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沫乐就是这样,受尽了人间所有苦,但却没有磨平所有的棱角。他并不乖巧,也不是很听话。在你以为他应该听话时,他却会时不时地伸出他没有攻击力的爪子,不轻不重地抓你一下,妄想保护自己。
我不忍心,也不舍得他继续在泥潭中挣扎,在他受尽世间苦楚,才遇见他,只愿一切还不算太迟……
温柔私塾先生攻 X 过期小倌受 治愈系文 不小白
ps:绝对不会坑的
内容标签:年下 布衣生活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沫乐,沐简行┃ 配角:洪叔,平儿,卓飞羽,蓝茗 ┃ 其它:小倌,轻松
第一章:一个人
他穿的实在太少了,这是我会去注意他的原因,因为现在正是寒冬腊月,夕阳余晖下的雪还未消融。
街上人来人往,有些店铺已经关门了,但过年的气氛已经很浓郁了。
他站在那,目光多停留在街上男人们的身影上,见我看他,他也直勾勾看着我,毫不回避的,眼里似乎还含着笑意。
对视了片刻,我竟觉得他的眼睛说不上来的熟悉感,却又不真实。
他太瘦了,他的瘦给我很深的印象。他把原本就单薄的衣裳领口拉得极低,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刀刻般的锁骨和干瘪的胸膛。他没有穿鞋,沾满泥土的脚掩饰不住冻得通红的脚趾。
这样的他,没有丝毫美感,却吸引了我的目光。
他冲我招招手,示意我过去。
在我还没做任何反应时,洪叔就急忙拉着我走开了。
我与洪叔虽为主仆,但洪叔更似我半个父亲,一些事上,我还是听他的话的——更何况现如今已然落魄。
我回头又望了一眼那人,他也望着我。
洪叔有些生气,教训起我是不会口下留情的:“我们初来乍到,最重要的是先找到徐老爷。你真是枉读了圣贤书,事到如今还对那不三不四的下等人放眼色呢。”
我没有反驳,不是不敢,实是洪叔看着我长大,他事事为我着想,他数落我,如同父亲数落自家的孩子,我刚没了父母,洪叔便是我最后的亲人了。
我们在天黑前,终于找到父亲的旧友。仆人领着我们去见徐伯父,路上的高宅大院,依稀让我想起了我沐家昌盛时的景象。
徐伯父年纪与我父亲相仿,但看着却很显老,他支退了所有人,只余下我和他,他红了眼眶:“你父亲当真……当真……”可怜他在官场上叱咤多年的威严老人,如今却哽咽不成声。
“我……我父亲去的突然,”我被徐伯父的感情感染,失去双亲之痛与这近一年的流离颠沛之苦,一起涌上心头,我强自克制,才慢慢道,“我母亲临终让我来找徐伯父,这是母亲让我交予徐伯父的信,我也未曾看过。”
徐伯父颤颤巍巍的接过已经起皱的信,移到灯台下仔细看了起来。许久,他对我说:“简行啊,你可记得,你只有这么大的时候,还与我下过棋?”
“记得,那是侄儿只有九岁,尚不懂事。”记忆很模糊。
“你从小棋就下的很好,书读得也好,九岁就能作诗咏赋。到今日,你已经这么大了。”徐伯父回忆着不禁感慨,“如今,你既来找我,我定待你如自己的孩儿一般。你望你莫怪伯伯于你父亲之事上力不从心啊。”
“伯父……伯父严重了,侄儿岂是不明事理之人。侄儿不知母亲在信中如何打算,但我过了年便满十九岁了,于以后自有打算。拜请徐伯父借我些银两,侄儿以后就在茂溪落脚了,自力更生足以养活自己。”
“不愧是沐广的儿子,徐伯伯都依你,只是不管何事都要年后再说。现在,你就安安心心在我这过年。”
如此,就先在徐府住下了。
那晚,我和徐伯父长谈了几乎一宿。第二天,徐府的管家就着手为我和宏叔置办了几套衣服,没有极尽奢华,却正应了我现在不想穿华服的心思。
我在街上再次看到他,是我和平儿出门给洪叔买常用的骨痛药时。平儿是徐伯父见洪叔年岁大了,另送我的书童。
这一次,我走向了他,没做什么,就站在了他面前,他微微偏着头看我,目光没有上次那般灼灼。走近才发现,他的脸色灰白不堪,毫无生气。他抬起胳膊贴近我,在我耳边呵出冷气:“一双鞋。”
倒不似一个活人的气息。
我迟疑了片刻,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我指了指尚还开张的成衣店,走去,他也僵硬地跟了过来。走路姿势,缓慢而奇怪。
小平似乎觉得不妥,但没敢说什么。
我选了一双足够暖和的棉鞋递给他:“试试,合脚不。”
他没说什么,我却能感觉到他也很中意这双鞋。他接过鞋,弯下腰想快点穿上,但僵硬的动作让他很笨拙——他快冻僵了。
我推他坐在成衣店的椅子上,拿过他的鞋,在捧起他脚的时候,我顿了很久,满是冻疮的脚沾满泥土,显然他的脚冻坏了,我像握着一块冰块似的,应该是没有知觉了。我拍了拍他脚上的泥,帮他穿上了鞋子。
出了成衣店,他领我去了他住的地方,勉强能遮风避雨的茅草房子,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几乎没其他物件。
灰白的房子一如他的主人一般。屋子里没有炭火,并不比外面暖和几分。
他笑着,试着牵引我的手,我顺着他,在走到床前时,我站住了。我当然明白是什么意思。
他见我停住,就用冰凉干枯的手环上了我的腰。
我感受到他冰凉的气息,拉开了他的身子。我取出一些银两放到他手心,他像被烫了似的缩回手,他没有接,看了一眼脚下的鞋,说:“已经够了。”
我奇怪他的抗拒,钱不是他现在最需要的吗?我把钱扔到床上:“去买些木炭和食物,努力活下去,最迟下个月底,我会来接你走。”
我没有过多留恋,唤了门口等候的平儿走了。
******
过年的时候,是我自父亲那件事后,最安逸的了。
尝过了人世苦痛、世态炎凉,才会懂得如今安逸与祥和。
徐府家大业大,枝繁叶茂,其中热闹,自是不言而喻。
一些顽劣的小辈们兴奋地放着爆竹,在躲避时,有个慌慌张张的小胖子摔在了雪地上,他圆嘟嘟像个毛线球一样,惹得许久没有笑的我,也忍不住笑得扶起了小家伙。
这段时间我一直没歇着,有了父亲的那件事,我和徐伯父讲明了我的想法,此生不想再涉足官场,平淡一生就好。
我在茂溪的南郊落了脚,这处院落不算很大,但住我们几个绰绰有余。
我在前院预设开一个私塾。私塾现在还在布置,因为徐伯父的缘故,几位有小公子的富商家已经预先和我知会过了,但我并不想让简单的学堂变的复杂。
等终于正式住进南郊的房子时,已经是年后二十几天了。
一切稍稍安定下来,我没有忘记自己说的话。我去找他,特意让平儿驾了马车。
一路上,平儿几次欲言又止。
“有什么就说,别憋在心里。”
“少爷,二三两就能买个机灵的丫鬟,为什么非要买那个老相公呢?”
平儿口中的“老相公”正是沫乐,我打探了一些人才知道他的名字的,或许以前有人记得,但现在他只是人们口中的老相公,已经很少有人叫得出他的名字了。
或许,等过些日子,他死了,就更没有人记得这么一个人了。
“他没什么不好。”这是我真实想法。
“少爷,他年轻时倒是风光过几年,只怪他没攒好养老钱,现在老了没人要了,还得出来吃这碗饭。少爷你是看上他哪点了?我知你心肠好,但我看他现在,连端夜壶都不够格了。”
“小子说话越来越胆大了,好好驾你车,少言语。”
平儿立即噤声。
我倒不是真生气,有些无奈,连平儿这么小的孩子都很懂得人的高低贵贱之分,更何况其他人呢。
房子依旧残破,我尚未推门,里面的呻吟急喘声就让我有些面红。
本来信誓旦旦来接人,却没想到是这般场景,一时犹豫不知如何是好。我下意识看了一眼巷口的马车,一把推开了门。
里面的人并没有被人撞破的窘态,反而大大咧咧,不遮不掩。
一人怒骂道:“哪个不长眼的!没见老子办好事呢!”
我没理会那人,沫乐被压在残破的床上,试图用被子遮掩一下同样残破的身体,他看了我一眼,就把头转向里侧。
“沫乐……”
“哪来的龟儿子!快滚出去!”压在沫乐身上的人说。
我一眼也不想看那人!
我皱眉道:“沫乐我已经买下了……”
“哦?买下我?”这次打断我的是沫乐,他直起身,从床里侧拿出一个精致的荷包,正是那天我留给他的,“银子还你。那天你走太快,我可没答应。拿了它,你快走吧。”
我愣住了,千思万虑,从没想过,会有这样的场面——他竟不愿意和我走!
我以自己的想法,他没有理由不跟我的——他如今过着这般不堪的生活。
但他的反应,却像是给我一记耳光。
我愤愤地拽下自己身上的荷包,丢给另一人:“你走,以后别来找沫乐了。”
那人掂了掂荷包,显是动心了。沫乐急忙拉住那人胳膊:“别走。”又不知在他耳畔说了些什么,那人顿了一下,一甩手将银子扔给我:“快给爷爷滚,这老货愿意跟我,你再纠缠,爷爷我就报官!”
我不明白沫乐为什么不愿意跟我,一时怎么也想不通。我拾起我的荷包,深深看着沫乐,他暧昧地攀在那人脖子上,却避开我的目光,不愿与我对视。
“沫乐,为什么?我虽不能允你什么,但跟着我,起码可以保你不被人欺、不受温饱之苦。”
沫乐没搭话。只有那人粗鲁地推倒沫乐,显得烦躁不耐。
我仿佛受到了羞辱,一顿足,也没再停留。
我感到生气,看他这般堕落。
不久,我对城中于我的传言也有所耳闻了。当然是我和沫乐风流的传闻了。其中不堪入耳的,惹人愤怒,自是不想多提。
料想沫乐一定也是听闻的,其中的污言秽语,不知他受得受不得。
我回去细想了很久,心中五味陈杂,不知怎么形容,只觉得还应该再找他一次,有些事,是要问清楚的。
第二章:沫乐
这天,我听见院子里洪叔训斥平儿的声音,平儿尚小,不知是做了什么不如洪叔意的事了。
我去过问:“洪叔,这是谓何事?”
平儿低着头,洪叔瞥了我一眼,意味很明显,他也是听说了我的传闻。
有些事,我做了决定的,是没人可以改变的。
洪叔意味深长地说:“等过段日子,让徐大人为你指门亲事。现在,平儿既是贴身伺候你的,你也不要在外面胡混。机灵点,听明白没?”最后一句是对平儿说的,他拉扯了沫乐的耳朵。
平儿立刻捂着耳朵答道:“平儿明白。”
洪叔待人严苛,比起我,平儿更怕洪叔些。
洪叔在这事上有些老古板,他让平儿伺候我,是嫌我在外沾染不干净的人。只是平儿还那么小,等他长大,要怎么娶妻生子。
夜深,我坐在书房无心作画,平儿在旁边挽袖研墨。自白日起,平儿像是怕我似的,不如往日的话多。
“不用研了,取灯回房。”我对平儿道。
回到房里,我瞥见平儿耳后有些黑物,拿过他手里的灯,细一看,竟是一块小指肚大小的血迹。还没待我开口发问,平儿却一把抱住了我。
“这是做什么?”我拉开他,但心下也明了,无非是洪叔的意思。
平儿平日里算是个机灵的,但到底是年纪小,这时被我拉开,便低垂着头,羞得满脸通红:“平儿越礼了。”
这事若是一年前,我可能因为新奇就收了平儿了,但如今是不同了。
我怜平儿幼小,且对他并无那般意思,何必耽误他呢。
“这事你不用担心,我自有计较。你那伤是哪来的?”我心想,莫不是洪叔动的手?
“是平儿不小心……”看他吞吞吐吐的样子,心下了然。洪叔的脾气是越来越易怒了。
“你下去直管去东厢取了伤药来擦,几日便好。”
******
私塾按部就班的开始了,比我预想的好,附近的一些孩子也愿意来这读书,本想婉谢那些富商家的小公子的,但出乎我意料的,他们却给我带来了一个我想破头也想不到的大礼。
——沫乐。
——他们差人把沫乐送到了我住处。
先看到沫乐的是平儿:“这……是?怎么是你?!”
然后是洪叔,可想而知洪叔的愤怒,若不是碍于张大善人的面子,估计洪叔早就一扫帚把他们砸出门外了!
我是最后看见沫乐了的,不算迟,只是一下没认出沫乐。
第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的禁脔——从小那样的生活,已经不可能会像正常男人了。举手投足,穿衣打扮,都不会是真正公子哥那样的。
他显然是被精心打扮过的,换了干净艳丽的衣裳,头发有了光泽,脸色也不是灰白的,甚至连唇上也染了些许胭脂。整个人不止精神很多,连气质都变了——如果不是那副表情,看我的眼神。
“沐公子,明日我家小公子来府上读书,可好?”张家管事问我。
于是,张家的小公子留下了,一同留下的——还有沫乐。
洪叔快用眼神把那管事撕成了碎片。
我带着沫乐去了客房的屋里,屋里有炭火,他的衣服虽然华美,但依然穿得太少了。
让我还有些惊讶的就是,他走路竟有些微跛。
第一次见他时,还以为他是被冻僵了,这次看得真切,忍不住多瞄了几眼他的脚下。他应该也在极力控制自己的走路姿势。
不管张家用了什么手段,沫乐愿不愿意,他都来了。总之,我不愿意再看他在泥潭中的样子。
沫乐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我能感觉出他很拘束,人都是这样的,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都会不安。
他接过手炉,我唤他坐下,他眼神飘忽,也不看我。
我又找出一件大氅给他披上:“既然来了,就安心待在这吧。平时家中除了我和你,还有洪叔和平儿,洪叔年纪大了,你凡事不要与他顶撞就好。”
沫乐似乎是缩在那的,并不十分精神。他道:“我清楚自己的身体,熬不了几些日子了,公子何必要争我这将死之物呢?”
我看着他鬓角竟然有些白发,叹了口气,并不接他的话,继续道:“你也不要觉得不自由,我是不会禁足的,你若想出去,不用知会我,天黑之前回来就好。”
沫乐听我如此说,便点头:“知道了。”很漠然的表情。
或许在以前,我还解读不了那种漠然,如今的我明白,那是多么可怕的东西,比绝望更绝望,对任何事都不抱有希望,自然就淡漠了。
细看沫乐,他眼位上挑,眼睛细长,眉梢含笑,并不是真的笑,只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似是多凡尘众生都含着嘲弄的意思。
他脸上应该是专门敷了粉的,只是细看之下,依然掩盖不住一些细小的淤紫和旧疤。
皱纹,他没有——年纪与阅历并不相符,我倒忘了,他眼睛沧桑,但他并不应该有皱纹的。
“以后,不要敷粉,像以前一样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