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一然对此大恩不言谢,只坚持让良生把他送到车站。
在他的脑袋里,他宁愿倒车、在公交上颠簸一小时,也不想让良生知道他在哪工作。
“今晚也过来吧。”
良生在他下车前说。
陈一然解安全带的手顿了下。他看了看良生,然后想了想,明要早起进花,今晚再过来实在麻烦,就婉拒了。
“那我晚上如果有空就去找你。”
良生并不介意的笑着说。
陈一然对此其实并无太大所谓。他今晚不打算去酒吧,而就算回了家,他也只是一个人上上网、收拾一下屋子而已。
于是他笑笑,“行,来之前打个招呼。”
良生应了声,然后伸出胳膊搭在他肩上把他往过揽。
他有些不解,但还是顺势过去了,而良生也倾身,在他唇上轻吻一下。
这让他没想到。
这会儿天已经亮了,而不远处就是公交车站,人来人往。这样的举动也太亲昵。
但他什么也没说。他并不介意,这里又没他认识的人。
而良生也没多说话,只是笑着松了手,和他道别。
下了车,他站在路边望着良生的车开走,莫名的想到,或许良生以前,也曾很喜欢过一个人。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人总是“活在过去”的。
不是因为情感而感性的沉迷于过去中无法自拔,而是人就是这样的生物。过去的记忆,过去的经验,不断被编入认知系统中,不知不觉中影响着人的认知、行为、感受,从正向或反向。
他不也正是如此。
再想想,若真是这样那他和良生凑一起也真够搭的:拿彼此满足自己的意氵壬。
不过谁知道良生到底个怎样的情况。他的感觉常常不准,他也不喜欢去打探人家的隐私,所以此时也只是这么一想而已。
之后他历经了半个多小时的颠簸到了花店,心情依然不错。
郑晓允不由放心高兴,但这回却识相的什么都没问,以免又出了岔子。
下午的时候,天空微暗,温度也跟着降了些许。看样子是要下雨,却又是一时半会儿下不下来的。
陈一然最喜欢这种天气。他宁愿冷着,也不喜欢闪瞎眼的阳光。他就是长年喜欢窝在阴冷处的霉菌。
然而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他一样。郑晓允打量着外面的天空就很担心。郑晓君没带伞,她怕到放学那会儿会下雨。
好在直到郑晓君回来了这一星半点的雨都没落,就是把这穿的略单薄的孩子冷的打哆嗦。
吃完饭,良生才打来了电话。陈一然有些惊奇,他本以为良生不来了,结果良生还是和他约的老时间老地点见。
陈一然并无太多喜悦之情,他本已冷静的想好了打烊后就回家舒舒服服的窝着,此时良生又冒出来,打乱了他那些懒惰的打算。
这人是油多了烧么?
他心里嘀咕着。
但到了打烊那会儿,心里还是不由雀跃起来。
也不知是一个人窝着更好还是两个人瞎溜达好了。
到了约定的地方,良生从车里拿了件蓝色运动衫和一盒小吃出来,让陈一然先把运动衫穿上:“今早上看你穿的挺薄的,就在这附近给你先买了件。”
因为这些天的气温回升,陈一然里面穿的是贴身的长袖T恤,外面是驼色的高领毛衣。这其实是种很不讨好的穿法:太阳一出来会热的发汗,稍微风一吹就会冷的打个冷战。
尤其今天变了天,再一到晚上,偶尔小风一吹。不能说冻得哆嗦,但陈一然着实感觉到有些冷了。他之所以能铁骨铮铮的笔直站着,是因为他觉得缩成一团难看。
再看良生,穿着烟灰色中长款风衣,里面是藏蓝色衬衫和黑色薄毛衣。怎么看怎么暖和。
“谢了,我一会儿把钱给你。”陈一然接过了运动衫边穿边说,“在屋里还不觉得这么冷,一出来这小风儿吹得真凉快。”然后连拉链都严严实实的拉上了。
见陈一然在裤子口袋里摸钱,良生立刻把吃的亮了出来,“不用了,只是顺路买的而已。倒是赶紧把吃的吃了吧,估计你这会儿下班也该饿了。昨天觉得不错,又是热乎的,就给你买了。”
陈一然不好意思告诉对方自己吃的晚,一点也不饿,只好感激的接了过去。
良生说要不然上车吃,外面冷。陈一然却婉拒,想着今天不去良生家,上了车光吃个东西就下来了算是怎么回事,又不是流动餐厅。
接着陈一然又边吃边思考着一会儿要干什么,难道又要闲晃?这儿昨才溜达过,而且大冷的天,路上人明显都没昨天的多。他实在觉得良生过来就是来耗油的。
吃完东西,良生又从车里取了纸巾和饮料出来。陈一然擦了嘴,喝了几口水。刚拧了瓶盖,就听良生说:“我有事和你商量。”
陈一然心里咯噔一下:这种话后面大多都不是他喜欢的内容。
但他还是镇定道:“说吧。”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搭个伴儿。”
陈一然一听,顿时心放了下来。良生这话也算是随了他的想法,于是他干脆道:“行啊。怎么个搭法。”
良生靠到了车上,笑着说:“就像这两天一样。”
“你是说床伴?”
“也不只是床伴。就是平日里能有人陪着。”
陈一然点头,“我大概懂你的意思了。”然后盯着良生,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良生耸耸肩:“我说完了,你有什么想说的?”
“我要到外面‘找食’呢?”陈一然盯着他问。
良生想了下,坦然回答:“偶尔的话也是不是不行。”
陈一然笑了下:“‘偶尔’的频率是多少。”
“两周一次吧,最多。”顿了下,“但我还是不希望你出去找。”
陈一然点点头,表示理解。毕竟床伴图的就是个干净稳定。
“每天都会上床吗?”
他望着对方又问。就像问对方是不是包吃包住一样。
良生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不一定吧。”
陈一然很理解的点头:“哦,我理解你年龄和生理需求的比例。一周四次可以吗?”
“……我是指有时很累就直接睡了。不要说的我好像年龄很大、力不从心了一样,我才过三十。倒是你,纵欲过度小心伤身。”
“不要岔开话题。到底可以不?”
“以这两天的情况来看你觉得我可以不?”
“我怎么知道,没准你都弹尽粮绝了还在逞英雄。”
“我可一点都没勉强。”
陈一然想了想,最终说,“行吧。就先这样,不行再说。”顿了下,“顺其自然,好聚好散。”
陈一然自知这种话很冷漠,但说清楚对双方都没坏处。
良生笑着点头,回答“当然”。
商讨终于结束,陈一然舒了口气,“说真的我觉得我很吃亏。”
良生摸了下他的头,问:“哪?”
陈一然就凉凉朝良生扫去一眼,“我四个人都不嫌多。”
意思是良生的性能力不一定能满足他。
良生却笑笑,“没事,我把你纠正过来。”
意思是他性生活不正常,纵欲过度。
“所以你过来其实就是谈这事的?”陈一然无奈般的摆摆手,“你完全可以明天再谈。”
“我今天不过来,你没准就‘出去玩’了。”
“……我今天本就打算回家。”
“谈都谈妥了,不如去我那住吧。”
“不是谈不谈妥的问题,是我真的要回去收拾下屋子换身衣服。”
“我可以在你楼下等你,你刚好拿些衣服放在我那。”
陈一然不说话了。他觉得和这人交流似乎有些问题。
半晌,他叹了口气,“明天行不?我今天真的不能过去。”他明早上还要开着他的破面包车进花。
良生见状也不再纠缠,点了头,“好,那我明晚来接你。”
陈一然松了口气,感激的点头。
昏黄的路灯下,良生揽过了他,将他吻住,而他也顺手的搂住了对方的腰。
正是缠绵之时,却突然被谁拽住后衣领甩到一旁。
陈一然眼睛焦距都没对准,脑子还是乱的,就见那人扑向良生就是一拳。
陈一然懵了。
再定睛一看,更是脸色变了。
——江远。
没错,穿着一本正经,打起人却下了狠手的人是近一个月没见的江远。
——他怎么在这?
陈一然惶惶不安,总感到有什么不对,此时却也无暇多想。良生最开始也没反应过来,此时也开始反击,陈一然只好急匆匆的先去把两人隔开。
明明是先被打了的、脸上挂了彩的良生看起来更为惨烈,然而陈一然眼睛看到江远却先心里软了下来。他面对着江远,无形间是把良生挡在了身后。
“江远……”他低声道,无意间语调里透露着委曲求全的意思。
江远的脸色明显只有变的更难看。
那一言不发与压抑着怒意的脸让他想起那天晚上。但那时他是一个人,所以他无所谓江远怎么打骂他,只要江远心里能舒坦些就行。而此时良生却在,说到底也是被他这种爱勾三搭四的性格给拖下水的,所以他不得不护着对方,起码不能让对方莫名其妙的挨这顿打。
江远红着眼瞪着陈一然,抬手就要拽他的领子。良生此时却伸手把陈一然挡在身后,冷冷盯着江远:“干什么?”
陈一然没想到良生还来这招。虽然知道对方是为了护他,但心底不禁还是有些恼,想着这会儿来这出不是添乱么。
果不其然是起到了火上浇油的效果,江远再次出了手,而良生这次也毫不客气起来,两人再次扭打在一起。
陈一然只好再去拉架。虽然很对不起帮了自己又挂了彩的良生,但陈一然见江远被打还是难受。他忍不住去拉良生,乞求般的低喊:“良生,你别打他,别打他……”
良生似乎比江远要有理智的多,被陈一然拦了两下就收了手,只是冷冷盯着江远。而江远则没良生那么冷静,狠狠的盯着良生,不停的把陈一然往一旁甩。眼下这种情况陈一然自然不敢到一旁去,只能踉踉跄跄的又把良生挡在身后再去拦江远,稀里糊涂的解释着:“江远,江远……行了,我的错,我的错……他不知道情况……”
在一个男人眼里,还有什么比“女干夫氵壬妇”为对方护来挡去、负荆请罪让人愤怒的?
所以当那似曾相识的一巴掌扇到脸上,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
“贱货。”
咬牙切齿的一声。
这也是相当熟悉的一句。
陈一然不吭声,低着头。
但良生看不过了,拧着眉又把陈一然护在身后,下一秒江远就揪了他的领子,恶狠狠放话:
“你少再给我碰他!”
良生却是相反的冷静:“你是他什么人。”
“我!……”
江远气势汹汹的一个字,就没了下文。只是喘着粗气,直直看向陈一然。
陈一然见了,却是挪开了视线,然后垂了眼睑。
——他们其实并没有确定什么所谓的“关系”。
良生冷冷看着江远,一句:“所以关你什么事了?”
“你管我们是什么关系!?”江远再次攥紧了良生的衣领狠狠道,“这当然关我的事!我告诉你,就算我们什么关系也没有,他也是我的!我盯了他十年,现在你想撬就撬走!?没门!我们怎么样,我们自己会处理!你少给我再插进来一道!”
“我插进来怎么了?”良生挑眉,“你们既然没什么关系,那就是公平竞争,你凭什么霸着?你以为我不知道情况?我也告诉你:你能给他的,我也能给;你给不了的,我照样能给。你还叫嚣什么?我管你盯了他几年,反正他现在跟了我!”
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陈一然知道,但他这会儿就算解释了,也捞不了任何的好。
所以他沉默。
他也不知道怎么办。
整件事被自己搅得一团糟,他从没想过自己会碰上这么三流电视剧的桥段。
……母亲,似乎也遇到过这样的事。
两个男人争吵起来,那时她是怎么做的?
他不知道,但他知道母亲还是和父亲在一起,争吵、劈腿、猜疑。
直至离婚。
这种事情,一旦信任失去,就会在没完没了的熬人的猜疑和争吵中度过。
就算再怎么有感情,也敌不过这样的纷争。
“去你的!他不可能跟你!”江远怒吼,“你知道什么!?你能知道他在外面怎么勾三搭四?你能知道他有多少个火包友床伴?!你屁都不知道!他只是找人玩!一连几天连人都可以不重复!玩你知道不!别自作多情!”
陈一然脸上血色失尽。
他在想是不是自己理解错误,要不然江远怎么会知道他一连几天都可以连上床的人都不重复。
亦或者,他被江远跟了?
好几天?
而他连一点都不知道?
面对江远的失控,良生却无所谓的笑了下:
“你才是别自作多情。
“玩怎么了?我乐意。”
简直是没脸没皮的一句。
但良生却毫不介意的继续:“他什么情况我当然清楚,因为我们就是这么认识的。
“他要玩,我乐意。但我却能比你做的更好——我不止是好好陪他待他,而且还能让他偶尔出去打个野食。
“我知道他想要什么。
“你能做到么?
“你当然不能。你连他出去和人上过床你都大惊小怪难以忍受。他是个成年男性,偶尔想尝鲜是很正常的心理,你却恨不得把他拴在你旁边一辈子都不放。”
顿了下,对江远质问道,
“你盯了他十年?你盯着他的时候感觉就像用目光锁住了他?你希望他永远的在你身边,永远的在你的范围内,感觉他在你的掌控中,感觉他能让你为所欲为?”
说着声音低了些,只能让他们两人听见,
“十年……春心萌动那会儿,你就看着他意氵壬了?
“想对他做些不堪的事?
“想让他只看着你?
“只想让他是你一个人的?
“只要他身边出现其他人就受不了,想把他们都赶尽杀绝?
“想完全掌控他,希望他的一举一动都能顺从你的心思,就像你的宠物一样——
“或者像奴隶一样?”
“——闭嘴!”
江远瞪着眼、怒吼着一拳就要打过去,却被良生立刻挡住。
陈一然虽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却也还没从目前一连串的情况中调整过来,只是张了张嘴,瞪大了眼望着。
“说中了?恼羞成怒?”良生却仍保持着那样的笑容,望着江远。
“你少在那瞎扯!”江远激红了眼的低吼着,“他是我这一辈子都会想在一起的人,我会对他有占有欲、我对其他人有嫉妒,难道有什么不对的吗!你又算是怎么回事!?连他和别人上床你都会觉得无所谓,你又是个什么心态!”
“所以是玩啊。”良生毫无顾忌的坦言,“但这是你情我愿的事。他想要自由,他想要别人照顾和陪伴,那这些我可以给他。凑一块刚好,有何不妥。起码我没有侵害到他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