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趴在刘海洋背上,刘海洋的肩背很宽厚,抱着他就填满了整个怀抱,感觉很充实。
两人一路慢悠悠地开到了集市,今天太阳很给面子地高高照耀,到了集市不过早上九点,正是人多的时候。
刘海洋把摩托车寄存在集市口的一家车棚,然后牵着安娜的手走进了人群。
安娜的模样在人群中是很显眼的,引得人们频频侧目,不过好在人流量太大,大家看一两眼分辨不出他是什么名人后就作罢了。
“哇哦。”安娜表现得很兴奋,这里的街道很窄,人们拥在街道上,车辆已经寸步难行;街道两边,多是卖春联、炮仗、灯笼这些年货,但更多的却是食物。
“不是每家人都有自己准备很多腊货的吗?怎么集市还有这么多卖熟食的?”安娜问道,他对这样年味浓郁的小地方很是喜欢。
“这些都是点心,一般家里不会准备的。来,这边有家绿豆糕非常好吃,刚出炉趁热吃是最棒的。”刘海洋拉着安娜到了集市中段的一家临街店面,店门前面一个食品玻璃柜,一个戴着围裙、手套的女人正在分装一个个银元大小的厚实糕点,在她身后,是一个工作台和一大排烤箱,几个男人女人就地忙碌着,竟然是完全开放式的后厨。
“好多人。”安娜看着店前的长龙感叹了一下。
刘海洋笑道:“嗯,这里的生意很好,多半都是来等刚出炉的。下午的时候人要少点。”
安娜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就继续等着,对那绿豆饼也有些期待了。
“咦?刘海洋?”一个站在店门前的中年男人抬起了头,看到刘海洋的时候叫了出来。
刘海洋回头看去,眼中迷茫。
“哟,这是出息了?衣锦还乡了?”男人没自我介绍,语气不知是调侃还是挤兑。
刘海洋看着男人随地吐掉嘴里的瓜子壳走过来,微微皱眉:“你是谁?”
“哎哟,瞧我,你怎么记得我这种小人物呢。那凤儿你该记得吧,你的初恋呢。”男人语气一转,鄙夷就从齿缝中散了出来。
初恋,凤儿?卧槽!
刘海洋难得地在心里爆了句粗口,记忆被带回了高中时代。
前面说过,十六岁的时候,刘海洋发现自己的冲动对象是王源,刘海洋读的是都城的高中,难得地从乡下考上去的,和刘海洋同时考去的还有五六个学生,但只有一个跟刘海洋分到了同一个班,就是那个凤儿。
刘海洋那时候甚至还没听过同性恋的概念,当他发现自己的冲动对象不是女孩儿而是男孩的时候,十六岁的刘海洋迷茫了,震惊了,恐惧了。
他一时冲动,‘坏’了起来,听说借酒消愁、烟能解愁,就偷偷用攒下来的零花钱自己买烟酒试了试,结果只让刘海洋在梦里更具体了对王源的冲动而已。这个残忍的事实让刘海洋萎靡了好一阵,然后他成了班上神秘又坏又帅的男生。
你懂的,高中的青春期时代,女孩对这样‘危险’又帅气的坏男生是很难有抵抗力的。凤儿就是其中一个。刘海洋对这个跟他同一个镇子考上去的女生没有任何防备,然后又一次借酒浇愁,醒来的时候,两个少男少女就向青春贡献了自己宝贵的第一次。
再然后,刘海洋硬着头皮跟凤儿谈恋爱,甚至想要过负责。不过在后来凤儿几次要求‘再来一次’被刘海洋拒绝后,食髓知味的凤儿干脆利落地甩了刘海洋,再然后,刘海洋就参军入伍了。
“呵,还真是薄情寡义啊。听说你现在发达了,当初乱搞了我表弟的女人,不准备给点安置费?说出去多难听啊你说是吗?”男人嘿嘿笑了两声,搓着手露出个猥琐的笑容。
刘海洋懂了,遇到‘二流子’了。
刘海洋这么多年下来,打拼开店的时候也不是没接触过那些泼皮流 氓,这时候听到这位敲诈的理由,真心有点哭笑不得:“这位先生,首先,我不认识你。再者,你说的乱搞什么,请拿出证据来,再不济,让当事人自己来。如果你们觉得我有损害了她的利益,可以直接上法院去告我。而不是在这里随便一句话就想让我拿钱打发你的臭嘴。”
“嘿我 操!你个陈世美你还有理了!大家听着啊,这个刘海洋啊,以前跟我表弟媳可是情深意切,结果后来他发达了,一脚把我表弟媳踹了,这时候还傍上了一个城里媳妇。我来讨个说法,他还跟我威胁我说要告我,你们说这还有没有天理哟!”男人一拍大腿,往街道上一坐,开始哀嚎起来。
刘海洋眼神瞬间就冷下来了,而安娜却眨眨眼,淡定地掏出了手机。
“1 1 0吗?我在YY镇,有人敲诈我。就在集市中,人留着呢。好,等警 察来。”
安娜挂了电话,朝地上的中年男人一笑,挥挥手:“大叔您别急,您再酝酿酝酿情绪,不然待会警察来了哭不顺畅。”
男人闻言却不怕,叫嚣得反而更厉害了:“哎哟我的老天爷诶——!”
刘海洋&安娜:……
17.旧事摊上地头蛇。
在娱乐方式不算多的乡镇,这种撒泼耍赖的八卦最是惹人关注,更何况没一会警车就呜呜开来了。
临过年了,派出所却是越发繁忙,不过毕竟是重要节日,谁不想图个安逸平静,于是这时段遇上这些报 警电话,特别是地痞流 氓这种没事儿找事儿的,谁都没个好心情。
一辆警皮面包车在闹市开辟道路停下后,几个穿着警服棉衣的男人就从车上下来了。
而之前坐在地上的男人一见人下来,立马蹦起来跑到了警 察跟前,把之前的一派胡言乱语又跟警 察说了一遍。
安娜听完,刚要说话,结果其中一个高个警 察就嚷嚷开了。
“行了行了,都带回局里去。搁大街上干嘛?”
纠纷,如果当面调解不了,就直接回局里。刘海洋和安娜都明白这点,虽然不满意那个警 察的态度,但是看着人满为患的街道,也只能作罢。
只是他们没想到,这尼玛只是坑爹的开始而已。
这里的派出所去年才翻修过,倒很是整洁,空调也装上了,值班的一个大块头男警正在吸溜着方便面,这倒早不晚的,真不知道他吃的哪门子餐点。
“局长,人带回来了。”
居然是局长!
安娜诧异,在他的意识里,警 察 局 长应该是他曾经见过的祁夜那位好友的模样,一眼就看得出正气凛然,好像所有的龌龊心思在他眼里都无处遁形一般。可面前这位,就好像他扛起了所有龌龊心思一般。
“阿强啊,你看这是谁回来了!”之前撒泼的男人突然挺直了脊背,走到那个局长跟前,语气和神态很是轻松,就像是……很熟悉。
安娜和刘海洋当时心里就咯噔一下——落套了。
被叫做‘阿强’的男人呼噜地喝完泡面汤,用手背抹了抹嘴,抬头白了之前的男人一眼,然后转头看向安娜和刘海洋,接着,他的眼睛就贴在安娜脸上拔不下来了。
刘海洋看到阿强的眼神,立刻错了一步,把安娜挡在身后,神情冷厉:“请问,是要录口供吗?”
“阿强,他就是刘海洋啊。凤儿的那个。”之前的男人又凑了过来。
阿强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寻衅滋事,先录个口供。小王,把这两个人带去房间录口供。”
一个女警走了过来,倒还算有礼貌地请安娜和刘海洋进了一间单独的办公室,规规矩矩地作笔录。
而在门外,阿强一脸横肉地看着之前的泼皮男人:“刘海洋现在什么来头,我看他旁边那个漂亮女人穿得不像这里的人啊。”
“听说刘海洋退伍后就去都城打工了,但这几年都没回来,我看他们家虽然房子修起来了,但里面还不就是那一套,连个空调都没装。今年可能发了点财,给家里买了老大一堆吃的用的,但也没听说置办了什么大家伙。他那女朋友可能是城里的,但你想啊,刘海洋那么个退伍打工的地摊货,能有什么大户人家看得上他。我看那女人就长得漂亮点,身上也没什么名贵东西,倒像个黄毛丫头。”泼皮男人细细分析着,全然没有之前撒泼打滚的无赖模样,最后他做了总结:“所以我想着,他刘海洋有钱了,不懂事的时候欠下的债也该还了吧。”
阿强听完了分析,终于笑了。
凤儿是他媳妇,曾经也是都城高中上学的,大学苗子,可厉害着。但没想到,高中的时候被刘海洋给哄骗着混了道,刘海洋拍拍屁 股入伍走了,留下凤儿一个人,毕业就辍学了。回到镇上的凤儿虽然辍学,但也是难得的人才。阿强看上了她,慢慢把人到手了,就听凤儿哭诉着自己的那段过去,添油加醋,刘海洋就成了玩弄少女的卑鄙坏男人。
现在刘海洋撞在他们手里,可不是要连本带利讨回来吗。
“表哥啊,这事儿办得好。”
泼皮男嘿嘿笑了,搓着手:“你看局里保安那位置……”
“年后再说吧。现在打电话给刘家,让他们准备五千块担保费来取人。”
“好,好!”泼皮男听到五千块,眼睛都亮了,连忙转身跑去找人打电话了。
刘海洋跟安娜录完了口供,然后出来就得知了他们要被拘留的消息。
刘海洋忍着怒火冷冷道:“你凭什么关押我们?”
“一视同仁,三个都关起来。”阿强语气强硬:“想闹事怎么的?不想回家过年了?”
安娜和刘海洋都不是会被唬到的,而且他们也很明白——强龙不压地头蛇。硬碰硬是得不到好处,反而还会陷他们于不利之地。
于是刘海洋和安娜都沉默了下来,看上去就像是被吓唬住了。
阿强的目光又粘在了安娜脸上,一边还小人得志地挺着啤酒肚在安娜眼前转,好像在显摆他的权利和魅力一样。
安娜笑看着阿强,看上去温柔和气的笑容背后已经为阿强勾画了十几种‘下半辈子’的美好生活。
“我们已经给你们家里打电话,让他们带五千保释金过来。”
“五千!”刘海洋皱眉,但安娜拉了拉刘海洋的胳膊,刘海洋深呼吸一口气忍下了。转而说道:“但你不能关着我们。你清楚,这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嘿,来劲了是吗?找揍呢小子。”阿强解开警服,屋里空调很足,他倒也不怕冻着。
刘海洋淡淡看着阿强的那身肥肉,就像看着一只会说人话的猪。
阿强被刘海洋这藐视的眼神激怒了,走过去直接挥出了一拳,刘海洋拉着安娜往后一退,轻松躲开了去。安娜立刻嘤嘤嘤起来:“他为什么打我们啊?滥用私刑吗?嘤嘤嘤,海洋,人家好怕怕啊~”
刘海洋知道安娜是在演戏,但还是忍不住伸出胳膊抱住了安娜,安抚地拍了两下。
而阿强一击不成,立刻吆喝上了:“愣着干嘛!袭 警啊,给我打!”
周围本来围观的人就是待命状态,这一下,七八个人立刻一涌而上。
混乱、尖叫、桌椅倒地。
安娜在最开始就被刘海洋推出了战圈,但他又不是黄花大闺女,看着自己爱人被群殴,是个男人都得炸。安娜直接扯掉围巾上了,顺手操起了桌上的一个仿古石雕笔筒。
谁能想到那个看起来温柔精美的大美女会有这种杀伤力啊,一笔筒下去,阿强的脑袋开瓢了。就连刘海洋都目瞪口呆,接着又是一场大乱战。阿强都红了眼了,也顾不得安娜是女人,照样出手。
打斗中,安娜的假发被扯掉了,安娜不幸被绊倒,刘海洋为了保护他,瞬间被几个人拳脚相加地打倒在地,然后两人都被扭送进了派出所唯一的拘留房间里。
阿强也看清了安娜的短发和喉结,在铁栅栏外一通低俗粗鄙的咒骂,终于让安娜原本笑脸狐狸的表情变了。他阴测测地看了那个局长一眼,然后就转身去查看刘海洋的伤势。
18.雪上加霜。
刘海洋不是打不过那几个软脚虾,只是他那时候情绪不稳定,出手必定都是杀招。他在部 队日夜训练,为的就是能一招制敌。所以刘海洋并没有出全力,也导致了现在的情况。
“别躲,给我看看。”安子君干脆恢复了男人的声音,焦急地掰过刘海洋的脸看。
刘海洋的脸上青紫一片,右边眼角已经肿了起来,嘴角还挂着血迹,衣裳更是被扯得破破烂烂,还有不少脚印,十分狼狈。
安子君心都揪起来了。
“卧槽,我要那肥猪给你跪着道歉。”
刘海洋抓住安子君的手,他很狼狈,安子君又何尝不是?
安子君的假发和帽子都不见了,羽绒服、围巾都扔在外面,包括羽绒服里的手机和钱包。安子君的下颚到脖子那里有一道划痕,不知道是指甲还是其他东西划的;他精致的妆容也抹花了,脸上看上去很脏;头发也乱糟糟的。
安子君无论男装还是女装,只要他出现,都是装扮精致,他就像是从人们认知的童话里走出来的王子公主,包装着美丽、梦想、美好。
那样的安子君成为了刘海洋生命中的太阳。
如今太阳被伤害,被辱骂,刘海洋心里难受并愤怒。
“没事。”刘海洋轻声说道,然后脱掉自己的外套给安子君穿上,又扯过自己的衣袖擦掉安子君脸上花掉的妆,可惜衣袖都脏了,安子君脸上还是一塌糊涂。
“我很难看吧。”安子君低着头:“对不起。”
刘海洋皱眉:“为什么这么说?”
“他们打电话给伯父他们了,一会……他们就会知道我是个男人了。”安子君很难受,昨天他跟刘海洋的父母撒了谎,欺骗了二老的感情,他本想慢慢来,却没想到说谎的报应来得这么快。安娜只要一想到待会刘海洋的父母过来的时候的表情,就觉得整个世界都灰暗了一般。
刘海洋脸色也很勉强,但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
“别想多了,有哪儿伤到了?”刘海洋担忧地把安子君拉起来:“活动一下看看。”
安子君听话动了动,然后很不幸地,发现他左手手腕扭伤了。
“得去医院。”刘海洋皱眉。
安子君摇摇头,说道:“把你电话给我。”
刘海洋从安子君穿着的外套衣兜里摸出个电话递过去。安子君很快拨了一个号出去。
“喂……诶,梁椋?”
正在跟孩子玩的梁椋也是惊讶:“安哥,你怎么打电话来了,你声音怎么那么哑,感冒还没好呢?”
“叶煌呢?”
“哦,昨晚集团年会,董事长……呃,我是说,爸他们也来了,然后喝多了点,这会还在睡。嘿,球球,不准抢弟弟的棒棒糖!”梁椋那边一通兵荒马乱,好一会才又回到电话跟前:“安哥,你找他有事儿吗?”
“嗯,有点,我被拘留了。”
“什么!”梁椋大惊:“怎么回事?在哪个警 局?”
“在YY镇的派出所。我跟海洋回他老家,结果被混子盯上了。你让叶煌给我找个律师,顺带个可以做伤势鉴定的医生过来。尽快。好吗?”
“你受伤了?!我马上去叫他!安哥你放心,没事的啊。”
听着电话里再次兵荒马乱,接着是电话被挂断的声音。
安子君挑眉,看来他吓到梁椋了。
“我们现在只有等了。”安子君叹气,然后故作轻松道:“在伯父伯母来之前,你给我解释一下那个乱搞的女人是怎么回事?不染我可不保证,待会会不会拆你的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