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城跪在常曦身前,虔诚而小心的和他接吻,极尽温柔的褪去对方的衣服。
他们的距离很近,近到鼻尖能碰到鼻尖,灼热的气息自两人呼吸间传递、交融。
手指轻轻抚上常曦修长紧致的大腿外侧,他的皮肤很光滑,像一块磁石,于自己而言,有着无法抗拒的吸引力。温热的手掌慢慢向下滑过,又从臀部游移至腰际,然后搂紧。身体慢慢贴合。
动人的体温,真是食髓知味。
浅浅的喘息和其他更暧昧的声音自纱帐中点点溢出。
此刻,恰是良辰好时光。
月亮依旧不见踪影。
窗台下,一个人正隐藏于大片阴影中。他背靠石墙,样貌模糊,唯一深刻的便是那攥握成拳的手掌,紧绷的像是随时要断裂一般,似在承受着巨大怒气。
第28章:一场阴谋
四更天,府中一切已归于安寂,沉沉睡意让人意志薄弱。
夜空中,五星轨迹慢慢被定格,赫然连为了一条笔直长线。
感觉到周围的温度开始变冷,嬴城蓦地清醒过来,却发现四肢僵硬一动也不能动。身体像失去了原本的力量,但意识没有丝毫混沌。
就如同灵魂剥离,游入太虚一般。
他实在觉得奇怪,此刻明明知道自己在经历什么,却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这个魇魔。
有淡淡水雾气味消弭不散,眼前竟绽开朵朵盛放的芙蕖,清雅莲香令嬴城迷失而不知前路。
正在疑惑间,景色变化急转而下,身体猛地一震,整个人似从高处坠落,掉进了深潭。
非常黑——
潜意识的想要去寻找出路,他摸索着碰触到冷硬的石壁。当脚步迈动时,有水流撞击的声音响彻耳畔,嬴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膝盖以下都已浸泡在了水里。
莫名的恐惧在心中扩散,挣扎着想要从床上支起身子,但完全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的任由场景继续。
他依旧在行走,不知多久。直到空气更加冷了,腿部麻木的近乎习惯,终于,前方出现了一线光亮——
“该走了。”不太真切的声音无任何征兆的幽幽回荡,“你的时间——已经到了——”
什么时间?
嬴城不明所以,他愣愣的站在那儿,不由得为那句话陷入了茫然。
“时间,已经到了——”如此又重复了一遍。四面八方涌来的刺鸣声几乎要把耳膜震破,无形的力量在拉扯着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朝着那出口逼近。
多靠近光源地一分,回忆就增加一分。
未穿越前的世界里发生的一幕幕就像走马灯,飞速的在脑袋里旋转、停留。
嬴城真真切切的明白过来了——自己将离开大梁,或许会重回原来时空!
他本该高兴才对,他期待了那么久,可以回去了——他该欢呼雀跃!
然而事实上,嬴城迟疑了,并且害怕。
踌躇让他摇摆不定,“不——”他这样说道,但声音被淹没在不安分的时空齿轮中。
还不确定。不确定是不是就这样走掉,不确定自己是否那么舍得,不确定回去之后可以装作若无其事,不确定的事情太多,时间又太紧迫,容不得细想。只是——
不想走,还不想离开——因为——
“常曦!”竭尽全力的,嬴城喊出了那个名字。接着,一直禁锢他的咒符像被轰然击垮。
满头冷汗,他从床上猛然坐起,心跳非常快,一声一声撞的胸口生疼。
温暖而有力的双臂从后面紧紧抱住了嬴城。
“我在这里。”常曦说道,“没事的王爷,只是一个噩梦。”他把嬴城额前的薄汗轻轻拭去,又吻了吻对方的侧脸。
呼吸依旧急促,但神经却松了下来,绷紧的肩膀也渐渐舒缓。嬴城靠着常曦,思绪还未全部归位,回忆起之前的梦境,依旧有些微的茫然。
“我梦到了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如是说着,嬴城下意识的去握常曦的手腕,当目光落下时,他被对方那个深红似血的镯子惊的轻颤了一下。
“颜色……怎么了?”嬴城像是在自言自语,他抓着常曦的腕部,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思索。
“我也觉得奇怪。”蓟常曦下巴抵着嬴城的肩,蹙眉道,“这些天总觉得颜色越来越深,之前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嬴城不再说话,受之前那股脱离意志的力量所影响,精神一直有点恍惚,现在细细理顺思绪之后,心中原本模糊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刚才那种要被吸入时空隧道的感觉……是要穿回曾经世界的前兆吧?可在最后关头,自己选择了放弃,为什么?嬴城隐隐有了答案,心里简直一团乱。他总算意识到了,自己是真真正正丢失了一次回家的机会,而这次机会……谁也不知道是不是最后一次。
如果说半分惆怅也没有,那一定是自欺欺人。但与之相持平的轻松感,也不可否认的真实存在。
之所以会感觉到轻松……
嬴城握住对方手腕的手指又用力了点——应该是为了身边这个人吧。
嬴城并没有告诉常曦,自己到底梦到了什么,也没有告诉对方自己也许将永远留在大梁。他心情依旧复杂,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表达。
说来也是奇事,自从那天晚上之后,星象开始恢复正常。不但浓雾散去,连月亮也不再吝啬光芒,繁星更是遍布整个夜空。
日子悄无声息地又归于平静。
这天,因着嬴从煜看嬴城辛苦了这么久,特地大发善心的让他在家休息休息。某人真是求之不得,饱饱的睡了一顿午觉之后,神清气爽就想着去找常曦。
正欲出门,就见宁祥进来说道,“王爷,正君那边来了人,给您送了些茶点。”
嬴城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本不甚在意,片刻不知想到了什么,便多问了一句,“来的可是安容?”
“正是安容,”宁祥惊讶,“王爷对他怎么这么上心?”
嬴城失笑,“我不过是觉得他乖巧懂事,所以才印象深了点,让他进来吧。”
宁祥应声,不一会儿,就领着安容到了房内。
安容今日好像有些心不在焉,见到嬴城时,眸子也没聚焦,似在想着事。最后,还得靠宁祥提醒,才恍然弯腰行礼。
“这是怎么了,一直在走神?”嬴城只是想打趣打趣他,没想到对方反应挺大,当即就要跪下,还好被自己及时拦住了。
安容拘束谦卑的样子让人看着很是不自在,在睿王府,不管是对宁祥还是沐塘,又或是其他人,嬴城素来一视同仁,平等视之。平日也不会摆什么王爷架子,如今安容这副模样,倒像是嬴城欺负了他似的。
无奈的叹了口气,嬴城说道,“我同你玩笑而已。”他又赶紧转移话题,拿起对方做的糕点,由衷称赞,“你这点心还真是漂亮。”试探的尝了一口,味道很熟悉。顿了顿,嬴城很快就明白过来了,虽然这盘糕点比赵亭筠拿来的那碟精致了很多,但味道确实一模一样的。
身为下人,观察主子的表情变化并且熟于猜心乃是最基本的技能。安容此刻并不是很在状态,却也不妨碍他心思剔透脑筋活络。
当下就抢先认错道,“请王爷责罚!”
嬴城对这人动不动就请罚、认错很是没辙,“你满心都是为你家正君着想,何错之有。况且我有那么凶神恶煞么?”
安容忍不住被他逗笑。只是笑过之后,又恢复了心事重重。
“你今日真的很奇怪,安容。”嬴城一向敏锐,早就发觉了这人的不对劲,“说起来,每次你都跟着你家主子,这回怎么单独前来了。”
“正君……”安容咬着下唇,手指也慢慢绞紧。
“有时我真好奇,你怎么对他那么死心塌地,是从小就跟着赵亭筠了?”
“不是从小跟着,其实……是因为要报恩。”
像是听到了天大的不可思议之事,嬴城怀疑的问道,“赵亭筠也会有难得仗义的时候?”
“不是正君。”安容否认,“当日于我有救命之恩的,并非正君。”像是记起了自己的恩人,安容笑的平和而温柔。
嬴城还是第一次见他露出这样的表情,不由好奇问道,“哦?那是谁?赵丞相么?”
安容摇摇头,不肯再多谈,只是简单回应,“是一位和王爷一样有善心且身份尊贵的人。”
嬴城没有多想,只认为救安容的既然不是赵丞相,那肯定便是赵亭筠的那两个哥哥之一,丞相之子,身份自然也是极为尊贵的。
话题进行到此,也算是告一段落。眼下没什么事,嬴城就想让安容退下。
安容虽应了话,却脚步踟蹰,他脸上始终带着几分挣扎。好不容易走到门口后,像是再也无法克制,他转身,“噗咚”一声跪在了嬴城面前。
嬴城被他着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正要询问,就见安容磕头说道,“王爷,奴才该死!奴才……瞒了王爷一件事!”
另一边,趁着冬日难得的雪过天晴,蓟常曦来了兴致,在后花园中散了散步,他便让人取了几本书,坐在亭子里,边欣赏景色边翻着书卷。
身边还有一人倚栏而坐,轻轻的读着一首诗,那人正是无双。
和赵亭筠不同,无双对蓟常曦十分友好。闲着没事,他还爱和常曦一起读书念诗,甚至还想学一些骑射功夫。事实上,每天早晨,蓟常曦已经开始带着他一起日训了。
对此,嬴城非常赞同。这种随时会有战争爆发的年代,有武艺傍身总是好的。而且两人相处和睦,自然是一件开心的事。
和往常一样,正当他们在悠然对诗时,身侧的沐塘远远地就看见赵亭筠和两个侍从朝这边走了过来。
他提醒道,“公子,正君来了。”
蓟常曦和无双循着沐塘所指方向看了一眼,果然,那下巴微扬的傲气样除了赵亭筠还能有谁?
无双以前就吃过那人给的苦头,导致每每看见对方,都会不自觉的畏惧。
常曦也有些头疼,他可不想又为了莫名其妙的事情和赵亭筠起争执。思及此,就想着带无双和沐塘离开。
不过,赵亭筠已带着两个跟班走进了亭子。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这个骄纵少年看见几人后,没有给脸色,也没有跳脚开骂,反而是一脸为难又纠结的样子。
朝着赵亭筠行了礼,蓟常曦说道,“正君,我和无双刚好要回院子,就不打扰了。”
“那个,等等!”见人要走,赵亭筠憋不住了,别扭道,“其实我今天来,是……为了上次的事情……道歉。”最后两个字,他说的又快又轻,不过剩下的人还是听见了。
大家不免感到震惊,这才多久时间,为何赵亭筠反差如此之大?
蓟常曦不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不动声色道,“正君言重了,那件事我也有错,不该和你起冲突。”
赵亭筠立刻反驳道,“你别搞错了,是王爷要我来道歉的,又不是我自己愿意来。”
还真是小孩子心性。明明脸都有点红了,还要嘴硬。常曦也不想多为难他,只是顺着对方的话点了点头,“好,我明白了。那件事就一笔勾销吧。”
再次要走的时候,赵亭筠说道,“王爷说了……除非你真的原谅我了,他才肯原谅我。还说什么要我杯酒释前嫌,麻烦死了……你能不能做做样子喝一杯,否则他一直生我气。”说到最后,他又满心气愤,虽嘴上不再说,但心里估计是在骂着嬴城。
常曦看他那满心不乐意却依旧硬邦邦的把杯子递给自己,禁不住想笑,不过这一笑肯定会惹恼面前这个人。想到既然是嬴城的吩咐,为了不让赵亭筠难堪,蓟常曦也就接过了酒杯,“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正君性格直爽,我很是欣赏。希望这杯酒之后,我们能如同家人一般,好好相处。”说着一饮而尽。
赵亭筠看他全部喝下之后,也慢慢举起手中酒杯,美酒入喉,确实舒畅。只是……这酒虽是好酒,不过却加了点料。
其实,赵亭筠之前所说的话全部都是在扯谎,什么嬴城让自己来找对方和好,劝对方杯酒释前嫌……这些全是乱扯的!
他就要故意整整对方而已!
那夜,他潜入嬴城房间本想偷偷看一眼就走,结果正好遇到嬴城和蓟常曦同时回来,万不得已,他推开窗户躲在了窗沿下。因为一时没法脱身,所以他听到了之后的所有动静,气的牙都要被咬碎了。
嬴城不是宠着那个人么,那么自己偏不让那人好过!
反正他不怕别人去告状,嬴城已经不待见自己了,再差也差不到哪去。再说了,凭着自己父亲的地位,嬴城又能怎么样?最多又是多抄几遍书,禁足几日而已。
如此想着,他更得意了。
等着蓟常曦一行人走过身边时,他终于露出了笑意。
然而还没等他再多高兴一会,就听得背后传来一阵惊叫声,接着是沐塘惊慌失措的哭喊,“公子!你怎么了!”
赵亭筠转头,就见自己讨厌的那个人此刻很是痛苦的样子,脸色惨白,捂着腹部冷汗涔涔,一丝鲜血从唇边缓慢溢出。
他被吓傻了,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明明放在酒里的只是普通泻药啊!怎么会这样!
赵亭筠被这变故彻底弄怕了。
第29章:还之彼身
在安容如实相告下,了解事情始末之后,嬴城心里一团火简直越烧越旺。一句话不多说,直接起身就朝花园走去。
宁祥看他实在不高兴至极,也默默跟上,不由哀叹:正君啊正君,这回你可是拂了王爷的逆鳞了。
从院子到后花园有一段路,嬴城走的很快。安容的话时不时回荡在耳边,赵亭筠居然有这个胆子,倒是自己太大意,总认为对方不过是个爱闹脾气的暴躁小鬼,不曾想其现在还知道给人下泻药了!
赵亭筠,看我这次不好好罚你!
然而,当嬴城赶到之时,却被眼前的一幕给惊的说不出任何话来,他的脚步甚至都停滞了片刻,接着,几乎是跑到了那个此刻痛苦非常的人面前,他看着对方唇边和衣上的鲜血,声音都在颤抖,“这是……怎么回事?常曦……你别吓我……”
蓟常曦双目紧闭,无法做出回应,惟有紧紧皱起的眉间诉说着他现在很不好受。
从沐塘手上将人一把抱进自己怀中,嬴城看着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的赵亭筠,怒喝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未等无双和其他人开口,他又急忙打断,“太医!去叫太医了没有!”
“王爷您别这样!”无双看他心神俱乱的样子,遂按住嬴城的胳膊,目光中透着几分哀求和害怕,“太医马上就赶来了,王爷您别这样……”
勉强让自己定下心,嬴城当机立断,将人打横抱起,走向不远处的客房,“再让人去催!快一点!”
在场的人从不知道素来优雅温和的睿王也会暴躁成这副模样,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他们很是畏惧。不管平日自家主人有多温柔,但凡生起气来,那种慑人的气压太过恐怖。
就像平静海面之下的危险漩涡,能化解这场灾难的只有那个人而已,那便是睿王最喜欢的侧君,他是他的镇定剂。
待匆匆而去的背影越来越远,安容依旧没法克制住颤抖的双手,但他也没忘记赵亭筠,转眼望去,发现那人已经瘫坐到了长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