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一拳捶在坝沿,伸出的手空落落的,眼睁睁的看着人身形直直坠入湍急的河流之中,心口的恨意机欲破腔而出,抬眸看向在岸上的悠哉的司徒熠,眼眸露出一丝的疯狂。
“贾琏啊贾琏,没想到,你居然还真敢亲自前来!”司徒熠嘴角嗤笑一声,“真该说你傻呢还是傻呢,来人,给本王杀了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反贼!”
话音刚落,便又是箭羽若飞柱。
但是却不想箭矢呼啸的声响却是被砰砰砰的声响所掩盖。
听到砰砰的响动,原本陷入困境的局势缓缓改变。
先前奋斗杀红了眼的先锋人员开始叠罗汉般朝暗墙上不断爬去。
贾琏眼神凌厉,闪着弑火的光芒,双手拿着火筒,砰砰的朝司徒熠的方向射过去。
他们先前不用火药等物,就怕万一没有夺过堤坝,反而引起人的注意,要弹药炸开堤坝。如今援军已至,就说明局势被三爷给稳定住。
没了顾忌,还有何惧?
今日定要血债血偿。
——
战争整整持续了一天一夜, 城内兵营血肉模糊。
贾琏率众血洗军队,坑杀将士十万有余,浓浓的血腥味弥漫了 城内一月有余。后世对此战争议颇大,决水抗敌有错,坑杀军士难道无错?
平安史官坦坦荡荡的记载事情缘由,最后道,上曰:纵然恶贯满盈,手染鲜血,我亦不悔。
第94章:三爷
城内厮杀整整持续了一天一夜,终于在第三日传来收兵休整的号角。
全军缟素,毫无告捷庆贺之心。
帅帐帐帘抖动两下,三爷自帐外进来,面色阴沉似水。
贾琏未披甲胄,身着单袍,整个上身血迹染目,面色亦是苍白,眼眸红肿,眼眶泛青,正握拳咬牙,让人上药中。
满帐皆是药味苦涩,三爷紧蹙眉宇,正如他接到贾琏下令坑杀 守城之军的心情,嘴唇动了许久,终是等人军医上药后离开,帐内只剩两人,才缓缓开口,千言万语凝成一句话,道:“能杀而不弑杀方为君子。”
贾琏抬头,看了他一眼,复又低下头,眼眸还是血红一片,呵呵的怪笑了几声,肩膀微颤,“我宁成魔也勿成君!”
“你……”三爷抿嘴,眉目一蹙,但是看着贾琏满腹的刀痕血染的砂带,却又说不出话来。理智上贾琏走了一步臭棋,杀了众多的军士,给所谓的“义军”添上了无法辩驳的黑证据,而且他自身透着的杀性,但是情感上却又无法不认同。
帐内一时静默无言。
“你先休息一会吧!”
正当三爷预备退出等贾琏精神恢复之后在商讨对策,忽地有小将来报,看见贾琏疲惫似乎假寐的身影,压低了声响小声道:“三爷,我们生擒的华晋统帅冯沉楠骂完司徒熠骂二爷,说是……”
三爷揉揉眉,看着对方一副欲言又止眉宇间还带愠色的神色,不用想也知道对方骂了什么话语,挥挥手,示意对方说最后结果。
“现在众将士情绪高涨,要拿他血祭我军在天英灵!”
原本假寐的贾琏不动声色地抬头,双手敲击了扶手,发出轻微的响动,哑着嗓子道:“让众人莫要受他离间之计,他这般激怒我们,只不过想让我军添一分残暴无仁德的名号,先冷他两天,别把人冻死饿死,留有一口气。”
“是!”将士领命,飞奔而去。
三爷凝眉,“冯将军于国战功赫赫,”
“所以他还有力气骂人。”贾琏怪诞的笑两声,疲惫的揉揉太阳穴,沉声道:“三爷,我不知道打天下难还是治天下难,但是我不悔下达的每一个命令!我贾琏有时候是手段狠辣,动手杀人跟砍白菜一般,毫不眨眼,但是一起扛过枪同生共死这同袍手足,他们信我,我亦会。我没有胸怀天下的那份涵养,所以我敬你尊你,但我自小所形成的观念之中只有家的概念,于国来说,我们家是阳光的对立面,黑涩会干军1火1买1卖……纵然满手罪孽,我亦然不悔坑杀之令!”
带着哑意,冷冰冰的话语像是在割喉一般,沙哑沉重,与帐外那血红的泥土还有空中浓郁的血腥味混杂在一起,话语沉闷的让人窒息。
“若是他人,定然不可谋国为民,”三爷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面上结了寒冰一般,咬牙,“你……饶是异界孤魂,但……总归乃是血脉至亲,若张家变故不是由我而起,饶是贾赦心宽,还有小妹。这……一切的罪孽源于我!”
“三爷!”贾琏闻言忙抬头,正思忖该如何劝慰老实人不要归罪自身呢,但是目光却愕然的看到行色匆匆明显跑急了面色带喘的抽风爹贾赦正怒目斜视三爷!!不由额间冷汗直流,微微垂头,画面太美,他有些不敢看啊~~
“你们两个!”贾赦插腰咆哮,“给我说个明明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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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赦攥了攥拳,胸腔一起一伏,任谁也看得出震怒的神色。
一想到他之前听闻决水,立即奔波,就算众人尤其是暗卫百般劝阻,他还是想尽一切办法跑过来。但没想前线消息不断的近乎全是噩耗一般的传来。
头一次骑马累瘫了马匹,结果忍痛费力冲到帐内,得到的却是晴天霹雳的消息,一句话几乎把他魂都要震飞!
撩起胳膊猛擦额角豆大的汗珠,头稍稍垂了些,死死的盯了一眼三爷,又朝帅案之上面色几乎毫无血色,白的跟纸人一般的贾琏看去,脑海里嗡嗡声不断,贾赦再开口时声音竟是有些抖,“你们给我说清楚,有这么欺负人的吗?!!!”
贾琏这个聪明儿子竟然不先告诉他!!他都识破小秘密了,居然首先不是第一个告诉他!简直是逆子,逆子!!
最最最可恶的居然是小舅子三内兄。当年他亲手把人从昭狱领回家的,还眼巴巴的掉了好多好多泪,给人亲手抄了他最最爱考他的四书五经,一辈子从来没有写过那么多字!
结果呢?!
居然还活着!
活着也就算了,竟然跟他生活了大半年,还不告诉他。
显得他特蠢。
鼻子一酸,眼睛发涩,贾赦咬舌硬逼自己把眼泪咽回去,他才不委屈更不开心呢,冷哼一声,“我再也不跟你们好了!”然后掉头就跑。
贾琏:“……”
原本心理的愧疚之绪,默默打腹稿组织词句,但是一听贾赦的话语,整个人都一震,不由愕然的睁大了眼。
“放心,偷偷找地方哭鼻子去了!你爹也就这点好,被人宠的心和气平,气泄了也就好了。”三爷看着人远奔消失的背影,神色晦暗,嘴角撑起一丝的笑意,淡淡道:“就像金丝猫一般,你挑个时间带人出去晒晒太阳顺顺毛,啥事也没有!”
贾琏眼皮莫名的一跳,踌躇开口,“三爷,您……”
“三爷永远是三爷,无名无姓!”三爷冷冷的说道截住贾琏的话语,似乎从喉咙里爆发出呐喊一般,一字一顿的,“永、远!”
他至死都背负着罪孽。
是他的恻隐之心给乾锦帝的成功插上了飞翔的翅膀。
是他恃才傲物一步步走入猎人精心设置的怪圈。
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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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赦一口气跑了许久,累的伸舌头喘息,两腿恍若千金之重,抬不起来了,昂头往后一看,除了巡逻的士兵,什么也没有。
赌气般的盘腿坐着地上,翘首望着四周,四周静悄悄的,唯有山野的不知名的小虫子微微发出响动。入目皆是红白相间的营地帐篷。
上面弑杀的血迹还未褪去,帐篷一个个的挂着白番,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让人忍不住想要作呕。
贾赦冷不防的打了一个冷战,从心里涌出一股害怕的情绪,瑟瑟发抖的双手抱腿,头低垂着,眼泪巴拉巴拉的掉不停。
他先前一刻的委屈此刻荡然不存,但是此时此刻心里却又无限的悲怆,不禁想要大哭一场。
战争的残酷他先前也有所耳闻。
但是,此刻。
决水虽未造成大灾难,但是也有千亩良田被毁,最靠近交战之地的村庄化为淹无,更有几营的士兵葬身滚滚江水之中,两军对战,贾琏下令屠杀十万将士。
不到三天血染黄土,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害怕。
“阿成,我怕,阿成……我是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贾赦伸手从怀中掏出金娃娃,手指慢慢紧紧的拽着金娃娃,“我有钱有权还有聪明的儿子,饶是在行军打仗,我却是可以任性的命人带我罔顾军令,飞奔回营地,饶是……我的享受似乎都是建立在你付出的基础之上,阿成,我是个胆小鬼!”
“还算有自知之明。”一道冷冷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贾赦正抽噎的话语戛然而止,转身傻傻的看着人。
三爷远望着天际黯淡的星辰,才将目光渐渐的挪到贾赦的身上,缓缓深呼吸一口气,道:“四十几岁的人了,你也不长点心眼!”
“我……三内兄~”贾赦撩起袖子随意的擦了一把脸,眼眸闪着一丝的光亮,小心翼翼的道。
三爷静静的站立了许久,定定的看着贾赦,目光又移到金娃娃,良久闭了闭眼,贾琏的性子恩怨分明,说护定了贾赦那便肯定不会亏待人。可终究……明强不敌暗箭。而他……三爷眼眸闪了闪,趁着自己还能思考谋划,把人安排好。
至少,不管日后如何,他还有人给他收尸!
黯然一叹,“跟我走走!”边说边起步朝山坡而去。
哦。贾赦忙不迭的起身,跟在人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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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看人一前一后出去,心中颇为忧患,披了件衣服,朝帐外走去。唤来暗卫一问行踪,听到三爷提溜哭的肝肠寸断的贾赦,两人朝不远处山坡散步去,微微的松了一口气。
他抽风爹傲娇,这便宜三舅舅也是个傲娇的嘴硬心软的主。
不过一个娇宠在人,一个自持才干傲物。
低叹了一声,贾琏抬头朝远处望去,依稀看见两人的身影,两人恍若做错事的小学生见到教导主任的形态,让他不由的笑了笑,转身离开。
微风吹拂而来,还带着浓浓的血腥。
贾琏身子一僵,问了一句执法冯沉楠关押何处,便抬步而去。
一路步入北营,守卫加重,士兵们层层守在外面,看见贾琏的身形,立马立定,齐声问好,喊声响彻营地。
贾琏笑笑,示意众将士前去休憩,而后才步入帐内。
入内,昏暗一片,只不过点燃了两支蜡烛。烛光随风摇曳,让人看不见室内之景。
贾琏挥挥手,当即有人点燃烛光,旋即帐内亮如白昼。
冯沉楠闻得外人沸腾的喧闹,看见来人,手不由的攥紧了紧,当日城破,他被人五花大绑,如今成了俘虏,却礼遇有加,让他有了自由活动的机会。
现实如此可笑可悲。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冯将军也挑食。”贾琏环顾了一眼茶几上未动的菜色饭肴,自顾拿起一个白面馒头,悠悠的吃着。他倒是忙活坏了,忘记吃晚饭了。
“冯某不过败军之将,琏皇又何必奚落于我?”冯沉楠看着人一口馒头一口汤吃的津津有味,又何必作秀?
“呵呵,你算什么,跟你作秀,爷不过真肚子饿了。”贾琏嗤笑着,“原以为能大骂我的有多少能耐呢,没想到唧唧歪歪的一个糟老头,都说你战功赫赫为国出生入死,结果闻名不如见面。”
“你……”冯沉楠闻言,面色一沉,但看人眼泛血丝却精神奕奕的模样,咬紧了牙关,偏过头,“我一世英名毁于一旦,本无颜见万千百姓,但,琏皇你坑杀军士,又何来英明之称?”
第95章:气死
“英明?”贾琏嘴角一弯,拉长了语调,“笔杆子动动,你纵然糊涂一世爷也能包装宣传成男神!”拿起汤勺,猛灌了一口菜汤,咽下了馒头片,而后贾琏靠近人,指指桌案上还剩下的一半食物,道:“别给爷挑食,在平安军有这任性权的只有我爹,给爷说教的只有三爷有权!看你好歹还算条汉子,留你一命,但是对于我来说,多你一个不多,少了你,不过手起刀落,一眨眼的事情。”
冯沉楠眸光一闪,闻言目光转到贾琏,低眸沉默了许久,拳头紧紧的拽住,盯住贾琏,“你率军几个时辰见爬过落峰,还过多年荒芜的峡谷,我老冯佩服之!但是若无决水动摇军心一事,你们又如何里应外合?!如此迅速的打开了 城门,贾琏,你如此忘恩负义,怎当大任!”
“里应外合?”贾琏嘴角一僵,重复了一遍,上下打量人。
冯沉楠见他不语,目光犀利,慢慢开口,“你也莫要五十步笑百步!”
“冯将军,你是被捆,一日不知帐外事啊~”贾琏扬眉,带着一丝的轻笑,“太信天防天险, 城外护城河内有一小水涧,与城内著名的月湖湖底相连。”
冯沉楠:“……”
“而且,冯将军历经沙场多年,有自己的一套备战方略,冯氏兵防图!”贾琏拍拍手,当即执法从怀中掏出长绢,递给对方。
冯沉楠一眼扫过,面上大惊,嘴唇动了半天,侧目看一眼贾琏,厉声道:“到没曾想我下属之中还有细作!”边说,边狠狠的揪住了那长娟,上面红笔勾勒的重点,与他所安排的兵防一模一样,毫无所差。
“一战虽败,对军中同袍也不信了?”贾琏冷冷的瞥了一眼面色暴怒涨红之后颓然苍白一片的冯沉楠,淡淡道:“十日前,我带人探 城内,原本只不过想做战略参考,但是……”贾琏摊摊手,无奈的耸耸肩膀。天才三爷才是真金手指,把冯沉楠所有出战攻略都研究了一遍。得出了结论:老冯近期内不会改动兵防。
所以不趁你虚,要你命,难道还留着打个三年五载?!
冯沉楠闻言一怔,眼中俱是诧异不可置信,先前的怒气陡然化为沉甸甸的心颤后悔,抿了抿唇,手愈发不由自主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跳动。
曾经,他也是锐利之师,但是经久盛名之下,稳重谨慎的想要维护自己的一世英名。
“别在扯爷坑杀十万将士!”贾琏垂眼冷声道:“我脸厚如城墙,今晚跟你扯这么多,只不过不想你唧唧歪歪扯些为国为民的话让三爷忧虑,懂吗?若爷再听到你说了不该说的话,凌迟三千六沉尸江中,谁管你身前战功赫赫,死后不都是黄土一钵!”
冯沉楠闻言又是一惊,心绪翻滚若五味瓶打翻一般,酸涩难言,万般不是滋味,心有不甘,可还未思忖好话语,便见贾琏转身,走出了帐外。
久久注目看了远去的方向,又低眸看看桌案上用了一半的饭菜,眸子闪了闪,冯沉楠眼眸紧紧闭起,往事历历在目。
他成也谨慎稳重之兵防布局,败也因此。
沉思过往,不知过了多久,忽地帐外传来一道声音,“老冯~”
冯沉楠愕然回首,眼皮冷不防一跳。
贾赦大爷一般的负手,脑袋翘天,得瑟的走了进来,看见人错愕的样子,挥挥手,“好久不见,你儿子冯紫英好不?”劝降第一招,拉关系~~
冯沉楠:“……”
“看看!”贾琏走进,看了一眼明显用过饭菜的碗碟,微微一放心,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老冯,你常年征战在外,一回来就会打小冯不成器,说跟我们玩坏了!最后,还不是看我儿子看小冯的面子上,他们是好朋友,你才有这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