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楼内又有几名男子飞扑过来,从身后抽出大刀,向云槿等人砍来。
云槿瞳孔猛地一缩,还未有所反应,就被简轻侯抱起,飞到二楼的一房雅间里。房间里正在用饭的客人被吓了一跳,正要骂人,就被简轻侯一个冷眼瞪了回去,讪讪地住了嘴。
这批刺客的武功不高,不消片刻便被唐观带人抓捕。
云槿下楼的时候,那些人正面目狰狞地躺在地上,下巴被卸下,口水流了一地。
大堂里的客人也全部跑光了。
云槿半躲在简轻侯身后,神色委屈极了,问向来人:“你们做什么老要杀我?”
那些人嘴里发出“嗬嗬嗬”的声音,说不出话来。
唐观伸手扯过一个看似是头目的人,手指在他的嘴里捣弄两圈,抠出了一个毒囊,这才把他的下巴按了回去。
头目恶狠狠地朝云槿吐了口口水。
简轻侯皱眉,拉着云槿退了两步。
唐观踹了头目一脚,头目顿时疼得缩成了一个虾米。
云槿从简轻侯身后探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头目喘了两口气,才磕磕绊绊道:“像你这样的狗皇帝,人人得而诛之!”
云槿皱了皱眉,不满道:“为什么你们都说我是狗,我真的属龙!”
头目一怔,显然没想到云槿会这么回答。
但他并没太过于深究,他的目的只是刺杀皇帝,于是继续冷笑道:“人人都知道当今皇帝昏聩无能,大事都是由太后和丞相主管,年仅十六岁的小皇帝不过是他们的傀儡罢了。与其受人摆布,不如将大周江山拱手相让,主子说不定还能饶你一条狗噗——”
头目话未说完,就被唐观一脚踢在胸口,直吐鲜血,当场晕了过去。
简轻侯不赞同地看向唐观,反手遮住云槿的眼睛。
他发现,云槿的身体竟在微微颤抖。
云槿沉默了好半晌,才扯下简轻侯的手掌,轻声道:“表哥……他的话,我听懂了。”
简轻侯一惊,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
我叫云槿,今年十六岁。
今天是十一月十二,天气很好。
唐观约我出宫去玩,表哥也跟去了。
我在新开的百味楼里看到了一只鹦鹉,十分喜欢。
这本来是件愉快的事,但是我又遇到刺客了。
这次我听懂他是在骂我了,他要我不要再做皇帝,让给别人。
他说我昏聩无能。
不高兴。
******
“老师,你认识元芳吗?”
“不”
“你认识程祖吗?”
“不”
“那你知道他们的姐是谁吗?”
“不”
“老师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原方程组的解是______?”
“……”
第015章
大周朝,云英帝十七年,十一月十二,晴。
简轻侯静下心来,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平静,问道:“你听懂什么了?”
云槿失落道:“他在骂我。”
“还有呢?”
“以前那些刺客也很是在骂我。”
“……还有呢?”
“还有什么!”云槿怒道,“我被骂了这难道还不够吗!我明明这么天真无邪和蔼可亲!”
唐观干咳一声,走过来搂住云槿的肩膀,安慰道:“陛下是很好,是他们有眼无珠,看不出你的好。”
云槿一脸忧郁,“我真的昏聩无能吗?”
简轻侯讶异道:“这你都听懂了?”
“……我上过国子监的。”他看起来真的很像弱智吗?!
唐观不着痕迹地瞪了简轻侯一眼,继续安慰道:“陛下向来聪明,不用理会那些吹毛求疵的人。”
“哦。”云槿点点头,但脸色还是不太好。任谁被人臭骂一顿还被逼着让出皇位,心里都不会好受。
“那这般,我们不如先回皇宫吧。”唐观说着,让侍卫把那些刺客依次押了出去。
云槿突然扯住他的衣袖,“这家店怎么办?”
刚才和刺客的一番打斗,客人全跑了,桌椅碗筷也被打了一地,老板算是损失惨重。
唐观愣了一下,笑道:“是我疏忽了。”
其实不用云槿说,也是会有善后的侍卫留下来打点和调查的。但既然小皇帝开了口,唐观自然要当面赔偿。他将被圣驾和刺客吓得战战兢兢的老板唤来,给了他一锭金子。
老板起初还不敢收,被唐观一瞪,只好笑得苦哈哈地收下了。他哪里预料得到,开店不过半年,皇帝来了不说,刺客也被招来了,万幸没有被牵连进去,他家中可还是有老婆孩子要养活的。
临走时,云槿还颇有些留恋地看了那只鹦鹉一眼。自己被刺杀已然成了习惯,可怜那些老百姓和这只小鸟,平白遭了劫难。
回宫的路上,云槿千叮咛万嘱咐,让简轻侯和唐观不要把被刺杀的事情张扬出去。
简轻侯不解道:“为何?你出了事难道不该报备太后?”
云槿苦着脸道:“要是在宫里遇刺倒好了。如果让师父和母后知道我私自出宫,还遇到刺客,非骂死我不可……师父还会罚我QAQ!”
一想到唐定虚的处罚,云槿就浑身发麻。
简轻侯皱眉:“其实我一直不太清楚……你与你师父之间的相处模式。”
以前见面,只觉唐定虚严肃清冷。白天再见,又觉云槿和他亲如父子,比与太后还要亲近几分。现下看来,云槿似乎还挺惧怕这位师父的?
云槿道:“你也知晓我是父皇的遗腹子吧。”
简轻侯点头。
先皇云楼为人软弱,在君臣关系上比云槿还要不如几分。传闻在十六多年前宫中突然传出他驾崩的消息,只说是暴毙,却是有很多人都猜测他是有了继承人之后便自动退位,不知去哪里云游四海去了。
顺便一提,这位先皇的后妃比云槿还要少,只有当时的皇后,现在的贺庄太后一位。
云槿继续道:“师父便是自我记事起就一直陪伴在我身边的。父皇去得早,师父于我来说等同于父亲。他待我也是极好的,启蒙和学武,都是师父教授的。我本来很厌烦的,后来在我六岁时中了毒,师父说我根基坏了,便不再逼我习武。之后他也一直留在宫中,直到两年前回倚苍山。”
简轻侯沉吟道:“你可知他为何回去?”
云槿摇摇头道:“这我哪里会知道。我只记得师父走后我哭了两天。”
简轻侯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那如果这次他再回去呢?”
云槿一怔,失落道:“应当也会难过吧。可师父总不能陪我一辈子。”
简轻侯将他搂进怀里,柔声道:“没关系,我会陪你一辈子。”
云槿轻应了一声,随即一把把他推开,不满道:“这还需要承诺吗?!”
简轻侯一怔,旋即是扑面而来的狂喜。
就听云槿幽幽地嘟囔道:“你都是我的皇后了,难不成以后还会跟人私奔?”
简轻侯心头的热流就仿佛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虽不说凝结成冰,却也阻碍了流畅,顿时有些空落落的。
是啊,他是他的皇后,自然是要与他白头偕老的。不仅如此,云槿还会跟那些后妃们一起在宫中度过余生。
只是想想,简轻侯就觉得心头发堵。
“……你又不高兴了吗?”云槿看他脸色变化莫测,小心翼翼地询问。
简轻侯在他唇上轻吻了一下,试探道:“如果我让你遣散后宫,你可愿意?”
云槿还来不及感受唇上的余温,就被他的问题问得一惊,哭丧着脸道:“你看上了哪个?”
“什么?”简轻侯被问得莫名其妙。
云槿沮丧道:“若非你有中意的,怎么会让我遣散后宫。”
他是有中意的,可不在那群女人之中啊!简轻侯脸色一黑。
云槿把简轻侯的脸色误认为否认,他瞪大眼睛,结结巴巴:“难、难不成……是全看上了?”
简轻侯身上开始散发寒气。
“你怎么能这样呢!”有了色狼堂哥也就罢了,现在表哥也这样,还让不让人好好当皇帝了!
云槿还沉浸在表哥也在觊觎他后宫的悲惨发现中,丝毫没发现马车内愈发低沉的气压。
“表哥你……”还是回头是岸吧。
云槿话未说完,就被扑上来的简轻侯压在了车厢壁上,堵住了嘴。
马车重重地晃了一下。
简轻侯用力啃咬着云槿的嘴唇,试图压下自己蒸腾起来的怒气。
这个蠢货!不会说话就干脆不要说!
云槿被咬得疼了,挣扎起来。
窗帘突然被人挑起,简轻侯用眼角一扫,是唐观。他也不予理睬,继续大业。
唐观面色难看,没想到简轻侯竟然已经到了当着他的面也敢明目张胆的地步,低喝道:“你适可而止一些吧!这是在马车里!”
简轻侯动作一顿,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放手。
云槿得到自由,立马捂住火辣辣的嘴唇。
唐观见简轻侯并无继续非礼的意图,这才放下窗帘,安心骑马。
云槿和简轻侯坐在车厢里,大眼瞪小眼。
云槿在心里腹诽,想抢人家妃子还这么理直气壮,表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简轻侯则是在心里郁闷,也不知这个小蠢货何时才能察觉自己的心意。
两人无声地对瞪了一会儿,云槿先认输,别过头,揉了揉干涩的眼睛。
简轻侯却趁机捂住他的嘴巴,将云槿抱到了自己的膝上坐下。云槿刚要挣扎,简轻侯就一口咬上了他的脖子。
妈妈妈蛋表哥要吃人啦!唐观救命QAQ!
云槿叫不出声音,用力把头往一边侧,却更是把脖子暴露在了简轻侯的嘴下。简轻侯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连吮了好几个红印才罢休。
云槿被松开,眼眶微红地瞪着他。
简轻侯被看得下腹一紧,直想把他按到身下。
云槿被戳得多了,这种眼神猜也猜得到代表了什么,暗骂表哥禽兽。脖子一缩,侧过身子,不再理他。
简轻侯也暗暗呼出一口气,他还没奔放到在马车里做那事。
到了宫门口,云槿跳下车,拉着唐观就跑。
唐观从上至下,看到云槿脖子上新添的红痕,扭头狠狠地瞪了简轻侯一眼。
简轻侯无关痛痒,径自跟在后面。
虽说云槿关照了不要把事情说出去,但唐观身为他的安全负责人还是需要向上级禀报的。所以云槿才在房间里休息了没多久,唐定虚和太后就急匆匆地赶过来了。
云槿怕挨骂,眼明手快地躺到床上装虚弱。
唐定虚进门,一见到他这幅摸样就皱眉了,“不是说没受伤吗?”
唐观道:“是没受伤,但受了惊吓。”
唐定虚一想就了然了,“那就是装的了。快滚起来!”后面那句是对云槿说的。
简轻侯闻言微微皱眉,他的语气仿佛云槿真是他儿子,随性得很。虽然自己对云槿也不怎么恭敬便是了。
云槿不情不愿地从床上下来,还穿着外套。
唐定虚嗤笑道:“这么大人了,装也不知道要装得像些。”
云槿羞愧地低下头。
唐定虚突然厉声道:“谁让你随便跑出去玩儿的?”
云槿低头不语。
简轻侯诧异,他居然不把责任推到唐观身上?
唐定虚又摆手道:“算了,我也不追究了。但从明天开始,你要重新习武!”
“什么?!”云槿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脸色刷白,“师父,这也太狠了点吧!”
唐定虚道:“狠什么?练武受益的是你自己。”
云槿想了想,又哭道:“可是我肚子里已经有宝宝了。”
简轻侯脸色顿时变得怪异。
唐定虚一愣,但显然对云槿的语出惊人习以为常,随意道:“练武能强身健体,更能助你腹中胎儿健康成长。”
云槿还想说什么,唐定虚已经甩袖离去了。
简轻侯:“……”
他想,他大概知道云槿为什么这么蠢了。
从小被骗出来的啊……
云槿哭丧着脸,连晚膳多加了几道点心都不能让他开心起来。
简轻侯不忍道:“其实练武也没什么坏处。”
云槿哭道:“你懂什么!刺客骂我逼我让位,师父逼我练武,你又要抢我妃子。我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啊呜呜——”
云槿不提还好,一提简轻侯火气也上来了。
“什么叫我要抢你妃子?!”
云槿拍桌道:“否则你让我遣散后宫做什么!母后给我选的都是个顶个的大美女,虽然胸平了点,但好歹还有。哪像你,一马平川,有点肉还是硬邦邦的,还老是戳我,不让我睡觉。我都快烦死你了,我今天不要跟你睡觉了,你去找那些妃子好了,反正你迟早也要把她们带走,还不如唔!唔唔——”
简轻侯怕自己再听下去会忍不住揍人,把人扛起扔到了床上。
云槿见表哥气势汹汹地朝自己走来,在床上滚了一圈,缩进角落,抱头道:“你、你又要打我!你说过,不打我了……救命啊!”
简轻侯抓住他的脚踝,拖进怀里,握住他的细腰,阴森森地磨牙:“没关系,多做两次,把孩子做掉就没事了。”
云槿:“……”
丧心病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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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云槿,今年十六岁。
回到宫之后师父就来找我了,不知道哪个上茅厕没草纸的打小报告。
师父说从明天开始要我重拾武功,可是凄惨!
最可恨的是表哥不但不安慰我,还戳了我一晚上。
还扬言要把我肚子里的宝宝做掉。
惨无人道。
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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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东西只要写出来让人看到,就能直接对读者产生巨大的精神伤害,比如
“指甲划过黑板的声音”,可以说是现实世界中的咒语。
我个人见过最具有广谱杀伤力的是这句话:
“想象一下,把牙签插在大脚趾的趾甲缝里……然后对着墙用力踹上去……”
第016章
大周朝,云英帝十七年,十一月十三,阴。
简轻侯觉得很头疼。
因为云槿已经哭了一个早晨了。从睁眼一看到自己就在哭,连早朝也没去。
简轻侯被他哭得心烦意乱。
“你也够了吧!谁都知道你肚子里不可能有孩子的!”简轻侯气急败坏地说道。
“现在当然没有了啦!”云槿抽噎着道,“宝宝都已经被你做掉了,怎么可能还有。”
“你……不可理喻!”简轻侯气得甩袖。
云槿哭得更大声了,“表哥真是太可恶了,把我宝宝做没了,还这么凶呜呜——”
简轻侯看到守在外面的宫女太监都是一个要笑不笑的表情,一张俊脸涨得通红,只觉得尴尬至极:“你怎么知道你肚子里一定有宝宝。”
云槿哭道:“连师父都说要宝宝健康成长了,怎么可能没有!”
简轻侯嘴角一抽,道:“你就这么相信你师父说的话?”
云槿道:“当然相信啦,师父对我这么好。而且我有那么蠢吗,真话假话都分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