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搬到那里去了?你们公司福利待遇变好啦?”江兰兰问。
“没,我跳槽了。”
“跳槽?”江兰兰吃惊得程度不亚于郑磬父母,“你脑子进水了?干得好好的……”
“……我跳槽去了华裕。”
江兰兰惊喜的大叫出来,“啊啊,我偶像我偶像在那儿啊!”
“廖行漠……?我知道他在那儿。”
“廖行漠都多久前的了。”江兰兰情不自禁犯起花痴,“是尚黎辉啊……记得帮我要签名!”
“我一个新人……面都见不到的……”
“哦对,你怎么会跳槽啊?”
郑磬又把严博益的事告诉了她,江兰兰听了,说:“他给的凭什么不要?你该多要点。”
郑磬从没想过什么谁欠谁、要多要少的问题,“现在很好了,慢慢来吧。”
祝青玉打来电话,通知郑磬去公司,要准备重新出道的事。
第二天祝青玉带了一个人来接他,介绍说:“赵良俊,他以后是你助理。”
赵良俊看着比郑磬小,单眼皮,利落的板寸头,有股刚入社会的朝气和干劲。
“小赵人踏实,以后工作多,他肯定能帮不少忙。”祝青玉说。
赵良骏被夸得抬不起头,垂着眼睛腼腆的笑。
三人一同驱车去公司,赵良骏开车,祝青玉和郑磬一块坐在后面。
面对新的工作环境,郑磬难免感到紧张,祝青玉很会察言观色,几眼就看出郑磬的不安,便说了好几个趣闻逗郑磬。
气氛一时轻松不少,可惜等到下车上楼,敲开丁健的办公室门那一刻,忐忑不安的感觉再次卷土重来,郑磬深吸一口气才平静许多。
郑磬早就听说过丁健的名字,还看过他寥寥的几张照片,这个名字对圈外人来说并不熟悉,可他名不见经传,负责过的艺人,随便报一个,都是家喻户晓的一线巨星,甚至影帝影后。
郑磬从心底敬佩丁健,能和这样人脉广资源多的金牌经纪人说上两句话都很不可思议了,更何况以后一起工作。
郑磬生怕哪里失了礼节,给丁健留下坏印象,坐在沙发上时,郑磬的腰挺直腿并拢,手不知道怎么放才好,整个人透着股幼儿园孩子的傻气。
“放松点,就当是朋友聊天嘛。”丁健笑着说,“以后相处的时间可长着呢。”
郑磬脸皮薄,稍微紧张点就发红,在学校时被老师喊起来回答问题,脸上都能泛上两朵红晕。等真的谈起正事,郑磬的注意力被分散不少后,他也就没那么紧张局促了。
主要的事情有两件,一件是走什么路线,一件是出道时间。其中还涉及了要不要做个微整。
丁健问:“没出道前,你有调整过吗?”
“没有……”他的想法比较传统,如果不影响正常生活,还是自然得好。
丁健又说:“你可以考虑一下,大手术就不用了,微调还是不错的。不是经常有拿艺人的老照片和新照片做对比吗?人还是那个人,可是眉宇间的味道完全不同,更精神更漂亮。”
郑磬愿意为演艺事业献身,可他一直以来都不想只做一个靠脸吃饭的艺人。
但面对丁健——金牌经纪人的意见,他很难说出一个“不”字。
“……我觉得没必要。”祝青玉插了一句,“哪有十全十美的人,郑磬的长相算突出了,再说现在还是实力最重要。”
祝青玉把郑磬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丁健听了也比较认同,这事就没在提了。
其他事三三两两定下来,郑磬就开始了几个月的培训。
一周七天的时间,安排了形体课、礼仪课、演技训练等等。郑磬每天都过得异常充实、规律,有时忙得回家倒头就睡,第二天却能神清气爽的继续训练。
几个月的时间让郑磬发生了潜移默化的改变,他自己没有感觉,但要是让眼尖的江兰兰评价,她肯定会感叹郑磬举手投足都更有范了。
这几个月严博益也没联系郑磬,他和严博益说好得那顿饭,一直没时间赴约。
月末时,有几个课程结束了,丁健递给郑磬一份剧本,“看一看,过两天带你去试镜。”
郑磬翻了翻,他本以为丁健会给自己安排一个男二男三一类的过渡一下,但要他试镜的居然是主角。
丁健手头的资源一向质量高,这个剧也不例外,导演邓贾在电视剧领域获过不少奖项,剧本由知名作家的畅销书改编,编剧更是国内数一数二,就连造型团队也是头衔荣誉颇多的。
“我行吗……?”郑磬问。
“行不行试一试不就知道了?”丁健说。
郑磬不知道这次试镜就是走个形式,角色早内定给他了,他一门心思的钻研剧本,试图诠释男主角复杂的内心世界。
主角,他从业以来第一次扮演主角。
因为郑磬的付出,试镜时,邓贾导演那句“好!就是他!”也是发自内心的。
郑磬被邓导的“好”字冲昏了头脑,傻乎乎愣在原地不敢相信。
“别傻站了,回去准备进组吧。”丁健笑着拍拍郑磬的肩,“水平得继续保持啊。”
郑磬说话都结巴了,“我……我……”了半天,也说不出一整个句子。
“你以后演主角的机会还多着呢,好好努力。”丁健说。
“嗯!”郑磬想赶快找个人分享这桩大喜事。
然而他刚上车,就接到严博益的电话。
“今天去试镜了?”严博益问。
试镜成功让郑磬特别高兴,连带着和严博益说话也不烦不燥,“是啊,你怎么知道?”
“成功了吗?”
“当然了!”郑磬自豪得很。
“不错。”严博益说,“有时间吗?给你庆祝庆祝。”
“行啊……”郑磬说,“时间地点呢?”
“晚上告诉你。”
“哦,我挂了。”
郑磬刚收起手机,坐在副驾驶位置的丁健透过前视镜看着他,问:“朋友?”
“嗯……是……”郑磬语焉不详的含糊过去,他和严博益的关系越少人知道越好,人多嘴杂, 没关系都能做出一大篇文章来。
灰色的云积攒在一起,铺满了整片天空,预报说要下雪。
商场门口纷纷立起了笔直高大的圣诞树,上面挂满了五颜六色形状各异的装饰品,玻璃门上也喷满了圣诞树、圣诞老人,有的店门口还站着一个圣诞老人模样的人分发糖果。
浓郁的节日气氛吸引每个人参与其中,郑磬听到《铃儿响叮当》的歌声时,想起圣诞节快到了,可惜他很多年不过这个节日了。
郑磬在学生时代还是很热衷过圣诞节的,关系好的同学护送苹果,那天校门口的苹果会大涨价,用花纸包裹的蛇果可以卖到十元一只。
郑磬曾经提前买两只蛇果,一个送给江兰兰,一个送给严博益。
江兰兰上学时人气很高,收到的苹果能攒着吃好几天,还能分给郑磬几个,可不送也不合适,郑磬索性把给她的礼物换成糖果。
至于严博益,还是送苹果。
严博益和郑磬住得不远,是隔了条街道的两个小区。
郑磬住得小区多是公寓楼,吃饭时间各家各户饭菜的香味能飘满整栋楼,晚上八点是楼上小姑娘练琴的时间,郑磬一家就伴着古典音乐看八点档连续剧。严博益家则相反,大多是独门别院的小楼,小区里安安静静,严博益家里和小区的大环境差不多,只有他和一个雇来照顾他的杨阿姨,他看书,杨阿姨织毛衣。
郑磬下晚自习后,就跑去送苹果,南方的冬天很少下大雪,但同样冷得刺骨。
他骑着自行车,风更大更冷,到严博益家时,鼻子和脸都冻得通红。
严博益说:“这么晚了,天冷,第二天给我也一样。”
“平安夜给才有意义啊。”郑磬冷得上下牙打颤,却一点不耽误他咧嘴笑。
严博益也会回送他一些简单的礼物,郑磬把每样都保存在一个小箱子里。
直到那次圣诞节。
江兰兰打来电话:“郑磬,有件事……”
“怎么了?礼物收到了吗?”郑磬正准备跟室友出去吃饭,一个人还在门口催他“快点快点!”
“不是说这个……”江兰兰有些着急,“哎呀,严博益结婚了!”
“……你在胡说什么……”
江兰兰说,“真的。我上次回家遇到杨阿姨,她告诉我今年八月份办得婚礼,给杨阿姨发了请帖,她腿脚不方便没去成,反正我缠着她给我看请帖了!他怎么这样啊?一声不吭的走了,又突然结婚,我都想骂人了!”
“……哦……谢谢你告诉我……我现在要、要去……”郑磬支吾半天脑袋里一片空白,半天想不出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先挂了……”
之后恍惚着吃完饭,回到寝室就躺倒在床上,睁着眼睛到天亮,一点都记不得自己怎么恢复过来。
郑磬被服务生领着进了包厢,他已经提前二十分钟到了,可严博益到得更早。
“抱歉,路上有点堵。”郑磬习惯性的主动道歉。
“你没迟到。”严博益语气低沉,带点烦躁,“你自己开车来的?先坐下吧。”
郑磬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愣在原地“噢”了两声,这才慢吞吞的坐下。
“我不想麻烦别人。”郑磬解释说,事实上,他不太想让人知道自己和严博益的关系。
严博益扫了眼郑磬,想:“他不知道自己撒谎时的微表情吗?”
“你的驾照拿到手有一段时间了吧?下次可以联系祝青玉。”严博益说,“他不要紧。”
郑磬的驾照考了很久,这些年开得机会不多。今天开的车子也是华裕一起配备的,新住处离这儿太远,公共交通不方便,他只好自己开车,一路上战战兢兢。
“你点吧。”严博益说。
“哦……”郑磬翻了翻菜单,报了几个菜名,又问,“你想吃什么?”
“随便。”
“好吧……”郑磬说,他只知道严博益以前喜欢吃什么,现在的喜好就一点不懂了。他点一道,看一眼严博益,见对方没皱眉或者怎么,就接着点下一道。
“你一直看我干吗?”严博益问。
“你不看看有什么想吃的吗?”
“选你自己喜欢的。”
郑磬合上菜单,“那我选好了。”
服务生出去后,餐桌上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冷清尴尬,郑磬想快点结束这顿饭,要是有急事找他该多好。
郑磬几次想找个话题聊一聊,可有什么能聊,几年的时间让两人之间出现了一大片空白,像是一道断崖横在彼此间。
“今天这身很合适你……”严博益说。
郑磬正努力的通过看风景转移注意力,听到这句夸奖一下转过头来,谁知刚和严博益对上视线,对方却仓惶的错开了眼。
严博益先前一直冷着脸,害得郑磬也跟着紧张兮兮。这会儿,看到对方那副失措的神情,郑磬顿时畅快不少,笑着说:“谢谢。”
上次祝青玉问郑磬拿了把钥匙,说是方便请人打扫。可郑磬几次回家,都会发现家里多了些东西。
有回正好遇上祝青玉给他送衣服,祝青玉说:“天冷了,你不是挺忙吗?帮你买的,哪件不喜欢我再换。”
郑磬说了好几次谢谢,不过他心知肚明,跑腿的是祝青玉,真正付钱的还是严博益。
严博益递了张卡给郑磬,“不是敷衍,我不知道你现在喜欢什么……”
郑磬听出他话里的愧疚,但是无视了,“送这个干吗?我不缺东西。”
“所有你想要的,都想给你。”严博益说。
郑磬想:“所有我想要的?”他苦笑着抿了下唇。
“谢谢,我没什么想要的。”
“不要跟我说谢谢。”严博益恼怒的低声道,“像以前那样……不行吗?”
“不是说了,不想聊以前的事吗?”郑磬不耐烦的撇过头。
“好,那我们聊聊以后的事。” 严博益拿起手巾,干净利落的擦擦手又甩到一边,“你没想要的……可是我有。”
严博益盯着郑磬,语气温柔却强硬。
郑磬被看得心生不悦,想说什么顶撞回去,可严博益一脸若无其事的笑,郑磬最无奈的就是别人这个态度,倘若严博益凶悍无理些,他还能就势吵上一架走人。
郑磬本以为严博益还要说什么,他都做好准备反击了,严博益却戛然而止,冲郑磬一笑,说:“再多吃点吧。”
这下郑磬更难受了,自己卯足劲准备挥出一拳,对方却轻飘飘的避开了。他也松了口气,再怎么说,吵架总不是好的解决方法,他能吵得过严博益吗?
一顿饭结束得不太圆满,这个结果郑磬一开始就料到了,不过真发生了,他心里还是有些失落,为什么非要提过去的事?
受伤住院、结婚……他都不怪严博益。有的人,一次次伤害他,他也狠不下心怪罪,恨就更不用提了。
想来想去只会怪自己,怪自己好了伤疤忘了疼,怪自己没有记性。
现在他不想再犯同一个错误,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
吃完饭严博益坚持要送郑磬回去,他实在不放心郑磬的车技,万一出了意外……严博益自己也不愿回想郑磬住院的日子。
“谢、唔……”到了住处,郑磬又习惯的想道谢,他想起严博益刚才说的,又硬生生转了个弯,“你路上注意安全。”
“等等。”严博益说,他慢慢触到郑磬的指尖,又轻轻握住,“我知道你不想听,可是我们好不容易重逢……可不可以重新开始?”
郑磬浑身一颤,严博益想重新开始?是啊,他果然不会莫名其妙的帮自己……重新开始说说就办得到吗?
“……你要是早几年和我说,我可能会答应……”郑磬嘴唇微微颤抖,他推开严博益的手,“太晚了,早点休息吧。”
郑磬下车后,被夜风一吹,心里泛起一阵苦涩。他能感受到严博益的眼睛还在看他,但他始终没回头。
他躺在病床上时,得知严博益婚讯前,都在等严博益回来解释,没有解释也可以。可是最后什么都没有,他都死心了才说重新开始,不觉得太迟了吗?
郑磬知道选角里有付耀,不过对方戏份不多,两人碰面的机会很少,至今都没说上一句话。
郑磬也不想和付耀碰面,上次两人遇上,被对方用一种挪揄嘲弄的眼神看着笑了半天,就因为郑磬没做亏心事,才更觉得不爽。
可惜事与愿违,两人偏偏有场对手戏,又偏偏在一起做造型。
郑磬本打算安静做造型,不跟付耀费口舌,可付耀忍不住,刚坐下没多久,突然一个人笑开了,惹得大家都朝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