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矛盾的婚姻都充满了潜在的危机,你还是小心点为好。”江言说到。
“我懂,我们不会有事的,我们会一直这么幸福下去,让你们都羡慕我们。”齐宋笑着说到。
“但愿如此。”江言笑道。
“你们好像都不关心我嘛,我今天的任务就是负责吃吗?”梦蝶装作不满地说到。
“对于你没必要问,你的生活太过完美,说出来只会拉仇恨。”江言打趣到,
“你们不懂我操心的地方,林木的工作最近好像出了点问题,更没有时间陪我了,天天家里冷冷清清的,我都懒得回去了。”
林木是通过齐宋认识的梦蝶,他们好了三年了,林木有点生意头脑,自己白手起家,现在房子车子都有了,让梦蝶生活安稳,无忧无虑。梦蝶那双精心点缀的手还从未真正的工作过,多亏遇见了林木这样的好男人,包容了她的所有毛病,几年来一直好好地呵护着她。
“知道他生意出了问题,你就更应该多体谅他,照顾好他的生活、他的家庭,解决他的后顾之忧啊,这段时间不要刷小性子,千万别给他添堵,林木对你那么好,这些年你也应该知道他有多不容易。”江言对梦蝶说着,她太了解梦蝶的为人了,跟她在一起,林木有的受了。
“知道了,我也挺担心他生意出问题,万一真有什么不测,我以后要怎么生活啊”梦蝶愁眉苦脸地说,“毕业没多久就认识他了,一直是他照顾我,我一点社会经验、工作经验都没有,已经被他‘圈养’了这么久,我是不可能再出去赚那辛苦钱的,也不可能像我妈一样,算计着钱过日子,依附了他太久,我已经离不开他了。”
“是离不开林木的钱。”齐宋头也不抬,插着说。
“齐宋说的太直接,但也不是没道理,既然你选择了做全职家庭主妇,就得像家庭主妇一样去担忧明天老公的进账如何,生活都得围着老公转,以后还会围着孩子转。但凡考虑自己比考虑老公多,就说明你还没进入到做家庭主妇这一角色中来。”江言端起咖啡,她很满意现在的话题转移到了别人身上。
“做贤妻比做好学生还难。”梦蝶最后以一句嘟囔结束了关于她婚姻的大讨论。
太阳刚开始下山的时候三人分手了,接近年关,每个人都有太多故人要见,有太多旧情要叙。打算待会去姑姑家坐会儿,江言走进不远处的一家大型超市,里面的核桃酥饼做的很好,表妹很喜欢吃,江言想买点带过去。采购年货的人很多,购物车里都塞得快要掉下来了,耳边充斥着熟悉的襄樊话,感到很是亲切。
避开糖果区和水果区的高密度人群,江言找到了糕点区,这里的人也很多,糕点白天卖的都差不多了,剩下的不多,江言赶紧找到核桃酥饼,好在还剩了点,不过原本打算买两份,给妈妈带一份回去的,现在只能另外给她买点红枣糖糕了,快速称完,挤了出来。江言推着小推车在人少的地方随便看看,又买了点其他东西。
就在江言把一盒电池放进小推车里,准备向前走走开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虽然面貌和体格都发生了些变化,但江言绝对不会看错,绝对不会认不出来,邵弈桓!他身边跟着一个一米左右的小男孩,走过她开始选起电池来,两人嘴里还在争论着是七号还是五号。
他的大致轮廓没有变化,就是在照顾小男孩之余眼神里还能觉察出一丝的桀骜不驯,他穿着一件很时尚的黑色短款羽绒服,敞开着,露出里面的有浅蓝几何图形的羊毛衫,套着深黑色牛仔裤的双腿漫不经心地支撑着挺拔的身体,白蓝相间的运动型鞋子上还沾着点儿雪,看来是刚进超市。感觉到有人在看他,抬头看了看江言,随后又低下去了。他没认出来,不奇怪,江言的变化太大了,以前胖胖的那个自卑的女孩现在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披着长长黑发,很难看出曾经的影子。
江言没有离开,保持那个姿势看着他,他趁小男孩瞅电池的空档又看了一下江言,江言对他笑了一下,见他满脸疑惑,扭头看看身后,确定是在对他笑了之后才尴尬地回笑一下。江言朝他走过去,心里很紧张,手紧紧地握着推车把手。
“嗨,邵弈桓,你也在这儿啊!”
“哦……你是?”他显然有点懵。
“我是江言啊,你不认识了?”
“啊,不是吧,一点认不出来,”这时他的笑才轻松许多,“怪不得刚才冲我笑呢,我还以为是谁看错认了。”
“你没怎么变,一眼就看出来了,”江言现在感觉自然一点了,努力让语气不暴露出她的紧张与激动,“买电池吗?这位是……”
“我表弟,玩具车没电了,带他过来买,人真多,没想到在这儿碰见你。”
“齐宋说你毕业后就一直在襄樊,一切都还好吧?”
“嗯,挺好的,家里人不想让我跑太远,留在家里好照顾一些事儿。你呢,这几年在哪儿呢,怎么样?”
“哥,我挑好了,回去玩车吧!”在一旁的小男孩嚷道,江言有点紧张起来,怕这短暂的相见片刻就要结束。
“你去拿点吃的吧,我在这儿等你,别跑太远。”他低头朝他说到,听到他的话,江言心里一阵窃喜,或者说,是荣幸之至的感觉。
“要不你去看着点儿他吧?”江言希望他拒绝这个提议。
“没事儿,这地儿他比我熟,缠了我一天了,难得让我解放会儿。”说着慢慢和江言朝食品区走过去。
“还没说恭喜你呢,齐宋说你要结婚了,真幸福!”
“哦,还早……你们三个还是那么好吗?现在像你们这样的死党不多了。”
“嗯,我们是臭味相投,都一个德性,没谁嫌弃谁,听说你们有生意往来?”
“算不上,他帮过我忙,给我介绍过几个做广告的人。”
“哦”
……
“还没说你在哪儿高就呢?”邵弈桓了一眼正在挑零食的小男孩,问到。
“哦,我在上海”
“挺好,什么工作?”
“对外汉语教学,就是教老外汉语。”
“前景不错,发挥你的所长了。”
“还行吧。”
“哥,买好了,快回去玩儿小车吧!”小堂弟跑过来说到。
“那我们先走了,拜拜!”
“拜拜!”
短暂的偶遇,简单的对话,江言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总觉得还会再见。走开的邵弈桓还在心里回想着高一时那个其貌不扬的小女生,如今一切安好,他也在心里为她感到高兴,感叹人事的变幻莫测,人永远猜不到下一刻会遇见怎样的未来。最近一直有人问起结婚的事情,让他够烦的。这都只是家里的安排,从小就在一起的玩伴,与其说是有感情,倒不如说是亲情更多。是有一种要稳定下来的打算,但还感觉不出来别人口中的幸福,只知道一切顺其自然就发生了,没有突如其来,没有格外期待。
第七章
上课的时候邵弈桓和往常没什么变化,依旧没怎么和江言说话,就像昨天晚上安慰江言的是另外一个人似的。在优等生丛生的人群里要和她说话那得花多大的勇气啊。
晚自习老师不在,周围人在写试卷,还有不少人在交友接耳。确定剩下的题都不会作之后,江言掏出做摘抄的小本本,自顾自地看起来。那是一个很精致的小本子,墨绿色封皮,上面画的繁复的图案,背景图是圣索菲亚大教堂的线条轮廓,内部纸张呈棕褐色,江言在一家书店外面捡到的它,捡到的时候还是崭新的,现在已经被用去了一大半,上面有的摘自一些文章,有的是自己的有感而发,有点是偶尔听到的醒世物语。
“什么东西?”
江言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胳膊抖了一下。
“你怕什么,老师又没来,我看看。”没等江言回答,他就直接从她手里拿了过去。
“就是摘抄本。”
“挺好看的,我能看看里面吗?”他看着还没缓过来的江言问到。
“当然,里面也没什么。”
“你喜欢张爱玲吗?里面很多她的话。”
“嗯,她的文笔很犀利,总是对最生活化的事情做出最透彻的解说。”
“可我觉得她有时候太悲观了,仿佛一定要让别人看到生活最残酷、最赤裸裸的一面。”他随意翻着说到,好像看过很多张爱玲的作品。
“活的清楚,看的透彻一点不好吗?”
“分情况,如果知道看清实质之后能够改变现状,那活的清清楚楚自然是好,相反要是无力做出好的改变,那么还不如不要意识到现实到底有多糟糕。”
“像鲁迅的黑屋子理论?”
“对,类似。”
他把本子还给江言,又低头看起了试卷。对昨天的事情两个人都没再提起,他刚刚的主动对话就像是对江言说了一句“不客气”,这让她心里放下了一块石头。
课间有人来找他,还是那个高高瘦瘦的长发女生,偶尔听女生们八卦过,那女孩叫顾辰,是他好朋友,也可以说是女朋友,他没有明确跟别人说过,只知道他们很久前就认识了,两家父母是好朋友。这人经常过来找他,两个人就在过道那里说些事,没人刻意打探他们在聊些什么,即使是那些爱慕邵弈桓的女生们。
第二天午睡的时候,江言没有回宿舍,她想在教室看会儿书,恶补一下。中午教室一直有人,有的是去自习,有的是想“借”教室的电看电影,还有的只是不想回宿舍。从食堂来到教室,看见邵弈桓也在,江言很奇怪他为什么也在恶补大军里凑热闹,他的成绩一直很好。
“你也不回宿舍休息吗?”江言鼓起勇气问到。
“我大部分中午都在这里。”
“哦,这么有精力?不用午休吗?”
“宿舍太闹腾,睡不着,在这儿趴会儿也比回宿舍强。”
“这么惨!”
“你呢,今天怎么来教室了?以前没见过你中午过来啊。”
“想看看书,理科这么烂,即使知道没救了也还要垂死挣扎一下。”
“你可真够固执的。”
“等有一天连你自己都接受不了自己的样子的时候,你也会像我一样固执地去改变现状。”
“为什么接受不了你自己?不是跟你说过吗,别老看着自己的缺点,每个人都有长处,不能因为有些人重视理科你就觉得自己是弱者。把你花在这些根本无能为力的事情上的时间花到你喜欢并且擅长的事情上,那会少去多少烦恼,并且这对你将来也没坏处。”
“无能为力?就算真的是无能为力我也想试试,至少这样做还会有好转的可能。”她的声音里有些气愤。
“抱歉,我没有否定你的努力的意思。只是觉得你没必要这么为难自己,更没必要让别人的价值观左右自己的生活。”他也感觉到了刚刚的话可能有些过分,想要缓和地说到。
“没事儿,我反应有点过激。我知道你的好意,只是你不会明白,每个人都想让自己尽量完美,我也不列外,但显然我的过程要比别人艰辛一些。”
“好吧,尊重你自己的选择,只是,别太在乎别人的看法,那会让你受伤。”
“知道了,谢谢你。”
“我睡了,你看书吧。有不懂的可以叫我。”
“放心,我不会跟你客气的。”
两个人的关系越来越近,他不像平时看上去那样不易接近,是个挺单纯、挺聪明的人,很明确自己生活的中心是谁、是什么,比江言要有主见。
他们的交流越来越多,江言面对他的时候也不再像以前那么胆怯,甚至在很多人面前都不再那么胆小局促,渐渐变得更自然了。
“你怎么了,看上去那么蔫儿。”江言看他一整天都无精打采,挨到下午老师开会去了才敢问他。
“家里有点事儿。烦!”
“你想说说吗?说出来也许心里会好受一些。”
“算了,没什么,我静静待会儿就好。”
“好吧……”
看着他这么不开心的样子,江言心里挺难受的,她更喜欢看他平时一副无忧无虑、目空一切的样子,以前都是他开导自己,在别的女生戏弄她时巧妙帮她解围,虽然做的不动声色、不让别人看出来,但江言能感受得到。现在看着他陷入烦恼中,自己却不能帮他,江言比平时更觉得自己很没用。
“能帮我保密吗,如果我跟你说了?”过了一会儿,他突然看着她问到。
她点点头。坚定的眼神望着他。
“每个家庭都有不为人知的不幸,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家里怎么了?”
“我爸住院了,被那群白眼狼给气的,真替他感到不值。为什么每家都有那么几个不省事的亲戚?”
“你爸怎么样了,没什么大事儿吧?”
“血压升高,现在控制下来了,但还要留院观察。”
“身体没事就好,别太担心,你是家里的男孩子,现在该成熟起来,坚强起来,减轻你妈妈的压力,好好照看好这个家。”
“嗯,爸爸现在在医院根本静不下来,想着外面还有一大堆烂摊子他就着急,我又帮不了他什么,工作的事一直都是他在忙,妈妈和我都没接手过,现在我就感觉有劲没处使,什么都做不了。我真没用。”
“别这么说,这不怪你。”江言看着他现在痛苦的样子,很心疼。
“你知道吗,我有一个舅舅,在他最落魄的时候我爸帮了他一把,收留他在自己公司里工作,对他好的没话说,前年还给他买了一栋房子,比我们自己住的还要好。可他呢,哼,忘恩负义的家伙,偷走了我爸的大部分客户,自己跑出去单干。这次发病就是因为他当着我爸的面挖走了公司里最大的一个老客户。”
“真是见钱眼开,自家亲戚他也干的出来。”
“这么多年我是见惯了他的自私自利。一直碍于颜面,从不对他有什么非议,可这次做的太过分了,他明知道这段时间对我们家来说是非常时期,明知道这笔钱对我们家有多重要,明知道……”说到这里他欲言又止,捏紧了手里的笔,看得出来他很愤怒。
“知道什么?”
“我姐姐,我没对任何人说过,只有我们家里人知道。她有心脏病,从小就有,小时候家里没钱,就这么拖着,爸妈心里一直过意不去,后来有钱了,她又未成年,害怕有什么闪失,现在身体素质正好,几个月前联系了一家德国的医院,很擅长这类手术,爸妈本打算结束这桩生意后马上带我姐去德国做手术。可现在一切都毁了,那混蛋抢走了这桩生意,巨大的成本费就要爸妈拿家里钱来垫,要动用给我姐做手术的钱。”他越说越气愤,眉头紧锁,牙齿紧咬下嘴唇,咬的江言都感觉到疼了。
“我爸发病就是因为担心我姐,”他接着说,“他们俩一直觉得对不起姐姐,没能给她一个健健康康的身体。”
“事已至此,我们得多往好的方面想。好在你姐现在身体并没什么大碍,你爸爸很快就能出院,这样钱马上就又赚回来了,然后就可以继续给你姐姐做手术了。关键是你现在不能倒下,一家人都在坚持着,你更应该如此,在你爸生病的时候挑起大梁,照顾好姐姐和妈妈,让你爸能安心养病,早日康复。现在该是你担任起一家之主角色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