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岚提起手中竹笼,竹笼中有一只长像奇怪的小虫叫个不停,“这位哥哥可识得此物?”
木大先生沉默了许久,才说:“千里虫。”
“此物正是宫主大人赐予我的千里虫,他曾在某人身上抹上千里香,那人便是逃到千里之外,也逃不过千里虫的追踪。”龚岚甜甜地说,
“千里虫一靠近你就虫鸣不止,这位哥哥想必就是宫主令我寻找之人,哥哥可愿随我回不夜宫?”
“我若是不愿呢?”
龚岚放下了竹笼,戴上了一双金丝手套“这可由不得哥哥了,若是寻不回哥哥,岚儿可是要被宫主责罚的。”
“那便手底下见真章吧。”君游一跃下马,“龚殿主先请。”
“少侠叫奴家岚儿就好。”龚岚拍出一掌,掌风凌厉。
旁观的江允成心中暗叹,这女魔头好强的内力。
君游丝毫不惧,剑气森然。
龚岚成名多年,纵横江湖,罕逢敌手,今日却与一小辈打得难解难分,心中不禁怯了三分。她心中生怯,出手便慢了。
君游若是未受到石二先生的指点,说不定不是龚岚的对手。但他已今非昔比,即使再与石二先生切磋,他也有自信在千招之内不落下风。
龚岚的破绽虽然只在一瞬之间,但仍然被他抓住了,龚岚的右臂上多了一条伤口。
龚岚捂着右臂向后疾退,“少侠好狠的心啊。”
君游不语,一招一式,毫不留情。
龚岚的身上又添了几道伤口,她索性不打了,坐在地上嘤嘤哭泣,“好痛,要是留疤怎么办,少侠你对奴家负责吗?”
何夕用一支箭顶着龚岚的喉咙,“不许哭。”
“少侠,别这样,奴家好怕。”龚岚马上止住了哭,眼泪汪汪的看着何夕。她成名几十年,年纪恐怕能做何夕的娘了,可容貌宛如二八佳
人,竟有几分我见犹怜的味道。
江允成笑眯眯地说:“姑娘天生丽质,若是香消玉殒,未免可惜。姑娘若是愿意为我们带路去不夜宫,我们保证不会唐突佳人。”
龚岚眼珠子一转,想要开口。何夕将手中的羽箭刺入一分,龚岚的脖子流出血来。
龚岚尖叫一声,说:“我答应!”
木大先生忽然道:“你发誓,带我们进入不夜宫,若你违背誓言,便日日夜夜受《欢喜经》走火入魔之苦。”
龚岚变了脸色,神色怨毒的看着木大先生。
不夜宫中的人,视道德伦常如无物,唯一畏惧的就是受《欢喜经》走火入魔之苦。神志丧失,沦为氵壬兽。
何夕将手中的羽箭又刺入了一分,“照他说的发誓。”
龚岚死死盯着木大先生,“我发誓带你们三人进入不夜宫,若是违背此誓,便日日夜夜受《欢喜经》走火入魔之苦。”
何夕将羽箭插回了箭囊,“带路。”
龚岚无马,吵着要和君游同乘一骑,否则便不肯上路。
君游无法,只好和龚岚共乘一骑。
龚岚坐在君游身后,不安份地扭动着身子,还不时摸摸君游身上的各个部位。
君游忍无可忍,说:“龚殿主不要逼我将殿主的手绑起来。”
龚岚安静了一会儿,又凑到君游耳边吹气,“我如今落入少侠手中,少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君游施展轻功落在了何夕的马上,“男女授受不亲,龚殿主还是独自一骑比较好。”
何夕对龚岚说:“你再闹,就把你绑在马后拖行。”
龚岚闭上了嘴,不敢说一个字。
五人到了一座城镇,决定在城中客栈休息一晚再出发。
五人各自一间房,龚岚的房间在最中间。
龚岚正在房中沐浴,小二为她提来一桶桶鲜血倒入浴桶中。她在血水中吃吃的笑,“要是你们在到不夜宫之前便死了,我的誓言便不做数
了。”
小二殷勤地说:“龚殿主许久没来了,我们殿主心里十分惦念。”
“替我向你们殿主问声好。”龚岚掬起一捧血水,淋在了自己的脸上。
房间的门在这时被打开了,一个老头走了进来,“怎么不亲自向老朽问好?”
龚岚媚声道:“贾殿主好。”
“龚殿主真是生得愈发美了,便是老朽看了,也觉得动心。”这个老头正是不夜宫秋殿殿主贾天华,同时也是这家客栈的老板。
贾天华虽然是不夜宫的秋殿殿主,但他常年不在不夜宫,而是在一个小镇上当客栈老板。不过这家客栈,可是实打实的黑店。
“若是人人都和贾殿主一样怜香惜玉,奴家的日子就不用过得这么辛苦了。”龚岚从浴桶中出来,用清水清洗身体,毫不避讳贾天华,“
我夏殿里有几个颇为解语的女子,改天送给贾殿主解闷。”
贾天华笑得氵壬邪,“那老朽就却之不恭啦。”
“除了那个戴面具的白衣人和那个灰衣的剑客,其余人就不必留了。”龚岚慢条斯理地穿上了衣服。
贾天华皱眉,“宫主要找的不是一个人吗?”
龚岚笑盈盈的说:“那个灰衣的剑客,我留着有用。”
“原来是龚殿主看上他了。”贾天华心中生出几分嫉妒,面上丝毫不显。
龚岚深深吸了一口充满血腥味的空气,“唯有用他的血洗澡,方能消我心头之恨。”
贾天华信誓旦旦地说:“我一定为龚殿主生擒此人。”
“那就有劳贾殿主了。”龚岚暧昧的拍了拍贾天华的手背。
贾天华出了龚岚的房间,脸色阴沉的骂道:“氵壬妇!”
龚岚等贾天虎和小二都出了房间,往地上吐了口香唾,“老不死的!”
木大先生在何夕的陪同下到药铺买了些药,接着他回到客栈,吩咐小二熬药,在喝过药之后便睡了,而且睡得很沉。
何夕陪木欲秋买完药,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没有睡意,取出包裹里的葛巾擦拭自己的长弓。擦着擦着,他觉得上下眼皮打起架来,身
子一歪倒在床上。
江允成不放心龚岚,听到龚岚房间里有响动,便出了房间。
一个小二站在龚岚房间门口,“那位姑娘在沐浴,吩咐我守在门口。”
虽然龚岚毫无名节可言,但在人洗澡的时候闯进去也不是太好。江允成转身准备回房,颈上却猝不及防被人重击了一下。
君游上床前,听到屋顶有人行走的声音,他扬声道:“上面是哪一路的朋友?”
没有人回答,只有脚步声越来越快。
君游于是拿起了致君剑,从窗户上了屋顶。他看到远处有一道黑影,便追了过去。他追到一处死巷,黑影停了下来。
君游发现自己身后来了几个人,便知道自己中了计。他拔出长剑:“你们是何人?”
其中一人道:“识相的话,最好束手就擒,你的两个兄弟可在我们手上呢。”
君游持剑不语,心中猜测对方的来头。
一个人扔出了一把短刀,短刀掉在了君游的脚下。
那把短刀,正是江允成的“十二刀”之一。
第十七章:刀在人在断人亡
君游捡起了地上的短刀,用袖子擦去了短刀上的灰尘,“我虽然不知道你们是何人,但我想你们也不知道我们是何人。”
众人面面相觑,一个像是头领的人说:“你们是何人?”
“你们若是知道我们是何人,便不会用如此可笑的手段来对付我们。”君游将短刀向那头领掷去。
那一刀快逾闪电,插中了头领的胸膛,他捂着流血的胸口说:“你到底是何人?”
“南盟君游。”君游笑了,剑光似雪。
既然知道了他的名字,便不能让这些人活着走出去。
大约一个时辰后,君游走出了死巷。
何夕正抱着弓等在巷口,“全解决了?”
“解决了。”君游神色淡然,连衣服都丝毫不乱,“你那里呢?”
“有个人往我房间里吹迷香,我就假装晕过去了,然后在他靠近的时候把他杀了。”何夕挑眉,“出了房间后,我发现江允成那个笨蛋居
然被人打晕了,就顺手把打晕江允成的人也杀了。”
君游若有所思地说:“武林盟的仇家很多,但是知道我们要去不夜宫的人不多。”
“估计是龚岚搞的鬼,回去找她算账。”何夕摸了摸自己的长弓,眼中透出杀气。
君游看向客栈的方向,“恐怕不止龚岚。”
“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何夕满脸戾气。
君游眼中也闪过一丝厉芒,“许久没有人敢如此对我了。”
君游与何夕回了客栈,客栈中一派宁静。
客栈老板正在柜台后拨弄着算盘,看到两人,他停下动作,笑眯眯地说:“两位回来了啊。”
何夕冲客栈老板点点头,君游则是看也不看客栈老板一眼。
客栈老板关上账薄,“小店有个规矩,每位住店的客人,都要留下一样东西。老朽看到两位就觉得与两位有缘,两位不如把性命留下吧。
”说完,他从柜台后一跃而出,五指成爪,向君游袭去。
龚岚也从暗处出来,飞身一掌拍向何夕。
君游一剑向客栈老板的手腕削去,“阁下是谁?”
“不夜宫秋殿殿主贾天华。”贾天华“嘿嘿”地笑了,“后生仔,能与老朽交手,是你的幸事。”
贾天华的功力比龚岚更为深厚,不过他为人低调,在江湖上并没有什么声名。不过他做下的恶事,一件也不比龚岚少。
君游心中不屑,他想此人出自不夜宫,肯定是大女干大恶之人,“与你交手,真是辱没了我的剑。”
贾天华在君游左边的肩膀上留下了五道深深的爪痕,“现在的后生仔,真是一点都不懂敬老。”
“像你这样的恶徒,人人得而诛之。”君游也在贾天华的脸上留下了一道剑伤。
贾天华后退几步,抹去脸上的血迹,“老朽已经多年未受过伤了,后生仔,你很好啊。”说完,他欺身向前,招式愈发狠辣。
君游好似茫茫大海中的一叶孤舟,虽然风吹浪打,却始终不曾倾覆。
贾天华不由有些急躁,但他比龚岚老辣得多,一招一式仍然不见破绽。
这边君游与贾天华打得不可开交,那边何夕与龚岚之间亦是险象环生。
龚岚心如蛇蝎,何夕也不是好相与的。
龚岚胜在内力深厚,而何夕胜在轻功卓绝。龚岚打不到何夕,内力再高强、招式再精妙也毫无用处。
龚岚看着左躲右闪的何夕,气得七窍生烟,“有种你别躲!”
“有种你就追上我。”何夕反唇相讥,顺带弯弓射了龚岚几箭。
龚岚险之又险地躲过那几箭,心中怒火更甚,“老娘跟你拼了!”她身子一扭,身上射出无数根牛毛般的细针——这本是她保命的手段。
何夕脱下外衣一卷,大部分的细针扎在了外衣上,还有几根眼看着就要射中他,他身影忽然一闪,仿佛消失,那几根细针穿过他射中了后
面的墙壁。他勉强施展出了一门他尚未练成的轻功,面色发白,口上仍然逞强道:“龚殿主怎么不自称‘奴家’了,也是,龚殿主一把年
纪了,何必装二八少女。”
龚岚气得简直要吐血,“你这个……”她忽然住了口,因为她感到有东西抵住了她的后心。
江允成没有笑,表情出奇的严肃,“放开他。”
龚岚松开手,“少侠,奴家只是开个玩笑。”
江允成在龚岚放开何夕后,脸上恢复了一贯的假笑,“龚殿主放心,在你带我们进入不夜宫之前,我们是不会杀你的。不过我们的耐心也
是有限的,这样的事若是再来一回,我可要管不住自己的手了。”
龚岚冲江允成笑得谄媚,“奴家便是为少侠做牛做马,也毫无怨言。”
“龚殿主的美人恩,我可消受不起。”江允成点住了龚岚的穴道,封住了龚岚的武功。
贾天华看见龚岚被擒,终于乱了心神,转身欲走。可高手过招,哪容他有避退之心。君游刷刷几剑,最终将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贾天华色厉内荏地说:“我是不夜宫秋殿殿主,你们若是杀了我,便是与不夜宫为敌,我们宫主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不夜宫宫主……”在二楼围观已久的木大先生这时才下楼,他走到贾天华面前,接过了君游手中的致君剑。他手中的剑掠过贾天华的脖
子,“我倒要看看,夜飞鹊会怎么对我。”
“宫主……”贾天华捂着脖子倒地身亡。
龚岚面色惨白,“你们杀了秋殿殿主,宫主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木大先生转头看着龚岚,说:“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也是杀。”
“我什么也没说。”龚岚捂住了自己的嘴。
木大先生只是吓吓龚岚,将致君剑换给了君游。
君游接过致君剑,从袖中取出一把短刀,扔给江允成,“一个刀客,居然会弄丢自己的刀。”
江允成将刀插回了腰间的刀囊,“你是一个纯粹的剑客,我却并不是一个纯粹的刀客,刀只是我达成自己目的的一种手段罢了。”
“你这种人的刀法,居然能在江湖上排的上号,可见武林衰落。”君游目露鄙夷,“真正的刀客,刀在人在,刀断人亡。”
江允成摸摸腰间的刀,不以为意的笑笑。
“我们快走吧,若是官府的人来了,就不好脱身了。”何夕看着地上的尸体。
“走吧。”木大先生道。
五人从客栈的马房中取回马,出了客栈,继续赶路。
龚岚却失去了独乘一骑的待遇,被像个货物一样地绑在了何夕的马后。
龚岚本欲抱怨,被木大先生目光一扫,便不敢再说什么了。
一路上,被绑在马上的龚岚吸引了不少好奇的眼光。她恶狠狠地说:“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
直到临近不夜宫,龚岚才被解了绑。她摸摸自己被勒出红痕的手腕,简直要潸然泪下,只盼事了之后再也不要见到这几个人。
不夜宫建在夜光湖的湖心岛之上,需要坐船才能进入。
五人决定在湖边休息一晚,养足精神再进入不夜宫。
夜光湖的湖边生着茂密的芦苇,几只水鸟在湖面上掠过。天空灰蒙蒙的,湖水的颜色也十分黯淡,草木似乎也蒙上了一层阴翳。
木大先生怔怔的看着眼前的景色,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龚岚凑到木大先生耳边说:“你很快就要见到宫主了,想好要和宫主说什么了吗?”说完,她咯咯直笑。
“想好了。”木大先生目若寒星,“若是见到贵宫主,我一定要向他建议,夏殿殿主还是换一个人来做比较好。”
龚岚不说话,转身走了,洒落一地银铃似的笑声。
没了人打扰,木大先生继续注视着眼前景色,他有种预感,他觉得那个人一定在那里,在那里等着他。
“吃饭了。”何夕走到木大先生身边。
木大先生转身和何夕一同离去,走着走着,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他看到一艘小船,小船上有一个修长的黑色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