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侍者迅速撤离现场。
秦越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凌策,摸着下巴低笑:“这次就放过你。”
凌策在昏沉中仿佛感到被毒蛇盯住,无意识地打了个冷战。
他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梦见有人在梦里逼他吸毒,在他毒瘾至深时又强制戒毒,彻骨冷意中一开始是司徒锋的脸,到了最后,却成了秦越……
凌策惊醒,发现自己衣服有些凌乱,差点以为自己被秦越怎么样了,还好检查一遍,只有初次那种致幻剂和迷幻剂服后的晕眩感。秦越本人不见踪影,但凌策明白,两人这算是打过照面了。
躺了片刻便捂着发胀的脑袋慢吞吞地返回校。
此时他的钱散了许多,本以为不会很快出门,谁知几天过后秦越竟然来看他了。
“凌伯母让我好好关照你,”秦越没什么起伏地说,扔了一张卡给他,“限额度透支。”
凌策捧着卡高兴地脸都红了:“果然还是老妈好!”
“好什么,我的钱,”秦越不客气道,“人情债知道吗?”说完还扬了扬线条优美的下巴,邪肆地上下扫着他全身。
“……”
凌策睁眼瞪向他,以男人的角度来说,他这张脸可真是漂亮,但时常散发的戏谑眼神和无时无刻外泄的荷尔蒙和攻击性,让人想起条色彩斑斓的美丽毒蛇,欲言又止的说话方式,总让凌策感觉他下一刻能放出致命毒液,或是一口扑咬上来。凌策对他既是嫌恶,又自然带了点惧意,谁叫他不是什么阴谋家呢,铁定是玩不起的。
“走吧,陪我喝酒去。”秦越做了个优雅的请示动作,凌策撇撇嘴上了车。
一番导盲游式的兜风后两人最终选了家夜店喝酒。秦越只是安静地喝酒,却依然有不少辣妹来招惹他,通通被他婉拒。
凌策暗道暴殄天物,使尽浑身解数好不容易用自己蹩脚的英文搭讪了一名拉丁裔辣妹,其实他也未必要与她做些什么,纯粹是虚荣心作怪,不想在出来玩还被人看贬。辣妹看起来很迷恋东方男人的神秘感,一开始还和凌策聊得起劲。但渐渐地,凌策的脑瓜子越来越跟不上她的语速,最后只好靠手舞足蹈来沟通,这在搭讪中纯粹是作死的行为。
辣妹显然不耐烦了,正犹豫着还要不要约。秦越在这时候走上前来,也不知是否无心,打断了两人的眉来眼去。
凌策听他在用拉丁语跟那辣妹聊天,辣妹本来还是面朝自己,没几句过后,竟然垂在了秦越身上,完全把他抛弃了。更让他吐血的是,最后辣妹朝那男人眨了眨眼,直白道:“?”
秦越低笑着不知说了什么,最后辣妹失望而归,临走前还连连几个飞吻表达自己的惋惜。
而她一走,秦越立马回转身,瞄向自己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又啧啧摇头:“这样的品色,你还不如陪我喝酒。”
煮熟的鸭子被抢走已经让凌策不爽,岂料那个抢鸭子的人还嫌弃鸭子不好而把鸭子放了,简直叫人吐血。
凌策心塞地渡过这个酒会,然后再也没有跟那自大的男人出来过。
这浑噩的二十多天后,根据他的记忆这段时间的沈锋一直在医院养伤,足足养了两个多月才出院。他让祁子州帮忙盯着沈锋,那孩子却一个消息都不曾主动传递。
没办法,凌策只好再一次联系了祁子州,足足打了四五个电话才有人接,凌策再决心忍辱负重,也不免发了一通火。
“小州你他妈的消失这么久,事情办得怎么样?有没有按照我的吩咐去好好看一下沈锋?”
祁子州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淡淡说了句:“沈锋他快出院了。”
第5章:沈锋的过去
凌策脸色蓦然一沉,又问:“那司徒家呢?”不知道司徒老爷子有没有在这段期间找过凌家的麻烦,即便是找了,以司徒老爷老女干巨猾的性子,估计凌父也有可能不知道是他们家搞的鬼。
祁子州仍然是淡淡的:“司徒家的事情我打听不了太多,不过,听说司徒家主已经预备摆酒宣布了。”
凌策脸色更沉几分,没想到沈锋的脚步比上一世快了这么多,他还想问祁子州有没有按照自己的意思在沈锋面前说好话,信号却突然断了,再打过去,对方已关机。凌策甚至开始怀疑此时祁子州已经和沈锋扯上关系。
挂完电话后,他又给祁子州汇了一大笔钱。无论如何,对祁子州好一点总是没错的。
司徒老爷子宣布沈锋正式更名司徒锋,同时是他唯一继承人的事的确发生在出院不久,而且,摆酒会的地点就是凌家大酒店。凌策当时在国外醉生梦死,丝毫不知道酒会上的细节,但有一点是清楚的,酒会上司徒家和凌家起了不大不小的冲突,不知是否是刻意制造的事故,只知道酒会过后没多久,凌父的生意就起了大麻烦。
凌策一想到当年酒会上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就一刻也在美国呆不下去了。
他记得父亲说过,留学中途禁止擅自回国,所以他在脚踏上le市的地之前,绝对不能让他们知道,否则凌父会被他气死。可他钱不够多,证件的常规办理也需要时间。
凌策思来想去,只能想到秦越了。
“回国?为什么?”去老地方找人时,秦越正懒洋洋的躺在沙发上吐烟圈,一个清秀的男孩子乖巧地从他身上撤走,站到一旁。
凌策狠狠瞪了那个男孩一眼,双手抱拳:“一点私人小事。怎么样,你帮不帮我?”
“到底是什么事啊,把我的凌大少爷急成这样?”
“不急不急,就是想回去看看老妈。”凌策满不在乎道。
秦越斜眼瞄他,嘴角戏谑地笑了笑,他能感觉到凌策是有点着急的,不过既然对方否认,他也不想点破,否则可不招人厌了?不过看他这副欲盖弥彰的样子,秦越都怀疑凌策是回国见小情人了,那可不太妙啊……
“这个嘛……”秦越把烟摁在桌上熄灭,有点为难地蹙眉,慢慢开口道,“要把你神不知鬼不觉送回国,我可要打点不少人呢,暂且不说美国这边的,就说国内依你父亲的做法,你一回国,国内海关估计都要通告天下了,你怎么瞒你父亲?可不是要被他追究?”
凌策脸色不太好看,他居然没想到这层,秦越却比他还要清醒,真是通透的理解力。
“而且,我也不相信你是回去见凌伯母,说吧,到底急着回去见谁呢?”秦越不紧不慢道。
凌策皱眉,暂时不打算把自己和沈锋的事说出,只道:“不是多大的事,以后再告诉你,这次先帮我办好,以后你的聚会,我还不是随时帮你撑场。”
秦越慢慢收起了笑,用一种探究的眼神上上下下地逡巡了一遍凌策,垂下眼睛,也不说话,就在静静思考。
凌策有些不安地等他开口,自己说这话的意思显然是在向他抛橄榄枝,但秦家势力在凌家之上,他肯不肯卖自己一个人情就未必了。
两个人静默片刻,秦越终于叹了口气:“好吧。”
凌策松一口气,准备想回一些感谢之类的话,秦越突然抬头,对上他的眼睛。秦越因为有四分之一的意大利血统,眸色并非纯粹的黑,带了点蓝绿色,凌策冷不丁被这双眼珠对上,顿时被毒蛇盯住的错觉突兀冒了出来。
“凌策,你可欠我个人情呢。”秦越吐出这么一句话,又点燃一根烟,云里雾里中,倒叫人看不穿这句话的含义了。
回到le已经三天之后。
当务之急,是在凌父发现、采取行动之前去探探沈锋的消息。凌策不太信任祁子州,决定自己去看望一下沈锋。一想到那个男人,凌策就泛起了一股恐惧感,他不断告诉自己“这个沈锋还未强大,目前事情都还倾向于自己这边”,这才稳定了心绪。
沈锋的病房在当地最高级的私人医院。如凌策所想,那个病房前有几名保镖守着,他一靠近,那些人就把他拦了下来。
“请问你是哪位?”拦下他的人见眼前的男人衣着上乘,气质不凡,显然非富即贵,并不敢造次,还算友好地问。
凌策一手附在身后握紧,表面镇定道:“告诉你们未来的少爷,有姓凌的老朋友想见他。”
为首的保镖谨慎地打量着他,他尊贵从容的态度更让人深信是个不能乱得罪的家伙,于是点点头:“请稍等。”说完就进病房。
凌策没等很久,保镖就从病房里出来,恭敬道:“凌先生请进。”
大门为他徐徐敞开,凌策深吸一口气,尽量调整脸部肌肉,他不想在沈锋面前露怯。他是凌家大少爷,即便是怀柔,他也要保持骄傲,断断不能在那个男人面前失了气度。尤其他还打着算盘,先是怀柔为主,如果软的不行就来硬的,直接接下司徒氏的报复。
扑鼻而来的浓重消毒水味,看来司徒家人对这间病房照顾得很谨慎。凌策越走近,心跳越快,等对上沈锋脸时,心脏的跳动到了一个极点,像被什么击中胸膛,短暂的压迫感后才勉强冷静了下来。
沈锋躺在病床上,后背用了几个靠枕把他的上身支起。他原本低着头,听到些微动静时头慢慢抬起,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凌策看到他手里拿着书,然后那本书被搁在了床头柜上,定睛一看,似乎是什么管理之类的书籍。
两人的目光对上,却没有凌策意料之中的充满杀意。谁都没有说话,凌策定定看着他的脸,明明认识了十年,此时却觉得很陌生,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样。这还是重生后的第一次交锋,凌策在脑海中把记忆里不断凌虐他时暴怒的脸抹去,想回忆起他们刚认识时,沈锋稚嫩的样子,那让他感到安心。
沈锋眼里翻腾着他看不懂的东西,似乎有恨意,有不甘,有像错觉一样抓不住的贪婪,但还有一种他觉得害怕的傲慢,他从未想过比自己还小两岁、翅膀都没硬的沈锋眼里有这种东西。
他想扼杀沈锋眼里的一切。
“凌策。”沈锋开口,毫无波动的嗓音,已经带着成熟男子的味道。“千里迢迢从美国赶回,不会是专程为了我吧?”
凌策一惊,他怎么知道自己去了美国?顿时多种猜测浮现在脑海中,祁子州的脸蹦了出来,莫非,那小子真的帮他说了不少好话?
“我来……”凌策顿了顿,本想说点慰问的软话,到嘴边又觉得别扭无比,他不能把眼前的人当成七年后的司徒锋,否则容易迷失在那段黑暗的记忆里。凌策强迫自己用年轻气盛的语调,痞里痞气道:“小锋,凌哥这次的确是做错了,其实我早就应该来看你,就是老头子不放人。这不,听说你出院了,凌哥怎么也不好意思一直孬着,拼着被老头子揍的风险赶回来给你陪个不是。等你出院,凌哥还会让兄弟好好关照你。”
沈锋静静听完,突然轻笑一声,摇头道:“凌哥的‘关照’,我可不敢再受了。”
凌策脸色骤变。
气氛瞬间紧张,他死死对上沈锋的眼睛,沈锋却投以淡然的视线,嘴角还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好了,看也看了,凌大少爷请回吧。”沈锋冷冷的声音响起。
心仿佛沉入冰雪中,虽然不算意外,但凌策还是又怒又失望,微愠道:“沈锋,两年前的确是我的错,如今也是真诚想要救赎,若你还有一点情谊在,也请给我个机会!”
凌策一鼓作气说完,声音和人都有些微微的颤抖,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听出来,半天也不见回答。等了快一分钟,凌策失望透顶,准备转身离开。
沈锋嗤地一笑,声音不带一点温度:“两年前,也有脸提吗?”
凌策呼吸一窒,往事如同海水,正当的,不正当的,汹涌漫上心头。
其实怎么跟沈锋初遇他是彻底没了记忆,但这人引起他的注意却是一通俗套得连八点档都不屑演出的戏码——英雄救美。
凌策那时候还不到十七,正是年轻气盛,父母宠得无法无天便随意得罪人,后来终于招致报复,给人堵在巷子里殴打。凌策身手其实不错,奈何当时身边的人太少了,还全是半大孩子,眼看就要被打趴。
凌策本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打算挺身而出让那些家伙放过自己的一众小弟,谁知人群里突然冲出一个平日鲜少留意的少年人,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狠戾地把对方的头头耳朵都咬下一只。
少年人满嘴是血,呸了一声吐掉皮肉,阴冷道:“别碰凌哥。”
惨况自然不提,他的手臂和腿骨都被打得骨折,却终于换来了宝贵的支援时间。
凌策亲手为他破裂的嘴角包了个创口贴,他一改满脸全世界都欠我钱的阴鸷,竟然是羞答答的红了脸。
凌策便大手一揉他的脑袋:“小子叫什么?”
他脸红半天,才低声回答:“沈锋。”
明明是那样单纯干净的过往,不知何时却变成了后来沈锋狂性大发、一心要把凌策肆意的结局……
第6章:更名司徒锋
凌策从医院失望而归,没过多久,父亲的手下就找到他了。
不用说,迎接他的自然又是一顿狂怒的责罚。
“老子还没入土呢,你就这么嚣张了,啊?”凌父揪着他耳朵,恶狠狠道,“是不是想气死我啊!”
“凌震华,你给我注意一下分寸!先把孩子放开!”凌夫人见状急忙把两人分开,扭头对凌父一个狠戾的眼神。凌父纵然在儿子面前是希特勒,但在女人面前不至于是软骨头,却也无法再凶神恶煞,悻悻松开了凌策。
“回来做什么!我不记得说过你能随时回来,是不是我给你的钱太多了?”凌父恼怒地瞪了儿子几眼,片刻后想到什么,把目光移到凌夫人身上,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你又背着我给他汇钱了?不是答应我好好锻炼锻炼他的吗?你们女人……真是!凌家迟早要败在你们娘儿俩手上!”
“锻炼锻炼,也不能这么苛刻啊。你看小策,都瘦了不少了。”凌夫人心疼地摸着儿子的脸,“一定很辛苦吧,听说那所学校都是监狱式管理,是不是吃饭都严格控制时间和份量的?”
凌策背后冒汗,他瘦不是因为物质不足,而是司徒哲的聚会上总是接触到酒和毒,那些品种尽管经过改良,本质还是伤人的东西。但这个打死也不能说,否则父母一定把他送去戒毒所,他们才不管凌策是否到了需要去强制戒毒的地步。
“你回来做什么?”凌父负气往沙发上坐下来,神色有些淡淡的厌恶。
凌策的心里第二怕秦越,第一怕才是父亲,即便是重生,这种自小而带的对于“父亲”这一角色的恐惧感,也是挥之不去的存在。
凌策想了想,老实道:“我是回来看沈锋的。”他没必要说谎,凌父的人跟着他,迟早也会禀告。
“沈锋?你不才打了人家一顿,还好司徒老爷子大人不记小人过,没找我麻烦,并且还把接风宴定在了我们家酒店,这次的宴会特别重要,他会正式宣布沈锋成为他独一无二的继承人。”
凌策默默低头,只有他明白司徒氏不可能如此宽容大方,他们一定已经准备借题发挥。他很想让父亲推掉宴会,但也明白为了这次宴会,必定准备了一段时日,突然中断合作,只怕双方立即交恶。
“正因为是我的错,所以才要回来认错。”凌策面无惧色。
凌父颇有些动容,如此坦诚的儿子让他感到意外。
他面色深沉地扫了自己的妻儿,最终支开妻子,单独把凌策叫进书房。
“……你回来也好,有些事我不得不跟你说清楚。”凌父语气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