,没事还抽烟的破习惯,只好默然。
莫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想太多了,祁导那人……就那个性子。”
他以为安城是在因为祁严的隐瞒而不快,根本就没往旁处想。
安城自然没办法拆穿,只好颔首道:“多谢莫前辈。”
“不用那么客气,”莫知笑笑道:“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出去吃顿饭?”
“好。”安城笑了笑,却是开始有些心不在焉了。
余光瞟见宁则天往这头走,莫知打了个招呼,便下楼去了。
倒是宁则天在安城旁边停了下来:“不回去?”
安城苦笑:“不会是要加班?”
“没有的事,”宁则天唇角上挑:“你不回家,我还有约要赴,没时间和你在这儿纠正唱歌技巧。”
这些时日精娱传媒不知道怎么想的,偏偏将三个半大不小的男生组合到一起,要上《青春男声》节目。
安城知道公司的意思,却是如何也想不通自己是如何和青春两个字搭上边的,这一身老骨头加在一起也有三四十岁,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说是
青春了。更何况前世安城也是以演技为生,而今偏生要变成全能艺人,安城边唱边跳就觉得嗓子发紧人发空,根本没办法再控制声线。
本来想的是等见了莫知就问问,没成想这次莫知一句话,就把他整个打乱了。
就算再怎么不乐意,他到底还是得承认。
听到祁严病倒的一瞬间,安城的心思乱了。
宁则天看着沉默不语的安城良久,这才懒懒靠着墙笑道:“我告诉你,如果你们这次能够晋级,下期青春男声拍摄地点在法国。”
安城心思微微一动,不是欣喜,却是微惊。
他站直了身叹气:“抱歉,我会加油。”
“这话可不是对我说。”宁则天露出招牌式的妖孽笑意,意味深长的目光看了安城一眼,却是迎上了一双毫无杂质的眼,他怔了怔,索性笑
了笑离开了。
也只有这个时候,安城才能够真真正正想一想自己的心情。
有些事情没办法面对,所以他选择了逃避,而今仔细想来,逃避或许也不是最好的解决途径。
祁严病倒了,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若是一定要算准时间,只怕就是他们决裂后的那一天。
无论如何,都不该自作多情,可是眼下,安城没办法不把他们的决裂列进去,光是这一点,彻彻底底地置身事外就已经是不地道了。
祁严……
第二天的训练依旧是照常。
三个人需要为了未来的任务培养默契,所以眼下大多数时间都是在一块,就差没直接住在一起。
和安城一起的另外两个,一个是廖永济,长着一张讨喜的圆脸,有点显小,还有一个叫做祝白。
祝白平日也不怎么说话,大多数时候就是只完成布置的任务,完成了人就没影了,连吃饭都不和他们两人一起。
只是听说这位祝白是精娱传媒boss的儿子,平素大家对他也算是照顾。
安城对这些丝毫不介意,他只能将一门心思定在眼前的每日任务上,无论是练声还是舞蹈,都要努力做到最好。
这是他的必经之路,如果他还想重新称王。
宁则天能够看得出来安城下的苦功夫,他几乎是来得最早的走得最晚的,天天几乎都泡在练习室里头。
只有安城自己明白,他之前走得是演技的路子,那条路他闯出来的时候还不比今日,今日他没名没势,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公司的布置里脱颖
而出。就算曾经对祁严说过傍着大树好乘凉的调侃之语,他却也没了心思再去找上一个。
“身体太僵了,”宁则天忽然道,然后伸手拍了一下安城的肩膀:“你唱歌的时候,别感觉自己和演戏一样,放开一点。”
安城怔了怔,他的确是在模仿自己在演戏时候的方式,没成想一眼就被面前的人看了个正着。
宁则天抱着双臂站在旁边看,半晌方才摇了摇头:“钟明西。”
“是。”安城叹了口气。
“你还是回去演戏吧,我看你演戏挺舒服的,”宁则天的目光有些凉,却也带着几分无奈:“你在这上头比别人劣势太大,我不推荐你走全
能艺人这条路。”
安城心知肚明。
“这件事到此为止,”宁则天斩钉截铁道:“明天我会向公司申请换人,然后我给你挑几个好剧本,现在回去休息。”
安城将另一只耳朵上的耳机拿了下来,看着宁则天一步步走远。
好像有什么决定彻底落定,再也没有了忐忑的心思。
他没办法去法国,就更加没办法名正言顺地去探个病。
家里头依然是空荡荡的,安城回到家里的时候,下意识看了一眼手机,手机上一片空白,没有任何消息也没有任何未接来电。
安城觉得自己最近好像也是心气没了的缘故,整个人都有些懒懒的,往床上一靠就不想动弹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方才忍住胃里空荡荡的感觉起身去给自己弄了口挂汤面,入口半点味道都没有,就好像现下一片空白的心思。
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它就好像是跗骨之蛆,没有缘由,没有解决办法。
沉默良久,他到底还是捞起手机,拨通了记忆里熟稔无比的电话,好像是经过了漫长的等待,那头终于接通了,传来了并不熟悉的一句:“
喂。”
“您好,请问是祁导吗?”安城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坦荡。
那头沉默良久,最后道:“不是。”
电话被挂断了。
安城拿着手机沉默了一会,然后露出了一个淡漠的微笑。
好像一切就随着那手机通话最后的盲音一起,化成了岁月里头的尘埃,无影无踪了。
到了第二天,他还是那个安城,刀枪不入的安城。
“这是最近能拿到的剧本,”宁则天不愧是王牌经纪人,所有的事情都是效率极高的,他将一摞东西放到了安城眼前,便淡淡道:“我个人
推荐的是这一部,季衍生季导的戏,虽然是个男二号,不过风头也挺盛。”
“季导的戏?”安城心里微微一动:“我记得季导是不怎么接新人的。”
“季导之前看了《莫知》的片段,觉得你的演技很好,所以在考虑给你男二号的角色,对了这部戏里头男二号最后死了。”宁则天蹙了蹙眉
。
老实说,安城其实挺喜欢悲情结局的,毕竟能够赚足观影群众的眼泪,也就等同于是给自己加了个重点号,再加上他的演技,很容易就能深
入人心。
季衍生最喜的就是古装剧,想到这里,安城便翻了翻,这才露出几分犹疑的表情:“是现代剧本?”
宁则天抱着双臂似笑非笑:“你以为呢?”
“没什么,”安城笑了笑:“我以为季导喜欢古装剧。”
“难得的现代剧本,”宁则天从他手里头将剧本抽了出去翻了翻,这才淡淡道:“前半部分取景地在北京,然后去了杭州,最后还有一部分
在法国,剧组福利算是挺好的。”
短短的一小会,安城还没看到取景地,也正是因此,在听到这些天魂牵梦萦的那地方时,他心头还是不免一震。
宁则天一直盯着他,似乎是想要将他的表情收进眼底。
半晌,安城方才伸手拿过那剧本淡淡笑道:“既是如此,那么便麻烦则天了。”
他这副平静的态度没来由地弄得宁则天心底有些光火,也不知道是在为谁不值,只冷笑了一声似是轻嘲,转身就走了。
安城闭了闭眼,宁则天的态度他看得分明,很简单就是替祁严不高兴了。
太多的时候,安城觉得自己没欠过祁严什么,不论是祁严的维护也好,坦诚相见也罢,他最终其实都还了。
只是有些东西还不了,也算不分明。
却是没了办法。
宁则天拨通祁严电话的时候,就站在公司的办公室里头,好在这地方隔音也好,锁了门又不怕不长眼的直接冲进来。
响了三声,那头被祁严接通了:“怎么?”是熟悉的懒怠声音,带着一些漠然微凉。
“钟明西接下季导的戏了,我听说最先就去法国取景,”宁则天道,“你考不考虑回来了?”
那头沉默良久,最后冷淡地嗤笑一声:“你觉得我和钟明西还有什么关联么?”
“有。”宁则天斩钉截铁,听着那头沉默良久,他索性将话说完:“他一个演员,之前为了你都跑去学唱歌了,就为了去青春……”
啪地一声,那头的电话被挂断了,一如既往的是祁严凉薄的性子。
宁则天在这头目瞪口呆半晌,最后挑着唇角淡漠地笑了一声。
很好,祁严,你有种撂我电话你有种别让我看着你家小东西啊!
简直就是歧视。
老实说,拿下季衍生的剧本其实是没什么悬念的。在试镜时基本就是走了个过场,季导对钟明西的激赏几乎溢于言表,只象征性地说了些注
意事项,便让人第二日来剧组报道。
安城这才明白这剧组是就差了这么一个角色,单等着他赴任。
对于这样的信任他无以为报,只能愈发努力地啃剧本,争取短期之内明晰新角色的性格。
他这次要演的角色名唤林清源,是一个典型的剧本男二号,唯一与旁的剧本不同的是,这个林清源是个重度精神分裂症患者。
试镜的时候安城演的就是两个人格的变化,也正是因为人格的不断转变,这个角色其实是很难把握的。
饶是上辈子接过太多戏的安城,也只能努力将自己的心思定下来潜心琢磨。
即便如此,他却是心知肚明,此时他的心思已经有些乱了。
祁严并不曾负过他,只是那被迫的雌伏,却成了心底的一根刺,无论如何都不能说服自己和他风平浪静地走在一起。
只是有些东西早已经深入骨髓。
人的意志力是有限的,安城默然放下剧本,然后慢慢闭上了眼。
就算是理性告诉自己不能就这样不顾一切,感情却是一次次冲破防线,告诉他应当去看看祁严。
毕竟那人,也是自己这辈子牵涉最多的人了。
新剧最大的优势第一点是季导的赞赏,第二点则是……颜清涟也在。
只是此时此刻,安城已经不知道颜清涟在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他只觉得颜清涟的目光都带着十足的探寻,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而第二天一到片场,就被人告知下午飞机直飞法国。
宁则天抱着双臂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明显精神不振的安城:“你这是打算cos国宝?”
安城只好苦笑:“昨天咖啡喝多了。”
“飞机上睡,过去还有一天时间倒时差,在这个阶段必须恢复过来。”宁则天凉凉道,然后亲自督促安城回去收拾东西。
“按理来说,如若是第二天就要出国取景,无论如何都应当提前通知。”坐在车上,安城忽然道。
宁则天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一紧,半晌方才漠然道;“是我失职。”
安城转头看人,看到了宁则天平静的面色,他心底定了三分,终究还是淡漠一笑:“你是祁导的人。”
“话别说那么满,”宁则天将车子稳稳停住,伸手打开了安全锁:“下去收东西吧,有些事情不是你该操心的。”
“宁则天。”安城淡淡道。
这是他第一次叫出宁则天的名字,带着些警告的意思,冷淡而平静。
宁则天却是觉得旁边的人好像是一下变了,不再是那个平和的,对谁都微笑的钟明西,而是变成了另一个他没办法操纵的灵魂。
他为这样的想法嗤笑一声,然后颔首道:“怎么?”
“不管你听命于谁,我希望你记得,现在你是我的人。”安城说完这句话,便意味深长地看了宁则天一眼,然后打开车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
去。
宁则天却是在座上怔忪半晌,这才低低笑了一声,伸手将车窗打开换气:“有点意思了。”
安城收拾东西很快,许是前世经常出去取景的缘故,他对于收拾行礼早已是家常便饭。
安城面无表情地将东西塞进了那唯一一个骚包的红色箱子,有些头疼地琢磨着,又该多一笔开销了。
在安城下来的时候,宁则天已经调整好了表情,甚至于下车给人开了后备箱:“我来吧。”
安城没做声,自己将箱子塞了进去,这才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几点的飞机?”
“下午五点,还有一阵子,去吃点什么?”宁则天问道。
“先去飞机场吧。”安城并不想给旁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宁则天没做声,只是将车子直接开向了机场高速。
半晌沉寂,安城方才平静问道:“祁导现下如何了?”
宁则天缄口不言,安城便低低一笑,目光朝着窗外淡漠道:“我眼下就要去法国,想必接这部片子也有祁导的意思。”
他将一个明明是问句的句子说成了陈述句,宁则天微微一怔,却也只好颔首道:“确实有一点。”
“不管如何,”安城淡然道:“祁导将你派给我,我应当说声谢谢。”
“不必。”宁则天忽然觉得有些愉快。
安城看了他一眼,平静道:“没什么,不是和你说。”
宁则天:……
飞机上的时间总还是没趣的,到了地方季导亲自指定了专车拉他们到了酒店,这才放众人去休息倒时差。
安城和宁则天被分到了一间屋子,自打到了地方,宁则天就好像是被点燃了一样,和安城打了个招呼立时就冲了出去。
留下安城一个人在屋里头百无聊赖,心神不宁。
他讨厌纠结的心思,却是没办法不去思考。
只因为现下的他,终于到了离祁严最近的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手上的电话响了起来,那上头是个陌生的号码,鬼使神差地,安城将电话接了起来:“你好。”
那头传来熟稔无比声音:“好久不见。”
带着些许戏谑,却又十足温和的声线。
安城拿着手机的手指微微一动,继而不动声色地覆了回去:“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