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主,容锦的事过去了我也不会强求,我答应过一生守卫鎏钰府,就会一直效忠你。”于宴浅浅一笑。
尧清和他并骑同行,点点头笑着给于宴安慰,于宴从小就懂事,尧清自然不会奇怪他的决定,只不过轲戎的事情,他得找个时间和于宴谈谈。
毕方往后看顾芩凨和晏素眉笑着闲谈,朝顾芩凨挤眉弄眼,顾芩凨立刻领会毕方要与他说话,笑着帮晏素眉把被子搭好,转身出了马车。
“轲戎他们也去漠北了。”毕方笑着看顾芩凨,“你猜他去干什么?”
顾芩凨犹豫了片刻,再看看毕方笑的志得意满,只得猜测道:“他去极乐宫。”
“武林盟主的宝座他已经坐了,这一去极乐宫恐怕意图不轨。”毕方看看远处和尧清说话的于宴,“这个于宴,有点麻烦。”
顾芩凨直视前面,“见机行事,他毕竟是我大哥的人。”
“就按你说的。”毕方看看日头,“赶不了几十里路,天就要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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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垂平野,风阻绝壁。
客栈前的红灯笼随风摇摆,灯影绰绰。
门前的马厩里,卸下车厢的马儿正在来回的走动。
于宴坐在客栈外的屋顶上吹着乐曲。
曲声随风入夜,遥寄情殇。
毕方从客房出来,顾芩凨和尧清两人坐在下面有说有笑,毕方随手在掌柜那里提了一坛酒,就笑意盈盈的坐到了他们身边。
尧清浅浅一笑,对毕方笑道:“美酒配英雄,好酒也要与佳人饮,毕庄主,我可不能打搅你们两个喝酒谈心了。”
毕方“唉”的笑着打住尧清的话,高兴道:“你千万不能这么说,芩凨好不容易能和你坐下来说说话,你看他从巫教到京都,再来漠北,还没好好和你坐下来喝过一口酒。”
说罢,毕方把碗按顺序摆好,然后一人来了一碗。
顾芩凨照应毕方的话,对尧清笑道:“大哥,刚才听你说谢君诺在军中为难,难道没有解决的法子。”
尧清笑的不太开怀,他端起酒喝下一口,酒辣的呛口,他喝完便是笑着摇头,“这酒真烈。”
“漠北苦寒,这酒是御寒活血的良药,你在罗刹待过,那里的酒比这个还辣。”毕方笑的有些坏,他怕芩凨受不住这酒的滋味,连忙唤老板上下酒菜,顾芩凨看尧清那辣爽的样子,笑着端起酒闻闻,“好香。”他仰头喝下一口,呛的差点吐出来,毕方看他如此,笑着要给他顺背,顾芩凨立刻拦住他的手,此时酒已经被他吞了下去,他笑道:“真的是烈酒入喉如刀割。”
毕方和尧清皆是笑的爽朗,顾芩凨看他们都笑话自己了,端着又喝了第二口,这次他有了准备,倒是能好好品味这番滋味。
尧清接着刚才顾芩凨问得话,慢慢和他解释起来,“君诺虽为统帅,但是靖军分布受限,从玉峰雪山到乌兰雪山之间的五座城池统统被罗刹大军包围,完全被孤立,没有任何粮草兵力的支援,那里被困有近十万的驻兵。往南来,西北军的驻地镇守四方,动弹不得,它既不能往前打罗刹,也不能后退,这就面临着一个问题,数十万雄兵在此地盘踞,却连翻越雪山都有顾忌,朝廷三番四次下文书,不允许君诺带兵救援其他城池,让他十分被动。”
“乌兰雪山一破,这里就势如破竹,由此地攻内,靖朝必定土崩瓦解。”毕方道:“朝廷的顾虑也有它的道理。”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尧清担忧道:“我怕君诺自己有主意。”
“他为一方统帅,一切都会以大局为重。”顾芩凨劝道:“大哥,你放心,他会知道自己的职责。”
尧清心中有顾虑,但他并不想过多的去揣测君诺,军中的事情太过复杂,而君诺打仗并不只是军营内外的事,还关乎江山社稷,这才是最艰难的那一局,而谢詹又让人无法琢磨,料不到的决策者比对手还要可怕。
他们三人你来我往的叙旧,夜深露更重,风催借宿人,尧清看天色已晚,按耐不住,还是出了客栈唤于宴进屋,于宴从屋顶上一坠而下,尧清连忙扶住他,于宴一身青衣有英气,笑起来倒增添一分稚气。
“夜深了,早些休息。”尧清松开他,负手朝他吩咐道。
于宴拿着自己的剑,笑着应允,转身就大步走进了屋里,毕方和顾芩凨两人在桌子上画着地势图,分析从掌柜的那里问过来的话,那掌柜已经打算睡觉了,不过边收拾东西他还边和毕方他们交流去昆仑的经验。
“去那里干粮一定带足,不过又不能太招摇,那一带有很多抢东西的人,你们驾着马车去太招摇了,还是换轻便的行装上路,或者跟商旅,他们熟悉地形,对你们有利。”
顾芩凨微笑着连连答谢掌柜,看到于宴进来,顾芩凨连忙把他喊过去,于宴走到他们面前,扬扬下巴,“干嘛。”
“有事要你帮忙。”顾芩凨道,“弄点盘缠。”
“唉,你们……反倒我是老板了?”于宴气哼哼的从怀里掏出来银两甩到顾芩凨怀里,“呐,花吧。”
顾芩凨看他那银两拿的不情不愿,笑道:“我看鎏钰府那群人都喊你掌柜,莫非鎏钰府的财务皆为你所管?”
“鎏钰府没钱,有钱我还用的着到处抓人卖,你倒是会打算盘,开始琢磨起我们了。”于宴坐下来给自己倒碗酒,呼噜呼噜他就喝了好几口,顾芩凨看的嗓子疼,随着他喉结的滚动,顾芩凨吞吞口水。
“你不辣?”顾芩凨疑惑道。
“我都在青沙镇喝了十天半个月这个鬼玩意了。”于宴晃晃碗,笑道:“你怕啊,怕就少喝点。”
顾芩凨一脸我才不怕的看他,于宴道:“我生财有道,放心,不会饿着你们的。”
“我看尧清不在,你都把鎏钰府打理的井井有条,不错啊。现在鎏钰府全凭你,以后更是缺不了你的鼎力相助。”毕方趁机套他的话,“你对尧清这么忠心,他待你肯定也亲近。”
“那当然,府主和我可是同生共死,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站在他这边。”于宴一脸你没好事的看毕方,“你不会打在什么主意吧?”
“我……怎么会呢。”
于宴轻笑着,嗅着酒香道:“你怎么不会,毕庄主,我可不是初出江湖的小子,你们也别再和我兜兜转转,有话直接说。”
“轲戎和你们府主可不是盟友。”毕方不愿顾芩凨为难,转弯抹角道:“假如有一天你和他需要对立,你可会站在尧清这边。”
“我还以为是为了什么,原来是这件事。”于宴笑着摇头,他坦率的看着毕方,“我早就知道这件事,可我也没有觉得为难,我和容锦的事我自己明白该如何做,我的确不能够背叛府主,可是,也不意味着我要伤容锦。”
毕方露出有趣的眼神看于宴。
于宴自嘲的笑了笑,“他明知我是个男宠,也还愿意对我好,别人都说鎏钰傀儡一生都不会有好结果。只要是做过一天男宠,一辈子也洗不去鎏钰傀儡的身份,可是他和别人不同,他没有卑贱的看待我,如果他从来不曾负我,我又为何要辜负他。”
顾芩凨没想到于宴是个如此至情至性的人,他说的话的确有驳一个下属的身份,可他也没有错,他和轲戎的情从开始到如今都是纯粹,而顾芩凨他们的确不该以离场来划分。
“可是,你和他的确站在敌对的势力上,你们是对手。”毕方毫不心软的说道:“你必定会选择,不过,这种事也不在于你一个人,但愿轲戎能够明白你心里的这番话,不辜负你对他这番情深。”
“情深?我还不懂什么是情,或许该是我和他这样的,可我总觉得我们也算不上。”于宴一口气把省下来的酒喝完,他擦擦嘴,无奈的笑着:“其实,我和他真没那么多事,该怎么做也不劳烦二位操心,我不辜负容锦,也不会背叛府主。”
说罢,于宴顺势拿起自己的剑离开,顾芩凨看了看他回房的背影,朝毕方叹息道:“这人怎么和我大哥一个性子。”
毕方默默喝自己的酒,只见尧清一脸笑意的进来,砸他们的台子笑道:“你们两个啊,可别再逗于宴了,小心他把你们的伙食断了,给你们苦头吃。”话一说完,尧清人就到了顾芩凨面前。
毕方轻轻一笑,“寄人篱下就说不得戏言。”转而,毕方大笑一声,语气爽朗的道:“屋外有客人来,为何不能现身露面,这样如何能认识一个朋友。”
尧清把手放到顾芩凨手心,给他写了个字,顾芩凨满脸震惊的看他。
屋外风声鹤唳,随后门被一股力量震开,门外握剑的男子一身锦衣,轻笑着抱拳行礼。
“洛家堡百步尘,见过毕大庄主。”
第八十二章:调虎离山
顾芩凨看着那抱着剑朝他们轻笑的剑客,笑着起身唤道:“师弟。”
这一声顾芩凨唤的亲切,百步尘却毫无触动,他恭敬的笑道:“二师兄,许久不见,不知这雾踪的岛主之位坐的如何。”
顾芩凨千算万算却没想到故人再见,却是如此情景,他满是震惊的看着百步尘。
百步尘一步跨进客栈,屋外那朦胧夜色中,若隐若现一批黑衣人。
顾芩凨道:“师弟……”
“你不必再说,你要说的话,我统统可以猜到。”百步尘冷眼看他,“二师兄,我与尧清不仅有弑父之仇,大师兄更是被他害死,我与他有不共戴天的仇怨。”
顾芩凨情切的想要解释这些事,他想要告诉百步尘,岛主和抉衣生前的遗愿就是希望与尧清的仇怨一笔勾销。
尧清却拦住了他,阻止他解释下去,尧清把顾芩凨挡在身后,朝百步尘道:“我和你们的仇怨,不该牵扯到芩凨,他待你绝无偏颇,小师弟,有什么仇怨你尽管找我清算,但你不该伤你二师兄的心。”
百步尘拔剑指向尧清,仰天长笑,“哈哈哈,我伤二师兄的心,三江一别,我被洛家堡的人带来漠北,我费尽心血想要和他重聚,可换来的是什么?他竟然和你这个仇人称兄道弟,雾踪死去的师兄弟们和我大师兄在天若有灵,绝不会原谅他的背叛。”
顾芩凨在原地听着百步尘的指责,心中苦涩不已。
尧清叹息一声,讽刺的轻笑,“说来仇怨,我和你难以清算,我的确害死雾踪众多弟子,而你爹也正是极乐宫被灭的罪魁祸首,小师弟,这笔血仇你要我和怎么算?”
“那正好,你有血仇,我有家恨,今天就做个了断。”百步尘冷冷一笑,提剑刺向尧清,他剑势来的汹涌,尧清毫不退却的与他交锋,尧清未带佩剑,全凭招式拆招,一路百步尘杀招推进,把尧清逼退了数步。
毕方本是看着百步尘与尧清过招,待到百步尘剑招拆开后,毕方猛地从椅子上起身荡开尧清与百步尘对峙。
百步尘看毕方竟然出手,轻笑道:“毕庄主,此事与你无关,是我与尧清的私事,你还是莫管他人闲事。”
毕方把百步尘上下打量了几番,道:“你的天地剑法哪里学的。”
顾芩凨闻言震惊的看着百步尘,他不明白为何小师弟也要去学他派的武功,如此以来他的冰魄岂不是要废了。
百步尘道:“这个与毕庄主无关。”
“天地剑法是我试剑山庄镇庄之宝,连本庄内弟子都不轻易传授,若是你把剑法到传授给别人,岂不是让天地剑法成了笑话。”毕方本不想插足此事,再言百步尘是芩凨的师弟,可是事关天地剑法,他必须给他点教训。
百步尘见毕方如此说,也不再客气,剑出长虹,杀气秉烈而至。
毕方以天地剑快准抵抗,两人天地剑法你来我往,短兵相接,夹杂风驰电掣之势,尧清和顾芩凨此时想起来晏素眉还在上面,顾芩凨顾不得毕方这边,叮嘱尧清帮毕方后他凌空跃上二楼。
本来顾芩凨是要直奔晏素眉的卧房,可当经过于宴住的房间时,他听到里边有争吵的声音,立刻驻步,眼神凌厉的看向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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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宴拿着丝巾摩挲着,他低头嗅嗅这丝巾上的香味,喃喃道:“他一个大男人,还弄得香喷喷的,真是讨厌。”
叹息一声,于宴把丝巾塞到怀里,顺便拍拍胸脯,确保它不会掉落,起身伸了个懒腰,于宴已经打算歇息,这时窗外传来声音,于宴抓起剑就要对付那不速之客。
窗开之际,于宴拔剑,窗外的人踏着窗楹飞快的进入屋里,于宴回头与他厮杀,两人剑来剑往,于宴一剑削断那灯芯,屋子里彻底黑了,那人行踪飘忽不定,于宴警惕的左右查看,这时一人从后扑来,于宴转身,剑没出手就被点了穴道。
接着那人迅速夺下他手中的剑,倾身而来,于宴便察觉到嘴上有温热的触感,他心中气愤,这个卑鄙小人,竟然还是个采花贼。
“宴儿。”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于宴心里徒然一震,他闭上眼唤道:“容锦……”
穴道被解开,转瞬,容锦就把他给压制到了桌上,于宴睁开眼,窗外那火红的灯笼,照进了屋里,容锦眼中皆是思恋,于宴温柔的笑着,他伸手摸摸他的脸,笑道:“容锦,真是你,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那天你为何一声不响的离开?”容锦低声问道,语气里不掩伤心。
“我……”于宴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怕洛家堡的人不讲道理。”
容锦皱起眉头,不相信他的话。
“这事我知道错了,不该一声不响的就走,你别不开心。”于宴看着他,轻声道:“我不想你难过。”
容锦低头亲了亲于宴,笑道:“你啊,总是做错事就这样,让我怎么怪你。”
于宴笑的特别开心,他想着容锦这样真温柔,可是一想到他出现在这里不对劲,于宴接着问道:“你不是要去漠北,怎么转道来乌兰雪山。”
“我来找你。”容锦道,“带你走。”
于宴一听他的话,笑容凝固,容锦把屋里的油灯点燃,问道:“你不想和我离开?”
“不是。”于宴疑惑道:“我当然想和你一起,可是,府主现在有重要的事,我不能离开。”
“在你眼中,鎏钰府比我重要的多,对吗?”容锦不解道:“即使有一天我和你的府主拔剑相对,你也会站在他那边。”
“容锦,我知道鎏钰府和天极峰是对立的门派,可是为什么我们之间就一定要一个选择。”
容锦回头看他,“因为我和尧清的恩怨不死不休。”
于宴闻言震惊的看他,北剑盟是武林名门,鎏钰府是邪魔歪道,两者对立肯定不奇怪,可是府主到底和容锦有何仇怨,要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于宴不解的问道:“容锦,你和府主有什么恩怨非得闹到这一步不可,我不懂。”
“他没有告诉你,我娘就是他娘亲的事吗。我和他是同母异父的兄弟。”
于宴又被吓到,他怀疑道:“府主是巫教人,不,极乐宫……你娘是天极峰的夫人……”
“他果然瞒着你,这么重要的事。”容锦看着于宴,问道:“那你可有告诉他,我和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