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见有人问道。
“了然”是他向他们自我介绍时的称呼。
他所有的消极都立刻拙劣的躲了起来。他静了一秒,缓缓翻过身望向那些人,自嘲的笑容看起来只是带着戏谑和无所谓。
“没事。”他说,“你们这就完了?”顿了下,他再次朝他们打开了双腿,“我还没够。”
他笑着,实际上有些疲惫和厌倦。
而另外的三人只是笑着吃惊地望着他。
其中一人他臀部侧面拍了拍,笑道:“老子先休息会儿。骚货,你也收敛点,后面都松了。”说着坐在陈一然旁边,“下回我们再多叫几个,爽死你个贱货。”
他笑的就像和普通朋友谈论黄段子一样:“只能说是你能力不行啊。”
另一个男人倒是又跪在了陈一然腿间,在自己的还未勃起的东西上撸着,调侃着之前那个男人:“你不行了。我还能再爽一会儿。”过了会儿稍微有点反应后就将陈一然翻了过去。
没多久陈一然再次进入一种虚幻般的愉悦中。
喘息声、骂叹声、低吟声、肉体碰撞声。他抬着臀部,伏趴在床上,头几乎埋在枕头里,胳膊挡住了脸。
他闭着眼,黑暗之中脑海中浮现出柔和的光下江远赤裸着从他身后拥着他,他们的皮肤与皮肤紧贴摩擦着,而江远低头柔和的亲吻着他的耳根。
仿佛还有熟悉温和的声音,轻喃着“一然”。
他张着口,在那一瞬间如濒临死去的痛苦的兽般发出低吼。发热的紧闭的眼中渗出透满的泪水,再无声的渗入白色的枕头中。
身后的男人只是吟了声更奋力的冲撞了下,而其他的地方被另外两个人上下其手着。没人知道他这一声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只以为他是爽的。
他在云端和油锅间徘徊。
一面舒爽的欲死欲仙难以自拔,一面又犹如有巨石在胸口沉闷的压着,痛嚎般想着“够了,够了”。
他当然不是因为觉得此时的性事够了而想停下。他不会想停下,在达到高朝前,他只想着如何得到更多更刺激的快感。
然而同时他又对这些事,对性,感到愤慨、反感。
他不想再继续。他感到整个人都在被一种无形的巨大的力从四面八方挤压着,要将他狠狠地揉成一团,骨折肉裂、分崩离析。
但他在这犹如泥沼的感受中,连挣扎都只是的无力。
十五、
似乎已经过了很久。实际上距江远离开也只是三周而已。
陈一然几乎每天晚上都在性交中度过。
有些是陌生的,有些则已经熟识了。
他对外界已经有些麻木了。除了性以外,他很难再对其他产生更多的兴趣。
性事对他也不算是兴趣,只是一种“毒品”而已。
尽管有时感到恶心,但也仅此而已。将反感压制下来,或者性欲克制不住,都可以让他继续放纵于其中。
某天他见到了良生,在酒吧。
是良生主动过来的。而他就窝在角落里,一如既往的沉闷。
良生并没有很聒噪,坐在他旁边,陪他一起静静坐着,偶尔提起一两句,都是些调剂气氛的无关紧要的话,而他只是闷闷嗯一声,或直接不吭声。
之后良生又问了几句他的情况。他终于开了口,简洁的答了几句,却明显不愿多说。
良生就继续陪他坐着。
他的情绪渐渐缓和了下来,心里感谢良生的理解。
等他缓和够了,他把酒杯里的酒几口喝完,杯子往桌上一搁,淡淡道:“去上床吧。”
良生看了看他,不疾不徐的喝了口酒,然后缓缓道:“我觉得对比起上床,你应该找人聊聊。”
“没什么好聊的。”他有些不悦。
良生有些无奈的耸肩,“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但你得让我把酒喝完。”
于是他就静静坐着,等良生喝完。
良生似乎一点都不急,慢慢悠悠喝着。
陈一然则渐渐有些不耐烦:“你赶紧喝,要不然我把酒扣你头上!”
良生笑了起来,“你终于有点反应了。”
陈一然有些恼,觉得自己被戏弄了。
良生笑着,没再多说。但这回几口把酒就喝了。
之后两人在附近宾馆开了房。
陈一然进了门就先摘了戒指放在床头柜上。良生看着他放下戒指,表情有些微妙,却没问什么。
空调开了暖风,之后陈一然和良生先后洗了澡。等陈一然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良生已经赤裸坐在床上等着了。他看到陈一然赤身裸体的出来,先是一愣,然后直起了身子难以置信的皱了眉:
“你身上怎么了?!”
浅色的肌肤上有不少淤青,还有地方磨破了皮,隐约能见到捆绑的痕迹。
而他们上回做的时候,这具躯体还干干净净,没留任何伤痕。
对比起良生的大呼小叫,陈一然并没有多大反应。他知道良生再说什么,于是淡淡答道:“没什么,只是玩的有点过了。”
说罢,他爬上了床。
“这叫有点过了?!”良生不由低呼,然后皱着眉,伸出手轻轻拉过陈一然胳膊,看着那些淤青,拇指小心的拂过,“……怎么弄成这样。”
陈一然静静注视着良生,垂了眼睑,抿了唇,表情有些复杂。
“你要抹些药。”良生低声认真道。接着顿了下,松了手,“算了,明天我给你抹吧。你伤成这样,想必自己是不会去抹的。”
“……不用。”他说。
他莫名感到痛苦和干涩。
良生搂着他的肩将他揽了过来,他顺从的挪了过去,张开腿,跨坐在良生腿上。
“疼了告诉我。”良生低声温和道。
“不会。”他说。
那些疼痛只会让他感到亢奋,而不是痛苦。
“那种东西玩久了会迷失自我,你应该克制些。”良生皱了些眉看着他,搂住他了腰。
他静静看着良生,环住了对方的脖子,没吭声。
他知道良生是指什么:∫M。他在网上见过这类的帖子和案例。这种飘渺的过分愉悦的刺激会让人上瘾,以至于一般强度的让人没法满足,从而让人抛弃一切去追求更多更强的欢愉。
言周教后,就像性奴那样。
听起来自己也反感,但事实上,他知道他正在一步步的舍弃身边灰白的事物,而迈进这浑浊的泥潭。
他搂住了良生,身体贴在对方身上,一边缓缓和对方摩擦着,一边望着在灯光晕染下昏黄的墙面,缓缓道:“……难道这样就不会迷失了吗。”
他踏出这一步,就会有第二步,第三步。
尝到了甜头,他停不下来。
良生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开始轻吻舔舐他的脖颈。
这是人的本性。
他微蹙了眉,有些失神的望着远处,眉眼间是克制不住的情欲。他紧贴着对方,一边摩擦着,一边张开唇,喘息起来。
良生搂着他,亲吻着,然后缓缓将他压在床上。
对比起其他只是上床的对象来说,此时他觉得良生是最合他意的。
那种温柔简直是另一种折磨。缓慢的拨撩着,渗到骨子里的细腻的舒爽,在不知不觉中沉入渗透,却仍想贪求更多。
他总看好这个人,想必也是因此。
他不知不觉感到亲近,不由放松了下来,感将自己除了性以外的贪婪的一面表露出来。而这人也很会满足他除了性以外的其他需求:他伸手,他就知道他要拥抱;他脸颊贴在他脸和脖子附近蹭,他就知道他需要亲吻。
他变的有些黏人,在对方身上用喘息和行为去撒着娇去寻求一些舒适温和的对待。
对方也渐渐了解了他想要的,不需要他表态就可以给他给予。
不似平时的氵壬乱放浪,他压抑着呻吟,却在喘息之中又时不时克制不住的轻哼低吟出来,夹着赞叹的几字,带着黏腻与羞怯,成了另一种挑弄。
快到高朝时,在即将达到高处然后抛下来的恐惧中,他紧抓着对方,指甲在对方背上皮肤上划出一道道的红痕,迷乱之中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喊出了江远的名字。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肆无忌惮,但他却莫名认为良生不是会计较这些的人。
所幸对方也的确并没有任何的反对,于是他就像在颠簸的大海上找到了自己一直想得到的,越发肆无忌惮的朝那里游去。
他向上弓起了腰,摇着头,胡乱且急促的“江远、江远”的不停的喊着,接着很快他仰起头高亢的长长呻吟着,达到了高朝。
他平时是要好几次才能满足的人,今天却这么一次高朝就有些撑不住的失神的瘫软下来。但良生却还没射,于是对方就用胳膊又箍紧他的腰,看着他低笑道:“刚才可让你爽了,但我还没完呢。嗯?”
他不知怎么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气喘吁吁的侧过头,心里有些微妙的触动。
而这时良生则低下了头,舔舐亲吻起他露出的脖颈。
天……
他在心里感叹着,眯起了眼,舒适的低吟了一声。
这个人太懂得怎么抓住人心了。
真是可怕,和这人上床居然有种他们是恋人的感觉。
下一秒他又想:难道这样不好吗。
他最“拿手”的就是喜欢上一个人。
正所谓想要忘记一段感情,方法就是时间和新欢。
前者太慢,后者明显更适合他些。
然而越这么想,他却越想起江远。他想起他和江远上床,也是这样子。但江远温和,却不似良生。良生那种似乎是经过千锤百炼后提炼出的温柔,很自然,不受他人的控制。而江远……
总关照着他的想法,每一下的亲吻都小心翼翼,每一个步骤都带着讨好。
他还记着江远在做时看他的眼神,深切,谨慎,渴望,与企盼。
而那双瞳孔里只有他的倒影。
尽管明知此时和自己做的是一个名叫良生的男人,床笫间的行为也和江远不同。然而他抱着对方,满脑子里徘徊的都仍是江远,他所喊出的也是“江远”,而喊不出“良生”。
他今天格外容易满足,只是三次就累的像耗尽了所有精力,摇着头带着哭腔挣扎着喊不要了。
良生则才两次,见他如此,只好笑着吻了他的脸颊,没再继续了。
之后他让良生抱他去洗了澡。他心情莫名的好了起来,良生和他说话他也搭上,甚至露出了笑容。
他觉得此时就像和江远在一起一样的高兴自在。
躺在床上的时候,他看着也旁边掀开被子趟进来的良生,不切实际的想着对方要是江远多好。
良生看看他,眼里都带着温和的笑意。他摸了摸他的脸颊,说睡吧。
接着关了床头灯。在黑暗中凑近他,很自然而然的将他搂在怀里。
陈一然想了想,觉得可能是他们第一次上床的时候他要求搂着对方睡觉,所以对方记住了。
但总有种微妙的奇怪感。
并非有什么不适,就是感觉有些怪。
他没再多想,就像幼时和关系好的小朋友一起睡一样搂住对方,闭上了眼。
陈一然这种不错的心情持续到了第二天。花店里,郑晓允看到了她老板近期难得露出的真心实意的笑容。郑晓允虽对此没表达什么,但也跟着高兴起来,遇到什么事都要分个享接个话吐个槽。
而良生,居然真记着要给他抹药的事,第二天傍晚就给他来了电话,和他约时间,说是要给他抹药。
陈一然听了直皮笑肉不笑,想“呵呵”——那零零碎碎大大小小的伤满都是,抹药的间接意思简直就是要把他全身都摸个遍。
……变态啊。
虽然床也上了,该摸的自然摸了,但对陈一然而言良生的定位还是在于朋友——他把火包友也算进朋友里了。
他说不必,回去自己抹就行。
“你要自己抹了你那伤还会是那样么?”那边说。
管的真宽。
陈一然心里念着,其实隐隐还是有些高兴。
他说:“那也不算多大不了的,都没什么感觉。”
那边就来了句:“但看着挺疼的的。”
陈一然语塞。想着我也不想给你看啊。
最后他还是说:“没事。”
良生只好笑笑,转移了话题,问他晚上是否有空出来转。
陈一然当然答应了。
良生说要来找他。他告诉对方他下班会比较晚。良生并不介意,于是他把良生支到了一个离花店两百米外的地方到时候去等。
他不打算让良生了解他的生活。他们不熟,客观来说,只见过三次面。
挂了电话,郑晓允见陈一然心情良好,不由高兴的问:“是老板娘吗?”
谁知陈一然笑容却淡了些,垂下眼睑摇了头,“不是。”
郑晓允顿时有些尴尬,哦哦了两声,就没再提了。
陈一然看着带着戒指的无名指,静默。
也许他该把这戒指卸掉了。
他和江远已经有快一个月都没联系了。并不是想让江远腆着脸来找他,因为他知道这是他的错。但这样的杳无音信让他心里没底,他不知道江远怎么想,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他觉得他们现在就和陌生人一样。
道歉?赔罪?
但想到这,都会忆起那天晚上江远阴沉的表情,就感到无望。
指尖在戒指上磨了又磨,却是越发怀念,根本没有取了的念头。
他松了手。想着这戒指总有一天会自然而然的不再想戴了。
到了晚上,在约定地点见到良生,陈一然心情轻快起来。
他还挺喜欢和良生呆一起的。高兴,不管上不上床。
在大多数人看来这就是搞暧昧,贬义。陈一然也觉得是搞暧昧,但不带任何褒贬含义。他只觉得有很多事本身分界就不是那么明了,他一孤家寡人还有什么需要避嫌的。
这本就不是件多值得深思的事,大家都只是处个愉快罢了。
良生见了他,也笑着打招呼。
两人没有单刀直入。因为良生说没来这边转过,所以两个人在大马路上瞎溜着。
因为天气渐暖,这个时间点的街道还算热闹,路边是大大小小的商店摆在地上的摊铺,吃的喝的小摆件衣服鞋子种类繁多。虽然质量不能详谈,但看着起码漂亮有趣。
陈一然最初还一直琢磨着他们什么时候才去上床——这近一个月下来他基本上已离不开这种事了,一天不上就全身不对劲,心里发慌,极度渴求。但现在可能是在走来走去动着,将那些躁动发泄了出去;也有可能是良生挑的话题大多都有趣,他感兴趣,渐渐和对方聊的投入,所以兴高采烈,也就忘了想上床这事。
结果两人只是好心情的逛大街。尽管不知道良生吃不吃街边的东西,但陈一然还是请良生吃了些小吃,而良生看起来并不介意,欣然接受。
陈一然对此很高兴。在他印象里这么和朋友一起乱转似乎还是大学时候的事。
当然,江远不算在简单的朋友之列。
街道上人渐渐稀少,不少店铺也已关了门,除了几家店铺的店头还亮着外,就剩路灯昏黄的灯光了。
陈一然跟着良生到了停车的地方。良生按了遥控,然后看向陈一然,问:“要去我家么?”
可真够直接的。
陈一然睁大了眼望着良生。
“我一个人住……没什么事的话过去聊聊?”良生又说。
这话是不是有什么引申义?
这是陈一然的第一个想法。
因为第一个一夜情对象就说过类似的话,之后一些人也经常用些委婉的说法,所以遇到这种状况的他都会条件反射的考虑下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
接着他又觉得有没有引申义也无所谓。良生本来就是个挺有意思的家伙,而他自身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想法和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