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把这事忘到脑后的陈昂忽然想起来,瞪了他一眼,二话不说抽出树枝扔到了地上。
“说正事呢!”
萧问苍轻轻摆了摆手“我那天到山上去了,”
陈昂一愣,看着萧问苍的眼神目光如炬。
“从后山上去,让咱们的人就呆在伏兵头顶的山坡上,然后你带着队伍从峡底过来,等伏兵一有动作你就按照约定的给我发信号,我这边在用绳子从上边顺下来,打他个措手不及。”
说着萧问苍微微顿了一下,
“要是顺利的话应该能收拾掉他们,只是,问题是要找准他们的位置,我猜是在要出峡的地方,但具体的就不知道了……”
“要是失败了怎么办?”陈昂皱紧了眉头,“要是你们位置选错了,我这边就只有挨打的份,大部队没了,你们那二十多个人还有什么用?这……”
萧问苍没心没肺地傻笑了下“没办法啊,要不你想个办法给我?就赌这一次吧。”
已经到了狼道峡口,挑选出的士兵们都拿着背着绳索排成一列等待着两个人。萧问苍看了一眼黑色已不那么浓郁的天空,轻轻吹了个口哨,向着士兵们做了个手势,他们就无声地迈进了秋季已经泛黄的的草丛,随后自己也跟了上去。
“萧明!”
陈昂忽然叫住了他。萧问苍回过头看见一双温和的眼睛,与原来望向自己的鄙夷完全不同,仿佛还包含着几丝笑意。
“萧明,你赌运怎么样?”
“我?”萧问苍灿烂一笑,一瞬间仿佛被包裹在粘稠黑暗中的太阳忽然找到了一个空隙,从里面瞬间散发出来一样。
“我是逢赌必输的。”
陈昂一愣,随即又听到了萧问苍清朗的声音。
“不过只有在赌注不是性命的时候,”他向着陈昂露出大拇指,“相信我,要是我赌输过一次,你现在就是在用阴阳眼看鬼魂了。”
萧问苍身形一闪,没入了夜晚的山林。陈昂看着他消失的方向,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表情。东方已经微微露出了几丝漏过黑色大网的白光,也该做自己应该做的事了。
17.油子张的忧郁
老兵油子张表示很有压力。
想当年自己被从柴火堆里被人拉出来当兵到现在已经整整第八个年头了。作为一个血统纯正的老兵油子,油子张虽然没什么大能耐,却成功地在一次又一次的战争生存了下来,就连四年前全军覆没的广宁战役他都活了下来。
在战场上要活下来靠的就是小聪明,比如说要时刻有存粮。就像现在,接到命令在这个鸟不拉屎,鸡不下蛋的地方埋伏已经是第三天了。本来说提前半天埋伏就行,结果敌军竟然走的像乌龟,到现在还没来,上面又不让下来,只能在这个腿都伸不开的地方干熬,到今天连食物都用完了。当然,油子张是不用担心的,存粮在手,天下我有。但是……时刻都被别人虎视眈眈的感觉也不怎么样。而且这个,算是石缝吧,这个地方为了伏击放了好多石块和滚木,再加上人,睡觉都伸不开腿,一点隐私空间都没有,只要油子张一把手伸到怀里周围就会有人用黄鼠狼看老母鸡的眼神盯着他。
油子张终于知道了,天下最痛苦的事就是;
明明饿得要死,怀里有吃的却吃不了!!!
油子张用极其幽怨的眼神第二百五十次探出头看向敌人应该来的方向,‘呵,真是个吉利的数字。’
就在这个时候,奇迹出现了。
“来了!那群乌龟终于来了!!”
油子张激动地轻声叫起来,一瞬间,群情激奋,所有人都双眼冒着火地瞪着让自己受了三天苦的元凶,纷纷拿出了弓箭。
一步,
两步,
……
敌人不紧不慢地想伏击圈走去……
陈昂走在中军的最前面,不停地用余光观察着前面作为诱饵的前军两边石壁上的动静。也不知道萧明现在在哪里,要是两边错开了的话,一切就都完了。就算是身经百战的陈昂现在也忐忑起来。
忽然,一支箭破风而来,插在了第一个士兵前面不远的地方。
来了!
陈昂心里一紧,果然等三天才过来是正确的,伏兵耐不住性子了。
身体比头脑动得快,陈昂飞快地下命令让队伍后退,同时一个竹哨用力地吹起来,按照约定的那样,三长一短。
敌人终于来了!油子张瞬间激动无比,手一抖,一根箭就飞了出去。
惨了!射早了。
敌人瞬间就意识到了,飞快地往后撤,同时几声尖利的哨声兀然响起,不过现在没人会有时间注意这个。旁边的队长二话不说给了油子张一下,然后所有人都开始了攻击,无数的弓箭飞了出去,落石和滚木也开始向峡底冲去。
但是时机错了,除了最前面的士兵以外大多数敌军都撤出了包围圈。
伏兵们有些自暴自弃,蹲了三天竟然还变成这样,不过能砸死几个就砸死几个,然后就可以回去了。
但是,霉运还没完呢。
油子张后来坚定地认为是自己往出探头的次数不好,二百五十,那是一切罪恶的开始。
一根绳子无声无息地垂下来,油子张一愣,不等他反应过来,黑影从天而降。
油子张感觉脸上被踢了很重的一脚,眼前一黑,栽倒了。随后是周围不停的惨叫声,虽然只有一瞬间失去意识,不过敌人似乎已经把他当做了尸体一具,于是油子张也就借机趴在地上装死。
混乱的惨叫声和刀刃刺入身体的闷响不绝于耳,油子张拼命克制着自己的颤抖,祈祷着对方不要发现自己。平时士兵们排挤自己的景象明明历历在目,但看着周围方才还活生生的人就这么一个个倒下,油子张还是有一点什么哽在喉咙的感觉,但这一丝异样在如山的恐惧面前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喊杀声并没有如想象中那么快就停止,看样子敌人并不是什么暗杀部队,甚至连主力都算不上,但苦苦蹲守了三天,还被这么突然来一刀,胜负还是显而易见的,差别只是自己这边能挣扎多久罢了。
随着战友站着的身影越来越少,油子张的心跳也越来越快。似乎并没有人发现他。
忽然一个身影在他面前一闪而过,油子张叫嚣不已的心跳瞬间停住了。
陈昂叫喊着让前军赶快离开那里,但落石和滚木已经到了。瞬间几个反应慢的士兵就变成了粉末。但还好,幸亏有准备,伤亡相对于整个军队也只有一星半点。但弓箭还在如暴雨般急速飞下。陈昂走子啊最后面,一边躲闪着弓箭,一边看着士兵一个个飞奔到安全区域。终于撤出的差不多了,陈昂勒紧缰绳飞奔过去。
“嗖——”
随着坐骑的一声惨叫,陈昂瞬间感觉天旋地转,随后一阵剧痛从背后蔓延到全身。
暗箭射中了马匹,但陈昂来不及去哀悼这个跟随他多年的老朋友。他忍着疼痛利索地向一边奔去,同时旁边的士兵也纷纷靠过来掩护。
还有一点,就差一点了!
陈昂不停地告诫着自己,但箭雨却越来越密集,几乎没有躲闪的地方,掩护的士兵也纷纷有人倒下去。
“啊——”
一声惨叫从似乎很远的地方传来,随后短短几秒,四中的惨叫声和武器的碰撞声越来越大,而弓箭的却越来越稀,直至停止。
陈昂倾耳听着高处厮打着的声音,心里一轻,松了劲一样瘫坐在地上。
那个影子穿的和周围的敌军差不多,却异常地显眼,以至于油子张瞬间就把视线锁定在了他身上。因为他敏捷得几乎像猴子一样,动作看去没什么规律,却是招招致命。这种打法……
油子张脑中瞬间跳出了一张脸。
不对,他怎么会在这里?不可能!
就在他自我否定的时候,已经结束战斗的那个人把剩下的同伴聚集起来,向周围环视了一圈。
油子张看见了那张脸,虽然神情有些不同,但那面孔和脑海中的人瞬间重合。
“你,怎么是你?!”
油子张太激动了,激动道下意识地跳起来喊出了声。随后的一刹那他心一沉,类似绝望的感情瞬间俘虏了他整个人。
完了,
白装了。
18.初遇?再遇?
士兵们趴在草丛里,从半夜到清晨,再到现在。身上的衣服都被露水洇湿了,再加上马上就是冬天了,他们为了行动方便却穿着单衣轻甲,战士们甚至都发起抖来,但一看到萧问苍也和他们趴在一起,也就一咬牙忍了下来。
太阳升起有一段时间了,四中的空气渐渐变得暖和了一些。萧问苍活动几下被冻僵的手指,半蹲着身子向峡底眺望。照理说陈昂他们应该早就到了才对,可是到现在还没见到人影,估计是走得小心过了头。因为四周的气氛很宁静,所以不用担心在前面就遇到敌人的情况。
前几天萧问苍曾经沿着脚下这条路上过一次山,那时候就在这附近听到了人的动静,还不是一两个,虽然压得很低但不用想就知道那是伏兵,再加上这个位置在马上就要出峡的地方,无论是谁,紧张了一道后走到这里的时候不免有松了一口气和疲倦的感觉,正是伏击最好的地点。但推算总不免有差错,于是萧问苍让士兵们活动活动身子,准备随时调整位置。
就在这时候同国的军服终于出现在了视野以内,萧问苍连忙让士兵们做好准备,另一边自己注视着队伍一步步前进,并留心着周围的一草一木。
眼看着陈昂已经超过了自己,看来伏兵还在更往前的地缝。与是萧问苍带领着士兵轻手轻脚地向前移动。
这需要非常小心,因为脚下就是敌军藏身的地方,只要发出一点声音就会被岩石无限放大并传到伏兵耳中。所以他们很快就被陈昂落下了一段距离,见状萧问苍不禁有些担心。如果伏兵的位置太往前了自己就会完全被陈昂落在后面,而这样一来所做的一切就毫无意义了。
“嗖——”
一支箭无声无息地从山崖上直冲下来,惊得一个骑兵的战马长嘶一声,随后尖锐的哨声也钻进了萧问苍的耳朵,三长一短。
来了!
再也顾不上脚下的声音,方正下面乱起来你就算放鞭炮也不一定会有人注意得到。萧问苍领人向哨声响起的方向跑去。忽然猛一刹住,后面的士兵砰地撞上了萧问苍的背。萧问苍飞快到底堵住士兵刚要张口道歉的嘴。环视了身旁的士兵们一眼,同时心里数着数字,还好,全都跟上了。
他的手举起来划了个半圆,然后无声地向下一指。
此刻,脚下的石缝中正悸动得厉害。
萧问苍手猛地一挥,士兵们二话不说把身上的绳索固定起来,深吸一口气,手里攥着绳子,一咬牙,跳了下去。
等到最后一个士兵下到石崖上,萧问苍自己也固定好了绳子。
“引毒发作,必死无疑……”
一个闷闷的声音忽然划过耳际,萧问苍愣了一下,随后自嘲地笑了笑,自己什么时候变得会乖乖听话了?随后一个纵身跃下。
在同国这么长时间都被关在焰王府,已经好久没这样活动过筋骨了。
萧问苍敏捷地在狭小的石缝中跳来跳去,顺手解决了自己周围能触及到的所有敌人。小腹虽然微微有些刺痛,但这根本影响不了什么。
伏兵恐怕已经在这里呆了好久了吧,体力明显已经不支,软手软脚并不难对付。看来陈昂非要停留三天再出发是押对了。很快战局就变成了一边倒的态势,同时伏兵也再也顾不上对付山下的陈昂他们。
没多久伏兵就被收拾得差不多了,萧问苍伸了个懒腰,把自己这边剩下的人召集过来,很好,并没有什么伤亡。萧问苍环视了一圈,并没有发现还有什么潜伏的敌人,而顺带着发现士兵们看自己的眼神也从单单的服从变成了敬仰,应该是因为刚才露了一手吧。想到这里,他不禁得意起来,心里有些喜滋滋的。
“你,怎么是你?!”
忽然那一个刺耳的声音突兀响起,一个被认为已死的人跳了起来,指着萧问苍,大张着嘴,仿佛看见了什么无比怪异的东西。
萧问苍头脑瞬间一滞,同时身体先一步有了动作。纵身过去一把掐着那人的后颈,却并没有用上多大的力气。这是他惯用的招数,看似威胁不大,但只要按对了地方,轻轻的一下就能致人死命,还保证那人连惨叫都发不出来。
那人的肌肉瞬间绷紧了,甚至发起了抖。他似乎见过这一招。
萧问苍等他稍微平静下来对他做了个保持安静的手势。那人似乎是懂了,连连点头。于是他慢慢放下手,对着那人问道,“你是谁?认识我?”
一瞬间对方的眼神变得异常愤恨,简直像一个被弄大了肚子的大姑娘瞪着不愿承认的花花公子。
“萧……唔”
萧问苍再一次堵住了他的嘴。
惨了,惨了,这家伙看样子还真是认识自己!仔细看去那张不在年轻的脸看起来还真的有点眼熟,更重要的是自己似乎还欠了他钱,天啊!他只想遇到欠自己钱的家伙啊!
萧问苍撅着嘴凑到他耳边,“识相的就闭上嘴,等一下我们单聊,要不然……嗯哼。”他做出看人的动作,“片了你煮火锅!明白了吗?”
男人见状猛地点头,看样子是吓坏了,因为萧问苍甚至怀疑他会把自己的脑袋甩飞出去砸在对面的山崖上。萧问苍向他伸出拇指,呲着牙笑了笑,回头向着满脸疑惑看着自己的同伴。
“这有个活口,我已经做好了思想工作,他答应帮我们!鼓掌!”
士兵们瞬间整齐地拍起了手,用近乎崇拜的眼神瞻仰者萧问苍得意的笑脸,萧问苍直了直脖子。
一旁的油子张一愣,飞快地摇起头来,天知道他什么时候答应的。萧问苍脸一冷,回头就是一个眼刀,惊得他又愣了一下,然后开始有气无力地点头。萧问苍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笑得灿烂无比。
算了吧,反正自己在南苓军里也已经是那个状态了。这么想着,他自暴自弃地回应萧问苍也笑了下,对方笑的更是灿烂了。
下一瞬间,油子张就后悔了,因为他看见萧问苍女干笑着拿起绳子逼近过来……
19.反偷袭
陈昂在峡底休整了部队,清点了伤员,行动似乎还蛮成功,就差那边萧问苍的情况还不太清楚。可他们却迟迟没有下来,让陈昂有些不安。
这时候崖壁上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陈昂抬头看去,萧问苍他们竟然不知怎么找到了一条与地面近乎垂直的小路直接从石崖上下来了。而且仔细看去士兵们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甚至有背着人的。下面的人看着他们小心翼翼地在向下走不禁都有些提心吊胆。
忽然一声惊呼,一个快下到底的士兵没站稳,一头撞在了前面的人身上,于是一串人一个砸一个像骨牌一样地滚了下来,不过幸好掉下来的地方不算高,也只有一个士兵磕掉了半颗牙,引来一阵大笑。
一直以来严肃紧张的气氛瞬间被打破了,大家似乎都想一口气吐出肚子里所有的顾虑和担心。确实,首战告捷是最振奋人心的了,不管是多小的胜利,都关乎着过后的士气。虽然过大的兵力差让这些人前途非常不乐观,但是在这刻似乎都忘记了,连陈昂都笑得弯下了腰,结果忽然发现自己脚下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被用从没见过的复杂技法捆成了粽子的南苓兵,看样子是一起滚下来的,因为绳子绑的过于变态,现在简直就像四脚朝天的乌龟一样,怎么挣扎也站不起来。
这时候萧问苍终于从山崖上跳了下来,径直走向了陈昂。
“哟,小昂,你没事吧……噗——”看到自己的大作萧问苍禁不住笑了出来,果然吴天佑是绳索专家啊,他终于明白那小子为什么那么喜欢绑人了,感觉还真不错,当然,不是被绑的哪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