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小的们,你们的老大在我们手里,马上给老子我跪下投降!”萧问苍毫无形象地大笑着,林绛狠狠瞪了她一眼才闭上了嘴边。
林绛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从中倒出一粒药丸,塞进了魏霸天嘴里,王震地看了瞬间瞪大了眼睛。
“你,你又给大哥吃了什么?!”
林绛摊摊手,“哦,没什么,万虫噬心丸而已。”
“混蛋!!!我杀了你——”王震地忽然大喊道,甩开了拦他的李中间,挂着一条没有知觉的胳膊便往上冲。他看到打断了自己一条胳膊的萧问苍忙着抓住魏霸天,心里一喜,便一刀向看起来很是单薄的林绛砍去。谁知他只看到对方一双不屑的眼,胸口便受了狠狠一击,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似乎是断了几根肋骨,接着便是狠狠摔在地上。
“愚蠢。”林绛冷冷道,接着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只烟火蛋,往地上狠狠一摔,随着尖锐的爆鸣声,一阵白烟便冒了出来。李中间只觉得心口一滞,接着便是万箭穿心般的疼痛,让他站立不住,倒在了地上。他艰难地看着四周,发现周围的人都纷纷倒了下来,不停呻吟着。
林绛眯着眼看他们在地上挣扎,却忽然一阵疾风掠过,他反射般往后退去,一手成爪,扼住了来人的脖子,竟然是昨日劫道的那个什么王二狗。林绛看着他手中的刀,加大了手上的力度,果然,那人剧烈地挣扎起来,并且力度越来越小。
“你,你放开他,今后,你便是我们盘龙寨的,寨主……”
李中间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忍着剧痛爬了起来,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被林绛扼住脖子的那个人。
林绛看着李中间的来年,手上慢慢加大力气。果然,他的表情瞬间扭曲了,一边捂着胸口,一边大喊着‘放开他’。萧问苍在旁边看得开心,禁不住呵呵一笑,林绛同时也放开了手。他扔给谢大勇一瓶药丸,叫他分给中毒的山贼,自己转身回房。
萧问苍得意地喊起来,“看到了吧,这次先饶了你们,给我吧好吃好喝的快点送来,不然,呵呵……阉了你们!”
李中间解了毒,胸口的疼痛瞬间减轻了不少,连忙跑到了李二狗旁边。萧问苍看了看自己破烂的女装,又看着他白花花的衣服,瞬间眼前一亮,慢慢逼近。李中间只觉得自己忽然被人拉住,一回头,是一张摸着浓重腮红的大脸。
“啊,还是男装舒服啊!”萧问苍洗干净了脸上的妆容,穿着李中间那身用金线绣着菊花的白衣,边伸懒腰边走过来。虽然原本满身是血,看着比较吓人,但他本是似乎没有受什么伤。
林绛淡淡看了他一眼,“第一次看你穿白衣。”
“可不是,”萧问苍笑笑,“小红小红,看我穿这个衣服怎么样?有没有点公子哥的感觉?”
“不伦不类。”
“呃,小红你能不能不打击我……”说着他拎起了魏霸天的领子,恶狠狠地向他磨牙,“好吧,刑讯时间到了,说,你们这里抓没抓过一个老头?”
魏霸天非但没有往后缩,反而向前凑了凑,一副兴奋无比的样子,“有,有的,好多呢。有没有什么,呃,特点?”
萧问苍用手指抵着下巴,仔细想了想,“呃,花白头发,表情猥琐,嗜酒如命,穷,道德败坏,毫无廉耻,为老不尊,行为偏激,言而无信,对了,喜欢调戏从三岁道八十三岁所有女性,呃,暂时就这些吧。”
77.盘龙寨五日游(5)
魏霸天愣愣的,似乎是没有反应过来,反而林绛倒是被吸引了注意,“你们还真是相像。”
萧问苍一扁嘴,可怜巴巴地看着林绛,“人家哪有,我可是对你痴心一片,从来没有调戏过别人的。”说罢一回头转向被揪着领子的汉子,“快说,见过他没?”
对方还是一头雾水,倒是林绛一语中的,“前几日运酒时被抓的。”
“哦——”魏霸天眼睛一亮,接着换上了一副痛苦无比的表情,“他老人家早就走了。”
“什么?”萧问苍在他的头上打了一把,“别耍花招!”
“我没有啊!”魏霸天冤枉道,“他来第二天就大闹了一场,偷走了我们山寨不少财宝,还烧了我的库房!”
原来那人被抓上山当晚就逃了出来,众人寻找未果,倒也只以为他是自己逃回家了,毕竟一个自己生活的老头也没有什么勒索的价值,山贼们也就没管。但他们很明显低估了这个看似平凡的老头。
他在山寨后厨整整住了四日,等到被发现的时候,寨中最为珍贵的陈酿基本都被席卷一空,而且在追捕过程中,老头躲进了山寨库房,大捞一笔后甚至还顺手烧了那库房,点了个大烟火。
萧问苍摸摸下巴,这道确实是那老头子能干出来的事,一抬头,看到林绛意味深长的眼神,估计自己的形象再一次降分了
“后来呢?他往哪去了?”
魏霸天一脸愤恨,“往东去了,实在是没追上。”
“东……”萧问苍想了想,管魏霸天要了地图细细地看,忽然眼神一亮,指着上面的一点说道,“我知道了,东面,路途还不远,一定是这里!”
林绛凑过去,看到他指的是一个叫做迳延的城市,比起这里还算是大地方了。他疑惑地看着萧问苍,完全不理解他为什么就如此肯定。
“这里的长醉楼,里面的千日醉是老头子最爱喝的酒,奈何价钱太贵,他又穷,根本就买不起,这下有了钱,一定会去痛饮几日。”萧问苍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
果然,这教出了萧问苍这么个奇葩的人也不可能正常,林绛如此想着,嘴上却说,“既然如此,就即刻启程吧。”
谁知萧问苍拦住了他,对着他一通挤眉弄眼,他凑到林绛耳边,一边故意往对方耳朵上吹气一边小声道,“去长醉楼没有银子怎么行?好不容易进一次贼窝,总要缴些战利品回去。”说罢他便扔下了魏霸天,自己拉着林绛走出了房间。谁知林绛明白了萧问苍的目的之后便毫无犹豫地丢下他,用林绛的话说便是‘本王岂会做这鸡鸣狗盗之事?’,萧问苍无奈只得自己去做独行大盗。
说起金银财宝,萧问苍瞬间就想到了李中间脖子上的金链子,就算是蟠龙寨的库房被烧了,李中间的房间总是完好的,相信那里绝对不会比库房逊色。结果没等萧问苍问出他的房间在哪便直接碰到了他。
李中间双手捧着一个木箱,正在一个不起眼的木门前打转。好不容易伸出手敲门,却半路又缩了回来。这样反复几次,纠结了许久后,终于还是把箱子放在了门前,自己离开了。
萧问苍的八卦精神瞬间战胜了对钱财的渴望,飞快奔去捧起了那箱子,打开的一瞬间,十几个瓶瓶罐罐映入眼帘,金疮药,活血散应有尽有,那精美的包装,一看就价格不菲。萧问苍好奇地趴在窗口,只看到黑洞洞的似乎有人躺在床上。于是他咚咚咚的狠敲了几下门,接着飞快躲到了墙后,露出半个脑袋偷偷地看。过了好一会,终于有人打开了门,那人明显是受了些伤,摇摇晃晃的,他左右看了看,没有发现敲门的人,却看到了地上的小箱子。打开看了一眼后茫然地看着四周,还是没有看见什么人,终于缩回了房间。
“果然是王二虎,我就知道这两个人有一腿!”萧问苍嘴里嘟囔着,很明显就是李中间对王二狗有意思,但那山贼语言粗鲁,身手平平,甚至还总是一副呆傻的样子,那李中间怎么就铁了心呢?据萧问苍看到的,那李中间可是极其胆小的人,却为了这个山贼去和林绛叫板,真不知道是被喂了什么迷魂药。
心中比量了一下一条胳膊骨折还是只会往上冲的二寨主和求虐乖巧的大寨主,萧问苍毫无悬念地选择了后者。
“你说老三啊,”魏霸天摸着自己的络腮胡子思考着,“他是被二狗捡回来的。”
萧问苍的眼睛瞬间亮了。原来李中间并不是和魏霸天他们一样,因为日子过不下去才上山落到草,而是不知为何满身是血地晕倒在了山上,被王二狗发现,带回了寨子。别人问起他以前的事,李中间总是含糊其辞,到山寨整整三年,魏霸天还只知道他原来似乎是书香门第家的公子,至于怎么沦落到如此田地,也没人知晓。
萧问苍心下了然,这么一想,估计这个什么‘李中间’这个名字都可能是假的,要不怎么那么蹊跷,山寨的三个头领,一个‘霸天’,一个‘震地’,另一个便是‘中间’?但他对这些倒也没有兴趣,天底下有故事的人多了,说不定路旁要饭的乞丐二十年前就是称霸一方的枭雄,世间百态,谁又能看得全?
摸到李中间的房间,从窗子里偷偷看去,映衬着烛光,无数镶金带玉的器物发出耀眼的光芒。一片金光下,穿白衣的李中间托腮凝思,眉宇间尽是说不出的愁绪。
自己为了找老头子,上山来大闹了这么一场,伤了他们不少兄弟,而且那永远烂帐缠身的老头子也这么闹过一场,任萧问苍脸皮如何坚韧,都还是略有些不好意思的。既然如此,不如就帮他一把?
一张无比凶狠邪恶的笑脸绽放在漆黑的夜色里。
第二日一早,萧问苍一行人便偷偷下了山,直奔东去。林绛在门柱上粘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每日早晚各空腹喝五碗清水,三日后余毒便消。’
对付一个小小山贼窝,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林绛自始至终都没有用过什么至死致残的毒,其中药性最大的便是那令他们胸中剧痛的,也只不过是药性猛烈了些的清肺散而已,想必第二天起来,这些人一定会觉得浑身舒爽无比。
只是一人除外啊——
萧问苍想着想着,忽然被人拍了一巴掌,“又干了什么事情?笑得如此恶心。”
萧问苍也不恼,反而狗腿地凑到林绛身边,:“嘿嘿,我昨天晚上,往王二狗茶杯里下了春药。”
“嗯?”
“然后吧,打晕了李中间。”
“……”
“还把他扔到了王二狗的房间里,反锁了门,连窗子都封死了!”
“……”
“而且那药性可是烈得很,这下绝对万无一失,嘿嘿嘿。”
“春药……从哪来的?”
“呃……这,这不是重点。”
78.狱中痴人
迳延长醉楼,文人墨客尝相会于此,饮酒赋诗,寄词畅怀,可谓风雅之至。
只可惜,风雅之地汇聚的除了风雅人士,更有附庸风雅之人,例如浑身亮金色的爆发户,例如脑满肠肥的纨绔子弟,等等等等。于是乎,无尽的麻烦也就接踵而至了。为了保持长醉楼能后继续营业下去,武力就变成了必要的。长醉楼的老板也不是一般人,据说和州府官员都有些牵扯,于是光明正大地收留了许多要钱不要命的暴徒做打手,动辄流血断腿,一般人也不敢在长醉楼嚣张。
萧问苍一改在上一个饭馆的态度,点了一桌子菜,客客气气地打听,却碰了个钉子。无论是店小二,掌柜还是美人琴师,都一口咬定没见过这个人,几乎让萧问苍认为自己的猜想出了错。
幸好长醉楼门前常驻的乞丐抓住了他的衣角。
“你是找那个不要命在长醉楼闹事的老头吗?”乞丐笑起来,露出一口黄牙,“你给我二两银子我就告诉你。”
“二两?抢劫啊你!”萧问苍抱怨着,“便宜点,十文。”
乞丐的笑容瞬间消失,看着萧问苍的眼睛中充满了鄙视,“大爷,你见过和叫花子讲价的吗?”
萧问苍倒是不管他眼神怎样,仍旧是一脸笑容,却一把抓住了对方的领子,露出尖利的虎牙,“十文,还是挨一顿打,选一个。”那乞丐吓得一缩,瞬间妥协。
原来十几天前,老人确是到了这里,虽说衣服破烂,却确实是揣着不少银子,于是也就在长醉楼挥金如土了些日子,不过到第三天,一个人在店里偷了林家四公子的玉佩,被人给抓了,掌柜的自然是要给林家一个交代的,让打手把这人一通好打。本来如此,这事情就结了,谁知好死不死那老人冲出来要给那人出头,和长醉楼的打手打了起来,别说,那老人还真是挺能打,一群护院都没近得了他的身。老板只得报了官,老人一见官差就蔫了,乖乖被人戴上手铐,带走了。
萧问苍一边往县衙走一边磨牙,这老头子果然不能安分地在一个地方带上那么一会,不惹麻烦,誓不罢休。
两人虽然在同国都是不小的人物,尤其是林绛,一国辅王,到了地方还不是天地任我行?只是一到了北襄就没了办法。要是原来,萧问苍亮出身份倒也能定些用处,但现在,他要是亮出身份,要不被人扔石头就怪了。无奈两人只好用上了金钱攻势,在贿赂了县令大把银子后,总算能把人保释出来。
阴冷昏暗,蟑螂遍地的大牢里,由一个三十多岁的看守带领,萧问苍和林绛一前一后走着。
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有通过风,霉味,腐臭,血腥味混成一团,往人鼻腔里硬钻。食人血肉长大的老鼠个头巨大,在人脚边钻来钻去,狂妄地吱吱叫着。林绛便是同国天牢都鲜少进去,更何况这种县城牢房,在这种空气污浊的地方,不禁皱起了眉毛。但萧问苍却似乎很是习惯的样子,毫无心理障碍,还有空和两边的犯人们打招呼。
随着两人的脚步,耳边的寂静渐渐被打破,牢房伸出有人声渐渐传过来,虽然听不太清出,但那绝对不是犯人受刑时的惨叫。
萧问苍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虽然嘴里不停抱怨着什么,但不经意地挂上了淡淡的微笑,脚步也渐渐快了起来。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清晰,那是一个略显嘶的男声,音调拉得很长,声音抑扬顿挫,仿佛在唱戏一般。
“自大盘古开天地,三皇五帝到至今,有道君王安天下,无道君王害黎民,轻轻弹起三弦琴,慢慢稍停把歌论,歌有三千七百本,不知哪本动人心——”
“好——”不止一个人叫起好来,仿佛这里并不是牢房,而是某个茶馆,许多客人围着一个说书老人叫好一般。
“这老家伙……”
萧问苍表情瞬间明媚起来,一甩袖子,迈开腿跑起来,仿佛一个奔向阳光的孩子。
“话说三百年前,神降草原上群雄割据,三十六个蛮族部落奉三十六兽神,纷争不断,其中鹰部扎尔科王得了一件天下至宝,名叫……”
老人的声音忽然消失了,接着牢房深处瞬间喧闹起来,还夹杂着乒乒乓乓的声音,竟然像打起来了一般。
林绛无奈,加快了脚步,他也忍不住想看看那个对于萧问苍意义重大的所谓‘老头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才能教出这么个奇葩来。
忽然脚下一滞,林绛低下头,一只骨瘦如柴,布满老人斑和污渍的手,紧紧抓着他的下摆,仿佛要把它抓破一般。
那手的主人有着一头斑白且纠结肮脏的头发,她抬起头,一张松弛衰老的脸庞露了出来。老人表情阴沉,一双浑浊的眼睛充冰冷地注视着林绛的脸,充斥着天大的恨意,仿佛一匹受伤的孤狼,让人奇怪为什么这么一个老迈的妇人,如何会有这样的眼睛。
林绛仿佛被那双眼摄取魂魄一般,不由自主都蹲下身,静静凝视着老人沧桑的眉眼,慢慢伸出手……