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攻妻计(大梁情史 包子)——斐成章

作者:斐成章  录入:05-12

“王爷觉得我会为太子卖命,是因为太子从封戟镇里将我救了出来,对不对?”安容微微侧头看着嬴城,“您也知道封戟镇是什么地方,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疑惑。”

嬴城没有开口,他只是安静的听着安容说话。

“难道我不该为太子做些什么吗?无论我为他做些什么,永远都不够多。”像是自言自语,安容轻声的重复了几遍,再次抬头看过来时,眼中已经没有了任何情绪,只余下一片的空洞,像是在讲叙着旁人无关紧要的经历,他语调中无半分感情起伏,“您去过封戟镇么?您真正知道那个地方么?那里曾经有我最快乐的孩童时光,也承载了之后无数的痛苦回忆。”

“在梁国最南边的封戟镇,只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镇子。它靠近南方边境,所以周边外族较多。原本我们一直和睦相处,多少年下来都是如此。”安容一点一点还原着那些支离破碎的过往,“然而当今的国君为了扩大疆域,想要征服南边外族,收为已用。所以派兵前往封戟,开始驻扎进攻。”

嬴城蹙眉,如果照安容这个说法,之前听到的关于封戟的传说岂不是要被推翻?

像是看出了对方的不解,安容笑道,“王爷真的以为大梁派兵只是为了自保么?那不过是一种美化,美化朝廷的无能,一言就抹杀了封戟死去的数万人。”

“那些外族受到突然的袭击,自然出离愤怒,他们以为我们和大梁士兵串通联合,所以展开了残酷的报复。大梁的士兵抵抗不能,又被国君呵斥无能,连区区一个封戟边境都无法镇压。朝廷不再派兵支援,那群士兵开始把怨气尽数撒在镇中百姓身上。你能想象我们的绝望么?”安容虽然仍旧带着笑,眼中却满是恨意,“我们根本不被当做人,谁都可以来屠杀我们。那些外族,以及自己的同胞。不停歇的战火让饥荒连年不断,你一定没看过他们死的时候那种悲惨的样子,一层皮覆着骨头,婴儿的眼睛只剩下两个窟窿。裸露的白骨被秃鹫啄烂。”

“我的父亲,每天从早到晚只是为了想尽办法为我和弟弟弄一点吃的,不让我们饿死。尽管这样,我们吃的也不过是野草和树皮。但这已经算是不错的了,每次我问父亲,你把这些都给了我们,那你吃什么?他总是说他吃饱了,在外面吃饱了才给我们带回来的。他和爹爹总是这样。”

“然而当一群士兵划开他的肚子时,我才知道,他所谓的吃饱不过是满满的一口黄沙。你能想象吗王爷,”安容想要笑出声,脸上却又痛苦至极,“他吃的都是泥土,只为了省一些所谓的食物给我们。而那些食物呢?野草而已。在我父亲的尸体旁边,我看见爹爹被一群人轮暴,他显得那么软弱无力,我听见他不停的说着‘救救我’。没有人救他,没有任何人。”

“你问我为什么?我也想问为什么?我想问整个天下苍天,我想问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为什么?我们不是他的子民吗?为什么?我想了很久,我想了无数个日日夜夜。可是我找不到答案。我们被抛弃了,被自己的君王。然而之后呢?我被那群人抓进了军营,周围都是和我年纪相仿的人,你知道我们要做的是什么?”安容起身,站在嬴城面前,“对啊,就是要让他们尽情发泄,尽情开心。”说着,他一件一件解开了身上的衣物。安容的身体很纤细,可以说是瘦弱。月光之下,很快便赤裸相对。

嬴城一声惊呼被生生掐断在了喉咙里,他双眸猛地瞪大。

只因为眼前这人的身体上,纵横遍布着各种伤痕,烫伤、鞭伤、刀伤,以及被作为奴隶而烙上的铁烙。他修长的腿更是找不到一块好的皮肤,就像一张白净的纸被人恶意的泼上了各种肮脏的印记。

嬴城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双手已经紧握的近乎要嵌进掌心里。他无言以对,震惊和不可置信让他失语,心脏猛烈的生疼让他无法回神。此时此刻,嬴城才明白赵亭筠那日说安容“只有一张脸能看”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我亲眼见到我弟弟在军营中被折磨至死,他死的时候才十一岁,眼睛也没有阖上。我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因为我知道自己早晚也会死在这个地方。然而人总是很奇怪,越是绝境,求生欲望反而更加强烈。也许是看多了死亡时的惨状,我开始畏惧死亡。我发现自己变得和爹爹一样,总是不自觉的在心里乞求着‘救救我,谁都可以,救救我’我真的很想活下去,尽管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都已经人不人鬼不鬼了,可我想活下去。”

“然后他出现了,他看见了我,至今我都记得清楚。那天我缩在一个角落里,正要被人拉走,于是他走了进来,后面还跟了很多人。我不知道他是谁,我只是本能的扑上去,求他。我觉得周围的人对他那么恭敬,或许他能帮帮我。”

安容终于褪去了所有笑容,眼睛里有水珠不断的落下,“他看见我那副样子,意料之外的竟然没有一脚踹开我。而是沉默很久,像是叹气一般,轻声说了一句,‘可怜’。”

当年那个绝望到几乎不抱任何希望的少年,只是凭着本能想要获得一线求生的微芒。于是锦衣玉冠的青年给了他光亮。

他低头看着这个骨瘦嶙峋、眼神哀切的少年,冰凉的指尖碰触到对方脏兮兮的脸,却终是忍不住低叹道,“可怜。”

这个孩子想活下去,而他也不知怎么偏偏那一刻动了恻隐之心,他愿意给他一点希望。

所以,少年就记了一辈子。

“你知道吗王爷,这就够了。”安容说道,“他带着我过了好几年无忧无虑的日子,我从没想过自己也能这样生活。曾经我想活下来,真正活着的时候却又如同一具行尸走肉。到底为什么当时会有那样的执念?现在我也无法想明白了。也许只是为了替家人多看一眼这个世界,他们从没来过这么繁华的地方,我不求太多,只想和他们每天吃饱,没有战争,平安的过日子……很难么?”

“别说了……”嬴城打断了他的话,走到安容面前,捡起地上的衣服把他裹紧,“安容,有的时候人太清醒,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可是我……根本不曾从痛苦中解脱,”安容的情绪彻底失了控,他哭的像个小孩子,“我想我的家人,我想回家,可是我能怎么办!王都、北疆!什么时候才能轮到封戟?为什么我们就要一直生活在杀戮和饥饿中?我们也是人啊!”

“我知道……”我当然都知道。嬴城握着他的手,紧到自己都觉得疼。这种悲痛,这种无奈,这种绝望,我都经历过,所以我知道。

嬴城有一点没有骗安容,那就是他说的那个梦境,在未穿越前的那个时空,曾经让人闻之色变的感染病每天都夺去数以百计的鲜活生命,无数人不知道下一刻自己也许就会被确诊。而残酷的地震更是让人悲哀自身的弱小和无力。家庭被拆散,亲人生离死别,健康的人可能失去双手或者双腿,从此只能依靠假肢和轮椅。那种因为绝望而对整个世界麻木的感情,我都知道。所以此刻,我才感同身受。但正因为如此,我们不该愈加珍惜来之不易的生活吗?我们还活着,这已经该感恩了。

“好好活着,安容。”

“恐怕……”安容额头抵着嬴城的肩膀,低声道,“也许我已经……到极限。”

“我哥哥把你救回来,你就这么报答他的么?”

“对不起……我对不起他,也对不起你和侧君。我这辈子来不及做很多事,也做错了很多事,但是……”安容没有再说下去。他觉得累了,今夜他仿佛耗尽了一生的力气。

月亮还是那么圆,团团圆圆,无知无觉,一点也不懂世间的疾苦和悲伤。它以最圆满的姿态来还原最惨淡的真相。

所以万物多残酷。

几乎是一夜未睡。

在嬴城回到自己院子后,他坐在窗边等到了天亮。

眼睛酸涩,他的身体已经僵硬。

慢慢扶着桌角,试着起身,他朝外走去。思考了一整晚,他有了一个决定。

他想去和嬴岚好好谈谈,他们不该是这样,是嬴岚一直以来错想了自己。同时,嬴城也希望嬴岚可以给安容绝对的自由,而不是以救命恩人的角色让那个人生活在压抑中。

如是想着,他走出了院子。却正好撞上了迎面跑过来的宁祥。

“怎么了,一大早就冒冒失失的。”嬴城扶住他,才发现宁祥此刻眼睛通红,脸上急的像是要哭。

“王爷!”宁祥一见是他,“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声音里已是藏不住的哭腔,“安容……安容他……”

脑袋轰响,嬴城觉得整个人都有些发木,他本能的问道,“他怎么了,你说清楚点……”

然而宁祥只是哭,再也不说话了。

嬴城此刻才恍然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就是……安容,只怕已经……不在了。

第38章:惊变北疆

他是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了身边人的死亡。

不同于战场上的豪情壮志、为国捐躯。这一次,没有功勋,没有颂扬,也没有后世传唱。安容走的非常安静,像极了他的性子,总是乖巧而懂事的,开心时少,沉默时多。

那个人经历过许多事,却终究没法走过心中的那道坎。他迈不过,于是再后退也无路可走。

过往片段历历在目。嬴城站在安容的房间里,不言不语,仿佛成了浩渺万物中的一粒尘沙,被铺天盖地的回忆席卷吞噬,挣扎于挥之不去的沉郁浮世中,然后安于现状,顺从天命,等待千年时光将自己腐朽,和所有渺小的生物一样,最终将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门口轻轻的啜泣声一直没有间断,良久,嬴城终于有了反应。他步伐有些机械,又像是费了很大力气似的,慢慢回身走到门口,他看到了抱膝埋首的赵亭筠。

嬴城觉得自己是该安慰眼前这个人的,但是数次张口,却始终不知说些什么。这一瞬间,他感到非常累。

两人就这样并肩坐在石阶上,远处晨光形成了一个温暖的圆球,轻柔舒缓的带给王都无尽的绵绵生机。然而,不时的哭声却让这间屋子的周围笼罩着无法驱散的悲伤气氛。

这样压抑的感觉又让嬴城想起了昨夜的安容,他强迫自己掐断这段景象,“别哭了。”如是说着,嬴城发现自己的声音干涩而低哑,陌生的让他不敢承认,“安容,他只是……”解脱了。

再也说不下去,嬴城轻轻搂过赵亭筠的肩膀,他从未对他做出这样温柔的举动,此时此刻,他脑中没有任何念头,只是单纯想要这么做而已。

“没事了。”自我安慰一般,嬴城低声的重复道,“他很好……没事了……”

然而怀中的赵亭筠直到这一刻才终于爆发出了所有的委屈,他抓着嬴城的胳膊无法抑制哭泣,声音断续甚至不能成语,“安容……他……他死了!他死了……”

嬴城紧紧抱住赵亭筠,他没有再说话,因为他已经无话可说。

院中,长垂青柳也失了往日神采,桃花如雨一般落得伤感。

春风为他送葬。

在安容逝世的第二日,嬴城听到了一个消息——嬴岚已经决心要娶蓟常聆了。

他脸上没有表现出一点异常,相反,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镇定。

手边的清茶已经凉了很久。直到宁祥担心的走到身边,试探的说道,“王爷……我帮您换一杯吧?”

嬴城手指微动,他的目光终于落到桌上,又扫过那只雕花白玉杯,片刻摇头道,“不用了。我要进宫一趟,现在。”

宫中的路于他而言,是熟到不能再熟。端华门,永乐殿,延寿宫……自己曾千百次的流连在这里,然而这一次,嬴城站在摆放着琉璃宫灯的长廊上,他觉得茫然而疑惑。

不断经过身边的宫人们纷纷对他躬身施以礼节。但嬴城无心去顾及这些,他来到嬴岚的寝殿前,驻步抬头,似要将这个地方记得深刻。

“你这是怎么了?”正前方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打断了嬴城,只见嬴岚就站在他的面前,依旧是温温和和又带着些慵懒,一袭青色长衫衬得肤色愈加白皙,“为何不进来,反而在那站着?”

嬴城也想学他的样子,装作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仍是谈笑自如的模样,只可惜自己好像做不到。目光和嬴岚交汇,嬴城语气平淡的说道,“没有太子的允许,我不敢擅入。”

这样的态度让嬴岚吃了一惊,他打量了嬴城几眼,却也没发现什么特别反常的地方,稍一会儿,又恢复了笑意,把嬴城往殿中拉去,“今日不对劲啊,一副严肃的样子,不知情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嬴城并没有接他的话。

敏锐的察觉到有什么事发生,一进了大殿,嬴岚就使了个眼色让众人都退了下去。很快,便只剩他们兄弟二人。

“或许,我猜到你为什么不高兴了。”嬴岚将他按到椅子上坐下,自己则坐在了嬴城身边,“是因为我要娶蓟常聆么?”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嬴岚要猜自己弟弟的心思并不难,特别是嬴城之前特地过来告诉了自己,蓟常聆已经心有所属,而今听闻了这个消息自然会动怒。不过……自己也有的是办法来说服对方。嬴岚笑了一下,说道,“其实这件事……我也很是为难,你知道,君父他……”

“我就想告诉你一句话。”嬴城并不是之前那个什么都被蒙在鼓里的人了,所以他不愿再听嬴岚编故事,直接干脆的截断了对方的话,嬴城说道,“安容死了。”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甚至没有一点铺垫。

嬴岚原本想去拿茶杯的手硬生生的停在了半空中。片刻,他收回手,端正了一下身子,尽量平静道,“什么意思。”自从成为太子后,他一举一动都是那么得体而运筹帷幄,绝不容许自己出现一点失态和慌张,然而在嬴城毫无预兆的说出那句话后,也许旁人看不出,但是嬴岚觉得自己刚才的动作简直生硬又仓惶。

“太子想必该比我清楚才对。”事到如今,嬴城反而冷静了不少,失望和怒气像是沉淀成了一块无法挪动的巨石。现在,自己也不过是想要和对方将所有事情说个明白而已。

殿中寂然无声,嬴岚并不傻,从嬴城之前的状态看来,有些事再否认也没有任何意义了。因为自己这个弟弟也不傻,不但不傻,有时还敏锐的让人头痛。

事情走到这一步,嬴岚倒是释然了一些,他不会蠢到在对方有备而来的情况下还惺惺作态。这次,他终于稳稳的拿起了杯盏,慢慢喝了一口,才说道,“你觉得安容的死和我有关系?”

“难道没有么?”嬴城看向他,“你救了他,他听命于你也很正常不是么?潜伏在赵家,到王府中监视我,在杯子里下毒,所有真相被揭开后再自杀。这一步棋太子你安排的真好。”

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嬴岚反问道,“你说我让他下毒?”

“死无对证之下,太子当然可以说什么就是什么。”嬴城弯了弯唇角,眼中毫无温度,冰冷一片。

被这个近乎嘲讽的笑容给勾起了怒火,嬴岚霍然起身道,“我告诉你,下毒这件事,之前我的确一无所知。但我承认自己希望你废了赵亭筠的位置。你觉得我有那么笨么?下毒这种事,简直就是铤而走险,万一败露,得不偿失!况且我若想要分权,直接娶蓟常聆就好,用得着去害他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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