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药特殊,需要熬至六个时辰以上,还要在黎明前服下,这一晚大家都没睡,尤其是闽扬一次次望向窗外,盼着黎明来临。
褚君浩睁开沉重的眼皮,看着床边一张张陌生的脸,只模糊的看到他们的唇在动,却听不到声音,他很迷茫,他这是在哪里?
“君浩?”闽扬一张脏乱而欣喜的脸出现在他上方,“君浩,你没事了。”有些哽咽。
“好像不太对劲儿。”搂洛荀站在人群外的彭虎道。
洛荀皱眉,钻过燕宗阳,拉开周迦,跪坐在床边,抓起褚君浩的手正常把脉。众人为他的一串动作为之一愣,然后反应过来,面露担心,并稍稍退开床边。
“洛荀,他怎么样?”闽扬蹲在床边焦急着望着他们俩人。
褚君浩恍然间,看到一位白嫩嫩的少年出现在他床上,如此安静如此乖巧,很开心地笑了,被他把着脉的手轻轻一转,把少年的手握在手里,“你是谁?”
少年一怔,呆呆望着他,这病人的一双眉目真好看,比阿虎还要好看。
褚君浩看自己出神,轻轻一笑,“你叫什么名字?”
“等等。”闽扬回神,从洛荀手中夺回褚君浩的手,“君浩,你怎么了?”
褚君浩被抓痛,可是他没力量把手抽回,皱眉问道:“你是谁?”
“你不认识我?”闽扬把妒忌收回,变成焦急:“怎么会不记得我了?我是你夫君啊!”
褚君浩对这个自称他夫君的人一呆,不自觉伸手摸了摸闽扬的胡茬,实在记不得,又上下扫了扫他的身体,还是觉得旁边的洛荀比较可爱,目光又转了回去。“那你呢?和我什么关系?”
10.线索
褚君浩失忆,闽扬为此事夜不能眠,有次在喂褚君浩吃药过程中累晕,气得燕宗阳指着爱徒鼻子大骂道:“你这个不孝徒弟,就算把师父忘了,也不能忘记他啊,要是没有他就没有你了!”
褚君浩健康气色一点点恢复,脸蛋稍显红润,他自己坐起身靠在床头,看了一眼这莫名其妙的老头,“我也没办法啊,不是中毒了!”
“这是理由么?”燕宗阳跺脚,“人家为你九死一生,你这没良心的!”愤愤不平,和从前的态度截然相反。
褚君浩撇嘴,没再开口,怕这老头没完没了。他也不希望失去记忆,更不想这般糊涂过日子。那人说他是自己夫君,而且还是皇帝赐婚,在场所有人也没有反对,看来是真的。但这很奇怪啊,哪有皇帝会给两个男人赐婚?就算有,那这到底是什么目的?他不明白,他最讨厌这种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事。
周迦给闽扬灌了碗参汤,没一会他就醒过来。他揉揉眉心,坐在床上叹息,周迦看他这样,也动了恻隐之心,劝道:“将军莫要急,慢慢来,洛仙师不是说,王爷只是因为余毒沉积在颅内,等毒素全部自然排出就好了。”
闽扬试着笑了笑,“有劳先生,我想一个人静静。”闽扬心中说不出的苦涩,虽然自从结婚当日心中声音就一直告诫自己,他不介意褚君浩心里有谁或爱不爱自己,只要能和他一起让他付出什么他都愿意。可当褚君浩醒来,看向自己的目光犹如面对陌生人时,心中那个声音消失,取而代之是涌动的悲凉。
他首次开始怀疑当初做下的决定是否正确,回想起当年与兄长秉烛夜谈,兄长对他的期望,叹自己此时的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紧了紧拳手强压下心中那点婆妈,重新恢复起来。
褚君浩失忆,但本性没变,闽扬郁闷地看着他对洛荀纯欣赏的目光,心底暗搓搓冒火。
彭虎也刻意把他的小荀与王爷分开,他虽然比王爷高壮却没王爷俊美,他怕他的小荀被“风流”王爷勾搭跑,就同意接下闽扬派给他的任务,到街上查看跟踪他们。
“君浩,一会你想出去走走么?”吃过中饭,闽扬把褚君浩扶回房间,坐在他床边问道。
褚君浩摇摇头,打了个哈欠,躺在床上。这几日听他那只会叫喊的师父述说他们之间的事,心中对闽扬这份情意大为震惊,他很感动,也很感激。自己对他也不反感,只是觉得他们之间还差点什么东西,抬头看着闽扬还带着疲色的眼睛,“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闽扬一怔,然后无奈而笑,没有回答他,只是为他拉好被子,轻声道:“睡吧。”
今天的闽扬很不一样,让褚君浩突然升起一阵不安,他拉住准备离开的闽扬:“你去哪?”
闽扬转身疑惑望向他,他听出褚君浩语气中透着不被人察觉的依赖,他强压下心中激动,摇摇头平谈说:“不去哪,回我的房间。”
“你不是我夫君么?为什么你不和我住一起?”对,这点很怪,他眼中对他有深深情义,却找不到炙热的爱,再加上世上男男成亲实属骇人听闻,要说他只是爱自己才求皇帝赐婚的,他绝对不会相信,所以褚君浩想趁机把他留下想问个清楚。
闽扬抿了抿唇,重新坐回床边,认真看着他的眼睛,轻轻问:“君浩,你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吧?”
褚君浩刚才的话是冲口而出,没来得及细想,这时他回过味儿来,半眯着眼睛扫扫闽扬的胸膛,用手指轻轻在自己的唇上点了点,笑道:“不明白。”既然已经成亲,同床共枕也没啥的,在这方面褚君浩总是想得很开。
闽扬暗叹:褚君浩总是这样,在他想要得到他时,他会离得远远的,可当他想放弃时,他又会不经意间碰到他的心,让他欲罢不能。
闽扬没接话,直接俯身把人压在床上,大手探进他的衣襟里。
腿间炙热硬物一跳一跳摩擦他的身体,褚君浩暗惊,这人反应怎么这么快,只因为他一句话就……抬眼看他,棱角分明的脸上,一对黑曜石般的眼睛好像燃烧着熊熊火焰,让褚君浩跟着打了个激灵。
闽扬快速除去两人衣物,把人翻过身直接进入。
“哎,你个……”王八蛋。褚君浩疼得失去言语。闽扬却没动,大手安抚性滑过他身体。
褚君浩在闽扬暖烘烘的怀里醒来,静静看着他,他脸上疲惫带着祥和,微微勾起的唇含着幸福。轻轻一笑,褚君浩安下心,因为他发现,闽扬对他并不是没有炙热的爱,而是全部都压抑在心底,只有那个时候才会表现出来,火热的好似能将一切融化掉。
他满意勾起嘴角,换了个姿势继续睡着。他没有发现,为何自己总在执着这种纯粹的东西!
夜已深,两人错过晚餐。闽扬终于睡醒,想要起身为他们找点吃食,就听到客栈窗外轻微声音。这时,褚君浩也醒了,精亮的眼睛与闽扬一同望向窗边。
只见窗纸上,被人用手指轻轻捅了个洞,一根细细的竹管抻进屋子里。
这时,闽扬从床上一跃而起,迅速把竹管头用手指堵住,窗外传来一阵咳嗽声。闽扬一掌劈开窗户,也不管自己是否赤身,从窗户追了出去,不一会屋外传来打斗声音。
褚君浩撇撇嘴,起身穿好衣服,随手拿起闽扬的衣服走到窗边往下一丢,“穿上,别丢人。”随着他话音刚落,秦勇他们就冲出客栈大门。
没多久,彭虎等人拖死透的黑衣人进了客栈,进门把人像死狗一样往地上一丢,吓得客栈掌柜直往柜台下钻。
燕宗阳从楼上蹬蹬跑下来,大喊道:“什么人?竟敢偷到爷爷我的头上?”
闽扬最后进来,淡淡看了他一眼,视线又扫过楼梯上看热闹的住宿客人,知道燕宗阳是说给他们听,怕走漏风声引来更大麻烦。
闽扬招呼一名亲兵,对他耳语几句,士兵点头称是,然后跑出客栈。
燕宗阳已经拿着油灯凑近刺客,查看他们的特征,只见他们左脸上有块刺青,“这是什么字?”
周迦走南闯北见识宽广,眯着眼睛仔细观察,“好像是个古体青字。”
洛荀裹着一件白色毛皮大衣,走到彭虎身前,低声说:“他们咬毒自尽,而且身上被人下了魂引,死后下咒的人会马上知晓。”
众人面色一沉,知道是有人早有预谋,闽扬决定明早就离开这里。
不一会儿,官府衙役们铜锣开道而来,闽扬称自己是银项药商,在这里遇到贼人,手下几个能干的家丁把这几人制服,却不成想他们竟然服毒自尽。由于事先已经派出亲兵,早就打点过他们,官府人也没多问,把尸体抬走后,这事也就过去了。
王爷身份敏感,从前的大将军手握重兵,为了避免某些喜钻营的人猜忌,身边亲兵只能留在王府不能外调,所以彭虎就算想再入王爷麾下也是无法,一没名分二没俸禄,只得同意闽扬意见加入苍昊军。
苍昊军入新,都要从低层做起,彭虎恢复了他虎 骑营校尉之职,闽扬从这次跟出来的新兵中,挑出两个能力不错的分给他,并让秦勇转告孔有德虎 骑校尉彭虎的加入,新征收的兵都入虎 骑营。
王爷中毒这事,闽扬并没上报给褚君清,也就是说皇帝陛下还不知道他弟中毒之事,也不知道他与王爷正身在大角之地,思及他们身上还有协助魏和与赤龙国谈判的任务,所以决定还是先直接回赤龙国。
他们遇到的刺客并不是大角人,而大角各大氏族早都被闽扬派人暗中监视起来,闽扬并没收到消息说他们雇佣了刺客,这群刺客一死,线索就这么断了。就像一年多前,他们在那间寺庙中遇到的杀人事件一样,线索就这么断了,无从查起。
“青……!”闽扬一怔,猛然坐起身。突然想起那庙中方丈临死前吐出的字,还有刺客脸上的刺青,会有联系么?还是,这只是巧合。
“怎么了?”被他抱在怀里的褚君浩被惊醒,在船上他总是睡不实。
闽扬张了张口,本想问他还记得吉元之地寺里方丈之事,看他眉宇间的虚弱之气,就把话咽了下去,摇摇头,“没事,睡吧。”
青,到底是谁?
还有洛荀所说的下魂引之人,那人会是幕后黑手么?
种种不确定,让闽扬更加小心,看看怀里重新闭上眼睛的爱人,闽扬抿了抿唇,轻轻在他额头落下一吻。
他们到底针对地是谁?是自己还是王爷?还这次君浩中毒之事,会不会也是同一伙人干的?
11.结盟
赤龙的强大,东土大陆无人能敌,想要与之结盟的国家很多,可谁都是无利不早起的,想要与之结下盟约,势必要有好处。
银项国与银角、青汝、青尾四国被群山包围,军事上群山形成天然屏障,但在经济上也封死了友好往来的道路。如今银项想要统一被群山包围的四国,成为拥有百万国土的大国,说服他国不要干预当然要送上好处才行。
闽扬整理着手边的资料,盘算着银项能有什么送给赤龙,加大两国合作筹码。周普提出将寒铁铸造方法卖给皇上,已经成功,现在大角已在银项囊中,寒铁矿正在开采,十车寒铁可算上一筹码,其他的也就一些北方草药还算拿的出手。
船已经靠岸,褚君浩与洛荀两人在彭虎陪伴下,登上甲板眺望赤龙繁华大街全貌。
“哇,好多人呀。”洛荀。
褚君浩点头,“咱们下船去买吃的?”每每停船时,买当地小吃成了两人共同爱好。
“等等吧,大将军说咱们已经到目的地,一会儿会有人来接咱们,不好走远。”彭虎觉得失忆的褚君浩与他家小荀一样贪吃,从前的威严都没了,说话就更加随便。
贪吃小组点点头,褚君浩拉着洛荀转身,“走,咱们先回船舱,这里人太多,不小心会被挤掉进河里,等人都下去咱们再下,那时人少。”
洛荀崇拜地望着他点头,“对啊,褚大哥你好聪明。”
洛荀之前住的地方与世隔绝,很多事情都不太懂,从前有事只问彭虎一个人,现如今褚君浩横插进来,抢起了小荀很多注意力,让彭虎好不伤心。
彭虎把洛荀拉回到自己身边,“别和他一起走,他是有夫君的人。”
“啊?”洛荀没明白,抬头半张着小嘴呆呆望着他。
彭虎只觉一股热气向上蹿,半抱起小孩就回了他们的船舱,独自留下撇嘴的褚君浩。
苏柳安带着爱妻燕琴来码头来接人,看到街上人潮汹涌,骡马车辆全齐,微微皱眉。
燕琴:“他们怎么还没来呀。”
苏柳安:“别急,船是今天到。”
燕琴:“今天码头怎么这么多人?”
苏柳安护着爱妻的腰身,“可能是因为春日节快到了,全国商家都在这时进货。”
“你说他们怎么不早几日到呢,赶这个时候,这里又脏又乱,我怕对师兄的身体不好。”
“放心,闽扬心里有数,他不会照顾君浩的。”苏柳安安慰道。
他们又等了半天,还不见他们的船,苏柳安怕燕琴累着,“要不,咱们先去望江楼小坐一会,船一到咱们也能看到。”
燕琴低头抚了抚肚子,点点头同意了。
“怎么一个人在这儿?”闽扬从船舱内出来,只见褚君浩面朝大海远眺。
褚君浩保持远眺,“如果我想不起从前的事怎么办?”
闽扬没想到他会这样问,走到他身边握紧他的手,“没事,你记得我就好。”
“我也把你给忘了啊。”
“没事,你现在记住就好。”
褚君浩侧头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有只自己的倒影,然后他笑了,也用力握紧闽扬的手,轻轻答道:“好。”
燕宗阳听闻自己闺女怀孕,当下脸黑了大半,两人结婚不过一月,就被诊出有孕,可想之孩子必是婚前产物。他终于又有机会可以抽打苏柳安,一路咆哮着回的苏门。
闽扬觉得虽然是亲戚,但人家的家务事不好参与,便谢绝同他们一起回苏门,他打算带着王爷他们一起去找魏和,毕竟还有结盟的任务在。
魏和得知闽扬他们安全回来,大喜,亲自把他们迎进驿馆。听闻褚君浩失忆之事,只让闽扬好好对他,说从前的事想不起来也好,不见得是坏事。
褚君浩觉得奇怪,难道自己从前的记忆并不好?
聊起结盟之事,魏和吐槽自己在赤龙待了大半年毫无进展,留可爱娇妻在家很是想念。
闽扬嘲笑他,把怀里之前整理好的资料拿出来,“来看看这个。”
“每年十车寒铁?”魏和知道他们在大角发现寒铁一事,但还不知道他们会提纯熔炼之法,“多是不多,但恐怕这么点东西说服不了赤龙。”寒铁矿十车只能铸造百件武器,对于大国来说只装备羽卫都不够。
闽扬抿唇一笑,“这就靠你和他们谈了,如果他们有意从咱们银项多进些也是可以的,正好是充进国库收入。”
魏和深思,“也就是说每年可白银他们十车,他们想要更多就要从咱们这买?那底线是多少?难道要多少卖他们多少?”
“这我不懂,你可以和尚书大人商量,陛下给本将下的命令是协助你办事。”闽扬大马金刀坐下喝茶,把身边的小点心推给褚君浩和洛荀两人。
“嗯,也好。”魏和很喜欢他这不逾越的本性,但想起赤龙帝又不免叹道:“前不久,赤龙皇后病重,赤龙帝无心朝政,如今已经贴出黄榜,广招贤士为皇后娘娘看诊,咱们这事看来还得等等。”
闽扬抿唇,与彭虎对视一眼,又看了看和褚君浩一起吃东西的洛荀。
彭虎抱拳:“大人,不知赤龙皇后的病是何症状?”
“只听闻像害喜之症,其他并不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