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的痛苦与矛盾,琅轩却听不到了,他早已陷入黑色梦境。孤独的一个人承担那身心的剧痛,或者他已经没了生气,只剩一个听话的娃娃,绝美,却没有灵魂。
帐外雷声大作,暴雨倾盆而下,似是上天流下的眼泪。
天渐渐亮了,琅轩还是没有醒过来。景峰却看着他的脸过了一夜,当早晨的第一缕阳光射进帐篷的时候,景峰喃喃道:“琅轩,你是我的。你永远属于我,就算是囚禁你,我也要把你绑在我的身边,我不能没有。我宁愿你恨我,却不能忍受再也见不到你。琅轩,对不起,我因为爱你,所以在你想要离开的时候囚禁你。”
说完他站起身来,仔细拭净琅轩的身体,又把自己弄干净。掀开账帘,高唤一声:“来人呐。”话音刚落,就见一个亲兵小跑着来到他的面前,躬身行礼,“将军,有什么吩咐。”
景峰深吸一口气道:“去,把军中最重的手铐和脚镣拿来。”那人应了一声,去了。不一会儿,就见他拖着碗口粗的锁链来到景峰的面前,道:“报告将军,这是小人能找到的最重的锁链了,请将军过目,这是钥匙。”
景峰不置可否的接了过来,挥了挥手,打发走了亲兵,转身进了营帐。他看着琅轩苍白的面容,心痛得难以自持,咬了咬牙,把那沉重的锁链一头扣在了琅轩的手腕和脚踝上,另一头扣在了床上,自言自语道:“我曾经扔掉了你的枷锁,现在我再亲手给你戴上,这下你就再也不能离开我了吧。”声音是那么的温柔,泪却怎么也忍不住地流了下来。
20.天者语·圣洁·昆仑
见过天宫的雪吗?一片片的如同牡丹一样的凋零下来,砸在身上,彻骨的寒冷。我却衣袂翻飞的站在风里,静静的凝视那巍峨的昆仑。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词形容昆仑,那一方圣洁的土地。连绵了几百里的崇山峻岭横亘在天的尽头,仿佛无言的宣示着自己不屈而高洁的灵魂。那里的风总是狂暴的,力量稍逊就会被吹进黄泉,永世不得超生。我却不在乎,因为我才是天帝的继承人——世界的守护神与统治者。
我从来都知道昆仑只是一个囚仙文明监狱,但是我还是觉得它是那么的圣洁,终年的云雾遮盖了它清冷的面容,即使最温暖的阳光也无法温暖它冰冷的心。我竟然想去昆仑看看,在那么遥远的地方,该是一个怎么样诗情画意的世界。
但是我不能,罪与罚才是昆仑的主题,而我所看到的只是表象。我是多么的想要改变昆仑,让那里成为天宫里最美的景色,让那个拥有紫色瞳仁的弟弟,走出那个囚笼,站在阳光下开心的笑。当然,那样的笑容惟有我可见。
时光静静的从虚无中溜走,想抓住时却只剩下满面地泪水。只是那泪是为谁而流,什么时候我竟然如此的脆弱。望着昆仑绝顶上那个孤寂的身影,心竟然痛到抽搐。
什么时候才能释放你,我亲爱的弟弟?
21.真相
军营渐渐喧腾了起来,士兵们操练的声音和强劲的风声混合成世间最雄壮的音符,听得人热血沸腾。景峰呆呆的看着军营里的景象,却怎么也无法集中注意力,其他将领在军报中说了什么,他竟没有听见,只是恍惚的知道,他们的军队又获得胜利,夷族远遁漠北。
众将在报告完之后都退了出去,只留下沉思的景峰。这时,大漠之王翩然而入,坐在他的跟前,看了他好大一会儿,可惜的是景峰毫无反应。无奈之下,大漠之王只得出声招呼,“我说穆大将军,我好歹也是个客人,都坐着半天,连茶也没一杯,这个是不是有点过分了?他呢?怎么没看见他,不会是你昨天晚上纵欲过度,弄得他下不来床吧!我说你也悠着点啊,他那么娇弱的一个人你也忍心……”
话还没说完呢,就被景峰的一声怒吼给打断了,“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这这么关心他,他是我的,今生今世他都是我的。不,生生世世他都是我的,你和薛文驰谁也别想染指他,谁也别想。”
大漠之王诧异的看着他,道:“你今天是怎么了,这么大火气,怎么昨天晚上欲求不满啊?”
景峰敛了敛心神道:“今后你们谁也别想再见到他了,他只能是我的,我要把他给关起来,让他永生永世只属于我一个人。”
大漠之王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皱着眉头问:“你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囚禁他?他得罪你了吗?真是莫名其妙的。”
景峰再也忍受不住了,便把昨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跟他说了,最后还恨恨得说:“你说,要是你,你该怎么办?你该怎么办?”
大漠之王完全被他的话震惊了,气得几乎说不出来一个字,哆嗦着嘴唇,指着景峰好半天才说出来一句:“你神经病啊,他会被你害死的。他为什么会这样做,你给他解释的机会吗?你听他说了吗?白痴,我真是受不了你,你知道他已经受了多少罪了?现在你还要给他最深的伤害,你还是人吗?”
景峰生气的说:“你别老是指责我,遇上这样的事,你要我如何的冷静?我承认我是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但是难道我要眼睁睁的投入看他投入别人的怀抱而无动于衷吗?我没有你那么大方,我只想占有他,生生世世的占有他。”
他这句话说完,就见文驰铁青着脸进来了,二话没说,过去就给了景峰一拳。意犹未尽,又给了景峰一拳,景峰怒道:“怎么着?我还没有找你算账,你倒是找上门来了!”说罢还了文驰一掌,文驰毫不在意的躲了过去,也不说话,招招向着景峰的要害招呼。大漠之王一看,不劝是不行了,便道:“薛大公子,我知道你生气,可是你也别把给打死了,你要是打死了他,文骋恐怕要跟你拼命了。”
说完就在他俩之间架了一掌,把他们给分开了。文驰恨恨得对景峰说:“你说你会保护他,会爱他,我才放心把他交给你。没想到,到头来却是你给了他最深的伤害,我好后悔。我宁愿要他恨我,也不会让他跟你在一起。那么,现在他虽然痛苦,但是不会失望,更不会绝望。你配不上他。”
“文驰,算了,现在先跟他说清楚你们之间的关系吧。到时候有他后悔的,那时候,他恐怕比谁都难过。”大漠之王凉凉的说。
薛文驰惊异的问景峰:“你竟然不知道我和他的关系,他没告诉你吗?不可能吧,还是你根本没有给他机会说?”
景峰还没有说话,大漠之王说:“不愧是薛文驰啊,他不是不想说,而是眼前这个白痴根本就没给他解释的机会。”
文驰的眼里几乎冒出火来,咬牙切齿的说:“好啊,穆景峰,要是他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薛文驰发誓,要你穆家一家给他陪葬。”
大漠之王说:“好了,我们先说清楚事情的经过。其实他也挺可怜的。”
文驰嗤之以鼻道:“他可怜?那我弟弟怎么办,我弟弟不是更可怜了吗?”
景峰惊诧的打断他们之间的对话,道:“弟弟?谁是你弟弟?”
大漠之王一翻白眼,叹道:“你还真是笨,他的弟弟就是你嘴里的琅轩啊,你真是笨死了。”
这无疑是一个重磅的炸弹,景峰当时就懵了,伸手拽着文驰的衣领摇头道:“不是的,不是的,琅轩不会使你的弟弟。他是万俟家唯一的幸存者,不会是你的弟弟的,你一定认错人了,你一定认错人了。”
文驰一把拍掉了景峰的手,不屑的说:“怎么,这个世界上只允许你有显赫的家世,就不许别人有吗?不错,你说的琅轩就是我的弟弟,薛家的文骋少爷。薛家的财产有一半是他薛文骋的,论学识,论武功,论家世,还是论品性,他什么都不比你差,你凭什么看不起他,凭什么伤害他。”
景峰再也说不出话来了,他怎么也想不到,他的醋吃的是这么的不值,这么的莫名其妙。而琅轩就被他这么狠狠地伤害了。他要怎么样才能挽回琅轩的心啊。
大漠之王咳嗽一声,道:“我来说吧。我想再也没有人比我知道的更清楚了。”说完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神色,眼神幽然,回忆的序幕渐渐拉来了。
“文骋在被文驰假装赶出家门以后,还没出城就遇上了万俟家的人。那时候,万俟家的老祖宗已经听见风声说要灭万俟家满门,未雨绸缪,就派出亲信的人四处寻找与万俟家幼子相似的孩子。不论花什么样的代价,都要保住万俟家最后的一根根苗。即使不为报仇,也要给万俟家留下香火,传宗接代。最后,文骋成为了最合适的人选,代替万俟家的幼子,成为朝廷报复的对象。文骋同意帮万俟家,当然,他也不会不要代价。他以他的生命起誓,保护万俟家的幼子一生一世,代价是万俟家一半的资产,大约有40万两白银。”
文驰打断了他的话:“不错,在文骋失踪后的半年里,薛家的钱庄里陆续的一文骋的名义存进了四十万两白银,我当时还觉得奇怪呢,没想到,他竟然……”
“不错,是他,为了你对他的好,他把自己给卖了。陪上了他一生的幸福和自由。”文驰还想说什么却被大漠之王制止了,“你先听我说完。文骋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万俟琅轩,这也是老祖宗的主意,当然是为了万俟琅轩的以后着想,就算是文骋承受不了,也无法指证真正的万俟琅轩。”
“可是谁是真正的万俟琅轩,如果这个琅轩不是真正的琅轩的话。”穆景峰问道。
大漠之王有点鄙视的看着他,道:“你的脑袋是什么做的,这么不开窍。你听我叫过他万俟琅轩吗?因为我才是真正的万俟琅轩,我叫他怎么叫得出口,哪有明知道自己才是正品,还叫别人自己的名字的。还有,你还该记得吧,我曾说过,我就是他,他就是我,他于我有大恩,你总不会连这都忘了吧。”
景峰默然了,他记得这一句话,当时还疑惑不浅,怎么在伤害文骋的时候就没有想起来呢,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
真正的万俟琅轩,也就是大漠之王看着景峰的脸色,有些不忍,却不能不说下去。“文骋没有见过我,但是我却见过他。他第一次去见老祖宗的时候,我十分好奇,就躲在门背后看了个一清二楚。那时我简直惊呆了,我本以为我的容貌已经是少有的俊秀,可是一见他,我就不免自惭形秽,他恍若降生于凡间的天神,优雅而俊美。整个人都是那么的沉静,带着一丝不经意流露的忧伤,就那么静的站在厅堂里。在那一瞬间,我仿佛觉得时间都停了,屋子里所有的光线都集中他一个人的身上,夺目却不耀眼。”
“老祖宗似乎也为他的气质所震惊,半天都没有说出一句话。过了良久,才叹了一口气,我到现在还清楚的记得老祖宗说的话,她说:好好的一个孩子可惜了。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竟然嫉妒他了,因为他竟然让老祖宗都觉得优秀,而她却从来没有这样夸奖过我。而文骋却笑了,那笑容是那么的纯净,有如冬天里不沾染一丝杂质的雪。他只要了他认为合适的代价,就成为了万俟琅轩,那个被皇帝认为的万恶家族的幼子。”
文骋忍不住问他:“那他不是很惨,他一定受了很多的苦吧!”
万俟琅轩点点头,有些沉痛的说:“是的,他替我承受我该承受的一切。
我在逃出万俟家后,还是注意了文骋的情况,因为毕竟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的命运已经和他连在了一起,成为了一体。他被皇帝很不和善的对待了,在短短的几天里,他反复的受刑,几乎体无完肤,也正是因为他的坚强和勇敢,保住了我们万俟家的很多的女性的性命,我是真的很感激他。“说完,似乎哽咽了一下,但是又很快地打起精神,接着说下去。
“他被关押的时候,几乎没有好过过,我不知道他挨了多少打,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撑过来的。等我再次有他的消息的时候,已经五年都过去了。
那天你和凌月一起去上香,袭击你的人是我派去的,我本就怀疑文骋在辗转间,流落到了你们家,去察看了好几次,却不得要领。后来,我们只好商议把你给劫来,当面问个清楚,却没想到,你的功夫不弱,也发现了文骋的踪迹,也就罢了。
还记得那个领头的离去时说的话吧,正因为知道是文骋,才放过你的。也是因为文骋,我才愿意帮你抵抗夷族的侵略,否则你以为我真的闲的没事干了吗?“
“那我薛家的商队从未被劫过,也使你暗中保护的结果了?”文驰笑问道。
“不错,是我干的。因为你薛家对我实在是恩重如山啊。”
“都别说了。”景风一声厉吼,眼泪不住地流了下来,“为什么,为什么在我狠狠地伤害了我最爱的,最在乎的人之后,才有人告诉我这些,为什么总是要我做过了那么残忍的事之后才后悔。你们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告诉我为什么现实总是这么的残酷?”
“琅轩,琅轩,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对待你,我马上回去跟你道歉。”说完跑出了议事厅,向自己的帐篷跑去。
万俟琅轩高声叫道:“记住,该换称呼了。他叫薛文骋,我才是万俟琅轩。”景风摆摆手表示他知道了,飞奔而去。
文驰对万俟琅轩道:“我真的很想打他一顿,他凭什么这么伤害我弟弟。”
万俟琅轩拍拍他的肩膀,叹了一口气道:“什么也别说了,文骋命太苦,怨得了谁呢?希望上天还能给他一个归宿吧。”
文驰默然的点了点头,眼眶已经红了。
“文骋,文骋,对不起,我……”却在看见床上的文骋的时候呆住了。
文骋就那么毫无生气的躺在凌乱的被子里,脸色灰败,似乎呼吸已经停止了。景峰这才想起自己在失去理智之后是多么残忍的折磨了他,强暴了他。而他中的毒才刚刚清干净,又累了一天,体力早已不支。现在就算是琅轩死了,也是他下手杀死了文骋。
景峰突然惊恐起来,他颤抖着手摸向文骋的鼻翼,一瞬间凄厉的尖叫起来:“文骋,文骋,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声音都岔了,他的惊呼声引来了薛文驰和万俟琅轩,万俟琅轩脸色一变,问道:“文骋他怎么了?”
景峰颤声道:“他,他没气了,文骋,你别吓我啊。”说完了回头就喊:“来人啊,来人啊,快请军医,快救他。”
薛文驰与万俟琅轩一惊,不约而同的把手伸向文骋的鼻翼,小心的摒住呼吸,然后倒吸一口冷气,面面相觑。万俟琅轩连忙抓了他的手腕,细细的诊脉,然后嘘了一口气,道:“还有救。”说完就输入了真气,过了一会儿,文骋似乎有了点起色,万俟琅轩才放下他,大怒,冲着景峰就吼:“你是怎么回事,怎么伤的他这么重,不但外伤严重,而且身体里的毒又有复发的趋势,还有内伤?你昨天晚上到底对他作了什么?”
景峰像孩子一样哭了,痛苦的说:“我也不想要这样啊,我也不想这样的,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他。我好后悔,如果我早就知道一切,我怎么会伤害他,怎么会伤害他?”
文驰却再也忍受不了了,他生气,非常得生气。昨天他还能跟他说话撒娇的弟弟,今天却成了没有生命的布娃娃。叫他怎么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本来想着从此以后他可以好好的疼爱弟弟,以补偿多年来对他的亏欠,可是现在一切都成了幻影,叫他如何不愤怒。
他二话不说,一拳就挥向了景峰。这一拳文驰用上了十成的功力,含愤出手,威力奇大。而景峰却没有躲,任那一拳重重的落在他的胸膛上,退了两步,吐了一口血,他擦擦嘴角,直起身子,涩声说:“你打吧,是我欠文骋的。我对他所做的,万死不足以赎罪,你打我我还能好过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