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尽可能地保住这些为自己出生入死的人!这个念头在陆翎脑中略微一闪,他已经一边开枪一边向苏建冲了过去。
凌风见状,马上帮他掩护和解围。与此同时,阿木也在向苏建靠近。
许同派来的最后一个人也倒下,现在只剩下他们几个。苏建的血已经把半边衣裤浸透,看样子是动脉被射到了。一阵阵晕眩袭来,他仍在拼命。
大部分杀手的枪口指向了他们。跟阿木眼神一撞,陆翎会意地转身,敏捷应对此时朝他们开枪的人。阿木拽着苏建猫着身子冲到一根承重柱后面,迅速撕下衣襟为他包扎。突然,周围的枪声停止了。
阿木抬头一看,凌风被两管枪口直抵住太阳穴,正被逼着从靠椅后站起来,所有人都挑衅地看着陆翎——他立刻投出了手里的枪。
几乎同时,两个人都被按倒。比利时的警察已经举枪冲了进来,凌风和陆翎被枪托重重地砸到太阳穴,瘫软的身体被拖向外面那架重型直升机。
苏建见状,顶着虚脱的身体就要冲出去,警察们高声喊着什么,他被阿木用力地扳回。
警察已经在向着并没有因此住手的杀手们和那架作好准备起飞的直升机开枪,可这并没有起到任何阻止的作用。对方非常迅速而有秩序地撤退,飞机起飞了。
警察们分流行动,一队人向苏建他们这边的人群冲来。阿木神经一紧,赶紧架着苏建趁乱逃出了门。
苏建无声地紧随阿木的脚步,但看得出他的愤怒和不甘。离开机场好大一段路之后,阿木才对他说:“除了先回威尼斯,现在根本做不了什么。”
趁着夜色,他们必须赶在戒严前出比利时的边境。
威尼斯,The Hours。
“Pronto! Taiwan Restaurant!……啊,是阿木先生!”明朗的问好转成低沉的尊敬。
“能在里尔安排一架直升机吗?”
“那边没有自己人……”
“我知道,动用外员也没有关系,一架小型的就好。”
尽管许同一直在道上保持中立,也因此有些淡如水的交好,但这种情况向其他任何帮派求助都是危险的。
可阿木先生显然已经衡量过利弊,情况应该十分紧急。
“是,我马上安排。”
“另外,打扰一下颜医生,请他立即来餐厅。”
“是!”
载客数为4人的小直升机上,苏建已经陷入昏迷。
援助他们的人一听对方是阿木,立刻就答应了。他们当然知道,凭借许同的关系,帮助他的人日后好处有的是。
阿木摸着苏建的脉搏,他的伤口已被扎紧,但之前失血过多。还好,暂时并没有危险。
放松地靠在椅背上,阿木似闭目养神。刚才机场的袭击里,对方至少有三四十人,比了解到的多一倍;拥有一架重型武装直升机,却并没有直接动用重型武器——当然,这不排除他们怕引起国际争端;为首的人一直没有现身,可能是在机舱内指挥;警察虽然开了枪,但看得出他们有故意放水;如果是夏安然的人,他们为什么活着拿下了凌风,并以此为要挟也带走了陆翎?……
无数的疑问充斥着阿木的大脑,他观察到的讯息能说明的东西很少,只能初步断定他们很可能无意要凌风和陆翎的性命,此外,能疏通当地的暴力机构,说明他们的实力是自己难以估量的雄厚。
这到底是些什么人?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又见面了,凌风少爷,翎儿!”
豪华的机舱内,上官晴浅笑盈盈,优雅地对他们举了举酒杯。
双手被铐在身后的两人仍在昏迷,甚至被狠狠掼倒在她脚前时都没有动弹。
上官晴悲天悯人似的看着他们,轻轻地“哼”了一声,穿着缎质高跟鞋的脚跨过了这两具被暴力扭曲的身躯,走到窗口前,声音温柔:“你们真该来看看,这布鲁塞尔的夜色多美!可惜!”叹了口气,“带他们离开我的视线!”
马上有手下上前。
与此同时,夏安然正火急往机场赶。
“夫人!”
“什么事?”
“凌风他们被人突袭带走了!” 留守机场的眼线见证了那一场短暂血腥的战斗。
“什么?!”联络器挂在耳边,她稳稳地怔在晃动的车里。
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店,夜间没有多少生意。但这给某些人带来了便利,也许并非果腹之类的目的——比如,秦婉。
安排完颜医生吩咐的事情,这个名叫景阳的“领班”正忐忑地猜测着他一直敬重的阿木遇到了怎样的麻烦,餐厅门口不远处的水道边停下来一艘马达艇。跑上去的小弟迎下来一个焦急的身影,景阳诧异得绷紧了松散的身子,差点合不上嘴巴。
没有任何预先的通知;晚上十点;一个人。
“秦小姐!您这是……?”赶快地迎上去,说话还有点不连贯。
“出事了,需要帮忙!”秦婉脸色苍白,有点轻喘。
景阳扶住她,低声打断她的话:“请先上楼!”
十分钟后,了解到阿木他们已经得到救援的秦婉,在景阳的劝说下安心地小憩去了。只有景阳仍在担忧,他从给他们提供了救援的人那里得知,上直升机的包括阿木在内只有两个人。那个人显然受了重伤,他们却并不知道他是谁。
重伤……是凌少爷吗?
他看向外面波光粼粼的河道,长窄的、挂满琳琅小灯的贡多拉不断驶过,他担忧地握了握裤袋里静静躺着的联络器。
巴黎,上官晴“午后的葡萄园”。
再一次把他们囚禁在同一室,上官晴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目的。也许,因为阿劭那个没说完的“无论如何”,也许……对,无论如何,她似乎是有意在成全。
已经有一些时间了,安置在那个房间里的监听器传出相应的动静。很明显地,他们已经相继苏醒。
“凌风,你怎么样?”
陆翎关切的声音,上官晴神色一紧,从水晶烟盒里抽出一支女士雪茄,由阿劭为她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继续静静听着扩音器里传出的声音。
“嗯……没事。你呢?”
“很开心。”
“嗯?”
陆翎含笑的声音轻轻传出:“说不定就这样结束吧!”
上官晴睫毛一颤,纤长的手指从唇边移开雪茄,朝烟灰缸里弹了弹。
凌风没有说话,半晌,声音里是不确定:“那样的话,他们不会这样大费周折。”
“可能因为上次带走了妈妈一批人,这次我们也让她损失不少,她并不愿意轻易就打发掉我们。”转头看着外面,那是自己最熟悉不过的月下的枫树林。陆翎不管是声音还是表情都一直带笑,似乎在说着一件值得期待的事。
被反手铐在陆翎对面的固定椅上,凌风抬头认真地看着他,忍不住也笑了:“原来你是这么一个悲观的人。”
“我认为这样不错。”陆翎淡淡地,似乎很认真。
凌风也看向窗外。房间没有灯光真是无比美好,月亮的清辉泻到地板上的白色方块一点点移动着,就要触到他们相隔不远的双脚。
“早就在这样想了?”
“嗯,很早。大概是那次昏倒在你房间里开始。”
“嗯。”凌风轻笑表示赞同。
“你也有想过?”
“你还记得圣婴之泉吗?”思维已经飘到了那个紫色的美丽黄昏,晶透的泉水,轻和的晚风。
“记得。”陆翎回过头,眸子溢出华丽的神采。
“那个时候,我就希望那座雕塑突然压下来。”
两人相视大笑。
扩音器的那端,上官晴忽地用自己的掌心压灭了燃烧的烟蒂,埋入臂弯的眉头紧蹙着,忽然,泪水大滴地滚落,压抑的抽泣跟扩音器传出的笑声形成奇异的对比。
整个过程,站在一边的阿劭丝毫没有干涉的动作,他单是静立,漠然地看。
第二十七章:戴金盔的男子
夏安然紧握着手机,手上青筋暴起。
这是只有她才知道的号码,可他竟然不予理睬!
接通的提示音一遍遍响着,就是没有人接听。她让他滚,他就滚了,不再染手她的这件事哪怕一点点。
“有种!”忍不住,夏安然把手机砸向了墙壁。“啪!”机身从墙面弹开,撞击着地板,屏幕裂成了花。
手下人一声不吭,她闭着眼睛尽力让自己平息。很久没有这样情绪失控过。
她挥挥手,手下退了出去。她坐到镂雕的床上,拿起一直摆在上面的相框,看着上面的人,喃喃笑道:“实在没有想到,会走到最坏的一步……我现在已是孤家寡人了……不过没关系,即使只剩我一个人,我也会拼到最后的……”
从A计划被逼转向B计划,没有人知道命运在什么时候安排了这一个个转折点。
“夫人,抱歉打扰。”
夏安然拿起联络器:“说吧!”
“已经探知清楚了,带走凌风他们的直升机降落在巴黎的十六区。”
“哦?谁?”
“青之日的陆夫人。”
“原来如此!知道了,分几个人去打探吧!”
“是。”
夏安然重新拿起相框,无比温柔地道:“现在出现了一个搅局的,”她抚着相框踱到窗边,“原来她住在巴黎……很快,我想我们就要会面了。”
午夜。威尼斯。
直升机旋翼的声音响彻夜空,清醒了所有全天候店家的店员们正走向懈怠的神经。
The Hours顶部的防护网被守候已久的景阳打开,直升机只作了短暂停留,便再次起飞。
不久,由阿木陪伴,秦婉登上了回台北的夜间航班。而此时,许同和裘叶也在晨光中走进了中正机场的贵宾区,神色严肃地接听着景阳的详尽报告。
秦婉回到凌氏山庄的时候,也是在午夜过后,出乎意料的是,要见凌儒涵的人并不止他们。
凌儒涵很快出现,仿佛他根本就还没睡下。
秦婉看着他略显憔悴的面孔,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婉儿!”他先是惊奇,接着便平静下来,“我就知道,毕竟是你的母亲,她不会对你怎样的。”
拄着拐杖,他踱到接待室的红木椅上坐下,秦婉抿紧嘴唇,看着他一直没说话。
倒是凌儒涵再开口:“这么说来,风儿没跟你一起回来?”
秦婉心里一紧:“我是贾先生瞒着妈妈放走的。”
“哦?”凌儒涵奇怪了,“郁鸿他……?”
秦婉奉上那只信封:“这是他让我交给您的,可能很重要,所以一直不曾让它离身。”
凌儒涵接过,拆开后拉出一张照片,顿时,脸色铁青。
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张照片,却似乎都觉得意料之中。
秦婉脸上的惊讶带了一丝欣喜:贾先生真的改变了,甚至是在那番谈话之前。
凌儒涵并没有如往常一样勃然大怒,他只是不甘一直被自己否定的事实已不争地展现在他面前。这照片被婉儿送到,并且她现在如此平静,就足以确定风儿他们之前所说的一切。但他并不担忧凌风的安危,对于像凌氏这样大的集团来说,集团老总的儿子永远是赌局中一个很大的筹码。
夏安然当然不能脱俗,否则她也不用花十多年来精心谋划,更何况现在的她已一无所有。
但这件事情本身是让凌儒涵痛苦的,因为梓音最后一句话是:“请照顾好安然和婉儿。”还想说什么没说出来,只在合眼时,眼角滑落一串的泪珠。那幅场景现在都让他心里生痛,既然她之前要裘叶逃走,那么这件事她至少猜到几分,她仍然让凌儒涵照顾这一直被她叹为“很不容易的母女”。至于后来夏安然成了凌夫人,完全是因为她的贤良淑德,以及凌风也需要一个母亲。
然而现在他知道了,这只是她实现可怕野心的卑劣手段,亏得自己曾经多次说服自己,哪怕是看在梓音对她的信任上,也不要对她多疑。甚至梓音房里那套早就布下的,为防范家人遭遇不测的监视系统瘫痪,他都特意命手下不要维修。梓音一直用心维护家人间的信任,他也想沿袭下去。
可事实证明他的这个决定错了,就像东郭先生一样,他的善良放到了一个危险的对象身上,这就导致了一个悲剧的无可挽回。
长时间的深思及本身固有的理性使他平静下来。他看看秦婉,此时的她沉静,坦然。回想从始至终,她对凌风的关心都令人感慨——这两天他从手下那里得知,她甚至多次为了保护风儿,不惜反抗她的母亲。也许梓音是对的,善意和信任的回报是丰厚的,至少这已从秦婉身上得到了验证。
“风儿有下落吗?”他放下手中的照片。陪同秦婉的是难掩疲惫的阿木,事情他已猜到几分。
“我们在布鲁塞尔遭到了突袭,对方人数太多,似乎还有当地有关方面的支持,凌少爷和陆少爷都被带走了。”
“已经查到他们人在巴黎十六区,具体位置和对方的背景仍在调查。”一个手下接道。
“裘叶的人不是在那边吗?”凌儒涵转头问阿木。
阿木会意,解释道:“陈先生现在应该正在飞往威尼斯的途中,之前见到秦小姐后,我们几乎是马不停蹄赶过来,因此具体的调查行动需要时间。”
凌儒涵暗自叹了口气,欧洲的市场是不久前才进入的,虽然有作过很多前期工作,但仍属于掌控不足的地域,无法立刻悉知那边的情况在所难免。
发现另一个来见他却一直没有机会说话的手下,他问道:“你有什么讯息吗?”
“是,”他严谨道,“凌总裁,从昨天少爷们赶去机场开始,青之日那边陆续从台北向欧洲紧急召回了一批人手。”
“哦?”凌儒涵疑惑,“最近不是我们也在反找他们的麻烦吗?按理说她应该增加人手才对……而且她在欧洲比我们强势,就算真的那么跟我们过不去,想要把我们逼出欧洲也用不着再加派人手,何况在那边的市场还远不成熟……”
“凌先生,”阿木突然道,“我想起来了,青之日的总裁陆夫人在巴黎十六区有幢别墅。”
在场的人立即反应过来。它所暗指的那个猜想,具有太大的合理性。
“原来如此!”凌儒涵冷笑着站起身,“看来她逼得我不得不亲自出马了,也好,纠缠那么久,索性就这样会会她!”对手下道,“准备一下,半小时后飞巴黎。”
所有人意外这个决定,却都升起某种期待——这个威震东南亚的凌氏传奇人物,终于要一展雄风了。
手下去安排相关事宜,凌儒涵回身看着秦婉,怜惜问道:“婉儿,这次去说不定会跟你母亲直接交手,你还要同行吗?”
“我希望亲自见到哥哥平安。”秦婉回避他的目光,语气果断。
阿木瞥了她一眼,暗叹这个外表光鲜的家庭让人感到惆怅。
手下奉上了防弹衣,秦婉接过,对凌儒涵说:“请让我为您穿上。”
凌儒涵轻轻牵动嘴角,这个没有血缘的女儿,虽一直不肯随他的姓让他难以释怀,但她对凌家人的亲情却不掺杂一丝假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