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被她处理了也说不定。”苏建猜测道。
“凭空想象怎么站得住脚?”秦婉声音很轻,仍在辩解。
“不,没有这个可能。”许同朝向裘叶,“应该还在这里,因为我记得夏安然一直在寻找你的下落。”
许同提醒了他,夏安然不可能没有原因地,对一个被她砍光了羽翼的人多年来不依不饶。
那么那对耳饰究竟在哪里?眼见线索全断,所有人陷入静默。
许同不经意抬头,突然大喝一声。
“小川!”
第二十四章:杜利圣家族
“小川!”寂静中,许同的声音振聋发聩。
其他人纷纷朝他喊的对方看去,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被惊在原地。他挂着唇环,头发剪得参差不齐,手臂上的刺青更是显眼。
裘叶看他那副打扮,正想发作,却听到许同波澜不惊地问他:“怎么见人招呼不打就想走?”
小川暗暗松了一口气,鞠躬道:“哥哥姐姐们好!我叫小川,欢迎大家来这里作客!”
虽说打扮不堪入目,但举止间仍流露出他的良好教养,放松了戒备的眼神其实也不乏单纯。裘叶和许同满意了,眼里都带上了笑意。
他接着又对裘叶和许同说:“爸爸,爹地,好久不见!”
两人惭愧地对望了一眼,小川捕捉到了这个讯息,心里颇为得意,要知道,这两个平时铁铮铮的男人,罩门就在一个“情”字。
他闲闲地抬眼扫了一下饭桌,却被上面放的盒子惊呆了,急促地说:“那么,请各位安享晚餐,小川先离开了!”
“等等!”许同叫住他。
顿时,小川觉得全身发麻。他硬着头皮站住。
“手是怎么回事?”许同看着他手臂上的刺青。
“首饰……我不知道!”条件反射般,小川转过身,倒退两步,连连摇头。
“你自己的手,你不知道?”许同觉得不可思议。
小川这才回过神来,暗暗地长吁一口气,若无其事地笑着指指自己的刺青:“这个,假的假的,是贴画!我这就去擦干净!”说着又想溜。
如果是其他任何的家长,也许小川就逃过去了。可不幸地,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敏锐地捕捉到他举止中的不寻常之处。
“站住!”裘叶严肃地喝道。
小川转身,被他严峻得有些阴沉的脸色吓坏了。
“过来!”裘叶命令他。
小川求救地看向他的爹地,可以往常常扮好人的许同今天根本没有要阻止的意思。小川当然不敢过去,爸爸这样的表情是他从未见识过的,尽管极力在强忍,他正在变嗓期的声音里已颤抖地带上哭腔。
“爸爸,我错了……请原谅!”他一边说,一边朝后退,“请……”
“我叫你过来。”裘叶的语气连许同都忍不住偷看了他一眼,看来小川的表现更加激怒了他。
“不……我不过去!”他大口地吸气,拼命忍住眼泪,“我过去你就会打死我的!”
“那好,我过来。”裘叶说着就站起身,向小川走去。
“裘叔叔!”秦婉快步挡到小川前面,对裘叶求情地笑了一下,把小川拉到自己的座位边。
“小川,别哭。有什么事好好说,说清楚了爸爸会原谅你的!”秦婉拿过卫生纸递给他。
女生的温柔起了作用,小川点点头,便断断续续地解释:“上次爹地回来,听徐婶说了我的坏话,就减少了我很多零花钱。但是那么一点点,很快就花光了……所以,我在爸爸房间里找到了那盒首饰,就拿了一对去典当店……”
他心虚地抬头,瞥见了裘叶迸发怒火的眼睛,吓得终于“哇”地大哭起来。胡乱地道歉:“爸爸,求求你别生气!……我发誓,真的不是我干的!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不是我!……”
秦婉站起身,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小川别哭,你去的那家典当店叫什么名字?我们去赎回来就好了!”
“没,没有……在这里……”小川一边抽泣,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小缎袋,“他们说,这上面有什么辐射,不可能卖出去……还说这会死人的……不过,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拿出去而已……”
辐射?!所有人都呆住了,秦婉打开了那只袋子:“啊,对!就是它!”她看向那一张张惊诧的脸,急切地说道,“照片里的!”
“你还好吧?”
“没事……其实这一切我早已在预料了,只不过自己一直在逃避而已。”
“……你打算怎么处置她?”
“我不想管了……我会让她自己去我妈妈那里解释。”
“……”
凌儒涵的面前,放着那只盒子,以及单独存放的那对纹饰繁覆的耳钉。事实上所有的首饰,连同盒子本身,都因为长期受那对耳钉的沾染,带上了放射性。所以它们全部用透明的防护膜包裹着,上面贴了放射性检定报告,结果非常惊人。
他的对面,直直地站着陆翎和苏建——早被搜过身,现在被自己的手下正用枪抵着后脑勺。他冷冷地警告过他们,如果他们敢擅自动一动,保不准哪只手枪就走火。
他回视在他面前的儿子,这个一向散漫与世无争的人,刚刚简洁清晰地向他说明了事情的前后,包括他上次回来的原因。
此时的他与从前多么不同。愤恨使他的目光凌厉得犹如两柄寒剑;略微激动却仍平静的呼吸,以及蓄势待发的身手。他知道,他以前的培养由一个诱因促成了现在的结果。他已经跟那个单纯的凌风完全不同了,如果夏安然出现在面前,说不定他会毫不犹豫地拧断她的脖子;他也随时会以最迅猛的速度去护住上官晴的养子——面前这个英气万丈的小子。
他确定面前的东西就是梓音的遗物,但他不愿意去相信这样一个故事。一个细腻贤惠伺候了他十多年的柔弱女人会是这样一个角色。
凌儒涵冷笑道:“这还是不能说明什么,我不能不怀疑这是上官晴的另一个手段。”说着,眼神凌厉地看着陆翎。
陆翎沉默。他们刚进来时,从凌儒涵退下一个手下时说的几句话里,他已经知道,凌氏现在遭遇的很多麻烦都是上官晴设的绊索,而追溯起源头,却是自己给母亲那些题目的解答里提供的最初思想。
“您想怎样确定呢?”凌风强忍着怒意。
他憎怒父亲对于母亲离奇去世的漠视。何况,包括凌儒涵让人亲自鉴定这些物品的时间在内,陆翎受控于此三个小时了——还有苏建,这长久以来的相处,他们之间的相互关照早已非同一般。
“我早就让婉儿找她母亲去了,这既然是家事,索性来个当堂对质!”
“什么?!”这就是秦婉在他们进门前离开的原因?“可现在已经过去很久!”
“废话!”凌儒涵喝道,“首先,我要先鉴定这些东西到底有没有问题;其次,我根本就不相信你们,天知道你们是不是带了一批人来踢馆!”
凌风深吸一口气,要知道,秦婉做的事一直都在背叛夏安然。他尽量控制自己的态度:“爸爸,相信我,小婉有危险!”
“放肆!那是她母亲!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绝情?”他厉声骂道,纵使如此,他还是对一个手下使了眼色,那人转身离去。
“那么,您现在应该也清楚了,这次只有我跟陆翎苏建三个人,所以对他们的戒备也没有必要了吧!”
辟头的一耳光,凌风头猛地偏向一边,回过脸时,嘴角已有猩红溢出。
与此同时,陆翎惊得脸色一变,差点就腾身过去。
“这是你对父亲说话的语气吗?”看着儿子惊怒的目光,凌儒涵骂声如常,“混帐!”
陆翎暗自松一口气,还好,这只是父亲对儿子一个借题发挥的教训。
凌风在极力忍耐,转头看向另一边。
凌儒涵正想继续责骂,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他瞪了凌风一眼,便转身去揿了接听键。
声音从外放的扩声器传出来:“凌总裁,夫人不见了,据说三个小时前跟贾先生一起匆匆离开了!”
“什么!”凌儒涵一惊。
与此同时,凌风猛地腾身过去,打掉了抵住陆翎他们的枪,在那些手下错愕的眼神里,捡起地上的枪支,抛了两把给陆翎和苏建,转身就从后门向夏安然的房间冲去,陆翎和苏建随即跟上。
凌儒涵愣了一下,便命令手下:“去帮他们!”
凌儒涵虽然年纪大了,拄着拐杖竟也健步如飞。当然,一切都晚了,三个小时绝对可以完全摆脱任何追击。
“总裁,您的‘玛格丽特’被驾走了!”
“玛格丽特”是一架小型直升机,却设备先进,引擎的声音是同型号里最轻的,何况凌儒涵的接待室隔音非常好,他们没有任何觉察再正常不过。
此时,苏建正在有组织地指挥凌氏手下搜查夏安然的房间,几名凌家的保镖倒在停机坪旁,看来是为了阻止他们向凌儒涵通风报信而被下了手。凌风正在用手机联系着台北所有机场、海关等凌氏有交好的部门,打探着夏安然他们可能的走向,而陆翎则正在对最近期跟夏安然和贾郁鸿有过接触的人进行问讯。
见他进来,三人立刻走向他。
凌风疑虑很重:“中正和松山机场都说他们没有出现过,海关方面也说没有看到他们。”
陆翎紧接着:“各部门跟他们同时不见的有将近二十人,据说是凌氏刚用不久的新人。”
“二十个?”凌儒涵皱紧了眉头,想不到他的娇夫人竟背着他养了这么一群门客!
“房间里几乎没有留下他们撤离的痕迹,想必这一切是早已策划好的。”苏建也说出他的发现。
“哼!”凌儒涵深重地叹了口气,“这么多人撤离,竟然探不到他们走的方向吗?”
“当然不!”一个稳健的声音从门口传进,满屋的人循声望去,是阿木。
看到他,凌儒涵愣住了。他的装束跟平时那个端茶倒水、逆来顺受的佣人阿木完全不同。他已经换下了那套唐装,取而代之的是一套得体的黑色西服,但看得出是那种质感很好,上佳的弹性能毫不影响他的任何动作的料子。
“这是阿木,裘叶叔叔的左右手。”凌风介绍道。
没想到,一天之内,凌儒涵发现自己的家里藏龙卧虎。
“裘叶?他还活着?”凌儒涵想起那个曾经为他和凌氏出生入死的人。
“他让我代他向您问好。”阿木浅浅一笑。他是一个非常英俊的人,可惜,一直埋没在那并不适合他的着装和举止中。
“哼!有意思!”凌儒涵故意讥讽道,“你刚才说‘当然不’,意思是你了解这批人的走向?你一个端茶倒水之徒,凭什么让我相信你的话?所谓的‘裘叶的左右手’恐怕也是另有所图吧!”
凌风一怔,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会说出这种话,只有苏建,微微向上牵起了嘴角。
阿木似乎并不尴尬,他的职业早给他处乱不惊的气魄和完美控制自己情绪的能力。
他微微一笑:“您分析得很对,凌先生,事实上我也不清楚自己在凌府受了那么久的‘礼仪教训’后,自己是否还能握得稳一把枪。”说着,手里瞬间转出一把枪,动作优美得犹如魔术师从掌中变出玫瑰。
凌氏的手下立即把枪口对准他。
谁知,他转手一抹,手枪消失了。与此同时,一声闷闷的拔红酒瓶塞的声音,不远处窗台上的一株繁盛的紫色鸢尾——其中一朵在花萼处断下,可离它不过半公分的其他叶片和花茎都丝毫无伤。
高超的枪技令人赞叹,凌儒涵的脸上浮起了笑容:“裘叶的招牌动作。”
阿木淡淡地笑着:“您记得这么清楚,先生他会很欣慰的。”
“可你伤了我的花!”凌儒涵挑衅道。
“我赔您一个女儿吧!”阿木笑。
似乎现在才让人想起来,有一件紧急的事正需要处理。阿木言归正传:“刚才许先生和陈先生他们发现夫人和贾郁鸿出现在高雄国际机场,同行的人有二十人左右,全部便装,还有昏睡中的小姐。”
“高雄?”凌风意外。
“怪不得查不到他们,原来去了台南。”陆翎道。
全场动了起来,凌儒涵揿下拐杖手柄上的一个键,对凌风说:“你们乘直升机去追吧!”
“爸爸,请在家保重身体,我们会让小婉平安回来。”凌风略略停了一下脚步,给父亲一颗定心丸,就要带陆翎他们上顶楼。
这时,凌儒涵手杖上联络器传出很大的声音:“总裁,剩下的另一架‘德墨忒尔’被人动了手脚,出了故障!”
“什么?”除了“玛格丽特”,德墨忒尔是凌家剩下的唯一一架飞机了。凌儒涵皱紧眉头。
“别担心,”阿木左耳上有一只入耳式通讯器,刚刚似乎在接受命令,“陈先生说,夫人他们上了直飞布鲁塞尔的航班。许先生已经安排了中正机场的加飞班次,我们现在只要驾车去桃园就好了。”对凌风他们说,“请跟我来!”
在凌儒涵注视下,四人相继向他致意后迅速地离开。
回到接待室,看到桌面上的首饰盒,凌儒涵喃喃自语道:“利用梓音对你的信任,安然,妇道人家,怎么如此心狠手辣!”
跟随他的人沉默,忽然地:“总裁,您真的放心让少爷跟他们一起去?”
“为什么不?”凌儒涵奇怪。
“可陆翎姓‘陆’,苏建似乎也姓‘陆’,而阿木,甚至不知道姓什么。”这句话意味深长。
“我相信我的判断力不会错!”凌儒涵果断道,却很快发现这其中的讽刺,“再说,连自己的妻子都看错了,再错一次又何足以怪?”
手下闭紧嘴巴。
第二十五章:圣希罗尼穆斯·赫尔茨舒尔像
机场高速上,阿木娴熟地飞速驾车。
苏建在副驾驶位置上,凌风和陆翎则一言不发坐在后座。
两人都分别看向窗外,神色严峻。苏建很想提醒,别说是布鲁塞尔,整个欧洲都是上官晴的势力范围。经过上次带人逃跑的事,以及青之日与凌氏的夙怨,上官晴要是发现了他们的话,后果难以设想。
他回头看了看他们,两人还是专注地一动不动。
枪械正由另一辆车的兄弟拆成零部件分装到不同的行李箱,子弹也安排好了接应的人,他们只要在安全检查后的洗手间完成组装,保命的家伙都在。但是,如果夫人发现了他们……现在的他们,因为时间仓促,没有防弹衣,缺少人手——虽然阿木说许同和裘叶很快会来接应他们,可也要至少一天以后——一个家族不受干涉的内部清洗,他们有很多关节需要打通,这一切全部由许同和裘叶主动承担下来。当然,在威尼斯有他们的人,可现在……总共加起来,算上裘叶派到机场与他们同行的人手,总共也就不到十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