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你家那位终于肯放行了?你好久都没来过这地儿了吧,我常来,一次都没碰上过你。”百年不变的调侃语气,只是其中曲折只有我们两个人明白。
也是这次见面,我们终于了解掉了过往的一些事。宋潇坦白,我刚出事的时候,他打过白经远一顿。两个人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见面的,打得挺痛快,伤都在身上。
“我想这小子虽然混蛋,到底还是没打他脸。怕你看了难受。”
“最近挺好的吧?”
“废话真多。白经远那事不是了结了吗,他和……穆昕的那事,我也就算了。”
“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可我是你哥们,我也不能瞒你,那样太不仗义,”他吸一口烟,慢慢吐出来,“白经远和穆昕那事,虽然媒体上讲清了,可是……我受不了,要不我也不会打他。”
“更何况他还毁了你。”
“你说清楚。”
他看着我的表情慢慢变得不太对:“我操,你不会真不知道吧。惟光,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艳照那事,是真的吧。”我轻笑一声,我猜到了。只是我当时必须相信他,既然心甘情愿歃血为盟,除了相信,别无他途。
“妈的,我还以为你知道,”他挫败地揉了揉太阳穴,“是我大意了。妈的。”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真的假的,我都无所谓了。”
“我是觉得,你们两个好不容易重归于好,太他妈不容易了。我怕这事儿,给你增加思想负担。老实说,你和他拆伙更好,这世上的男人海了去了,左右不缺他一个。不过吧,你小子太死心眼,说白了,撞了南墙也不回头。我看他现在也对你不错,我……”
“你不用多说了,我懂。”
“呸,你才不懂呢,”他恨铁不成钢,“你要是早懂早明白,何必弄成现在这个样子。你当年又不喜欢男人,要不是他,没准孩子都有了!不对,没准孩子都打酱油了。你又不是没交过女朋友。”
“……”
“宋潇,这么多年,你也该找个人定下来了。”
“嘿,正说着你呢,又跑我身上来了,”他电话响,连忙接通,“喂,怎么啦?……我在外面呢……哦,我碰见惟光了,跟他说几句话……知道了,不多喝酒……行,我保证早点回去……不是,你又胡思乱想什么呢,不是说了吗,我现在只喜欢你一个,别发疯行不行?……好啦,别生气了,回去你想怎么罚我都行,成吗媳妇?”
“呼,事儿妈。”总算挂了电话,宋潇长嘘一口气,脸上却丝毫没有不耐烦。
我揶揄地看着他,问:“看不出来啊,不是有着落了吗,不跟兄弟我说一声?”
我其实很高兴,也终于放下了心。能看到宋潇这样,说白了比我自己能幸福都高兴。
“嗨,你认识。”
“……是,穆昕?”
他点了点头,表情竟然有点尴尬:“咳,这个,说来话长。”
“刚知道穆昕跟宋潇有一腿的时候,我特生气。可是我不知道是为你生气,还是为他才生气。我俩之前已经好久没联系过了,我那天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就去找他问他为什么。他说,因为他放弃了,跟着我太他妈苦了,所以他喜欢上别的男人了。再说,跟一个人也是上床,两个人也是,多一个少一个又有什么关系。”
“他最喜欢拿这个激我。”
“我一下就明白,他是又自暴自弃了。我知道我是爱上他了。过去我一直以为自己爱你,我都不敢相信自己有一天会不爱你,所以当我明白过来的时候,其实已经迟了。”
“话是这么说,毕竟他还是接受你了。”我跟他碰杯。
“是啊,不过其中的历程还是很艰难的,”他微笑一下,“你不知道,为了留住他,我可是签订了‘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我现在啊,都不能十点之后回家。”
“哈哈哈,你小子也有今天。”我大笑着拍拍他的肩,我是由衷替他高兴。
“你啊,心思太重,有什么都搁在心里,谁也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我说,那件事你不要太怪白经远。穆昕那天,……是被人下了药。”
“我都不介意了。再说,他俩也没做什么实质性的事情。”他说。
“恩。”我点头。
“我当时及时赶过去了,是白经远打的电话。”
“哦。”
“还‘哦’呢!”
“他一个大老板还不是想去哪就去哪,就是色情场所,我也管不着。”我皮笑肉不笑。
“得,这话酸的。我说,你别做什么出格的事啊,笑那么诡异!其实吧,他那种身份。想拉拢他的人多了去了,应酬去那种地方并不是什么稀有的事。”
“我知道。”
“虽然我还是认为他配不上你,不过,你们俩走到这步也不容易。你为了他,可是什么都不要了啊,你可得为自己打算打算。我吧,真想知道你是不是少根筋,自毁前程这种事也就你一个人做的出来。”他无奈又谴责地说。
“我们安顿好穆昕,都以为没事了,没想到来了这么一出。真他妈恶心。那个叫什么晋烈的。”
摆脱晋烈,也只能用那种方法了吧。
“我和白经远,现在这样就挺好的。宋潇,我挺知足的。”
“你明白就好了。我心疼你,可也知道你是个傻子,我要是你哥,就打断你的腿。真的,开始我恨不得把白经远大卸八块,后来我才知道他其实……算了,我才不替他说好话。”他笑一下。
“……”
“不管结果怎么样,得到了,就别再轻易放手了。”
“你也是,”我笑,突然想起什么,“我只是觉得,我也应该和他签一个不平等条约。”
“有觉悟。”他竖起大拇指。
第四十章:同居
我回家的时候,他正坐在沙发上,面前搁着一堆图纸,凌乱的摆在桌面上。凑过去一看,已经睡着了。
永远不懂怎么照顾自己,我拿了件衣服给他披上。我叹口气,在他身边坐下来。我很久没好好端详过他的睡脸了。这个人只有在这个时候,还是一如既往的恬静、安详。而只要他一睁开眼睛,就能看见那里面深邃的野性和难以捉摸的锐利。
我映着如水的月色,端详了一会儿他的脸。然后轻轻地、轻轻地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
他睁开眼,把我离开的手拉回来。
“你装睡?”
“没有。刚要睡着,你就回来了。”
我挫败地瞪着他。
“被偷亲的感觉,还挺好的。”他摸摸脸,笑。
“我有话想问你。”我说。
“怎么了?”
“咱们两个人的事,你母亲知道吗?”
他还是笑:“恩,知道吧应该。她如果找人盯着我,就该知道了。你不用有压力,早在结婚之前,我就跟她说过自己喜欢男人。”
“她接受吗?”
“她会接受的,”他淡然地说,“我会想办法让她接受,她现在,已经不能阻碍我们了。”他还是笑着,温和中却又意料之外的沉重感。
“反正要重新开始,我不在乎有没有名分。我只是不想让你为难。”
“和聂式联姻,已经是我最大的底线。”他低声说了句什么,在我嘴唇上亲了一下。
“扯平了。偷袭也要讲公平。”
“喂……”我说。
“你最近又在设计什么呢?这么多图纸,让人看了眼花。”
“我们的新家。”他坦白。
“我和你的房子,当然要我们自己来设计。你喜欢什么样的,咱们就弄什么样的。”
“白经远,”我深呼吸,“你真的不用做到这个份上,我帮你,不是要你谢我。你能跟我说,为了我你肯跟聂美璐离婚,我其实真的很开心。这好歹是你光明正大的承认。”这好歹,不再是我自作多情。
“你……就对我这么失望?”
“不是失望,是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没有什么利害关系,也没有什么阴谋诡计,能跟你这样在一起,真的挺好的。”
“我不觉得这样有什么好。”他压抑着愤怒,“我说过我是认真的。如果你在乎的是流言蜚语,我可以想办法把那几个影响力大的媒体收购进来。如果你担心的是我母亲,她迟早会同意,就更没有必要。”
“白经远……我”
“答应一切,你还有什么害怕的?”他温柔起来,盯着我的眼睛。
“惟光,知道你还在,对我而言这是多大的安慰。”
“你说什么?”刚刚只听见他叫我名字,其他的都没听清。
“我说,我们周末去买戒指吧。”他清朗的目光明亮坦诚。
“好。”
很久没有这么轻松的在大街上肆无忌惮的呼吸了。呵,我像个终于了结掉一件大事的人,步履轻快,面带微笑。这种感觉有点像劫后余生,很庆幸,很喜悦。
不用再害怕别人的眼光。
真是久违了,这感觉。
“先生您好,请问需要帮忙吗?最近刚到了最新款式的西装,我看很适合您,要不要试试?”售货员边说边指着专柜里一套偏灰的黑色西装。款式大方,线条流畅,很精神。
不过……
“手工定制可以吗?”我问。
“当,当然。”她忙不迭的点头。
“麻烦您跟我来量一下尺寸。”
“啊……是这样,”我笑着解释,“不是给我自己买,尺寸……我尽快告诉你们。”我倒把这事儿给忘了,可不是吗,虽然差不多知道他穿多大号的。但是这种衣服,一点不合身都不好看。
“好的,那您看看有没有什么其他需要的。”
“恩。”
“我说是谁呢,一大早就跑过来给男朋友买衣服。”我僵住,慢慢转过头。果然,看见一张风流的面孔,桃花眼一如既往的向上挑起。
“你好。”我客套的说。
“冷淡。”他不太满意的摆摆头:“不管怎么说,我都帮过你的忙,不用这么客套吧。”
“叶先生,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告辞了。”
“等一下。”他叫住我。
我回过头:“还有什么事吗?”
“你……就不想问问晋烈的事情?”他似乎有些犹豫。
“不想。”我回答的干脆,“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我知道你厌恶他。于情于理,这个人都没有你在乎他的资格。但是……他现在过得,并不好。”
“叶先生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不如我们找个地方聊聊,我请你吃饭。”
“不必了,你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我摆手。
“只恐怕,我想说的话,一言难尽啊。”他挑挑眉,不得不说这个人有种天然的风流,习惯之后竟然不显得像开始那么讨人厌。
“算了,那就随便挑个地方吧。希望叶先生言简意赅。”
“我的荣幸。”
“我不喝酒,谢谢。”我婉拒了他点酒的要求。
我们来到最近的一家咖啡厅,两个人在靠窗的一处位置坐下,很快吸引了很多眼球。
“你随意。”他笑着摇摇头,“当初是我找你,想让你和我一起搞垮晋烈。只不过我没想到你会用那么极端的方式。”
“我当初是有私心,我想对付的人,其实不是晋烈。”
“是他父亲。”我说。
他诧异的看我一眼,很快恢复镇定:“我跟那个男人斗了大半辈子,不甘心次次输在他手里。”他叹气,“他们父子虽然不合,但好歹是血亲。不像我,外人就只能是外人。”
“你……不是他舅舅吗?”
“你真信了?哈哈,我算那男人的弟弟吗,”他斜睨我一眼,“你会把自己当年只有十七岁的弟弟搞上床么?”
不知道为什么,我隐隐觉得他话里有种悲凉。
“我是养子。”半晌他说。
“你肯定很奇怪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个,我是看着晋烈长大的,我比他大了六岁,小时候常在一起玩。后来因为一些事,闹崩了。他以前的性格,其实不是这样的。那时候很活泼,是个阳光的大男孩。如果不是因为雪臣……”
“这不是他堕落的理由,也不是他寻找替身的理由。”
他愣住。
“是啊,”他笑着,“都不是理由。”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他后来,对你是真的。”
“……”
“他精神状态不好。整个人虽然回了法国,魂魄却在你这里。”
“叶先生八面玲珑,现在又来做说客。只是很抱歉,我没有意愿与你合作了。今天的谈话到此为止吧。”
我起身。
“我对晋烈,仁至义尽了。”
“我不勉强你,你能跟我去看看他也好,不看也罢。还是谢谢你,听我把话说完。”
“不必。”
“不过我也有话想提醒你。”
我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
“有时候,危险不光来自看不见的敌人。晋烈虽然暴戾,可是从一定程度上还不算看不透。可是有些人,面上看起来温和,却是,吃人不吐骨头。惟光,我欣赏你,所以奉劝你一句。会咬人的狗,都不叫。”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看来,你还真是被那个人保护的很好呢。”他轻笑一声,眼睛看向了窗外。
“晋烈在法国先是被敌对的黑-帮下了狠手,又遭遇车祸,那边的生意也都不大不小的收到了阻挠。我们都奇怪,事情来得过于巧合了。”
“……”
“那些人下手,个个都是狠毒。”
“所以我才说他,过得并不好。”
“你……”他站起微微俯身在我耳边道:“不会想要知道是谁做的。”
“回来了?”
“恩。”
“不是说让你多穿点么,外面冷不冷?”
“不冷。”我任由他抱住我,温暖的脸贴上我冰冷的面庞。
“去哪了今天?”
“遇上个熟人,多聊了几句。”我无奈的躲开那只伸过来抱我的手,“你这几天都不去公司,是想干嘛?我一个大男人,用不着你每天陪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