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什么找，很明显，你所谓的友谊背叛了你。”
“不会的……一定是我没仔细找……一定是……”
皇甫冽断定不管怎样不能再让眼前的人这么失控下去，“你给我起来！听到没有！”
地上的人俨然一个上错发条的娃娃，他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皇甫冽也顾不了那么多，不管那人如何奋力反抗双手将他连托带抱的提起来束缚在自己手臂之间，好让他正视自己，“林嘉翊！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已经找了很多遍了！还不清楚吗？你看看外面，就剩下几张废纸，这不明摆着吗？他跑了！带着你的钱跑了！”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捂着耳朵拼命的摇着头，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不停的滑下脸庞，滴在皇甫冽的袖口。在心底开花，他终于知道自己的心有余悸是因为他没有想到冉浩竟然对嘉翊如此重要，重要到他竟然会亲自来找自己，听到他要帮忙会露出那么欣喜的笑，他低估了冉浩，低估了这三年对林嘉翊的影响已经超越了他的想象。
“听我说！我会给你比那多很多的钱！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把冉浩找出来痛打一顿！”
“你不会懂得……不会懂得……”那对他的意义来说有重大，冉浩带走的不止是他三年辛辛苦苦挣的钱，还有这三年里他一点一滴的信任和依赖，这三年自己唯一的支持唯一还能笑的理由，都一并被彻底否认了……“不会懂得……不会……”
感觉手臂里的身体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开始下沉，声早音也越来越弱，攀着自己的手臂也渐渐软弱无力，皇甫冽心底翻涌的乱流如洪水猛兽让他清晰的认清这种心痛，早已在埋了很久的伏笔。
第十八章：住院
无论来过多少次皇甫冽都讨厌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靠在走廊的长椅上抽着烟，西服外套放在一旁，路过的护士谁都不敢阻拦。
十年来他处心积虑运筹帷幄，就算在血雨腥风中遍体鳞伤都未曾让他感觉如此疲惫过，灭掉烟，再点燃烟，这个过程重复了十几次之后身旁有人坐了下来。
“这就是你的方式？”
“是。”
“都解决了吗？”
“差不多。”
“呼……”身旁的人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有个不好的消息，我刚验了嘉翊的血糖，血糖浓度只有28mg/dl.你知道这个数字意味着什么。”
“晚期低血糖症状。”皇甫冽不知道自己竟然还记得这个术语，十年了，他以为自己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也有个好消息，那些该死的工作即便他想做也没法继续了。”
呵，没想到白肖也会开玩笑的，可惜自己已经快忘记了怎么去笑。
“我低估了这些年，白肖。”
“不是你低估了，而是现实超过了你的预估。上次我只会为他挂葡萄糖点滴，这次居然要一次性给他静脉推注……这只是才短短的三个礼拜而已。”还有你的心，冽。
往后的一个礼拜。皇甫冽总共去过医院两次。
第一次去的时候嘉翊沉沉的睡着。皇甫冽本来打算去嘉懿的房间拿几件换洗的衣服，结实实在在那一堆破烂里找到他所谓能穿的，就只好临时去商店挑了几件，SIZE只是自己大概猜测了一下，递给白肖之后自己就离开了。
第二次是在礼拜六，医院里病人多。白肖也忙得顾不得搭理他。走到病房前，门牌上写着“林嘉翊”三个字，皇甫冽顿了顿，伸手推开了门。
他已经醒了，偏着头望着窗外怔怔的出神完全没有察觉自己的到来，一旁的护士正在换着点滴，这里是单人病人，相比外面的嘈杂就显得异常的安静。刻意压低声音询问护士，“这是今天的第几瓶？”
“这一瓶完了，还有一瓶。”
皇甫冽看着那只露出的手臂上的针管，手腕上的淤青已经变成了暗红。自从自己见到他的这一个月以来，他就不停的受伤生病，输液打针，仿佛命中注定他们是彼此的克星。他在病房坐了一会儿，病床上人丝毫没有反应，只是睁着漆黑的眼睛凝望着窗外，眼底是一望无底的灰。他想开口说点什么，却又无从说起。嘴角开启又闭了回去，懊恼的站起身准备离去的时候身后虚弱的声音绊住了他的脚步，“你说的话还算话吗？”
……
转过身，正对上那对如墨的眼睛，皇甫冽走到床边看着自己在他眼中的倒影，回答他，“当然。”包括他所说的每一句。
“……谢谢你。”
这是皇甫冽十年来得到的最破碎的道谢，也是最沉重不堪的。他几乎不敢再直视那双星辰流泻般清澈的眼睛，仿佛能洞穿他龌龊的心脏。
“不客气。”
第十九章： 冉浩的悔意
皇甫冽正准备敲完最后的合同的时候办公室来了个不速之客。横冲直撞的闯进来的时候自己也吃了一惊。
“冉浩？”
“对不起社长，我实在拦不住。”秘书连连道歉，皇甫冽挥挥手示意没事，“你出去吧，关好门。”
进来的男子气冲冲的把手上的东西重重的扔在皇甫冽的桌子上，开口就说，“皇甫社长，我想过了。我爸的事我自己会想办法。我不能对不起嘉懿。”
“我听说你爸当天就复职了，是吗？”
“是……但是我每一天都在后悔自责。所以那天原本想偷偷回去看看嘉翊怎么样了，结果就听到楼下的大婶说他生病住院了。”说着，冉浩垂下头双拳紧紧的握着，压抑因激动而颤抖的声音继续说着，“一定是因为我，嘉翊一直把我当好朋友，可是我却背叛了他，害得他伤心……”
“这个你当初就应该想到，不是吗？”就好像自己一样，后知后觉。
“我不知道后果会这么严重，如果我知道会这样，打死我也不会干出这么无耻的事情！”
无耻……是吗？……皇甫冽暗自嘲笑自己。
“那么你爸你也不管了？”
“我已经给我爸说清楚了，他明天就会辞职。所以，请您把这个存折还给嘉翊。”
眼前这个奇装异服的青年眼里流露着不容小觑的坚定和担当，让皇甫冽心生佩服。这么多年，他已经很少能看到这样的眼神和勇气。正眼看着对方，“为什么你不自己拿去给他？”
“我，我没脸见他。”
“你不想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还是你不敢。”皇甫冽的话咄咄逼人。让冉浩无话可说。皇甫冽把存折重新塞到冉浩手中，“这个自己处理。”
拿着信封，冉浩最后问了皇甫冽一个问题，“您上次说的那句话还算话吗？”
站在落地窗前，背后是万丈高楼，皇甫冽看着眼前的冉浩，嘴角吐出的话语带着郑重的承诺，“当然。”
第二十章：冰释
三天之后。
白肖在给嘉翊做着最后的体检，在医院躺了快两个礼拜，每天手臂上都挂着点滴，不怎么说话，自己和他主动搭话也只是有气无力的回应。本打算直接去问皇甫冽，可是当他看到靠在墙边的男人竟然流露出他十年来从未看到过的颓唐。这个一直都高高在上的男人，用着神的眼神苍茫的俯视众生，没有喜悦，亦没有悲伤。
“等结果出来，一切正常就可以出院了。”……
“恩，谢谢你，白肖。”这恐怕是他这段时间对自己说的对多的一句话。白肖宠溺的揉乱那一头栗发，冰冷的发丝在指尖流传。这个孩子本就让人心疼的。
“跟我客气什么。我可是你无所不能的医生哥哥。”
“呵呵。是……”嘉翊被白肖的话逗笑了，嘴角的弧度刚好露出那颗小虎牙，惹的白肖又是一阵‘母爱’泛滥，恨不得这个娃娃就是自己亲弟弟。话说到无所不能，那边还有一个真正无所不能的人，他曾经也是他的医生哥哥，或许……他当医生就是因为……
“咚咚咚！”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白肖起身去开门，以为是皇甫冽，结果开门一看门口抱着一大束百合花的陌生人那头耀眼的金发让他愣了一下。
“请问你找谁？”第一反应他是走错病房找错人。男子回答，脸上闪烁着不安的情绪，“请问这是林嘉翊的病房吗？”
“是。你是？”
“我是冉浩，林嘉翊的……室友。”
室友？……白肖想到了那套破旧不堪的房子。也好，有人来看看他，总比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要好。
“进来吧。他才做完体检已经比前几天好很多了。你们聊，我去忙了。”
“谢谢。”男子的谦逊和他的外表截然不同，这让白肖对他多了份好奇。没多想，就走出了病房轻轻的带上门。
病房里的空气比冉浩想象的好很多。消毒水的味道被刻意的用香薰掩盖了许多，没有了那些自己之前看到的仪器和点滴瓶。冉浩放轻了脚步，还是惊动的病床上的人。他显然没有察觉自己的到来而是问，“白肖，是谁来了？”
……没过拐角的墙壁，冉浩嘴角微微开启，“对不起……嘉翊，是我。”直到整个都出现在他面前，那双漆黑的瞳孔才明显闪烁着不可思议的光泽。
久久的才吐出一个字来，“冉浩……？……”
“嘉翊，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除了对不起，冉浩不知道自己在林嘉翊面前还能说什么。尤其是面对这张憔悴的脸。“对不起……”
看着眼前的人不停的重复着同一句话，每一遍都在提醒自己被背叛过的事实，他已经不想再提起，为什么还要让他想起。
“冉浩，你爸爸还好吗？”
不是责骂不是斥责，就是一句平凡的疑问更像针刺般扎进冉浩的心口。该死的，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把百合花放在桌边，裤包里的白色信封已经被自己捏的有些皱褶，拿出来放开嘉翊手里，看着他，眼底的自己，“嘉翊，这个还给你。当然我知道，即便我这么做也不可能让你原谅我。我自己做得混蛋事，我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冉浩的脸写满了难过和痛苦，他知道这或许是最后一次见到嘉翊，有些话必须告诉他，“嘉翊，我真的，真的很高兴你把我当成你的朋友，还为了我们家的事去求皇甫冽……”
“都过去了。我已经没事了。”只剩下空白。
“怎么可能没事！”冉浩激动的看着嘉翊，“你现在住在这里怎么可能没事！你现在会这么平静的像个陌生人一样对我说话，这叫没事！”眼眶不自觉红了一圈，这还是嘉翊三年来第一次看到冉浩隐忍的泪光。
“所以……你拿着我的存折也不会好过？带着所有的东西离开，也会想到我？……”
“是。”
“你，后悔了？”
“是，一开始就后悔了！”
“那么今天之后，你就打算不和我做朋友了吗？”斜着头微微抬眼着冉浩，仿佛一眨眼就会溢出晶莹的液体。
“……我害怕没这资格。”冉浩转过脸不敢直面那双清澈的眼眸，每次只要看到那双凝望自己的眼睛就会觉得自己也能清澈干净。“害怕已经失去了和你做朋友的资格。”
……
“自以为是的家伙。”
……自以为是的帮他做决定，自以为是的想要带走所有东西逃离自己的世界，自以为是的消失又自以为是的出现，自以为是的让他怎么可能再埋怨。就像那个人一样……
冉浩一直呆到太阳西落才离开，临走前对嘉翊说了一句话让嘉翊耿耿于怀，他说，“”不管皇甫冽是个怎样的人，我知道，他是唯一可以帮你的人。帮你读书，帮你走你应该走的路。“
走出病房的时候，看到站在门外不知多久的皇甫冽，也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从他身旁走过，皇甫冽递过一份合同，”看看。“
冉浩接过合同，已经做好了接受任何情况的准备，打开来一看——”这是？！“
“你应得的。”
第二十一章：没关系，我都同意
皇甫冽最后一次去医院的时候也是林嘉翊出院的前一天晚上。白肖如今那副如释重负的表情他还记得清，报告上的数字好不容易才稳定，尽管还是在红线下。
推开病房，皇甫冽下意识的放轻了手脚，随后汹涌翻滚的情绪让他为之一惊，这就是TM该死的本能？气恼的刻意放开了手脚，皮鞋与地板之间摩擦的声音立刻在病房里传开。惊扰了床上浅眠的嘉翊。睁开眼睛，昏暗的房间让他一时无法适应，只是感觉有人，轻声询问，“白肖？是你吗？”
“很遗憾，不是。”在光阴中渐渐出现的脸孔之上是一双无时无刻寒气凛冽的眼睛。有些意外，也有些……欣喜，“社长。”虽然自己明确规定他不准再认自己，但是每次听到他用敬语都会分外别扭。皇甫冽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病房里只有一盏微弱的壁灯还开着，暗金色的光只是勉强让自己看到那张脸。
“学校那边我帮你转到了T大，从大三开始。”
“为什么？”
“T大的国际金融是最好的。你必须在两年内读完所有的课程，然后来公司做事。……这是条件。”
皇甫冽说完嘉翊陷入了沉默，似乎在思考什么，又似乎只是怔怔发呆，皇甫冽不等他是否消化，继续说着，“明天，我会让司机来接你，别墅那边辰会安排你。”
又是一个庞大的信息，辰……想了想，对了，以前他总是喜欢叫她辰姨，自己每次偷吃蛋糕辰姨就会打他的手，看到自己嚷着叫痛却又疼惜的握在手里吹吹。辰姨……已经十年不见了呢。
“你呢……”轻柔的细语皇甫冽差点没听清。
“我？……”转瞬即逝的闪烁之后皇甫冽咧嘴笑了笑，“你不会还期望我会来接你吧。”太可笑了不是？他这么快就忘了自己这十年是如何对他置之不理的？然而得到的是寂静的默认，皇甫冽的笑显得有点僵硬。到底是谁不正常？……他，还是自己。
“我明天要出国办点事。”
“哦。”
“……”他们之间的对话真的很少，少的破碎分离。皇甫冽抿了抿唇角，似乎今晚他说了这十年加起来所有的话，“我忘了告诉你，从你回来的那天起。你就永远的不能再是皇甫嘉翊了。”
“……”沉默的人只是垂眸颔首，露出的手指交错在一起，骨节突兀的森然可怖。
“从今以后，我们就是真正的两个不相干的人。我出钱让你读书，相对的，你完成我交给你的任务。而你做的事都和天堂财团没有任何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