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犹豫了一下,说:“行啊。”
之后他上了副驾驶。
他双手抓着胸前的安全带,其实还是有些紧张,总觉得陌生人进自己家和自己去陌生人家都是件不安全的事。
但另一方面,他却又什么都不打算去考虑。
在车上,他看着车开离他所熟悉的那片区域。
良生在开车,他自然不好打扰。不作声色的来回打量了下车内部,然后就静静坐着了。
良生看看他,然后笑了起来,“你紧张什么。”
他看了眼对方,接着转过头,沉默了会儿,说:“我想起来一些电影。”
“什么?”
“……变态连环杀人狂,一类的。”
良生直接笑了出来:“你连这都能想到。”接着又说,“晚了!你已经上贼船了!”
陈一然不知不觉松了安全带,平静的交叉了双臂在胸前,舒舒服服的靠在座椅上。他幽幽瞥了良生一眼,冷淡鄙夷道,“啊——我好怕。”
“你这样杀人狂会被你气死。”
“他会把我乱刀砍死。”
“太血腥了。”
“他是杀人狂,他气疯了会砍人,而不是把自己憋死。”
“……我怎么觉得你才是那个变态杀人狂。”
“哼哼哼,怕了吗。”
“怕了……简直要被你蠢死。”
“这叫杀人不见血。”
“你还挺得意啊。”
话题往一种变态又脱线的方向发展,气氛再次恢复到之前在街上转悠时的轻松。
良生住在商业较繁华的路段附近,而小区则是近些年建成的,和陈一然那破旧的小区相比算是新了,庭院绿化面积较广,环境干净整洁,像公园一样自然惬意。
从停车场出来,到了良生家楼底下,陈一然抬头望了望楼层,并不是很高,但看起来很别致。
上了楼,进了良生家。开了灯,是柔和的白色的光。屋子比他家大些,一室两厅,整齐干净。
再想想自己家。这些日子他不在家,不能说干净,就是他在了,勉强算干净,也不能算整齐。
……他有很多东西,常常是江远帮忙收拾的。
最初他有些拘谨,毕竟他和良生也不能说有多熟,不清楚对方家里有什么习惯。但良生似乎并没有太多的要求,待他也自然的和平时无差别,他也就渐渐放松下来,坐在沙发上,拿着杯子,边看良生忙来忙去边和良生聊天,时不时喝上几口水。
过了会儿良生回了卧室,拿了身睡衣出来,给陈一然说:“睡衣给你放在床上了。”
陈一然有些诧异:他不是来聊天的么,怎么几句就要留宿了?仔细一想,都这个时间了,当然不可能光聊几句天就回家了,这种发展其实很自然。
“啊……谢谢。”他说着,因为留宿这种麻烦到别人的事而有些局促。
良生笑笑:“客气什么。”
接着良生又给他准备了牙刷和毛巾,就去洗澡了。
良生出来后他也进去洗了澡。洗到一半的时候良生敲了敲门,他听见对方在外面说一会儿要给他擦药,让他先别穿衣服。
……这家伙居然还惦记着擦药的事。
他有些无奈,但之后还是只穿着内裤抱着睡衣出来了。
良生穿着睡衣拿了药油坐在床边,旁边还有碘酒棉签一类。
他实在想不通为何对方要如此大张旗鼓的弄这些。说实在的,这些伤甚至不能被称之为伤,除了那些细皮嫩肉怕疼怕丑怕留疤的嫩妹子以外,这年头连女人都不会在意这种伤了。
但他还是按良生说的,老老实实坐在了床上。
“疼了告诉我。”良生说。
他笑,“这有什么疼的,还要抹药。”
良生做到了他后面,从背上方的淤青开始,指尖温柔的碰触与仔细的涂抹。陈一然后背敏感,一碰又麻又酥带着些微的疼痛的电流就往旁边四面八方的扩散。
尽管之前两人谈话并无任何有内涵的暗示,而良生又只是本本分分兢兢业业的轻涂按摩,但陈一然身体对这方面已经很敏感了,几下就被那种软酥麻的感觉搅得思想乱飘。
然而氛围实在认真安静,陈一然很清醒,所以不好意思浪费了对方好意破坏了气氛去做些出格羞耻的事。他只能拧着眉紧抿着唇、时不时屏着息、绷了身子直挺着腰,以防自己发出令人尴尬的声音,想尽更能的减少那种会令人酥软麻夹杂微疼的碰触。
后背腰部抹完,良生停了手,陈一然才暗暗的松了气,身子放松了下来。
“疼?”良生低声问。
他情绪缓和了些,摇头,“没。”
为了不让对方发现刚才他的异状,他不得不硬生生的将意识里那刚冒出的欲望一点、一点的压制。
良生拿了东西,坐到了前方,继续给他擦抹。
他有些局促。可能是怕对方发现他刚才龌龊的想法,他有些尴尬,于是不由自主的避着对方的碰触,不知不觉中连身子都往一旁偏了。
“别躲。”良生将他拉过来了些,“身子都歪到哪了。”
陈一然抿着唇,还是有想避开的倾向。
他的身上有不少捆绑的痕迹。尽管有些已经浅了不少了,但仍泛红带青。而那些磨破皮的,相比之下就更明显。
“别再这么玩了。”良生说着,眉头皱了些。
他只微微紧了眉,没说话。
他不知道良生为何要那么说,也不清楚良生为何要这么做。尽管他知道良生是出于好意,但从客观角度而言他做的那些和良生也没什么关系。
他们也没多熟。
可能是这样疏远的心态,让他不知不觉又往旁边偏了些。对方好心的抹药也突然让他感到不自在。
他是个满是负能量的家伙。对于他人帮助或好意,他只觉得那是个人情,说的难听些,是个累赘,因为那总是要还的,而有些还的东西,并不是他能信手拈来或心甘情愿的。
自私的人。
良生对他的偏离没说什么,只是又将他往回拉了些。
有些磨破的手腕被良生抬起。那只手上带着江远送他的那枚戒指,而戒指的上方是良生的脸。
物是人非。
而这个男人正静静给他的伤处抹着碘酒,时不时像给小孩子抹那样轻轻吹着。
他有些不解。
他是错的。但他却没有去不可自拔的沉浸对江远内疚自责中,不去洗心革面痛改前非,不去为江远死去活来,而是在另一个男人家,一个并不熟识、只上过几次床的男人的家,轻而易举的停止了对江远的思考、放松了对自己的惩罚,毫无愧意的接受了另一个人的温柔与关怀,享受着别人对他的好意。
这样可以吗?
这样不是厚颜无耻吗?
他不是应该愧疚吗,他不是应该自责吗,他不是应该受到惩罚吗,他不是应该遭到辱骂和耻笑吗。
……他不是应该去死吗。
肮脏又恶心……
凭什么总奢望别人的好,凭什么总寄托于别人身上,凭什么总希望别人能无底线的包容自己,凭什么把一切己所不欲的想要施于他人。
凭什么。
凭什么总要抱有太多的期望。
……但他是这样贪心的人啊。
想要的太多,付出的太少。
看到了更多的更好的,他只想靠拢过去,而先前的,尽管可惜,但那并不能是能完全满足自己的。
他就像载玻片上水滴中的草履虫,在肉汁与盐水间,他会向有肉汁的方向移动。
趋利避害。
他就是如此自私的人。
他不想考虑别人的感受,他只想自己过的好、很好、更好。
——良生,不是很好的选择吗。
也许从某种角度而言这其实并不好。良生在这种事上待人接物都太老练:知道吸引对方注意,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知道对方想要什么。这是只有身经百战才能积累的经验,满足他的需要和贪恋完全是信手拈来的事,足以让他稀里糊涂团团转。
但这样不好吗。
他该放弃那种半成品的“供应处”,而转向更完善的。
这么思索着,他感受到了些怀念,实际上脑海里却又不忍想起任何东西。
身上抹完,良生怕陈一然凉,让陈一然先穿上身的睡衣。而陈一然怕那些乱七八糟的药蹭到了睡衣上,于是先将衣服披在了身上。
良生拿了药,往后挪了些,看着陈一然盘着的腿,说:“腿伸开点。”
陈一然不由坐直了点身子,伸了手,说:“这儿我自己来就行了。”
他觉得有些不自然,除了上床外他并不想让对方碰触那种敏感私密的地方。
良生却说,“你不方便,而且有些地方你看不见。”
“……其实这种地方抹不抹都无所谓。”
“行了,上面抹都抹了。”良生坦然叹道,“赶紧的。”
陈一然犹豫了下,故作镇定的把腿打开了。其实仍有点紧张。
良生看着那并没有打开多少的腿,无奈的呼了口气,又将陈一然的一条腿往旁边开了些,然后再俯身往陈一然大腿内侧开始抹药。
陈一然大腿内侧敏感,一被温暖的手指碰触,酥痒感就夹着微疼就只往心里钻。本就心神不宁,又见良生在他腿间低着头俯着身,更是连目光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
他偏过头皱着眉看着其他地方,呼吸有些混乱,不由自主一只手紧抓着衣服,另一只手捂住嘴,怕什么不好的声音从口中钻出。
良生又将陈一然大腿打开了些,头更低了点,看着陈一然大腿根内侧的淤青,皱了些眉,抹药。而另一只拿着药的手的手背无意间擦到了陈一然被内裤包着的私处。
陈一然捂着嘴拧眉轻哼了一声。
虽然他尽可能的克制了,但声音还是从嗓子里发了出来。
良生停了下,抬头看向他。
陈一然也看着良生,过了会儿手放了下来,然后目光飘向了远方。
就算在床上这么开放,但在不是上床的场合发出这种声音,总是令他尴尬的。
良生看着陈一然,却笑了起来,接着开玩笑似的用拿着药的那只手手背在陈一然有了点反应的地方若有似无的蹭了几下:“有反应了?”
陈一然低骂了一声,身子都软了。他一只手撑在了床上,披在肩上的衣服滑下也毫不在意。他只是顺着此时氛围的改变而毫不压抑自己的将腿打开了些,将下体往前顶。
良生眯着眼注视着他,手背在他那一下一下的慢慢蹭着,然后说:“稍微等一会儿,把药抹完。”
陈一然听了皱着眉咬牙切齿道:“这会儿还抹什么药!”
良生停了下来,把药放到一旁,将另一边还没抹药的大腿轻抓住,然后俯身低下头,在那边的大腿内侧吻着:“不行,这边还没抹。”吻渐往腿根徘徊。
而陈一然的理智显然已经没多少了。他已经躺在了床上,大张着腿,一只手抓着床单一只手抓着腿间良生的头发,不断地摇着头,失神的喊着“不行”,“要做”。
吻从腿根的转移到了陈一然两腿的中间。良生打开陈一然的两腿,隔着已经湿了一片的内裤,嘴唇在鼓起一团的上面摩擦着,低声道:“我可以先给你口交,你先忍一会儿。我手上沾着药,不方便……”虽然呼吸不稳,但意识明显比陈一然清醒些。
这种渴求已久的接触让陈一然彻底没了理智了。他根本没听见对方在说什么,他只想索求更多,无意识不由自主的按着腿间人的头,下体轻顶摩擦着,连自己在喊什么都不知道。
他在喊“江远”。
完全是脱口而出。
他无暇去思考,但他当意识到此时他胯间的人是良生时,他的身体正享受着愉悦,心脏犹如被揉捏挤压着,而眼睛只是茫然麻木的望着天花板,如同干涸的河床。
“想他么?”
夜色中,他们相拥着,他听见良生低缓的声音。
他们刚才上了床,冲了澡,重新抹药,然后才躺下没多久。
他没说话。
“你一直在喊他的名字。”
良生说。
陈一然在黑暗中皱了眉。他自我嫌恶的事被良生讲了出来,让他更厌恶自己。
“为什么不去找他?”
良生又问。
他仍沉默。
听他不吱声,良生在他额边蹭了下,继续,“后来你们联系了么?”
“……没有。”
他终于开口,有些失落,接着语调又有些冷淡,
“没人会想要一个在外面乱搞的人。”
带着对自己的鄙夷。
良生却亲了亲他额头,“这有什么,难道他就没在外面和人上过床?”
——但江远没滥交。
而且也没有在交往的期间和别人——
思路突然顿了下。
陈一然意识到,他们并没有交往。
因为他自私的单方面索求,所以他们一直保持着这种不清不楚的暧昧状态。
“戒指……”良生有些犹豫,“他给你的?”
“……嗯。”顿了下,“以前给的。”
他说着,那只带了戒指的手伸开、握住。
——他今天没摘戒指。
最开始有些介意,渐渐却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戴着戒指抱着良生的感觉很好。
也许是自己已经慢慢无所谓了。他总有天会摘掉这枚戒指。
静了会儿,良生又说:“你该试着联系他一下。”声音缓和。
陈一然皱了眉,有些不悦。他不太喜欢良生总提江远的事。
哪有人刚和人上完床,就劝人与另一边和的。
沉默半晌,良生窸窣动了下。他在昏暗中模糊看见良生凑了过来、似乎也是在看着他。他们之间似乎有种莫名的默契。他隐约感了彼此呼吸的缠绕,然后随着距离的缩短而明显。
——在劝和后又接吻,其实也很奇怪。
然而他仍张开了唇,然后理所应当般的接受了对方的吻。
他觉得自嘲。这就如他当初所想的:他接吻的对象并不一定非要是江远,只要任何一个和他胃口的男人都可以。
他所遇到的上床的人里不乏些一激动亢奋就会亲起来的人,但大多的亲吻他其实都难以坦然接受。就像有些人身上的气味,闻到后所产生的喜恶也只是动物的本能,自然而然的生理上的区别对待。
而和良生,他并不反感。
他甚至是喜欢的。
那种温润与深切让他有些沉迷。他忍不住将对方搂的更紧,吻也变的更缠绵了些。
等气喘吁吁的停下,他沉迷的望着黑暗中对方模糊的影子,想着:这要是江远多好。
这要是江远多好。
他觉得这对良生有些不公。但这不公是最初就存在的。他上床喊的,他所想的,不都是江远么。
然而他想良生是不会多介意的,因为良生从未表示出一丝一毫的不悦。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没能到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地步。而他清楚能和良生发展成现在这种微妙暧昧的地步,也只是两人“空虚寂寞冷”,所以才能“勾搭成女干”而已。
第二天早上,良生居然做了早餐。陈一然对此有些受宠若惊。毕竟在他的认知里:早上,刚睡醒,心情极不爽,还要做饭,实在是精神可嘉的事。他十分客气的道了谢,然后不客气的吃了。
之后出门,良生要先送陈一然上班,说是两个地方离得有些远,怕陈一然对路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