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双好看至极的眼睛,真是一个……好看至极的人。
嬴城看见骆清姚那副只顾发呆,毫无形象可言的样子就想笑:这明显是动了心啊,没想到这人也有今天,可是——
笑容消退了几分,嬴城在心中说道:长得越漂亮的人,往往越危险。
之后的几天,除了和嬴从煜及嬴岚陪着魏国使节游览王都风景,洽谈两国相交友好之事,其余时间,嬴城还得应付越素池有事没事的就把自己喊出去。两个人似把在聚仙楼的不愉快都忘了个一干二净,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聊天玩闹。
他们性格太像,彼此都是精明而惯于自我保护的人,不愿给对方太多把柄,也都清楚明白自己所抱有的目的。
一旦身上的保护壳太过坚硬,而谁都不愿妥协,只会导致头破血流。
他们可以成为无话不谈的知己,转眼也可以是层层戒备的对手。
此刻嬴城和越素池之所以能毫无顾忌的在一起谈笑,正是因为两人互相了解:他们不会交心,至少目前不会。
虽然越素池的声音和常曦很像,但性格却是截然相反。
说起来,自己好些天没和常曦待在一起了,都是因为这糟心的使节出访。这群魏国人来了这么久,看也看了、玩也玩了、聊也聊了,怎么还不走?
好想念和常曦在一起的日子啊——
整个人瞬间哀怨起来的睿王转头对着那个在街边引围观还不自知的祸害说道,“不如让清姚来陪着你,你看可好?”反正骆清姚对越素池有意,自己为对方制造点机会也算是成人之美吧?
越素池也不生气,一双桃花眼全是闪现的点点坏意,“你这是嫌我烦么?若你再这样,信不信我去睿王府登门拜访?”
闻言,嬴城立刻不说话了。很正经认真的跟在越素池身边,当个好陪衬。
“之前在北疆,因为不知道你身份,所以抓不到你弱点。”越素池得意的笑了一下,“现在可不一样了,你若真的很忙,我不勉强。反正闲来无事,我就去和蓟侧君交流一下感情也是不错的。”
嬴城无奈,非常无奈。其实他本来很无所谓,就算越素池真要去王府,自己光明正大,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但是,关键的一点来了——以嬴城对越素池目前的了解,这人能老实才怪,指不定要去常曦面前瞎扯些什么。要说对方不会恶作剧,嬴城怎么都不信。
自己可不想为了这家伙而和常曦闹不愉快,所以唯有悲催的跟着满脸笑容的九殿下继续逛下一个地儿去了。
第27章:夜话王都
在朝堂和越素池之间忙不停歇的嬴城,若提起唯一安慰的事,那就非王府近日太平安定莫属了。
就连赵亭筠这段时间都乖了不少,没给自己到处惹麻烦。
前不久在府中遇到安容,嬴城还问起了赵亭筠目前的状况,安容也都一一做了回答,说是正君还在抄着德行仪礼,闲着的时候也会看看书。
在和嬴城说话时,安容始终半低着头,很是谦卑乖巧的模样。
禁不住叹道这赵亭筠要有安容一半听话都谢天谢地了。其实也不难猜出,那个骄纵少年脾气有所改善也离不开安容的劝导。有个这样的侍从,真是赵家的福气。
嬴城同他玩笑一句道,“你家正君能耐得住性子,想必还是你的功劳。”
安容不好意思的摇摇头,“是正君自己知错了,嘴上虽然一直逞强,但心里就盼着王爷能原谅呢。现在正君每日都在按王爷的吩咐抄写仪礼。王爷可以去看看,正君是真的知道错了。”
三句不离正君,字字都在为赵亭筠考虑。
变着法儿的让自己去端月楼看那个人。嬴城颇有兴趣的打量了一下安容,只把人看的耳朵根儿都红了,这才笑道,“行了,我会找个日子去看看他。”
安容放下了心,很是高兴的应了一声。
自魏国使节和越素池来到大梁后,不知不觉已过去了近十日。期间,大殿之上最主要的话题还是北疆的战事。现在群臣基本分成了两派,以太尉为首的武官坚持先发制人,而以丞相为首的文官又主张敌不动我不动。一日复一日的清晨,就见他们争来争去,到头来也得不出个结果。
殿外还是寒冬季节,殿内倒是香片袅袅生烟,暖炉将周围的阴冷气息慢慢驱散。
凤君湛箫怀里抱着个刚刚满月的孩子,一边逗弄着一边轻声道,“现在边境让人忧心,连朝堂也不太安稳。这样下去,岂不是自己要先乱阵脚了。仗未打,国先乱。”
“爹,别担心。”一只手覆上了湛箫的手背,坐到对方身边后,嬴城温声安慰道,“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糟,再说了,要愁也是君父愁。”说到最后时,他语气中带上了点故意的感觉。
的确,嬴城还是有些埋怨嬴从煜擅自做主为他选择的亲事,也还没完全释怀对方丝毫解释也不给自己,让湛箫出面的做法。
倒是湛箫看他这种类似赌气的行为,不禁觉得有趣,“你现在比以前开朗不少。这样多好,我就喜欢看你开心。”
嬴城心里明白,湛箫说的“以前”,是指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刚从昏迷中苏醒的日子,那也是嬴城刚穿越而来的日子。那段时间,自己根本没法适应陌生的环境,精神状态极差,让身边的人也跟着忧虑了很久。而现在……
不再开口,嬴城只是沉默的陪湛箫坐着。
“怎么又发起呆了?”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湛箫腾出一只手来摸了摸嬴城的头发,问道,“听陛下说,魏国使节和那个九皇子对你夸赞不已,很是欣赏的样子。你是用了什么法子,说来我听听?”
“还是老办法,好吃好喝给供着,有求必应。当然了,至于要应些什么,就让君父去伤脑筋好了。”
“越来越会使坏了。”湛箫捏了一下嬴城的脸,片刻似乎想起了什么,“我听见一个这样的传闻,也不知是不是真的……魏国的人其实是要在梁楚之间为九皇子定一桩婚事……”
正说着,怀里的孩子突然发出了咿咿呀呀的软语,小手动啊动的,不知想要些什么。
湛箫赶紧哄了哄,“墨识,乖——”
嬴城用手指碰了碰小奶娃的脸,也不知怎么就得了对方的欢心。墨识抓着他的手就不放了。
“小墨识,”嬴城低头亲了一口那软软香香的脸蛋,问道,“知道我是谁么?”
墨识乌黑的大眼睛都笑的弯成了一道缝儿,把嬴城的手抓的更加紧了。
这本是太子嬴岚的次子,长得如同粉团子一般,很是可爱。深得宫里人的喜欢。嬴城闲着没事时也爱去逗着玩一玩。
他逗弄着那个呵呵直乐的孩子,然后接上了湛箫的话,“这个传闻我也听过了,不过那个九皇子只怕眼界高的很,一般人入不了他的眼。”
“也是啊……不过他的选择会直接关系到魏国投向谁,看来这次,连魏国也在蠢蠢欲动了。”
有些心不在焉,嬴城应了一句,说道,“这得看那位皇子的意思。”
见对方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湛箫就笑着转移了他的注意力,“我看你这么喜欢孩子,也抓抓紧吧,好给墨识做个伴。”
“……”嬴城愣了一下,不明白箭头怎么又莫名对准了自己,只能含糊道,“不急……”
“怎么不急?”湛箫不赞同了,“你和常曦都这么几年了,我一点动静也没听到。”
嬴城大窘,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他怎么能告诉湛箫,其实自己还没有完全做好准备呢?因为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目前的生活充满了不确定,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能一直留在大梁,也不确定会不会在某个特定的时间点,就如被穿过来一般,自己将再次被送回去。
那时,又该怎么办——
现在他面对常曦,偶尔会焦虑挣扎。无法想象,若他们有了孩子,而自己某天某时,突然就不见了踪影……
实在害怕常曦那双墨黑的眸子中弥漫的忧郁和隐忍。
每每想到这里,嬴城就充满了烧灼般的不安。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没法和湛箫一一说明。又或许……湛箫其实可以理解?然而这个侥幸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嬴城在心中自嘲道: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一个孤魂野鬼,平白无故抢了别人亲生儿子的身体,还妄图觉得大家都会理解接受……
自己的想象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此刻,夜已渐黑。
今晚的雾气比以往任何一天都要汹涌,月亮被深藏其中,连丝光亮都被剥夺。本算耀眼的五点星芒也开始朦胧。但不难看出,它们此刻几近一条直线。
赵亭筠百无聊赖的趴在桌子上,一动也不愿动。纸上除了一些乱涂乱画的东西之外,再无其他。没多久,终于忍不住“噌”的站了起来,猛力扔掉毛笔,怒道,“凭什么我要坐在这里给他抄啊!从小到大就没人敢这么对我!那个混蛋……”他咬牙切齿,“安容!过来继续帮我抄!”
恰好安容端了一碟糕点从屋外走了进来,“放那里吧正君,还差一点,我等会就能全部抄写完了。”
赵亭筠压根没听见他说话,唯有目光落在那盘糕点上时,才解气了几分,“正好我饿了,端过来!”
“这是给王爷的。”安容叹气,走到赵亭筠面前,将碟子递给了他,“正君你端去给王爷吧,就说是你自己学着做的。这一盘我特地做的差了点。你将抄好的那叠字也一齐拿去。王爷嘴硬心软,会原谅你的。”
赵亭筠怔愣了半会,强撑道,“我为什么要去讨他欢心!我才不去,我要自己吃!”
“正君,难道以后在府中的日子,你想一直被视若隐形吗?况且,当初你得知自己要嫁进来时,不是满心高兴——”
“够了够了!”赵亭筠很是不耐的打断了安容的话,“我去送就是了,不准对我说教。”临走前,趁着对方没注意,他很迅速的伸手捞起块糕点直接就是一口,然后很是自得的看着安容,口齿不清道,“我喷(偏)要粗(吃)!”
“……”安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就看着那人一溜烟跑得飞快,没多久就消失在了门外。
待晃晃悠悠走到嬴城的院子时,赵亭筠发现宁祥正站在那里,他下巴微扬,问道,“王爷呢?”
“正君,”宁祥弯身行了一礼,“王爷在宫中,还没回来呢,正君是有什么急事么?”
“他不在?”赵亭筠皱眉,岂不是自己还得等着?
“王爷应该也快到了,外面天冷,正君进屋先歇会吧。”宁祥引着他往里走,顺口问了一句,“正君,那个碟子我来帮您拿吧?”
“有你什么事?少拿脏手碰,给我走开。”
对身侧这人的脾气已经有了免疫,宁祥很淡定的不再多言,把人带到嬴城所住的隔壁房间后,就先行退下了。
赵亭筠本就不是安静的人,不一会儿,顿觉无聊的他就忍不住想四处走走看看。平日来嬴城院子的机会很少很少,而对方的房间,自己更是从来没有去过。
脑袋里闪过一个主意,赵亭筠眼珠溜溜转了一圈:机会难得,何不去那人房间好好观赏观赏?
他悄悄将门打开一条缝,确保四周无人后,趁着漆黑夜色,灵巧的推开了旁边房间的门,轻手轻脚的偷跑了进去。
……
嬴城是和常曦一起回来的。
说来也巧,他刚到府里便想着去看看常曦,正好遇到对方和沐塘往这边走来。一问才知道原来是那人担心自己这几天太过劳累,所以特地煮了点养身体的粥打算送过来。
于是抱着顺势好好联络联络感情的想法,嬴城就把人拐走了。
“王爷,侧君。”宁祥小心的看了眼他们,才说道,“正君来了,在隔壁房间等着您呐。”
话一出口,对面的两人都愣了一下,互相对视后,嬴城先开了口,“让他过来吧。”
“我是不是要……”常曦有些不太确定,毕竟赵亭筠很不喜欢自己,他也不想给嬴城大晚上的添堵。
“你就是想得多。”嬴城把人拉到身边,“哪都不准去。”
这边话音还没落下,就见宁祥一脸疑惑的重新走了进来,手里端着那碟糕点和厚厚的写满了字的纸张,“正君不见了……不过东西都留着,可能没等到您就先走了吧……”
嬴城接过一看,不禁勾唇笑了笑,然后递给了常曦,“喏,罚他抄写的。字倒是不错。”
“他就是个孩子,”常曦翻了几页,复又叠放整齐,“我看这也差不多了,剩下的就算了吧。”
“你到府里时,年纪比他还小呢。他怎能算是孩子?有错就要改。”嬴城拿起碟子中的一块糕点,很是认真的端详片刻,给出了个结论,“这么丑,难道是他亲自做的?”说着咬了一口,接着有些诧异的挑眉,“还挺好吃的。”又递给常曦,让人尝尝看。
“嫌别人做的丑,还不是照样吃的这么开心。”常曦就着他的手浅尝了一点,“的确味道不错。”
有夜风缓缓涌至身边。
宁祥看了一眼大开的窗户,嘀咕着走了过去,“白天明明关上了啊?”抬头望了望暗色的天空,他将窗户再次小心的关好,这才向嬴城和常曦行了一礼,躬身退了出去。
安静下来的房间里,嬴城舒展了一下身体,叹道,“最近真是把我累死了。”
“你要多注意身体,受伤的腿还会不会痛?”常曦坐到他面前,轻轻抚着嬴城的脸,“脸色也不太好。”
不愿让对方太过担心,嬴城握住了他的手,“我好的很,就是有些日子没陪着你了,甚是想念啊——”身体前倾,笑着凑过去亲了亲那人的脸颊。
“嗯……大约是有五六天吧?”
“记得比我还清楚,”嬴城打趣道,“我竟不知常曦你也这么想我。”
“我看你一点也不累。”蓟常曦捏了一下嬴城的鼻尖,“还有心情开玩笑。”
“怎么不累啊,忧心的事可多了。”嬴城搂住他的腰,薄唇贴着对方的耳垂,轻轻说了几句话,就见常曦耳根和脸颊都染上了一片红。
“都说好几次了,让你过来和我一起住。你每次都不愿。”不满的低语着,嬴城咬了一下那人形状漂亮的耳垂。
反射般的想要退开,却被人抱得更紧了。常曦有些为难,“这样不合规矩……”
“在睿王府,你是绝对自由的。”嬴城说道,“这里没有规矩,只有我。”
所以别被那些条条框框给束缚住了自己,我喜欢看你神采飞扬、无忧无虑的样子。扔开所谓的规矩吧,你只要看着我便够了。
“王爷……”常曦在他颈间轻叹着,慢慢抱紧了嬴城。
雾重夜深,房中的灯火被熄灭。
轻纱重重,他们交颈相拥如一对水中鸳鸯,细碎而脉脉含情的吻就像燎原的星火,足以爆发出盛大的欢愉。
明明对这种事已经不再陌生,但一次又一次如攀云端的极致享受轻易便让人在最直白简单的本能面前一败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