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赦老爷,您怎么了?,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
“啊?”贾赦眨眨眼,看着围过来伺候的小厮,那熟悉的面孔,外边阴沉沉的天际,忍不住垂眼,握住金娃娃,哈哧哈哧的大口喘息,刚才他那是做梦?
白日梦?
但却又无比的真实。
脑海中那一幕幕悲惨的画面,仍是清晰无比。
贾赦瞬间一紧,头皮发麻,惨白着脸,问道:“琏儿他们是不是……不对,他们说过……”
“若是炸开堤坝决水,我们毫无胜算,没准死于鱼腹之中!”
若是炸开堤坝决水!
炸开堤坝!
决、水!
脑海刚浮现这般念头,金娃娃便滚热起来,贾赦心下惶然无措,眼皮直跳,嘴里下意识呢喃,“阿成,我……害怕!”
“赦大老爷,厨倌说今日行军,膳食难免粗糙了些,您多多担待一些。”小厮正低头布菜,因此没瞧见贾赦忽然而白的神色,正轻声解释着。
“嗯。”贾赦茫然的看了一眼小茶几摆放的三菜一汤,意识回笼,今日贾琏出兵,敌方中计,他们家眷被转移三十里,以保安全。
行军匆匆,多是老幼妇孺,半日不过六里地,在一峡谷稍稍歇息,用膳。
他一路被人伺候,马车点心,还跟人抱怨连连,他又不拖后腿,为什么不给他观战的机会?!
环顾四周的干粮馍馍,在看看自己的细粮精点,贾赦薄唇紧抿,对上周围人含笑满足的模样,嘴唇张了张,又张了张,才低声摸摸金娃娃,心里默默念道:“阿成,刚刚是不是你显灵了?”
边说,贾赦视线一一扫过众人的神色,咬咬嘴唇,埋头苦吃,而后跟领队护卫的将领说了几句,饶是对方不愿,也拿出狐假虎威的气场,“放肆!行军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况且,爷才是朱雀虎符的拥有者!全体朝山顶转移,否则,违抗军令,按军规处置!影卫听令,我以阿成之名,令尔等迅速赶往各城疏散百姓…… 水决。”
说到最后一词,心猛然一跳,呼吸紧蹙起来,也未管众人诧异神色,贾赦跨马扬鞭,身子微微有些发颤,他向来养尊处优,就算骑马,那也是调训好温顺的马匹,如今战马带血性,他勉勉强强的驾驭住,直接朝战场冲去。
影卫头子眸光一闪,安排众人听从贾赦之命,而后自己带人护卫贾赦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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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狂奔,惊喘不断,上下颠簸,贾赦满身都是汗水,似乎被人撕成两半,都痛的麻木了!从小到大,他竟然不知原来有一天,他自己能这么的吃苦耐劳,忍痛到此。
愈发的靠近战场,那浓浓的血腥味,还有漫天飞洒空中的血滴,让他忍不住翻身滚下马来,呕的一声全部吐个一干二净。
手脚无力的瘫痪在地,贾赦垂眼,静静的握住金娃娃,脑海中忽地涌现出一个声音在告诉他,“堵上去,拿金娃娃去堵,便好了!”
“去堵?”
“是,昔年数万救济难民的功德去换今日一劫!”忽地,眼前凭空出现了一道,悠悠长叹一声,“一报还一报,因果轮回,自有定数。”
贾赦抬眼看了一番不远处的堤坝,可是前方阻拦重重,入目皆是挥舞刀戟的士兵在厮杀,血沫横飞,残肢四落,漫山遍野皆是哀嚎之声。
忽地,前方的凭空出现一条银河,飞流直下三千尺!
“决水啦,快跑!”贾赦拼命的向前冲。但是两军将士交战都已经杀红了眼,隆隆鼓声混着各色凄厉的呐喊,掩盖住了微弱的呼喊。
“父亲?”贾琏正布置战局,准备进行最后的围剿,忽地在将士之中有一锦衣人影飘过,在万千的铠甲之中,显得格格不入。
但是周身冥冥之中却又像有人护体,刀剑入不得其身。
紧蹙了眉头,贾琏安排了众将几句,而后上马扬鞭,身影如剑,一路扫过而来,侧身下马,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拦腰抱起贾赦上马,“父亲,战场刀剑无眼,我命人,”
“快!!决水了,快,琏儿,叫他们离开,快离开!!!”
“什么?”贾琏吁的收住奔跑的烈马,目光顺着贾赦的手指所向,朝堤坝看了一眼,瞬间瞳孔急剧扩大,那上面出现了微小的细缝,缓缓的一条白色的缝隙越来越大。
此战,最坏最坏的结局,贾琏心跳猛然加快。与此同时,凄厉的号角响遍了战场。
那熟悉的最坏的红色预警——决水!
贾赦喘息不断,“你去带人离开,马给我!”
“父亲!”
“逆子,还不去办!”贾赦猛然咆哮,使出全身力气,趁人之前心神不在之际,慌忙的下马,骑过周边护卫战士的马,双腿猛地一夹马腹,迎头前进。
情势危急之下,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堵住,只要堵住!
可是,好远,好远……明明近的好似触手可碰,但是城外城内,一墙之隔,便阻绝了一切。
耳边轰隆隆的声音不断,他分辨不出是什么大雷声,战鼓声,还是堤坝轰塌的声响。
渐渐的水汽愈发凝重,眼前血雾蒙蒙,血腥味中夹杂了河水泥腥味。
心口翻滚着,渐渐的力气消散,贾赦愤愤的看着眼前的城墙,忽地马蹄屈倒,嘶吼声瞬间响起,连带着人仰马翻,在地上翻滚了一圈,沾着泥土,还有血珠,一身锦衣如今邋遢不成样子。
几次想要爬起来,却丝毫使不出力气,贾赦瘫在泥地里,有一瞬间,就想颓败的放弃,这与他有什么关系。他干什么作死般的拼死拼活?
但是……贾赦含泪紧紧的握住金娃娃。
是金子就算在泥地里也会熠熠发光。
他就算纨绔,没心没肺的过日子,斗鸡走马,可还是
忽地恍惚之中看见他躯马过来,那马上面还有两洁白的翅膀,飞驰之速,快得不可思议。
贾赦起身,扬眉展笑,“阿成~”
话语未落,人便已经驱马赶到身前,卷腰,将人牢牢的勾在鞍前,紧紧抱住人,低声笑道:“莫哭,金娃娃可不流泪!”
“混蛋,你骗了我好多年……”贾赦反身环着人,缩着抖索一声,“我好冷啊,可是……你怎么也不缓和!”
“因为……”一垂眼睫,抿唇轻笑,低声道:“我们在水底,你怕吗?”
“不怕,水冷,有你,心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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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眼的金光瞬间照亮了整个战场。
原本惊慌失措,四处乱窜,溃不成军逃命的将士傻愣愣的看着原本倾泄而下的滚滚洪水,即将泛滥淹没自己的时候,忽地一道金芒从地上强烈的迸发出来,直入天穹,让天地都为此黯然失色。那翻滚汹涌无情吞噬众人的河水在金芒的照射下若垂眉顺眼的仆从,乖乖的江水倒流,从下往下,飞跃回去。
数万军士茫然的看着这一切,忽地有一人大喊神仙显灵,而后不断有人下跪叩首,怀着敬畏之心,不分敌友,相互庆贺着,洪水之下,他们活过一命。
此战,无名,后世之人只有通过参战的将士的只言片语汇集成册,才得窥伺一二。而纵翻阅正史,却从未有过一字的记载。
乾锦帝闻知自家儿子为军功闯下如此弥天大祸,乃是神仙显灵,自然不会让后世之人斥责于他,毕竟,养不教,父子过。
而贾琏命平安史官抹掉神迹的现身,不过是……他爹基友要求的。
基友说:“我欲成人。奈何生前,人神殊途,死后,阴阳相隔。如今,终在一起,勿扰!”
此为后话,贾琏如今恨不得揪个人问个清清楚楚,尼玛,那华锦真当自己李世民啊!还有抽风爹,你……狠一吸气,心底若有碎石滚过,又似乎被钝刀子磨过,期间神迹,何须多言?眼眸往了一眼地面上金光所发源之地,挥鞭赶去。
目光如寒凌的看了一眼围在周围的暗卫。
那面上哀戚的神色,瞬间浑身一僵,若冰棱齐射而来,心痛万分。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父亲,您梦中人,来接你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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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祖父真的会在天上吗?”
“对啊,中天北极,那颗最亮的看见了吗?”
“父亲,你骗小依,那明明是最坏最坏的紫薇帝星,三爷爷说了,最坏,就是他把祖父魂勾走的,狐狸精。”
贾琏:“……”
第93章:决战
一个时辰之前:
#前方核能红色警告, 大坝人为崩塌!#
#前方天道提示,若无辜平民丧命,将彻底结束此次交易#
#前方……#
贾琏正指挥战局,忽地脑海里哗啦啦的弹幕又齐齐刷屏,思绪飘忽一闪,昂首朝远处远眺一番,蹙眉,眼眸一斜视,冷冷的回忆脑海这几句提示。
剧透什么的虽然讨厌,但是此刻,却不得不感激!
一时胸闷,贾琏顾不得思索玄幻灵异之事,语气透着狠厉决绝,一字一顿咬牙道:“通知下去,行血凤凰计划!”
他与三爷模拟过双方交战的种种可能出现的兵法列阵,其中最让人不愿提及的便是决水堤坝。 大坝若是一开,则不说他们全军覆没,就是下游的无辜平民也会被牵连其中。
“是!”众位将领闻言,皆神情肃穆,忽地迸发出一股狠戾的铁血之气。
下一秒,凄厉的号角之音便传遍了战场的角角落落。
“走!我平安将士保家护国安天下!”贾琏上马扯缰,挥剑所向堤坝,高声呼喊道。
“保家护国安天下!”精锐部队气势汹汹,五千铁骑疾驰,马蹄震震,朝东北方向前进。
沿着双方交战的城外平原之地,迅速行了一炷香多时间,地势陡然向东高起,高高的峭壁横跨在眼前。翻过此峭壁,再过狭长的峡谷,便是 水坝之处。
贾琏遥望天险,回眸看了一眼所率的精锐部队,只道一句:“朕生死与你们同在!”
一句话,平安军将士当下胸膛滚烫,心狂跳不已,眼眸闪着赤忱着光芒,齐齐爆发狮吼,“保家护国安天下!”说完,翻身下马,手拿马背上早已准备好用于攀登的绳索,训练有素的朝前爬去。
即使之前派过斥候探过路,但是实际攀爬起来,还是磨难重重。
雨天泥泞,地形陡峻,身上负重,种种皆是拿命在搏斗。
贾琏插剑腰间,左手攥紧了绳索,右手时不时的拉一把周围的将士。他先前有过攀岩的经验,比起刚紧急训练出的将士多几分熟练。
将士不断的咬牙坚持,掌间虎口开裂,有血渗出,将绳索染红,也丝毫不具,胸腔迸发出熊熊的烈火。
贾琏疼的双手微麻,但是人员总算有惊无险的渡过峭壁。可还未送口气,忽地远远传来一阵似闷雷的声响,贾琏眼皮不由一跳,心中一紧,腾出一手飞快的抹了一把眼前沙尘迷住的双眼,端起望远镜,朝前望去,远方目之所及之处,堤坝之上正巧大队人马走过,领头的高举着司徒熠的帅旗,有一批人正缓缓的拉开闸门。
心瞬间骤停,满腔满眼都是火,贾琏撩胳膊,又往地上狠狠吐了一口,“妈的,狗娘养得渣碎!全军减轻负重,火速前进!”
“是!”所有人听命,将行囊里的堪称行军打仗必备的东西几乎不带思索的决绝丢弃。如今他们唯一的念头,便是竭尽所能赶到堤坝,拦下这一浩劫。
生死何惧,吾皇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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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三爷在平安大营收到贾琏行绞杀消息,浑身一僵,急急喘了几口气,旁边侍候之人忙不迭的喂了好几杯阿芙蓉,三爷白煞的脸色还未缓过来,便飞快的下令,“传我命令,全军挖沙添高改河道,令所有百姓先移动高处,令火枪队……”
平安军上下唯命行事。
一时间,战场局势陡然变化,原本还在奋勇杀敌的平安军立即列队成四列,朝 河岸赶去,挖掘改道,号子声响彻云霄,“保家护国安天下,平安儿郎义忠满怀,不畏生死胜负名……”
华晋军队愕然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原本战况都成溃败之势,但是一瞬间平安叛军居然全军若疯癫状的朝 河岸而去。
正当人莫名其妙摸不着头脑之际,忽地人群中有人传出一声凄厉的呐喊,“快跑,水泄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朝着远处看去,万千的描绘,都抵不过一句前人的诗句——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全部人为之心神一震,而后手脚冰僵。描绘的瀑布很美,但是开闸泄洪的滚滚 水,压根美的让人窒息绝望。
尤其是处于下游的他们来说,水不断的奔涌而来,似乎能感受到层层逼迫而来吞噬灵魂的耻笑之音。
远处的嘶吼不断传来,华晋昭武校尉忽地眸光一沉,振臂高呼,“走,护河道!”
原本溃散华晋队伍听到上峰的呐喊,有些回了心智,跟随而去。
一时间原本打的你死我活的两方军队齐心协力一同加深河道,能挡一时是一时,而后默默的翘首期待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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愈发靠近 堤坝,漫天飞舞的水汽夹杂河水下落翻滚的咆哮之声不断逼来。
贾琏摔众疾驰到峡谷出口,听得轰隆的声响,瞬间浑身一僵,狠一吸气,眼眸中怒火似乎要喷发出来,疾步前进,若屡平地,扬剑挥砍,狠狠的将人头颅砍下。
血滴飞溅到脸上,闻着浓浓的血腥味,贾琏目光似寒凌冰魄,眼见只有那不断升高的黑色铁闸所在之处。一路砍杀而来,眼前血雾迷茫了一片。
平安军前仆后继,朝着堤坝栅栏所在之处前行。
死生与共、并肩作战,为国为民,他们死的其所!
“平安无敌,平安军万岁!”前方开始有箭羽不断的飞身而来。没有盾牌,便用血肉之躯筑起为后方杀敌夺取闸门同袍的血盾!众将士手牵着手,饶是死,他们也挺直了身躯,立如磐石,面庞上隐隐带了胜者的微笑。
贾琏狠狠的倒抽一口冷气,咬着腹部被刺伤的血流不断的痛楚,扬手挥剑,对着提起闸门之人,狠狠的砍下。
监督放闸之人乃是司徒熠的心腹下属,看着不断逼近的贾琏,不可置信的睁开了眼睛,原以为只是派来偷袭的小兵卒,但是没想到号称帝王之尊的贾琏也在其中,而后眼眸中闪着狂热,蓦然养声高吼,“贾琏在此!”
边说,目光顺滑而下,落在贾琏受伤的腹部,斜眉扬动,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挥剑,“贾琏,受死吧!”
贾琏目光灼灼,冷冷的看着对方冲过来胸有成竹的身影,盯着他,眼底凶戾狠辣至极,不由眯起眼,看着对方握枪,飞快的飞剑,剑刃割过对方的颈侧,人立即血流如注。
但随着对方的呐喊,岸上的华晋之军不断的将箭朝贾琏射来。
“我贾琏在此,平安儿郎必胜,杀死那帮狗娘养的!”忽地在厮杀的前方传出一阵咆哮,余牧挥剑振臂高呼,而后众人也相互应和,齐齐呐喊出声,震天动地大吼不休,“吾皇万岁,平安无敌,杀!”
于是同时,箭啸不止,顷泄如注,射向余牧。
箭刺的他眼角发红如同不断喷涌的血柱。
贾琏率众人将经历百年之久的陨石铁闸绳索飞快的放下,顾不得听其发出哄隆隆的声响,只留几人注视是否水挺,其余人便飞快的移动身形,想要护住岌岌可危要掉入河中余牧的身形,
但是却慢了一步,对方身中百箭,身子早已支撑不住,一个重心不稳,头朝下,落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